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严重了,是孤王随意起兴,坏了寺中规矩。”司徒文嘴角含笑,仿佛先前两人并没有互相提防一般,在人的指引下朝禅房而去。
屏退了众人,奉上素食,又煮茶焚香。
司徒文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茶,这茶刚一饮下,便有一股温热流入心肺之中,感觉浑身舒爽,有一丝的热气。
“施主,小僧眼拙,但多年下来自问洞悉一二,您原本乃是大善之辈,救苦救难之人,何苦因一己之私摒弃了天下苍生?”修缘长叹了一声,先前煮茶轻烟袅袅之间司徒文面孔便透出一种温润儒雅,但长睫一扫而来,忽然就带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凛然气势。
“大师,你这话说的,何为一己之私?”司徒文闻言,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我既不为僧又不为道,没有勘破红尘,不过芸芸众生,卑微一员罢了。”
“历来天降大任者,必当先苦后甜,小僧之所以在您面前称之为小,乃因您乃是紫气笼罩,红云相庇之人,想必先前曾多番历劫才获此大功德,如今却是恶念缠身,岂不可惜?您拼得先前几世功德换此一机遇,可想过随您而变化的周遭之人?”修缘看着司徒文喝下护寺之宝菩提浸染过后的花茶,所现面相,郑重其事道。
司徒文闻言轻笑一声,“听您这话,我似乎来历非凡?呵呵,红云当头岂不是一直霉运相伴。红云有幸得鸿蒙紫气,却是引众方觊觎,引洪荒劫难,此为命数?”嘴角露出一丝的嗤笑,对于猛然被人提及先前,说是大功之人,不免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孤若真先前救苦救难有大功德,那就以此功德换我一世为己而活!这一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施主,您这是魔障了,世人贪嗔痴……”
听着咚咚的木鱼敲响,司徒文挥挥手,打断修缘继续规劝迷途知返的话语,道:“大师,我观之你尚有一丝神通,故此舔着脸留下观望一番,不然,孤王一句话,您也沦落妖僧列伍之中。”
修缘听后,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笑笑,合什道:“施主您终究心存善念,又何至于装出一副恶煞模样,吓唬人呢?”
“……”
司徒文一撇嘴,刚张嘴想反驳,忽地天旋地转。
修缘愕然的看向人倒下,就这么僵了一瞬,从外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回头,便见大弟子急匆匆而来,“师傅,大雄宝殿供奉的师祖所著《金光明三昧忏法》,忽地凌空而起,朝此处而来,但是……”话语戛然而止,双眸瞪圆,双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屋内。
顺着手势望去,经书泛着柔顺的光芒罩着忽地昏厥的司徒文。修缘当即拦下要冲上前的众人,道:“与我一起诵经护法。”
“是!”
当下,伴着肃穆庄重的调子佛偈一句句的围绕在司徒文身旁。
司徒文先前刚觉得全身上下涌出一股热气,渐渐的热气布满全身,有一股慵懒舒适之感,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待意识回笼之后,【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旋即警铃大作,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一切的风吹草动。
正蹙眉思忖着,忽地前面走出一个人来,司徒文见此人,眼眸瞬间冰冷一片,“你是谁,为何装神弄鬼?!”
“我是谁?”“司徒文”语调冰冷,一字一顿,不带任何的情感,用珠落玉盘的声音说道:“吾乃紫薇,众星之主,执掌天经地纬,率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乃道之天神,又是佛教二十四天之一,享人间世代香火。”说完,一顿,嘴角一扯,蓦地就将一张冷面带得有一种凌厉的美丽,然后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微妙感伤语调,低声笑道:“可惜,都是万年老二!”
“!!!”
先前见对方乃是自己成年的模样便颇为心惊,司徒文心中疑惑不已,但是一听对方直白的介绍,像是开闸的洪水瞬间种种记忆充斥脑海之中。
凡间佛道相糅,他与东岳等人受两家香火,位高权重……下凡历劫,遇贾赦泛涟漪,被死后匆匆上天关入天牢,千万年如一日执念成痴,分化出□□,下凡庇护千年,而后发觉此历劫之地乃是区区仙友依托红楼,炼化的小世间。
著成此书的人早已轮回,纵然有大能,也找不到那个时候那个心境的结局。而没有结局的他们被炼化成小世间活生生的人物之后,没有黄泉路供他们可走,只有一遍遍的经历所受的苦难。
他能重来一生,不过是以千年功法撞开小世间的生门。
“所以?”知晓自己的前世今生,司徒文心底里稍稍松口气,看向“自己”也多了一丝的柔和,但话语却是直戳血脉,“你现在不该在天牢之中吗?!”
“我真身自然在天牢之中,可是也奈何不了吾佛门之中香火依旧啊,先前便留有一丝神识,倒是活生生的便宜了你!”“司徒文”唇角一弯,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但是看向年幼的自己,一股不虞的心绪陡然从他胸膛慢慢的升起。
千万年的光阴,也只有下界之后,若蝼蚁一般的贾赦待他如一般人。
而千万年前的光阴,伯邑考不过是西岐起兵的引子,而封神定之后,众人皆道他为紫薇,却不知他从未三魂合一。
一魂为紫薇,一魂自当年被……化为兔子之后,历经贾赦之事,设计化为兔儿神。他守着爱不敢言说,那就帮其余世间若他一般的人。若有情投意合的两男子若要互结为契兄契弟会请【兔儿神】做主。一魂便常伴贾赦左右,次次轮回。
眼眸一闪,道明原委,“你发觉自己躯体通透,乃是撞开生门之后魂魄未稳,若要修复,需要功法慢慢修复,且即使修复如今也不过普通人。”“司徒文”一顿,挥袖一道光亮闪过,而后继续交代道:“且此世间依托红楼,若尚未出演红楼八十回,依旧破不了轮回之局。”
司徒文闻言立刻露出阴霾神色,对之前映入脑海之中的三昧忏法,只字不问,冷冷问:“你乃紫薇,连这点结束红楼之局的本事都没有?”
“吾之处境正如你乃太子一般,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继而弯下一指,只剩下中指,淡然道:“一!”
司徒文垂头遮挡住眼眸闪过的惆怅,实在不想承认这事实说的太心酸了,便听耳边忽地响起一道声响,“其实,我听过一种说法,剧情线不到,时间线熬到了也挺好的。”
一句话恍若六月酷暑迎来一盆冰块,瞬间心飞扬起来,司徒文刚想说话,但是眼前猛然白茫茫一片,而后道道金光在眼前飞闪。
☆、万年老二
夜静无声,重重殿宇之后,烛火摇曳,依稀罩着略显单薄的身形。
司徒文双手合拜结印,静默打坐,口里轻声哼着心法第一层,欲先固魂,先清本心“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距离国清寺内知晓前世今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便是刚与修缘入寺内禅房之景,其后拐弯抹角各种打探,也未得有用信息,而脑海却浮现出《三昧忏法》,证明着之前的一切并非黄粱一梦。之后小心翼翼的筹备一月之久,不着痕迹的将第一部份功法与护国寺中大名鼎鼎的禅师论法,又请教皇家供奉道士,得出此法可用,才决定亲身试探。
引着气息缓缓的游动全身,将自己的之前诸多繁乱的印迹放空为虚无,只留下那一颦一笑,随着入定的时间慢慢的凝聚起一愈发多清晰的身形,在充斥黑暗血腥亦或是冰冷寂寥对撞之中恍若暖阳,驱散阴霾,温暖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文缓缓睁开眼睛。合十的双手是麻木的,全身因为久坐也带着僵硬感,过来许久,指头触上掌心,才感受到一丝的触觉,开始是凉的,慢慢的随着血液流转,浑身上下渐渐温热,就像春日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一般,暖洋洋的。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司徒文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双手没有先前那么透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一会。若此法为真,那么他也终于可以“人模人样”,不用再记挂他愈发虚弱的身体。
至于红楼剧情开展,呵呵!
司徒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谁规定普通人逆天不得,更何况,他还不是普通人,是修炼千年的鬼。
带着好心情,司徒文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便十分舒适,因着严师黄太傅到来,贾小赦对他越发推崇,两眼里尽是他的身影。
“太子哥哥,你看!”刚一下课,贾赦翘着脑袋看着太傅远去的背影,忙不迭离开位置,上前到司徒文的案桌,左右转悠了一圈,一副要分享大事情的模样,吸引来司徒文的目光,然后很得意的抬起下巴,“我祖父给我的家书。”
众伴读见怪不怪的埋头挥笔疾书。黄太傅虽然不一百二十遍了,但是他老人家最近爱上作文章了。吃饭要来一封粒粒皆辛苦,读书要篇策论读后感,下午练武还要书唯勤奋能成大事,课后被人伺候还要论一番为何会有下人而自己为何能出生便锦衣玉食。
司徒文闻言,手腕轻抖,原本触纸的笔尖瞬间划出一道长痕,旋即墨水散开,破坏了即将完成的文章,无奈的笑了笑,搁笔,看向在一旁迫不及待的贾赦。
“家书?”司徒文配合的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从人手中接过信。
“太子哥哥,我是不是弄坏你的文章了,刚才赦儿太高兴了,没有注意到。”贾赦看着那长长的一笔,耷拉下脑袋,很内疚的道歉,“对不起!”自从练字之后,他就知道了,一张纸若是被破坏一点点就要重头再来写一遍。每一次他都要写好几遍,才会有一张能用的。
这样写下来,手非常非常的酸!
“赦儿也是事出有因,道歉哥哥接受了。”司徒文眼眸含笑,一手抚上贾赦的小辫子,“不过,赦儿以后知道一句话,道歉有用,衙门护卫就没有用了。一个人做错了事情,有自身缘由,对方可以看着谅解,但是言语道歉过后,还要行动表示哦!”
“要言语加行动吗?”贾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桌案上的纸笺,“可是赦儿写不了那么多字啊,不能赔一模一样的,要不然我送好多好多玩器给你好不好?祖父他们好像念叨的是赔礼道歉,要赔礼物的,对!”贾赦猛地点点头,“要礼物,我父亲好像又有漂亮的姨姨了,说是打仗打赢了,那个黄黄的皇上赏的,祖母就跟嬷嬷在说要赔礼给母亲,母亲怀着小弟弟,听到之后要伤心!”
“赦儿,”司徒文一呆,他不过是潜移默化贾赦的三观养成,怎么牵扯出后院了,不过……司徒文眼眸一沉,贾政貌似就要出来了吧?!
这辈子,好像很多事情跟上辈子不一样,但是当年贾史氏对赦儿一次次的忽视,红楼之中更是当家居住在马房边,让他永远也放心不下,心中的隔阂甚至比对他的父皇还大。
“真的,要这样赔礼的!”贾赦看人面色忽然就严肃起来,不禁拉着司徒文的衣袖,给自己证明道:“我贪玩睡着了,听到祖母说的,我祖母最厉害的,祖父有时候也要听她的话!”
“嗯。我知道。”司徒文抱起贾赦坐在一旁,开口道:“太子哥哥相信你明白以后做错事了会赔礼道歉,但是赦儿现在更是长大了,要学会说话分场合。”
“什么场合?”贾赦熟门熟路的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在司徒文怀里,听到他的话,不解的问道。
“场合啊,就是”环视了一圈正奋笔疾书的众伴读,司徒文颇有深意的开口,“就像哥哥说孤王与我的时候,赦儿可以跟哥哥说家里的事情,但是家里的事是很私密的,别人听不得,要是被不坏好意,对赦儿不好的人听去,他们就会在背后设计陷害赦儿……”
众伴读:……
好像他们臣子间更能分享小秘密吧?
太子、殿下!
君臣才是真看场合说话,好吗?臣子间最多互坑一把,君臣说错话,那是分分钟株连九族的下场啊!
贾赦瞪圆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蹭蹭司徒文,靠近,似乎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开口,“我懂了,赦儿以后会注意的,不过屋子里的哥哥们都是好人啊,他们不会在背后陷害,我相信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对赦儿好,赦儿也对他们好,祖父说了一起长大那个什么生死都经历过的交情是杠杠的,大家……大家都一起被狗狗追,一起写文章,好痛苦好开心,我们都是难兄弟。”贾赦笃定的说道。
“……”司徒文一笑,没有立刻答话,他用宠溺的眼神看了一眼贾赦,而后逡巡一圈虽然低头抒写但是却竖起耳朵状的众位伴读,眼神十分复杂:这些人中跟着老大与他,长大之后就分属两个阵营,各为其主,但他们两人都没有问鼎至尊之位,作为跟随者,能善终者自然为无,最为中庸的便是花天酒地纨绔颓废渡日。脑海瞬间闪过种种思绪,过了片刻,才轻轻点头,拍拍贾赦的背,轻声道:“是的,我们都是难兄难弟,患难与共。”
司徒毅磨牙,神色复杂的看向司徒文。这尊贵的太子弟弟他愈发的看不懂了。不过,伸手摸摸胸膛,不可否认,他听到司徒文的话,若吃了蜜糖一般,开心。贾赦因最小,他们这帮人照顾一些,把人当吉祥物一般逗逗玩玩,还有本质上单纯(蠢)一些,眼里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司徒文话语里的深意却是引人深思的,绝对不会说说笑笑。
不单司徒毅,诸位伴读心中也是各种思忖。但无一例外,都激出一股少年特有忠肝义胆。他们影影绰绰的知晓一些家族之事,但是家族利益与荣誉此刻对于尚年少的他们来说不过虚无飘影之事,还不如司徒文的话语让人来得激情满怀。
多年后,成为朝之重臣的他们即使政见不同,但总有一种被同僚戏谑为“相杀相爱”的诡异气场。每每听到此语,他们也总会勾起嘴唇,淡然一笑,没办法,当年被两秀恩爱的夫夫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给忽悠了整整五六年啊。
一想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的蠢比,就不忍下狠手对付如今的政敌当年的难兄难弟。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司徒文跟贾赦商谈完说和场合问题,又回到最先的话题,让贾赦放学后,陪着他一块儿多写一张大字作为赔礼之物,才心满意足的拿起家书翻阅起来。
祖父给尚未认字过多的孙子写“家书”,上面不过几幅画配合着几行小字说明原委,明显的是让贾赦看图,在让人念给他听。
不过图画的惟妙惟肖,一看便懂,贾源表示首战告捷,他给贾赦准备了当地的玩器,马上就送京来。
告捷!
司徒文指尖若有若无的拂过信件,然后慢慢的低头下,收敛眼眸的一抹阴霾神色。
重生半年,他即将面对皇帝。
上辈子,最初疼他宠他严他的父皇,最后将他贬到尘埃,给予他痛击的皇帝。
他不怪皇帝二立他为太子,作为平衡政局的棋子。
他只怪一废,身中蛊毒的他有耿直大臣若张家为他请命彻查原委,可昭狱那一场火,彻底让他认清,知道什么是皇帝,什么是太子,不是父子,是君臣。
换句话说,老二终究是老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司徒文感慨万千,不知如何面对皇帝,另一边,也有人对皇帝愤愤不满。
窗户微微开着小口,外面有风吹拂而来,带着秋日特有的凉爽,却是将屋内的人吹拂的心烦气躁。
贾史氏偏头,对赖嬷嬷端到眼前的安胎药视而不见,愤愤着,“我这儿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有贱蹄子怀着胎跟蚂蚱一般使劲蹦跶就算,那边又有狐狸精勾1搭爷,真是岂有此理!”
赖嬷嬷哀叹一声,这王姨娘怀胎之后就跟鹌鹑一般窝在自己院子里,太太如今又看得牢,让他们无从下手不说,这边雪上加霜。看着如今贾史氏被气的吃不下饭,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心痛万分。姐儿从小她奶大的不说,就是身为贾史氏的陪房,她也有必要有责任帮她在贾府里站稳脚跟,更何况,自家姐儿对姑爷那真是打心眼里就爱慕之。
姑爷也是有能耐的,身为国公继承人却是实打实的凭借自己功绩从小兵到将军,手握重兵,如今又是骁勇善战,频频告捷。
“小姐,您别为了两贱1人气坏了身体。”赖嬷嬷上前一声道:“京中闺秀谁人不羡慕小姐呢,小姐跟姑爷那是神仙眷侣天造地设般的一对,这姑爷接受婢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想想那是作为战胜的奖励……”
一听从前闺阁称呼,贾史氏面色一滞。
“如今贾家您乃是贾家的少奶奶,大少爷还得了太子殿下的喜爱,区区一妾侍又算的了什么?!”赖嬷嬷话语着重强调着贾家当家主母,少爷,少夫人等词,哄得贾史氏面露笑容。
贾史氏一叹,双手抚摸日渐显怀的肚子,“我也知道嬷嬷说的是这个理,可是终究意难平,皇上赐金银珠宝便可了,这些宫婢又算怎么回事?!”
“太太,慎言宫里。”赖嬷嬷一瞅说起侍妾便布满阴霾神色的贾史氏,忙低声道。
若一盆冷水浇在心头,贾史氏一想到日后若是宫婢卑妾顶着皇帝的名号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她就没办法让人跟后院的姨娘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理智知道皇帝赏赐之中带些美人不过常例,但一点也接受不了,在她与贾代善之间要横插那么多人的存在。
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堂堂史家千金嫁给贾代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嬷嬷,我懂,可是……我心里苦啊。”贾史氏一回想往日种种,眼底泛红,“如今他战功赫赫,又是国公继承人,有多少不要脸的就盼望我死好腾出大少奶奶的位置……”
赖嬷嬷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忙将碗搁置在茶几上,而后安慰劝哄贾史氏,为了避免她钻牛角尖,搀着贾史氏低声道:“太太您这话不是戳少爷的心吗?少爷每一次得到赏赐都是与您,您可是交手帕中第一个凭借少爷的实力穿上诰命服的人,想想少爷升官之后头一封奏折就是给您请诰命服。”
就是因为他好,所以她才更加的不放心!
贾史氏闻言后,心里默默的腹诽着。贾代善就该与她一般,互相对对方一心一意。
“那侍妾就算是皇上赏赐下来又如何,入了少爷的院子,不就是听您的话吗?您可是贾家的当家主母,对于妾侍打发了谁也说不出错处来。”
“谁也说不出错处来,可是……”贾史氏咬牙,余光瞥见凸起的肚子,又想到怀孕的王姨娘。若不是那狗惹人嫌,坏了她的事,她早就不着痕迹的解决掉碍眼的东西,那些现在一想到,就怄着她。
而且诊断出来还是个男孩。
男孩。
指甲掐进掌心,贾史氏忽地冷静下来,她这胎虽然被诊断出也为男孩,可那贱人怀胎比他早一个多月,若是顺顺顺利利的生下来,那么……
“嬷嬷,母亲给我的催生药,你去拿来。”
看着贾史氏面色阴沉,赖嬷嬷下意识的想到当年因处理小妾被夫人发觉,贾史氏催生产下大少,揭过这一劫,但是当初却是惊险万分,不由惊讶的开口劝道:“小姐,这万万不可,您……”
“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少奶奶!”贾史氏斜睨了一眼大惊失色的赖嬷嬷,看人面露担忧之色,语气一缓,“嬷嬷,您想左了,不是我自己用,而是给那个贱人,要知道自古七活八不活!”那老虔婆明面上重视子孙,派人照顾她跟那个小贱!人,可却是暗中盯梢与她,但是料她也想不到她会使苦肉计,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羊年喜气洋洋(づ ̄3 ̄)づ╭?~
☆、作死三部曲
贾史氏摸着凸起的肚皮等待自己怀胎七月的到来,等树叶泛了黄,院子染上金黄的色彩,嘴角的微笑便自然的弯了起来。
“恭喜夫人,脉象有力,小少爷很健壮。”
贾史氏笑笑,斜睨了一眼面前装管家穿戴的李大夫,不是平素请来的太医而是史家自己供奉的大夫,乃是心腹,于是又问了几个问题,而后道:“借李大夫吉言,赖嬷嬷帮我送大夫出去。”
“多谢夫人,在下告退。”李大夫闻言知意,说了几句凑趣讨巧的话,拿着厚厚的红包在人的指引下离开荣国府。
“赖嬷嬷,”待送走人之后,贾史氏扶手看着窗外的盛开的傲菊,眼眸眯起,淡然开口道:“往日这时候总要赏菊吃蟹,如今儿媳妇我虽然行动不便,且又值动荡之期,不好若往年大宴宾客,便让太太邀请隔壁宁府的太太还有媳妇们热闹热闹。”
“夫人,可太太万一……”赖嬷嬷一想起贾周氏素日的言行,心里略有些不确定说道。
“怎么会呢,我这般孝心,太太想必不会拒绝,而且挑个休沐的日子,赦儿的面子定不会拒绝,况且外面也连连得胜,皇上都已归京途中,也该热闹沾点喜庆了。”贾史氏胸有成竹的回到。她选择这一条路也是深思熟虑辗转反侧许久才想出来的计谋。
定然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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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我都攒了好多好多玩器了,嗯,还学到了好多知识,等他一出来,我就可以教他拉!”贾赦如今已经接受每逢半月才可以回家一趟的事实,不过每一次一回家总要大包小包,带着宫里能带出来的东西给他未来的小弟。
对此,司徒文笑笑,贾政能不能顺利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如今就下手,还不如先不动声色的掐掉不公偏见的源泉。
不过,每一次贾史氏见到宫中之物,眼眸的笑意就愈发深不见底,连腰杆子也挺得更直。瞧瞧,她贾史氏的儿子!但是……一想到贾赦自落胎就抚养在那老虔婆身边,每次宴会走出去,那些嫉妒她的人总会明里暗里的夸老虔婆会教人,对她却是冷落有加,得到的赞誉不过一句终于会生了。
念及与此,贾史氏眼眸一道阴鸷闪过,咬咬唇,余光瞥见若有若无闪着耀眼的金皇太子赏赐之物,心里坚定一道信念一定要把贾赦从老虔婆手里夺回来!!
赦儿一切的荣誉都该属于她。是她含辛茹苦怀胎十月诞下的!
拉着贾赦的手放在肚腹上,贾史氏怜爱的揉揉贾赦的脸庞,循循善诱的说道:“赦儿你看母亲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把你养大生下来的,日后要懂得孝敬母亲,知道吗?”
“嗯!”贾赦很认真的点点头,“赦儿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的长大然后母亲很幸苦才剩下赦儿这么白白胖胖的宝宝,夫子教过的,做人做事要先学会孝顺!”
“赦儿真是好孩子,母亲奖励你吃大螃蟹好不好?赦儿最喜欢的蟹黄包子,如今这个时候吃起来可香了。”得到心满意足的回答,贾史氏目光愈发的柔和,说道。
“好,我要吃四个,还要给太子哥哥他们带,要吩咐厨房做好多好多!”
贾史氏听到前半句,心中一凉,不过些吃食,这老虔婆也处处显摆着所谓的氏族规矩,不可多吃少吃偏食要均衡,她赦儿堂堂的国公少爷不过爱吃些肉食,硬是让嬷嬷拿走给喂些菜叶子,但是随着贾赦的话语,旋即又露出了笑意。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与太子交好,不错不错,不过这礼物
心中思忖着,贾史氏面色带了一些严肃,“这太子至尊你岂可送如此家常吃食而且又容易被人陷害,不妨等明儿走的时候,母亲啊开了私库给太子殿下选些礼物,你现在想要吃螃蟹可要先跟太太说一声,我们跟以前一样,你去叫隔壁的敬大哥一起来吃,好不好?”
“好!”
看着贾赦迫不及待离开的模样,贾史氏吩咐了丫头婆子跟上,也就端起安胎茶抿一口,静静的等待着。她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择日不如撞日,要是如今她们两身怀六甲之人都出了事,她等公公丈夫一回来再低姿态的哭诉一番,史家人上门闹一番,恐怕老虔婆就没底气再从她手里夺走赦儿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赖嬷嬷就笑着走进,压低声音道:“夫人,据碧玉回到,成了。”
碧玉是她花费心机才买通那老虔婆屋子里的二等丫头,虽然不是老虔婆的心腹,但是端茶送水之际,瞧瞧听一耳朵,为她通风报信。
这银子使的也算值得。
贾史氏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翌日,为赶在贾赦入宫前能吃家里的螃蟹,不过半日,赏菊宴会便筹备妥当。
不过宴会举办之地在隔壁宁国府会芳园,打得旗号是宁国府夫人请贾周氏帮忙前去相讨贾敬相看媳妇事宜。
花园里欢声笑语不断,贾周氏看着贾赦拉着贾敬眉飞色舞,连比带划的,难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婶婶,您也宽宽心,赦哥儿得太子殿下喜爱只要把握好这个度,也没什么。”贾代化之妻贾蒙氏昨日下午接到贾周氏的请求愣怔了一会,听着嬷嬷难为情说道怕贾赦呆在宫中时间久了自家的真儿八经的兄弟给忘了,故此腆着老脸求办个宴会,两家人联系联系感情,觉得略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介于贾周氏比她高出一辈,且她身为宗妇,可贾周氏帮她良多,况且这对自家也有益的事,一箭三四雕的事情也没拒绝的道理。
“说得是这个理,但是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贾周氏无奈的笑笑,不过,我啊也是忙里偷闲,接着赦儿这股风,自己疏懒疏懒,等回家了还有孕妇,怕闹着他们。”虽然贾史氏提出之后,贾赦再撒娇磨求着,但是螃蟹这东西……孕妇沾染不得。
眼皮跳了跳,对于后院之事,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荣国府代字辈出了多少庶子,她身为贾演妻子,也曾经略施以计策惩戒过几个掐尖挑风的妾侍,但对于子嗣,氏族出庶子乃是门风不严,可都改朝换代,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贾演对她敬重有加,可男人劣根性也是有的,更何况还有逢场作秀战胜皇帝赏赐的。做一个平常嫡妻该做的事情,留着氏族最后的傲骨,对于子嗣她向来不屑动手,她周蕙的儿子岂会连区区庶子都需要提防,连给自己挣份功绩的实力也没有?!!
不过……这些庶子,原本想着人多也算助力,可以相互守望,但……最出色的不过下场中了举人,三次落地之后,更是各自抒发生不逢时难遇明主之叹,简直是……羞于提及。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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