还记得那位铸剑师问她刻什么时候,郎怀只想了片刻,留下八个字。
“着实想不起了,”郎怀笑道:“改日找个先生问问吧。”
明达不以为意,想了想道:“那记得明日给我带着它。”
这一顿饭,明达吃了许多。她高兴,郎怀才略微安心。沉香亭外荷叶已残,秋景已现。亭内温酒且饮,让那凋零去了些模样。
甜酒都被明达一个人喝了,还嚷着不够。郎怀哄着她把米酿当作甜酒,又喝了几碗才算作罢。
醉酒之后的明达,还是那般骄蛮可爱,神采飞扬的样子,不是这几日寡言少语。郎怀心下酸楚,却知道此事着急不来,只能期待远离长安,慢慢解开她那心结。
明达一时要下水玩闹,一时又爬亭子,末了,非要郎怀背她才肯罢休。郎怀弯下腰,将她背起后,道:“你们收拾收拾,明日等她醒了咱们就出发。”
“不要!”明达搂着她的脖子,忽而道:“谁也不带,只咱们俩。”
“兕子,这可不是胡闹的。”郎怀侧头,谁知她不答应,明达竟然要跳下去。
郎怀只得道:“好,只咱们俩。”
安抚好明达,竹君不得不问:“爷,真按着夫人的话?”
“嗯,换马车,结实稳妥就好,不必用那辆御赐的。”郎怀点头,背着明达一步步往沐浴处去。
梅君放下换洗的衣衫,转身出门,在外候着。
汤浴的池子里热气弥漫,漂浮着雾气,看不清下面。郎怀踌躇片刻,还是先将明达放到软塌上,才回过身,双手撑着她的肩膀,道:“兕子,咱们先沐浴,再回去睡觉。”说罢,她等了片刻,明达闭着眼没什么动静,才伸手去解她领口的盘扣。
她动作轻极了,只怕勾起明达的恐惧,边解边柔声道:“兕子,是我,莫怕。”
明达醉眼朦胧间,看到眼前的人,先是害怕,继而安定下来,由着郎怀脱去她的衣衫,抱着她一起下池子。
水温微烫,舒服极了。郎怀半抱着明达,在水里脱了自己的衣服,顺手捞出来,甩在台上。
幸好她拒绝了所有人,还愿意接受自己。否则郎怀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自己疏忽导致的灾难。搂着她略微泡了会儿,郎怀拿起澡豆,犹豫半晌,才在手里打出沫子,再揉到明达身上。
二人定情以来数次亲密,却从未有过这般。明达合身趴在她怀里,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耳边。及至郎怀手挪到前面,明达下意识双臂护过来,就要往后靠。
后面都是水,若真给她躺倒只怕会淹着水。郎怀伸长手臂把她兜回来,柔声安慰她:“莫怕,是我。“她生怕明达不信,捉住她的左腕按在自己胸前,道:“莫怕,是我。”
这些时日里朝夕相处,郎怀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然而言语苍白,她每次说的时候,都悔不当初——她不该去见李迁。她甚至想这会不会是李迁的刻意算计,又很快否定。
李迁不是神仙,办不到这么严丝合缝,如此巧合。何况郎忭本就是弃子,否则这大半年,也不会放任他不管。
被这热水一泡,明达倒是酒醒过来。待发觉自己赤身裸体,她立即就要挣扎。然而触手间一片绵软,明达脑海里轰隆一声,才明悟过来郎怀在帮她沐浴。
“我……”明达忙缩回手,颤声道:“我自己来。”
心里莫名一痛,郎怀虚扶着她,应道:“好。”
这池子颇大,郎怀见她自己站稳了,于是转身游到另一边。她亦是一身热汗,麻利洗干净便出水擦干,换上薄衫。
“兕子,你慢慢来,别急。”郎怀背对着她,语调柔和,她随意席地而坐,道:“明日咱们起来便出发,你觉得可好?”
明达全身都浸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来。郎怀只留给她个背影,可有这人的气息在就足以安定她的心。
“好。”明达闷声应道:“只咱们俩。”
郎怀低着头,听到她这话,松了口气,道:“只咱们俩。”
第80章 长安夜(九)
入夜了的麟德殿,明皇却披衣而起,身边只跟着卢有邻。主仆二人推门而出,喝令侍卫不准跟着,走到角楼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