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第28节
简亲王……她嫡亲姐姐的夫婿,就这么去了,这让她姐姐怎么办!月余一直紧绷的皇后娘娘,此刻一晃再晃,几乎站立不住。
苏麻喇姑忙道,“快宣御医!”
皇后被送回坤宁宫。
苏麻喇姑道,“太后,桑枝这奴才——”
“管她作甚,她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不战而败,真是令哀家失望。”
苏麻喇姑沉默下来,目送几欲昏倒的皇后离去,心中竟涌出一丝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董鄂妃和静妃闻讯,急忙过去看望。皇后娘娘面色惨白,紧握着给端敏公主准备的见面礼咬紧了牙关。
“争权夺利这条路,要付出血的代价。”静妃冷淡地说,“皇后娘娘,总要有人死的。”
这些话,皇后如何不懂!只是当真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皇后怎能不心上一阵撕扯。
静妃又说,“桑枝应该没事,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然而董鄂妃看着病倒的皇后娘娘,却想起自己无辜丧命的儿子和兄长。这一路过来,死了太多她们爱重的亲人。而依然屹立不倒的,始终都是慈宁宫。
慈宁宫不倒,倒的永远都只会是别人。
要么就此屈服,要么——她们唯有背水一战。
走出坤宁宫大门,静妃淡淡看一眼董鄂妃,“再拖下去,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呢?”她们都知道最后一步重棋握在董鄂妃手里,静妃轻描淡写暗指的实则是董鄂妃的性命。
董鄂妃亦面无表情,“虽然你与本宫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相比皇后,你却令人厌恶。”
静妃勾唇,“彼此彼此。”
她们一左一右,背向而驰。
就在要进入承乾宫的那一刻,董鄂妃转头望向隔壁的钟粹宫,那里是贞妃所在地——倒不是不可以尽快下了最后一步棋,只是……担心贞妃做傻事。凝望钟粹宫半晌,她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回了自己宫殿。
可事情并没有停止。半夜时分,钟粹宫突然灯火通明,吵嚷不休。董鄂妃咳嗽着起身,询问宫人,“怎么回事?”
“娘娘!贞妃,贞妃娘娘出事了!”
董鄂妃一愣,惊得猛一阵咳嗽,咳出大口的血来。吓得宫人急忙要唤御医,董鄂妃拦住,“不必,立刻去钟粹宫!”
她甚至没有穿好衣服,随便踩上一双鞋,就急急忙忙直奔钟粹宫而去。
钟粹宫的绛雪轩,大火。据说,贞妃就在绛雪轩内。
“如儿!”董鄂妃大惊失色,喝道,“救火,快救火!”她的妹妹董鄂如,她已经许多年没再这样称呼过贞妃了。被宫女扶住的董鄂妃眼看着大火熊熊,几欲昏过去。
火无情地蔓延着,里面的宫人进进出出地泼水,火势小下去,却没见到贞妃的人影。
夜黑风高,董鄂妃被宫人搀扶着,几乎站立不住。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只始终没见到有人出来。董鄂妃几乎绝望了。
偏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都在这里做什么?”
董鄂妃回头一看,那人不是贞妃是谁?!她甩开宫人的手,几步上前,“如儿!”
贞妃一愣,“……姐姐?”贞妃复姓董鄂,单名一个如字。盼她如意。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如儿”这个名字了,一时间心头又苦又烫,百味陈杂。
“你……你没事……没事就好……”还没等握住贞妃的手,董鄂妃就倒了下去。
“姐姐!”贞妃心脏陡然提起,二话不说抱住董鄂妃,急道,“叫御医,快传御医!”
她没有在绛雪轩。她耐不住相思苦,去了承乾宫。就站在不显眼的树下,谁知竟因此躲过一劫。对于绛雪轩走水一事,查出来不过是天干物燥,容易走水,大力惩治了绛雪轩的奴才们。仅此而已。
董鄂妃睁开眼睛,从未与人动过手的她抬头就是一巴掌,落在一旁守着的贞妃脸上。
纤弱的人儿力道虽不大,但一巴掌却是打在了贞妃心上。贞妃被打懵住,焦急的眸子本因为董鄂妃的醒转而呈现出的亮色,此刻全然灰了下去。
“姐姐……”贞妃低下头,心中冰凉一片,然而脸上火辣辣地指印那么醒目。
“你今天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董鄂妃捂住双眼,却还是眼泪落下来,“让你不要进宫你偏不听,太任性……”
听到董鄂妃嘶哑的哭声,贞妃心头抽疼,“姐姐,你不要生气,我……”
“滚!”没等贞妃说完,董鄂妃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又说,“我不想看见你。”
贞妃身子一颤,低声应道,“是。”她乖顺地退出去,不敢再惹董鄂妃有什么不快。董鄂妃的身子,已经禁不起半点折腾了。进宫这么多年,贞妃守她这么多年,却还是什么都没守护得了。
直到贞妃从承乾宫消失,宫人才战战兢兢地说,“娘娘,您——”
“从现在起,本宫谁也不见。皇上来了,也不见。”董鄂妃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是面无表情。
承乾宫的宫人向来被调|教的言听计从,自从承乾宫闭门谢客,就是皇上过来,也被董鄂妃坚持拒绝。
直到,酷暑尽头,董鄂妃薨逝。
☆、145
“是你出去的时候了,桑枝。”静妃打开柴房大门,里面锁着的正是桑枝。就连四喜都不会靠近的柴房里,锁着被皇后日夜牵挂的桑枝。两个月了。
怎么也想不到,会被静妃掳了来。桑枝原以为是太后的人,万万没想到是静妃。她愤怒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静妃却淡淡的,“你又没死,皇后娘娘也好好的。”
可是皇后两个月没有桑枝的消息,生死不知,彻夜难眠且不说,这两个月皇后是怎么挺过来的?桑枝起身就掐住静妃咽喉,“你这个疯子。”
“呵,”静妃却满不在乎,“我告诉皇后你没死,我可不像你们,满嘴谎言。”
桑枝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音来,“锦绣的死跟我们无关!你是不是有病,拿我开刀让素勒焦心,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弄死太后!”
“欠我的,我都会拿回来。”静妃被她掐的脸色紫红,却仍不甚在乎,似笑非笑道,“别这么天真,皇后又是什么好人了。在这宫里,谁死谁活,都是命。”
桑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静妃根本就是在求死。
“你想死是吗?我偏不如你愿。”桑枝咬牙冷笑,“锦绣死前托人给了我银票,也交给我遗言,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静妃顿住,半晌幽幽道,“我早晚会见着她。”
“锦绣恨透你了。”桑枝恼说,“她恨你送她出宫,她不曾负你,你却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你未曾和她商量过一丝一毫,就擅做主张把她送出宫去,你害的她做了孤魂野鬼。你以为,她还会想见到你?”
静妃一愣,大声道,“你胡说!”
“想想吧,如果换成你是锦绣,你会恨你自己吗?”桑枝气的不行,故意说,“你以为,你还能找到锦绣?就算死,她都不会原谅你。”
静妃好似失了魂,抓住桑枝的手不松。可她哪还有力气!
桑枝甩开她,直奔坤宁宫而去。
董鄂妃薨逝,朝野震动。皇帝当场罢朝,去往承乾宫,并下令承乾宫一干婢女宫人一律陪葬,押入天牢等候殉葬。
而皇后,她早已经在等着这天了。这是她和董鄂妃缺少的东风,最后一把燃起皇帝斗志的希望。不过两个月,日夜不安,辗转煎熬,竟让皇后年纪轻轻已经生出几缕白发。桑枝奔过去,远远看见,心脏几乎揪在一起疼。她怎么也没想到静妃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事!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人会怀疑静妃,就连皇后也以为桑枝是被太后下了手。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皇后彻夜难眠,心如火煎。可皇后始终不肯放弃希望,哪怕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一点都不愿意去想的最坏的结果。
蔡婉芸终究是伺候着皇后的,扶着皇后娘娘准备往承乾宫去。刚出坤宁宫,桑枝从后面跑过去,急切地握住皇后的手。
皇后一回头,顿时惊呆了,“桑枝!”话刚出口,眼眶就红起来,“桑枝……”皇后用力握紧桑枝的手,“你……你……”
桑枝哽咽着,心疼不已,“我没事,是静妃。你别怕。”
静妃。皇后登时明白过来,那日静妃说的话竟是真的。她一时心头百味陈杂,然而看着失而复得的桑枝,心头上涌起的对静妃的怨恨一时间也被冲淡了。
“……让你担心了。”桑枝忍着酸涩,松开紧握的手,敛住情绪扶住皇后手臂,“我们去承乾宫。”
“好。”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承乾宫。
董鄂妃的乳娘赵嬷嬷,也被不由分说关进天牢,完全没有向皇帝开口的机会。然而此刻,皇帝情绪暴躁,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连太后也惊动了,却没人能劝皇帝分毫。
宫妃差不多都到齐,唯独少个贞妃。
桑枝心里一紧,连忙要去钟粹宫。皇后不撒手,“一起去。”
承乾宫一时半会儿胶着,谁也劝不了皇帝,进去就被杀,众人谁也不敢进。没多时,就传来太后的怒喝声,皇上嘶吼大喊,“她都已经没了,你还想怎样!”竟把太后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倒在苏麻喇姑怀里。
顷刻间,宫里乱做一团。
桑枝和皇后赶到钟粹宫时,才知道贞妃已经昏死过去。此刻,被御医救醒,依旧双目发怔,咬紧牙关,浑身紧绷毫无反应。
皇贵妃薨逝,朝野上下无不悲恸。
太后也病倒了,皇上一直守着董鄂妃的尸体,任凭文武百官跪满大殿,也不肯看分毫。
贞妃这里也是没办法,她像是魔怔似的,一直都没缓过来。
皇后问永寿宫的状况,蔡婉芸道,“回皇后娘娘,静妃娘娘去了乱葬岗,把锦绣的尸骨挖了出来,说要带走……被宫人拦住,现在还是要抱着尸骨不松。”
乱。
怎一个乱字了得。
偏偏这时,淑惠妃站出来主事。皇后瞧着她窃喜的模样,心肠一硬,令人查出钟粹宫纵火案,淑惠妃被软禁起来。端敏公主至今仍在为简亲王守孝,一年后才会进宫。
皇帝不问情由,下令将承乾宫的一干宫人坑杀,太后气得不行,如此暴行哪里是明君所为!苏麻喇姑劝道,“皇贵妃生前乐善好施,最是良善,怎忍心因自己而起杀戮?忘皇上三思!”抬出皇贵妃比什么都管用,皇帝痛彻心扉,到底只杀了二十人。其中,就包括赵嬷嬷。
董鄂妃千算万算,漏算了皇上会杀她身边人。皇贵妃被追封为孝献皇后,以皇后礼入葬皇陵。赵嬷嬷根本没有面圣的机会,连同承乾宫新任掌事嬷嬷李应容一起,便已成了刀下亡魂。李应容悔不当初,怎料得半年之内竟天翻地覆,到手的一步登天荣华富贵顷刻间竟成夺命利器!她死不瞑目。
只幸好还有贞妃。
贞妃对太后恨之入骨,对皇帝也恨之入骨。她不为别人,只为心头恨,清醒后去面见皇帝,俱臣太后之恶行,董鄂妃之冤屈。可惜,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说,“朕身为一国之君,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也惩治不了作恶的母亲,朕哪有资格做皇帝!”当下自卸皇冠,请求辞去皇帝职位,竟要出家。
皇帝要辞职出家,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太后从没受过这样的刺激,只觉得爱新觉罗氏的脸都被丢光了,真真病倒。
桑枝守着贞妃,惦记着孝献皇后遗愿,唯恐贞妃自寻短见。然而贞妃却并没有要寻死的意思,只魔怔似的喃喃说,“他凭什么出家,姐姐那么爱他,他为什么不去陪姐姐。”
然而皇帝执意要出家,便是谁都不见,连贞妃也被拒之门外。
桑枝心里却也对这个皇帝满是怨恨,真觉得出家便宜了他。当晚,她壮着胆子问贞妃,“你真想让皇帝死?”
“他该死。”
适逢宫里乱做一团,皇后几乎全力稳住宫中局面,一时间竟威信大涨。
桑枝趁此时机,对贞妃道,“与其指望他自己死,不如亲自送他一程。”
贞妃一震,“你说什么?”
桑枝不语。
贞妃沉默半晌,忽然狂笑,“好,好,送他一程。他该去陪姐姐。姐姐那么爱他,姐姐就是被他害死的!”于是桑枝换了身太监装扮,跟贞妃一起去承乾宫求见皇帝。再没人比贞妃对承乾宫更熟门熟路的了,她们悄悄混进去。正是混乱的时候,桑枝壮胆打晕值班太监,自己替换上去守住门口,贞妃紧接着进了内殿。
皇帝没想到贞妃会进来。他能对任何人发火,却不能对董鄂妃的族妹发火,只是并没有话跟贞妃说。
贞妃上前,递给独处的皇帝一块玉佩,“这是姐姐的家传之物。”
皇帝接过,爱惜不已的亲吻玉佩,随即捂在心口泪流不止。
“皇上可曾真心爱过姐姐?”贞妃忽然道,“姐姐一生所求,不过得一心人白首同心,却不料嫁入皇家不得善终。皇上,你心中对姐姐可曾有愧?”
皇帝愣住。
“皇上要出家,为何不去陪着姐姐?姐姐九泉之下,一个弱女子,又是那番美貌,不知会不会受人欺辱?”贞妃声音轻轻的,然而目光里满是痴恨,“皇上,你口口声声说爱,为什么不去陪姐姐呢?”正说着,贞妃伸手抓住皇帝手中玉佩,“你看,这是姐姐唯一的遗物,你有资格碰它吗?姐姐入宫以来,备受太后责难,你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之后竟然只是想要出家?!你是个懦夫,你根本配不上姐姐,是你害死了我姐姐!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突然发狂,把玉佩塞到皇帝口中。那玉佩上却是淬了毒的。
皇帝剧烈挣扎一阵,猛咳几声后,竟然停止反抗,“你说得对,是朕没有保护好她,是朕害她受尽委屈……朕知道……朕都知道……婉儿……”
贞妃动作停住,恍若惊醒一般踉跄逃出。她不能害死皇帝,那是她姐姐爱着的人,如果自己杀了他,姐姐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自己。贞妃夺门而出。
桑枝默默在门口守着,严防有其他人发现这里的情况。不知道等了多少时间,贞妃突然失魂似的冲出来,那模样吓她一跳,桑枝连忙拉住乱跑的贞妃就往隐蔽处走。宫里这阵子太混乱,人人惊惶,竟让她们逃了去。
当晚,皇帝连夜叫来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位大臣,下旨立年幼的玄烨为储君,任命他们四人为辅政大臣,并强制命令四人执行秘旨,拔出太后在朝中的爪牙,警告四位大臣要严加防备幼帝登基会让太后专权。遗嘱已立,后事交待,亦算不枉为君一场,也对董鄂妃有个交待。
四位大臣领命退下。皇帝一人盘膝而坐,吞玉而亡。
皇帝驾崩。消息即刻传遍紫禁城,皇帝棺木之前,贞妃恍惚而来,竟撞棺自尽。史官都道是,董鄂氏贞妃为人贞烈,为世祖殉情。故谥号亦为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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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先皇遗命,谁敢不从。太后若反对,必激起公愤。况且四位辅政大臣大权在握,一致对抗太后,太后一人之力如何抵得上四大权臣?一时,大清朝里外换了个天。太后势力大减,又因着形势紧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龃龉?这段日子以来,皇宫里外大乱,太后忙着安抚天下,后宫全靠皇后一人支撑,此时方才显示出被太后教导出的皇后在处事上的能力。
太后沉沉叹息,“如果不是皇后,只怕后宫要大乱。”
“皇后到底是个识大体的人。”苏麻喇姑也不免为皇后说上两句话。
人到中年还要承受丧子之痛,太后的悲痛也可见一斑。然而眼泪苦涩都要打掉牙和血往里吞,她早已经不是嘤嘤啜泣的小姑娘了,再多的苦再多的痛,也要腰杆笔直的挺过去。何况,她还有个孙子要好好教导,她的孙子将会是这大清的帝王。
“哀家累了。”太后揉揉眉心,“这天下早晚要交到她们手上,由她们去吧。”然而她话锋一转,却道,“只是,那贱婢却留不得。我儿已去,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当为我儿守孝。苏麻,下旨亲送皇后去皇陵,除去那狗胆包天的奴才。”她是绝不会允许皇后给自己的儿子戴上这么一顶绿帽子的。留着桑枝,不过是念着她们都是女儿家,能有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既然皇后在乎,她大可以利用桑枝对皇后恩威并施。可现在,皇帝已殁,朝野上下即将新人换旧颜,她不需要再与皇后争高下。
又道,“还有孟古青,送出去吧,留在宫里也是碍眼。”太后自然也听说了孟古青跑到乱葬岗挖尸骨的“光辉”事迹,至今还在永寿宫苦守尸骨,成何体统!太后不能杀她,打入冷宫也要衡量下,毕竟是自己血亲,况且家丑不可外扬。
苏麻喇姑领命离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后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前势力被砍断,后宫势力被分权,但太后余威尚在,在后宫里想要送走一个人,弄死一个奴才,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皇宫大乱,宵小流言四起,身居中宫的皇后心力交瘁。连静妃都能悄无声息地把桑枝弄走,有过这种经历的皇后,现在一刻都不愿意让桑枝离开视线。她知道桑枝不管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奴才。一个奴才,太弱小了。连看似强大的太后最终也还是被皇帝一道圣旨轻易砍断爪牙,何况其他人!这天下的女人,都太弱小了。而强权之下,桑枝如蝼蚁,毫无反抗之力。权力才是硬道理。可权力永远都握在男人手中,女人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
慈宁宫的懿旨下来时,皇后正揉着太阳穴冷笑,“就算不下旨,按制我也要守皇陵的。”
桑枝给她送上糕点,站在她身后替她揉捏,“要变天了。”
“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只担心你。”皇后抬头,忧心忡忡地望着她,“桑枝……”伸手搂住桑枝的腰,皇后愁眉不展,“现在宫里大乱,你千万要小心。如今,只怕坤宁宫都不安全。”
“好。”桑枝沉默一会儿,“我们撑过这最后一段时间,就好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
皇后用力抱住她,却还是惴惴不安。她们争到最后,争到了什么呢?
董鄂妃难道算求仁得仁吗?虽然皇帝的死也让太后尝了尝丧子之痛是什么滋味。可是,董鄂妃失去了什么?夫婿,儿子,兄长,族妹。乃至自己的性命。
静妃要报复太后,协助皇后打乱后宫秩序,让太后牢不可破的眼线网撕开,重新洗牌。以自己为纽带,家书递给父亲吴克善,重创太后所依仗的兄长之力——静妃一脉。皇后一脉的势力,也被极大削弱,太后如今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以至于完全无力抵抗四大权臣。但老虎终究是老虎,与虎谋皮,静妃付出的代价是她的一生。她最好的年华虚耗在这深宫中,她爱重的人惨死,她自己还剩下什么?只有一个小四喜,恍若稚子,一心一意地陪着她,聊以抚慰她凄寒的人生。
皇后呢?她的嫡亲姐姐,竟然就这样成了寡妇。留下孤儿寡母,后半生该如何?何况简亲王生前又不止皇后亲姐一个福晋,有简亲王照拂,嫡福晋还好生活,没了主心骨,那些女人暗地里会怎么欺负他们?这只怕将是皇后一生的心结。纵使她收养端敏公主,但终究抵不上丧父之悲。尤其说到底,她争的不过是摆脱太后的控制。如今,她虽然能够不受太后桎梏,却发现自己最在乎的桑枝成了太后唯一的目标。即使一个字都没说,但皇后知道,太后绝不会留下桑枝。这才是她心头大患。
厮杀到最后,所有人都是两败俱伤。
一朝天子更换,新势力崛起,旧势力延绵,她们这些人就被无情地碾压在历史的车轮下。
天未亮,等到五更时分,皇帝棺椁就要从殡宫送往皇陵。
眼下,皇后白布孝服,率一众妃子当前,跪拜守梓宫。每人身边都只跟了一个奴婢,是各宫的主事。桑枝不在此列,皇后没办法明目张胆违反礼制让桑枝代替蔡婉芸。况且皇帝的送葬队伍有严格审查,虽然是庞大的上百人队伍,但每个人都有载在册,要经上上下下几次过目,皇后根本瞒不过去。但她实在不敢放桑枝自己留在宫中,思来想去,皇后只得将桑枝藏起来。然而再怎么藏,也让皇后不放心。
这是皇帝棺椁停留在殡宫的最后一日。夜时,皇后心内惶然,打发蔡婉芸要时刻注意宫中动静。
永寿宫那里,静妃将尸骨放在床上,痴痴望着。她没有去殡宫,太后只当她死了,对她不管不问。三更,宫人们耐不住,开始困倦起来。却不想永寿宫走水,本就冷清的地方,又加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殡宫处,竟无人救火。等发现时,大火已经吞没了永寿宫。消息传来,皇后霎时面无血色。
坤宁宫不安全,桑枝被皇后留在无人关注的永寿宫。
这场火,让皇后有了不得不离开殡宫前去查探的理由。永寿宫大火尚未扑灭,蔡婉芸惊慌失措,“皇后娘娘,桑枝她——”
“她在哪儿?”皇后声音极度嘶哑,抓住蔡婉芸的手几乎陷进蔡婉芸手臂。
“在后院,但是——”没等蔡婉芸说完,皇后几乎小跑着往后院去。后院里,桑枝灰头土脸的站着,脚边还有一个烧死的老嬷嬷。
“桑枝!”皇后喊出来,却哑地没能发出声音。这阵子,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