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满脸可惜,安抚了她几句,松开帘子继续赶路。这次寻得的这两个姑娘,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并不比上次的白衣美人差多少。红衣的妩媚多情,面如桃花,身段风流,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像是会说话一般;白衣的清丽脱俗,修眉凤目,浑身跟冒着仙气似得,可惜的是,是个哑巴。
快活城
“沈少侠,玉先生,本王敬你二位一杯。”中年人一身紫衣,面白无须,鼻如鹰钩,一双手莹白如玉,姣若女子。此人正是快活城之主,快活王。
“阁下太客气了,叫在下沈浪即可。”说话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观之可亲。
“请。”沈浪旁边的男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先生果然豪爽。”快活王大笑着怕了拍手,眼角余光不断打量这位被沈浪尊称为玉先生的男人。只见他身形修长高挑,五官说不上英俊,一双眼睛却带着一丝邪气,执着酒杯的手指修长,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快活王心中警铃大响,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笑意的沈浪,暗暗下了决定,要么两个都留下,要么两个都杀掉。
“王爷。”柔美的女声从珠帘外传来,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妾身听说城里今日来了两个少年英雄,特意前来拜会。”
白衣女子身段纤细,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犹如碧水深潭,幽幽然又怯生生,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王妃,你来的正好。”快活王站起身,揽住女子柔软的腰肢,指着余下的二人道,“这是沈浪,这是玉先生。这两位皆是当今的武林豪杰,本王能有幸与这二人结交,实乃幸事,幸事!”
女子盈盈下拜,仪容万千:“两位客人,妾身有礼了。”
“王妃客气了。”沈浪抱拳笑道。
快活王道:“十日后,本王与王妃将举行婚礼,两位到时候可要喝杯喜酒。”
“自然,自然。”沈浪二人忙道。
“王妃,替本王敬两位侠士一杯。”快活王又道。
王妃斟满两杯酒,素手端起酒杯,先走到沈浪面前:“沈公子,请。”
沈浪嘴角衔着一抹所有所思的笑意,接过酒杯:“多谢王妃美意。说起来,王妃与在下的一位朋友,倒是有几分相像。”
两人目光稍稍对视,各自分开。
“哦?”快活王转了转中指上的紫金指环,道,“沈浪,你与王妃是旧识?”
王妃神色不变,柔声道:“世上之人何其多,便是两个人有几分相像,也不足为奇。”说完,她斜斜地瞥了快活王一眼,眼中泛起柔情,“不说妾身从未见过沈公子,就算见过了……”
“如何?”
王妃脸上泛起红晕,嗔道:“只怕也早不记得了。”未尽之意,尽在这一瞥一嗔的风情里。
快活王哈哈大笑起来,假意怒道:“沈浪这般出色的人物,你也能忘记。”
沈浪微笑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打情骂俏,那位玉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讽刺,晃了晃酒壶中的酒,闲闲地坐着自饮自斟。
“王爷,色使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司徒氏换好衣服,领着梳洗打扮好的两个少女走了进来。三人刚一出现,客厅里的众人皆把视线投了过去。
“王爷。”司徒氏行完礼,主动往一旁退开,让两个少女走上前。
快活王点点头:“辛苦了。”又对那两个少女道:“抬起头来。”
两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慢慢抬起头,快活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哐当一声!一声清脆的响声骤然响起,众人望过去,却是那位玉先生打破了手中的酒杯。顾不上酒水流到衣服上,玉先生豁然站起身,死死地望着那位白衣少女。
仿佛被他的眼神惊到,白衣少女身体抖了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快活王看了玉先生一眼,了然地笑笑:“宝剑赠英雄,佳人配侠士。”指着白衣少女道,“玉先生,还请不要客气。”
“多、谢。”玉先生从口中挤出两个字,一脸寒霜地走到哆哆嗦嗦的白衣少女面前,一把扯过她的腰,搂着美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快活王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位不断偷瞄沈浪的红衣少女,大手一摆,笑道:“所谓好事成双,沈浪,你可不要说本王厚此薄彼。”
沈浪从惊讶中回过神,只听见快活王的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的啊了一句。
那红衣少女聘聘婷婷地走至沈浪身边,眼角风流,声若莺啼,柔声道:“沈公子。”
不知为何,望着这柔情款款的美娇娘,沈浪心里突突一跳,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大门碰的一声被大力合上,领路的女婢摇摇头,心道这位玉先生看着像个正人君子,想不到却如此急色。
房间里,玉先生一把推开怀里的白衣少女,黑着一张脸,指着身高不足他下巴的白衣少女道:“你最好给本座解释清楚!”
白衣少女眨眨眼,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四肢,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嘣声响过后,原本看起来颇为娇小的白衣少女骤然拔高数尺,身体不断变粗变壮,直到与玉先生相去无几,才停了下来。
“脸!”玉先生恶声恶气道。
“哦哦!”
一阵哐哐当当,原来清丽柔和的面容变得英气锐利,仍是修眉凤目,五官精致,轮廓却深邃了不少。此时此刻,任谁一眼望去,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姑娘。这眉这眼,不是舒烨又是谁。
玉罗刹似笑非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男扮女装,本座干脆给你买一堆珠钗罗裙,让你穿个够。”
“别!”舒烨一声惨叫,赶紧扑上去讨好的蹭蹭玉罗刹,“阿玉,我错了。”
玉罗刹任由他抱着,冷笑,道:“又是王怜花的主意?”
舒烨连忙点头,毫不留情地卖掉队友:“他说这样能直接进入快活城。”
玉罗刹眯起眼看他,舒烨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玉罗刹一声冷哼,舒烨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上传来:“……打消云梦仙子的念头……”
玉罗刹挑了挑眉,心情甚好的抚了抚他的长发:“一个不知所谓的疯女人罢了,本座何曾将她放在眼里过。”
舒烨抬起头,一脸指责道:“可是你也没明确回绝她。”
“你想多了。”玉罗刹坚决不承认,他之所以这样,是想看某人为他吃醋。
“你是不是故意的?”舒烨若有所思道,“想看我吃醋。”
玉罗刹嗤笑一声,坚决否认:“本座怎么可能做如此无聊之事。”
舒烨皱皱鼻子,一把将他扛了起来,丢到床上,顺势压了上去,悻悻然道:“你和沈小浪两个不声不响的跑到沙漠里,这又怎么解释?”
玉罗刹仰头看他,懒洋洋道:“本座无聊。”
舒烨低下头啃住那张薄唇,嘟囔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剩下的话消失在两人紧贴的双唇间。
“废话太多……”玉罗刹抽空喘了口气,一指弹风,床两侧的帘子缓缓落下。片刻后,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公子,请喝茶。”红衣少女端着茶杯,俏生生地站在沈浪身边。
“多谢姑娘。”沈浪接过茶,将唇凑近杯沿,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姑娘早点休息,在下告辞了。”
还没等他走两步,后面传来扑通一声,沈浪回过头,却见那红衣少女跪倒在地。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沈浪一惊,赶紧上前扶起她。
红衣少女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倒进沈浪怀里,一双杏眼泫然欲泣:“沈公子,王爷让我来伺候公子,公子莫不是嫌弃我配不上公子。”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沈浪一脸尴尬,退开一步,手臂一撑,让少女站好身体,松开手道:“姑娘国色天香,是在下配不上姑娘。”
“是吗?”少女幽幽地看向他,“可是怎么觉得,是公子看不上我呢?”说完,手指抵在沈浪胸前,轻轻一按,沈浪腿一软,坐在了凳子上。
“姑娘这是何意?”沈浪身体僵硬,苦笑道,“在下实在不是,是哪里得罪了姑娘。”
“你看不上我,就是得罪了我。”少女道,她的手调戏般地在沈浪胸前画起圈,然后一寸寸地往下,眼看就要到他腹下……
“王公子,你玩够了吧。”沈浪叹了口气,不得不出声阻止她。
王怜花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诡异笑声,随即收了笑,出声道:“怎么认出来的?”却是恢复了以往多情轻挑的男声。
沈浪道:“有人曾教过在下,一个人的容貌能千变万化,眉毛间的距离却难以改变。”
“哦?”王怜花扬起一抹笑意,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折扇,刷的一声打开,扇了两下又合上,用扇柄抬起沈浪的下巴,“原来沈兄对王某如此挂念,连王某眉毛间的距离,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此刻一副妙龄少女的样子,做出一副欺男霸女的浪荡子模样,看起来本该十分好笑。沈浪却笑不出来,他与这洛阳公子交过几回手,深知对方面似桃花,色若秋月的外面下,小恶魔般的性格。
“沈兄。”王怜花笑眯眯道,“你一向料事如神,不如猜猜,王某这次,想做什么。”
沈浪笑道:“王兄的心愿,不外乎让在下出一次丑,对王兄甘拜下风。”
“沈兄真聪明。”王怜花赞了一句,收回折扇,用扇柄撑着下巴道,“不过这次,王某是想从沈兄这里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沈兄你究竟是不是天阉?”
沈浪愕然:“此话怎讲?”
王怜花偏了偏头,刷一声打开折扇:“上次你、我、猫儿、欧阳喜四人上青楼,猫儿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睡,欧阳喜揽了两个妓女,一夜风流快活,唯你沈兄一人,半醉半醒间,连那花魁的手都没碰过。”
“这……”沈浪哑然道,“这也不能证明在下是天阉啊。”
“正是,”王怜花笑着点头,“所以王某特意给沈兄下了一味药,以此证明沈兄的清白。”
沈浪先是哭笑不得,随即一脸苦色,一股火热从小腹窜上头皮,不到片刻,他便满头汗水,脸颊通红。他深吸了口气,道:“王兄好意,恕在下不能领情。”
“怎么……”
沈浪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出手如电,连点王怜花周身几处大穴。
王怜花张大了眼睛:“你没喝那被茶?”
沈浪喘了口气:“王兄你亲手斟的茶,在下怎么敢喝。”他绕过王怜花朝门外走去,拉了拉门栓,却发现门从外面反锁了。他转过身,看见王怜花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的笑:“王某要做的事,从不落空。”
第72章番外(西叶、戚顾)
西叶
万梅山庄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时分,梧桐树的叶子早已枯黄,被秋风一吹,秋雨一打,稀稀落落地堆积在大树旁。
老管家一大早爬起床,趁着难得的晴天,指挥万梅山庄的下人将山庄里的落叶清扫干净。
众人正忙碌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从中央那天走来,由远及近。老管家愣了愣,迎了上去。
“庄主”
西门吹雪脚步一顿:“叶城主呢?”
“梅林。”老管家看了看自家庄主的脸色,添了一句,“叶城主带着琴过去的。”
西门吹雪点头,折回房间拿上自己的玉笛,又拿起一件披风,这才赶去梅林。
梅林旁有一片不算大的草地,这个时节,草色已慢慢变得枯黄,与梅树上墨绿的叶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孤城一身白衣,席地而坐,那架古琴就放在他腿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动两下琴弦,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不算浓烈的阳光从天际倾斜而下,照在他身上,衣更白,发更黑,人更冷。
“西门庄主。”听见脚步声,叶孤城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曾抬头。
“你伤未痊愈。”西门吹雪抿唇,半蹲下身,将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
叶孤城握住他的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缕莫名的情愫:“白云城已来信。”
西门吹雪周身骤然散发出一股冷气,他语气生硬道:“你伤未痊愈。”
“总有痊愈之日。”叶孤城松开了手,垂下眼睫。
西门吹雪握紧了手中的玉笛,突然道:“我与孙秀青未曾成婚。”
叶孤城抬眼看他,转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寒星般的眸子里,似乎有细碎的荧光跳动:“我对你,与你对我,并不相同。”
“否。”西门吹雪定定地看着他,墨色的眼中一片坚定。
叶孤城嘴唇动了动,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道:“愿赠君一曲。”
西门吹雪站起身,退开一步:“请。”
琴声古雅浑厚,曲调由低到高,由平到陡,一层层叠加,琴中先是暗含几缕幽愁,随后音色骤然转为明亮,声调也越发高昂,感情逐渐饱满。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正是一首凤求凰。
西门吹雪眼睛蓦然一亮,拿起玉笛凑近唇边。
一曲终了,彼此的心意,再清楚不过了。
“西门,我三日后要回趟白云城。”
“你伤未痊愈。”
“……”
“需大夫随行。”
“……好。”
戚顾
上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正是上元佳节,满城欢庆,普天同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繁华的街道上驶过,后面跟着一队士兵。
马车驶过金风细雨楼前时,里面传来一道声音:“停一下。”
领头的官兵皱了皱眉,走至马车旁,道:“顾真人,莫让我等难做。”这马车里的人是谋逆叛上的犯人,也是传闻中‘仙君’的有缘人,轻不得重不得,大理寺卿一拍脑袋,干脆请旨,让此人身戴枷锁,坐着马车一路押送至边疆,正好一举两得,谁也不得罪。
今日是金风细雨楼代楼主上任之日,楼里楼外摆满了酒席,五湖四海的江湖人纷纷赶来京师,庆贺新楼主大喜。
纷乱杂闹的贺喜声传进马车,顾惜朝神情落寞,无端想起来连云山上,他请他挂柱连云寨的情形。大约当日戚少商有多诚心,今日他就有多恨他。
“走吧。”顾惜朝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他欲龙游江湖,边关杀敌,却被困京师,权名加身。他欲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却千里流放,一文不名。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走上了他的路。
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马车缓缓驶出汴梁城,在他们身后,烟火冲天,火树银花。万千民众仰头望着这锦绣山河里的不夜天,由衷的欢庆喜悦。
白衣人站在楼顶,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亮如星辰的眸子,寂寞更甚月华。
“楼主,兄弟们都到齐了,就等你了!”唐铁牛扯着嗓子,在楼下大声道。
白衣人从楼顶一跃而下,飞身夺下一匹快马,追着马车疾驰而去。
唐铁牛傻眼了,片刻后,大吼道:“楼主!你要上哪儿啊?!”
“让杨总管先安顿各位兄弟,我一会儿就回来!”
夜风在耳边呼啸,上京城的繁华奢靡被抛在脑后你,戚少商觉得自己此生从未如此恣意过,大约此后也不会有了。
从前,他是大侠,江湖一千斤,他需担起八百;此后,他是楼主,奸臣当政,君主无能,百姓受苦,他一步不能退。
嗒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眼见马车近在眼前,戚少商一拍马背,飞身而起,落在马车上面。
“何人敢劫囚车!”临头的官兵刷一声拔出腰刀,高声喝道。
“在下金风细雨楼戚少商。”
那官兵借助月光看清了戚少商的面容,愕然道:“戚大侠!”当日谋反时,他正当值,正好见过这位救驾的戚大侠。
“正是戚某。”戚少商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戚大侠这是?”官兵望了望身侧的马车,这位大侠莫不是来寻仇的?
隔着帘子,戚少商看不见里面的人,他将腰间的青龙剑解下,递给那官兵道:“麻烦大人,将此剑赠与顾惜朝。”
“戚大侠可有话要带给他?”那官兵见他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说什么呢?你作恶多端,该有此报应,还是望你此后改邪归正,前去边关杀敌立功,亦或者来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戚少商喉间一阵堵塞,突然间便想起来那年小巷里,恶狠狠瞪着他的小小少年。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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