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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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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棠GL作者:楚流景

第20节

说是舍不得,花询眼底却带着冷意,借着低头品尝糕点,遮掩过去了。

“安河郡主出嫁之时必然十分热闹,父亲不知能不能赶得及回来,若是赶不及,只怕得差人送礼去。”顾尚儒没有接花询的话,这种话他一个外家男子不好接口。

花询扬起脸,小声道:“外祖才些许时日不见,怎么这么不待见我啊,我好不容易进了门,他又不搭理我。”她唉声叹气地抱怨,半真半假地试探顾尚儒。

顾尚儒别过头去看花园里的景色,闷笑道:“祖父为人是严厉了些,不过他不是有意要冷落你的。我想祖父之所以这样,应当是思念姑母,表妹和姑母长得太像,见到表妹恐怕难以压抑住对姑母的惋惜。姑母风华正茂,备受祖父宠爱……睹人思人,不忍不能。”

好一个不忍不能。顾尚儒这番话落,花询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顾尚儒说话竟这般戳中人心。“尚儒哥哥如此说,问棠也就安心了。想想外祖原是这般不愿见我,实在是令我难过。母亲过世之后,我在花府的地位变化之大,实在出乎意料了些,正不知所措希望可以依靠外祖,可……”她黯然着脸,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失落。

沉默了片刻,顾尚儒温声道:“苦了表妹只身一人在侯府里,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上忙的,表妹尽管说来,我一定为表妹去办。”

“谢谢尚儒哥哥。”花询露出单纯的笑容。

夜,顾府嵩敬堂。

顾崇手里拿着一卷兵书,眯着眼睛借着灯火细看,顾尚儒伺候在一旁,磨着墨,周围十分安静。

顾崇虽看着书,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顾尚儒,见顾尚儒似乎很安静地在思考着问题,他无声笑了一笑,故意大声打了个哈欠,放下书卷道:“尚儒,怎么魂不守舍的。”下午顾尚儒和花询在亭子里相聊甚欢早就有下人回报给了他。

顾尚儒研墨的手停了下来,他松开手,行了一礼道:“回祖父,孙儿是在想表妹给孙儿讲的一个故事。”

“哦?”顾崇嗤笑了一声,重新拾起书卷继续看,嘴上却说:“讲了什么故事啊?”

“说的是花府后池子里有两条鱼,一大一小,原本花君侯投食下来,两只鱼都能吃着鱼食,可后来两条鱼长大了,肥美了,君侯投食却只让小只的吃,要是大只的吃,君侯就会用棍子把大只的拨开,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灯火摇曳,晕黄染得公子清秀的脸庞更加温润。顾尚儒缓缓道来故事,似乎只是单纯不解这个故事而已。

顾崇觑着他沉思的脸,哼了一声道:“这是君侯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可是这鱼,是我们顾府之前送过去的。”顾尚儒欲语还休,眼神闪烁地看着顾崇。

“当初送鱼过去,顾府可没想过要让那条鱼霸占整个鱼池。”

“鱼肥矣,可烹之!”顾尚儒叹了一句,便不再说,继续磨墨。

顾崇半靠着椅子,思索着顾尚儒的话。

半晌,顾尚儒搁置下墨石,取来白纸铺开,又拿了两个镇纸,压住了纸张,躬身道:“纸笔备好,祖父请用。”

顾崇站起身走到案前,选了一只狼毫,蘸饱了墨汁,开始写信。

顾尚儒面对着他后退了数步,退到了门口才转身,刚要踏出门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明日带问棠出去游玩一番罢,花府鱼池太小,容不下她这条金鱼啊。”

回头看去,顾崇低头写着字,面上却带着柔和。

“是。”顾尚儒松了一口气,退出房间。

关上房门,走出屋檐下,顾尚儒抬起头,发现今晚的月色当真美极了。银色轻柔的月光像丝纱一样遮掩住灯火下的一切,风吹过草丛,蝉鸣蛙叫,小池塘埋伏着一些虫蛙,清风吹过,它们此起彼伏地叫喊着,相互呼应。就宛若暗杀的刺客们传递着讯息,就等风停浪平之后,寻到时机,一击必杀。

飘飘渺渺的仙气弥漫在空旷的宫殿之中,台阶上的青苔还长出了一朵摇曳的小花,□□黄嫩。轻风拂过,花瓣轻动,原是不远处的梨树飘落散在这里的,梨树满天花冠,皆粉黄白嫩,状若缀了一树冠的白玉。雾气环绕台前,殿门外飞纱掩映,半遮半掩深深庭院。青翠碧树,红花朱门,上有巨石立碑,书着“玲珑”二字。

花询赤着脚,踏在青苔台阶上,一步步拾阶而上。远远望过殿门细缝,依稀可见殿内金床玉榻摆布,这边无人无声,安静得很。也没有侍卫守护,她不由莽撞地推开殿门进去,吱呀一声门开,一阵琳琅声响,接着窃窃琴音婉转流泻出来,如丝如绸,又好似高山流水,银铃风吹,妙音绕梁。

她撩开被风吹乱的重重纱帐,放轻了脚步,走向那个影影绰绰的琴声处。

一袭白衣长裙的花渡坐在瑶琴后,纤纤玉指按着琴弦,低头垂眸认真地勾弦弹奏不知名的曲子,但花询怎么也看不真切她的身影,仿佛是虚幻的镜花,形形散散。铿锵琴音没有杀伐之气,也非靡靡之音,听起来很轻柔优雅,使人放松心情。

花询听她弹奏着,但走到近前还是感觉她很涣散,左右环顾之后,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走到花渡琴前跪下,仰头看着花渡平静的神色,琴声被她的动作打断,一时间整个宫殿都十分安静。

“解语……”花询感觉再见到花渡,内心涌出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她抚着花渡的琴,含着泪看向她,“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要离开我了?”

花渡偏过头,沉默地看着她,眼底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问棠,我没有离开。我一直在这陪着你。”

冷冷清清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可花询没能忽略她句末的叹息。轻缓而沉重。

“解语,我知做人不能太过贪心,可我就是不能控制住。你真的是我的梦吗?这一切真的只是梦吗?可我总觉得我忽略了太多,”她望着花渡的眸子,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我是不是……”

“不是。”花渡否决了她的想法,捏着帕子,温柔地为她擦眼泪。

“可这又算什么呢?”花询站起来,悲伤地背过身去,“花府那日,你说的那些伤我的话,又算什么呢?”

花渡看着她,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记得梦境之外的事情?”

花询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么记得?只是我想起了你似乎说过很重的话,”忽然她脸色一变,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她猛然转向花渡,直视着花渡的眼睛,又惊又怒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居然对梦境之外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有这宫殿,”她抬头去看那些雕龙画凤的梁柱,惶惶然惊慌道,“这真的是梦吗?会有梦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吗?”

她一挥长袖,伸出白皙的掌心压住花渡面前的那张琴,屈起手指勾在琴弦上。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花渡,感觉到手心的实在感,质问道:“这若是梦,为何我能够感觉到它很难真实?你十数年来我都不曾怀疑过,这日日夜夜做的梦,到底是不是我的梦!”

“问棠——”花渡抿着唇,神色凝重地盯着她,低沉道,“这就是你的梦。是梦,所有的都是梦。”

花询缓和了情绪,静了下来,轻声问道:“是吗?”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可眼底却酝酿着阴云,琴弦深深勒进了勾着的指尖,细细的琴弦在她青葱白玉一样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

她嘴角扬起弧度,带着嘲讽,指尖狠狠往上一提,琴弦存存断裂,发出“啪——”的声响,紧接着脆弱的肌肤便被割开,鲜血渗出整齐的伤口,迅速凝聚成一滴,砸落在乌木琴身上。仿佛也落在了花渡漆黑无光的眸子里。

“原来,梦里也会流血,会这么疼。”

第47章主好女风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麻木,没有痛觉,可那往下滴的血液却昭示着真真切切的实在感。真的会有一个梦,做得这么真实吗?花询冷冷一笑。

花渡的漆黑的瞳孔似乎在她鲜血滴落的一刹那也泛起了红光,她只是一眨眼的犹豫花询就做出这样的举动,着实让花渡吓了一条。花渡扯过她的手,运气于掌心,快速压在她受伤之处,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和恼怒,她微微喘着气,脸色比花询还要苍白:“我从来都没有欺你骗你,你何苦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花询呵了一声,咬牙道,“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缘由你可以告诉我,我把你当成知己好友,我信你理解你,可是你为何偏偏什么都不跟我说,把这所有的事情统统归于我一个人做的痴梦?!你不是神仙吗?那你为什么不能帮我!”

才被“知己好友”这四个字打得措手不及,又听得那句埋怨不肯帮忙,花渡满腹心思被堵在喉咙,虽然花询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一句话都不能对她说。这怨这恨,花渡哪里说得出“情非得已”和“言不由衷”呢?

松开手,花询的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花渡怔怔地低下头,垂下眼帘,不去看花询冷然的脸色,叹息道:“天道规则,纵然是神仙也无法违抗。……况且,我三魂七魄不全,仙力已经无法维持我在凡间的实体。”

花询脑子里有些乱,她明明见到花渡很开心很高兴的,可是不知不觉她看见花渡这副孱弱的样子,就忍不住拿话刺她。她不根本没有想过要指责花渡什么,可她的内心压抑了太多,梦外的她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花渡是她的依靠,是这场漩涡中干干净净的局外人,可是花渡要不在她身边,她会怕。

不知道害怕什么,也许是怕花渡泄密她要对付太子,又或许是怕自己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要离去,自己做的当真是错的。她很迷茫,所以很害怕,这注定是一条看不见未来的不归路啊。

“你究竟是谁,花仙花渡花解语……虚构我一场美梦的女人……让我忍不住相信依赖的过客……”花询恍惚地自言自语,“解语,如果你不能够帮我,就不要害我。”不要害我牵肠挂肚,不要害我胡思乱想,更不要害怕担惊受怕。

花渡闭上眼睛,微微颔首。

宁王府小院内,楚衍负手站在月光下,脸色十分凝重。

她已经见过了带信而来的白蔹,白蔹所传达的意思她明白,她也知道事情的紧要性,可是……世子楚衔之前才警告过她。现今一切都陷入了僵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是宁王府还是楚衍个人,都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一点差错。

花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按照情感上来说,楚衍确实应该立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与之谋划,可现在她还是犹豫了。轻举妄动会造成什么后果,她都不敢去尝试,只能小心再小心。安排白蔹住下,她静静地思考着问题。

月下独立,楚衍想来想去,权衡了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要帮花询一把,不论最后花询能不能够成为花府主,她都不能抛弃花询。况且目前情势不明,妄图放弃一个援手殊为不智。楚衍长长出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正打算要唤来白蔹交代,突然察觉到此时已经三更半夜,大概白蔹已经睡下了,不好打搅她休息,楚衍摇了摇头,自嘲道:“人在王府里多住些时日,就会忘了尘世是何时何日了。呵呵。”

“可不是嘛,郡主大人这昼夜颠倒的习惯和外边襁褓孩童一般,扰人清静。”

不用猜都知道这么阴阳怪气说话的是谁。楚衍回头去看,花岸靠在回廊柱子上,打着哈欠向她看来。

“哼,花乌鸦你阴魂不散啊?”楚衍也不生气,摘了摘眉心,无奈道,“怎么哪都有你。楚伯存刚才不是找你去了吗?都聊什么了你们。”

楚衔大半夜找花岸聊天,孤男寡女的,花岸也不知道拒绝。楚衍蹙眉不悦,心里颇为不满花岸这般不知自重。

“聊什么了?”花岸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到楚衍面前,环抱手臂讥笑道,“你说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约我这样的弱女子去夜谈,能够谈什么?”

楚衍脸色一变,沉下声道:“他对你无礼了吗?”

花岸绕着她走了半圈,背着手悠悠道:“你是担心我吗?”

楚衍欲言又止。

“担心我就直说啊,干什么这么藏着掖着,又不丢人。”花岸咯咯轻笑,回了一个媚眼,“我能和他谈什么,当然是谈你了。”

“谈我?”

“对啊。”花岸闷笑道,“原来郡主大人出生的时候足足有八斤九两那么重啊。啧啧,”她眼神上下打量着楚衍,笑得不怀好意,“天啊,郡主你怎么会那种胖,大胖小姐吗?”

“喂!”楚衍没想到她会爆出她出生体重。这本是私密之事,只是常人生子多为六七斤,而楚衍出生竟然比常人还要重了不少,当时皇帝听说了,还取笑她“千金”,所以这个秘密被众人所知。此事被花岸拿出来取笑,楚衍是又羞又恼,咬碎了银牙恨不得把花岸这张烂嘴堵上,“你住口!”

“这有什么啊,咱们郡主大人不要恼羞成怒哟。”花岸还不怕死地戏谑喊她,“楚小胖,你以后要喊我花乌鸦,我就喊你楚小胖。”

“花乌鸦你——”

“怎么样楚小胖!”花岸得意地抬起下巴,月光洒在脸上,掩盖不住的锋芒。

楚衍气得想抽她:“成何体统!花乌鸦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楚小胖!”花岸才不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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