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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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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周奇才放下心来,跟在大老爷身边张罗起旁的事来。赦大老爷要忙的事还挺多,除夕要开祠堂祭祖,顺便要清除一些垃圾,并设宴款待族人们。一回来就举起了大棒,狠狠敲了族人几棒子,也该适时地给些甜枣。

另外他还要整顿金陵的族学,那几个在学里混日子的族人是不会再用的了,以他如今的面子,该能请来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老师。还有,贾家本就是行伍出身,如今虽然天下大定,却也不能忘了根本。是以,大老爷也会在学里安排骑射师傅,族里的孩子就算学艺不精也能强身健体,至少不会昏倒在考场里被抬出来。

最后一件便是拉拔一些困顿的族人,给他们一份生计。大老爷的航海事业已经展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金陵这里沿江靠海,贾氏族人也有靠水吃饭的,正是他需要的人才。算起来,这才是赦大老爷手头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贾赦这一忙起来,好几天便没有回行宫,倒让宇文祜觉得不习惯了。

“你说,他整日整日在眼前晃的时候,看着他挺烦人的,恨不能一脚踹远点儿。这猛不丁瞧不见他了吧,又觉得身边忒清静了,朕倒有些不习惯了。怀仁,他都忙什么呢,还没忙完呢?别又是瞎忙活,最后得朕出面给他收拾残局吧?”

这一日,皇帝陛下扔了手里的奏折,颇有些百无聊赖从榻上站起来,缓缓地在书房里踱着方步。刚走了两步,便忍不住跟怀仁抱怨道。

怀大总管笑了,弓着身道:“您还说呢,这些天贾伯爷不来蹭饭,您每回都少吃半碗呢。看得老奴啊,都想将他请回来陪您用膳了。不过,老奴听说伯爷这几日倒真是在忙正事,很是能干呢。主子可别小瞧了伯爷,他回来又该闹脾气了。”

听他这么一说,宇文祜也笑了,道:“呵呵……就他那吃相,倒真能给朕下饭的。得了,得空咱们也去瞧瞧他,看看贾伯爷到底有多能干。”说着便已意动,竟打算真个就视察大老爷去。

只是还没等主仆两个出门,被视察对象赦大老爷便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第二十五回宇文祜心存少年情薛家主病重忧后患

“哟,咱们贾伯爷不是正忙着,这怎么还知道回来了?”看见贾赦回来了,宇文祜便笑着坐下来打趣道:“我同怀仁还打算去慰劳你一番呢,连慰问之物都准备好了,你看。”

怀仁也是笑,忙将准备打包带给贾伯爷的御膳点心从食盒里取出来,一一摆到他的面前,道:“伯爷,这可都是按着您的口味做的,主子说,您这么些天没吃上,怕是已经馋得不行了呢。”

“我又不是只知道吃。”赦大老爷嘴里不服气地嘟囔着,爪子却控制不住地伸向了一块栗子糕,没办法,吃惯了御厨的手艺,这几天他吃起饭来总是没滋没味的,不由得感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见他吃得开怀,宇文祜也不再开口,由着他先解了馋了再说。看着将嘴塞得松鼠一样,眨着眼向怀仁要茶水的赦赦,宇文祜的眼神深邃而悠远。

他与贾赦,两个人的情谊始于孩童懵懂之龄,自有一份不容玷染的简单纯净在,远没有长大后的利益交缠复杂。偏生,他们少年时便已分开,二十多年都不曾接近对方,他虽仍命人关注着他,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只离他远远的。

是以,当贾赦再次凑到他跟前时,他是惊异的,也是茫然的,也曾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分开的二十多年中,贾赦堕落成了什么样子他心知肚明,恨铁不成钢之下便索性放手不管,只看着他不出事便罢了。但他很快就发现,尽管贾赦已经变了许多,但他却分明还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贾赦,找回了他原来的自己。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贾赦说,他是在梦中被祖母骂醒了。这话宇文祜是不信的,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至少暂时还没有。有了贾赦在身边,他便仿佛也回到了少年时一样,不必兄弟相争,不必父子相疑,不必……把自己锁在高墙里。

是以,即便有着二十多年的空白,两人相处起来却丝毫不见生疏。但宇文祜知道,他自己也是变了的,贾赦找回了原先的自己,他……却没有。

皇帝陛下心中的柔肠百结,赦大老爷并不知道,兀自就这茶水给自己塞点心,还嘴上偷闲地抱怨怀仁,“坏人,茶水跟点心一点都不般配,要用果汁配才好。都跟你说好几回了,一直都记不住,真笨。”

怀大总管在旁边眯着眼睛赔笑脸,却完全没有给贾伯爷换杯果汁的意思。有的吃还堵不住嘴,挑三拣四的要求忒多,如今这个天气,南边又刚遭了灾,哪有那么多果子给他榨果汁?

没有果汁下点心,大老爷被噎得抻脖子,忍着嫌弃灌了半壶茶水解渴。看得旁边的一对主仆都想翻白眼,特等的贡茶被他这么糟蹋,说是牛饮都是夸他了。

“我又不是坏人个没记性的,明儿就是二十八了,自然要回来安排一二的。”贾赦边说边睨着怀仁,显然对没有果汁喝耿耿于怀。不过显然也没忘了正事,从怀里掏出份册子来,递到宇文祜手上,“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名单,就看明儿会有多少人来了。”

宇文祜本也是为了明日的事,才打算亲自去把贾赦拎回来的,此时给他一个满意的眼神,默默地接过册子翻看。圣驾在南边饶了个圈子,被他收拾的官员富绅不知凡几,手段确实有些过于严苛了。既然已经打了狠狠的巴掌,自然也要给个大大的甜枣才行。

见主子跟贾伯爷两个人并肩坐着,头凑在一起对着本册子低语,时而争执两声,时而又相视而笑,怀仁默默地退出来,亲自站在门口当起把门儿的来。他就是个奴才,帮不了主子什么,如今有了贾赦在,主子明显比往日开怀许多,他巴不得贾赦整日赖在主子身边呢。更何况,贾赦瞧着长进许多,能帮上主子不少忙呢。

早在腊月初,凡是收到过贾伯爷发放小玉牌的富绅们,都接到了去金陵行宫朝见圣驾的帖子。帖子上说的很明白,全凭自愿爱来不来。可刚刚经历过乾元帝雷霆手段的富绅们,又有哪个敢真的不给面子?一个个即便心里苦得要命,面上还得感激涕零地赶往金陵。

今年这一场水患,整个南方都损失惨重,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什么起色,完全是个百废待兴的局面。圣上召见他们这些有钱人,还能是为了什么?只是,当初他们已经割了回肉了,难道还要再被宰一刀不成?即便是商人,他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在赈灾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出了钱粮的,圣上也不能只可着他们这些软柿子捏啊!

就在皇帝陛下同贾伯爷商量着该给多大的甜枣时,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的府上,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的富商,其中就包括已经久病在床的皇商薛家家主。

薛家主本就病重,大夫已经让交代后事了,在知道贾赦因祭田的事,处置了金彩之后,当即便一口血喷出来。买了贾家祭田这事,是他夫人瞒着他干的,等他知道时已经尘埃落定了。原想着这事是荣国府当家夫人的手笔,想来她能糊弄过去,可谁知到会被贾赦抓了个正着。只看他毫不留情地处置金彩,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付薛家呢。

原本他还不怎么在意小玉牌的事,最多不过是出些银子罢了,薛家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底,就当是破财消灾了。可有了祭田这桩事,便不由得薛家主不多想了。这不,听说许多富商一起拜访甄府,他也强忍着病痛,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他薛家也是庆朝开国的功臣,多出些银子他不当回事,但却不能把整个薛家赔进去。

“你们问本官,本官也不知道圣意如何啊。圣上只吩咐本官准备宴席,说是为了嘉奖诸位在水患中的慷慨解囊,旁的却什么都没跟本官说啊。倒是恩侯,你们就没去拜访一二?那牌子都是他发的,想来自然明白其中之意。”甄应嘉摊了摊手,一派的爱莫能助。

他甄家一直都是太上皇心腹,为上皇暗中监控江南百官民情,对这位新帝还真是有些摸不准脉搏。就像这一回,乾元帝召见这么多富商,到底是想干什么?真的是为了再捞一笔银子?甄应嘉其实并不如此想,乾元帝是太上皇选出来的,眼皮子不该这么浅才是。

而且,他虽暗中掌控着江南庞大的情报网,可这一场南巡下来,南边几省的官员被汰换了大半,让他一时也有些眼盲耳聋了。没了完善的情报系统,他根本判断不出乾元帝有什么动向。这事儿,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太上皇交代呢。

“嗨,怎么没有去求见贾伯爷,只是咱们连门都没进得去啊。前些天贾伯爷都在贾家老宅,不管什么时候去送拜帖,门上都说贾伯爷正忙着,没空见客。咱们这些人,不管送多少礼过去,都是碰得一鼻子灰啊。”一位富商叹了口气,语带自嘲地说道。

他们并不知道,赦大老爷还真不是故意不见他们,不过是真的在忙罢了。只是这一个小误会,让这些富绅们更加忐忑,只觉得怕是圣上这回的刀子,怕是不会割得轻了。

“甄大人,您跟贾家是老亲,又是世交,您看能不能由您出面,将贾伯爷请出来,也能让咱们心里有个底啊。”另一富商看向甄应嘉,说出在座众人的心声。

甄应嘉没搭理他,兀自沉吟着不作声,心里却没好气极了。老子要是能把贾恩侯请出来,还用的着在这儿摸不着头脑?他家同贾家是老亲、世交不假,可他自来都不愿理会贾赦个纨绔子弟,倒是跟贾政交好,贾赦还真不怎么给他面子。

“薛老板呢,似乎您家夫人跟荣国府太太是亲姐妹,贾、薛两家乃是姻亲,贾伯爷连您的面子也不给么?咱们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消息您也跟咱们说说啊。”

这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面色蜡黄的薛家主轻咳几声,嘶哑着声音道:“各位可能不太清楚,甄大人该是知道的,荣国府大房、二房之间并不太和睦,我在贾伯爷那里并没有什么颜面。况且,几日前我便已递了拜帖,也并没能见到贾伯爷。”

甄应嘉淡淡地瞥他一眼,心知肚明他此来是为的什么,却没打算插手进去。他自己还琢磨不透贾赦,哪有功夫管个将死之人。薛家虽然族人众多,但没了这个掌舵的家主,早晚是要散的。

“事到如今,你们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唯有共进退罢了。依本官之见,你们该当推举几位代表出来,亦当商量出各自的底限,明日陛见之时也好应对。”甄应嘉说罢便端起了茶杯,这便是要送客了。这些商人的事,他并不想参与太多,给出个方向便是了。

一群人无功而返,唯有薛家主厚着脸皮留下来。他不怕花费银子,怕的是贾赦借题发挥,将他整个薛家往死里坑啊。

第二十六回没好气赦赦折腾人知因由薛二要田契

旁人并不知道甄应嘉同薛家主说了些什么,只知他离开甄家的时候,本就惨淡的脸色越发灰败了。第二日的觐见圣驾,也是薛二老爷出面,只说兄长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

只是薛二老爷虽然拿着玉牌,却没能进入行宫拜见圣驾。赦大老爷的心眼儿一点也不大,老薛家既然都已经对他家祭田动手了,还想从他这里得好处,简直做梦!左右今儿来的商家不少,少个一家两家的根本不碍事。

说是觐见皇帝陛下,其实宇文祜也不过是露个面接受跪拜而已,后面的事情都交给大老爷出面。觐见后的赐宴上,赦大老爷端坐在主位上,瞅见的就是底下一片心不在焉的苦瓜脸。这是个什么意思,怕破财?

贾赦没好气地笑了,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这一杯是圣上特意命我,代他老人家敬于诸位的。这次长江水患,南方几省损失惨重,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诸位能慷慨解囊,为赈济灾民出钱出粮,实堪称天下商人表率,该当嘉奖。请,满饮此杯!”

此言一出,底下的富绅们皆不敢怠慢,当即谢恩后之后干掉杯中酒。得,这普天之下,能得到皇帝嘉奖的商人能有几个,他们那些银子也算是没白花。不过,这嘉奖难道只是空口白话的一说?皇帝陛下未免太小气了些,哪怕立块碑也好啊。

赦大老爷心里有气,便故意抻着这些人,一杯酒之后便不再说话,只管先填饱自己肚子。且让他们食不下咽去吧,有什么话都等老爷吃饱了再说。奶奶.的,这是要给他们好处,一个个弄得跟破了产似的,德行!

“好了,酒足饭饱,咱们也该说些正事了。诸位,请随我到偏厅吧。”贾赦吃饱了也不管旁人,站起身来就往偏厅去。左右这些人也是食不下咽的,真是白瞎了御厨的好手艺。

正题来了!

在场的富绅们面面相觑,皆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被人吊着胃口,实在是难受得很,尤其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那种屠刀就在头顶,却偏偏不往下落,还让你盯着屠刀吃饭的痛苦,实在太让人痛苦了。

如今对他们来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让屠刀早早落下,早死早超生呢。

偏厅已经被布置成了会场的形式,南面的整面墙都被幕布遮住,下面摆着一排排的座椅。赦大老爷让富绅们都坐了之后,自己站到幕布前,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今儿这顿饭,你们没一个吃好的。担心什么啊?庸人自扰罢了!”

他目光含着轻蔑,逐一扫过排排坐的富绅们,待看得许多人面色难看之后,方一转身将幕布拽了下来,“都认字吧,知道这个字怎么念么?”

即便不喜贾赦的眼神和语气,富绅们也不由自主地往墙上看去。之间雪白的墙面上,书写着一个偌大的“海”字。贾赦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海字还能有谁不认识,还是这字里有什么玄机?

贾赦将众人的脸色看在眼中,有莫名其妙的,也有惊讶之后若有所思的,甚至还有几个略一沉吟便面露喜色的……他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中,方开口道:“诸位该都知道,我朝立国之初,因有倭寇侵扰沿海之地,是以海禁森严,不允许商船、民船随意出海。”

“后太上皇继位,怜惜沿海百姓生计艰难,准开闽、粤、江、浙四处口岸,自此我朝海贸大兴。当年松江口岸船来如织的景象,想必在座诸位还有印象。只是好景不长,闽、江、浙三地口岸相继关闭,松江、宁波口岸再不见那般繁华景象了。”

随着赦大老爷的话,底下的富绅们不由敛气摒声,他们能将家业做大,本身便少有酒囊饭袋。一个“海”字或许不能让他们明白,但贾伯爷既然提到了海贸与通商口岸,他们若还是听不懂话音儿,那便枉为一地豪商了。难道说……朝廷要重开江、浙两地的通商口岸不成!?

偏偏贾赦说到这儿便住了嘴,端着杯茶水慢慢地呷饮,直恨得人想把茶杯都给他灌下去。

好半晌都不见他那杯茶见底,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吭吭哧哧地开口道:“伯、伯爷,莫不是朝廷……朝廷要重开海禁,重开松江、宁夏口岸?”

“并没有啊。”赦大老爷这回很老实地摇头,并没有再吊人胃口,“海禁是否重开,乃是国之大事,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决定的。通商口岸亦关系重大,圣上虽有此意,却还要多方筹备,短时间内开不了。”

只是,他这般实诚,倒还不如吊着人好,至少还能有些希望啊。只见原本亢奋起来的富绅们,一下被打回原形似的,被幻灭打击得不轻。

这伯爷忒可恶了,耍人很好玩儿吗?!

但其中也有明白的,既然这位贾伯爷都已经提起海贸来的,自然不会是为了耍着他们玩儿的,其后面必还有话说。怕是他们先前的表现太过明显,让贾伯爷心里不痛快了,如今故意折腾他们呢。不过也是,本是送好处给人的,反被人当成打劫的,谁心里也高兴不了。

“干嘛都哭丧着脸,本伯爷的话还没说完呢。像你们这么沉不住气的,也不知道生意是怎么做成的。”赦大老爷嫌弃一句,方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这次请诸位来,并未事先知会原因,实在是其中的好处不小,我怕到时候知道的人太多,把圣人的行宫大门都给挤爆了。”

“诸位为百姓,为国朝,为圣上解囊,虽是诸位的心意,但圣上却不能无所表示。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士农工商皆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圣上感念诸位的付出,自然也不能你们吃亏。是以,才有今天咱们这一会。”

富绅们心情又被提了上来,嘴上不敢说,心里却直嫌弃这位伯爷说话磨叽,叨叨咕咕半晌了,还是没说到重点。圣上到底准备怎么回报他们,您倒是说啊!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心疾都要犯了。

大老爷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觉得自个儿折腾得也差不多了,才道:“圣上已命本伯组织远洋船队,特许船队可以在沿海各口岸停靠,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松江和宁波。而诸位,则可以入股,或者排遣船只的形式加入船队。只不知,诸位可有兴趣参与否?”

当然有!

贾赦此议一出,在座富绅当即哗然。江浙地区通商口岸关闭,他们虽然还能到广州进行海外贸易,但却受制于当地牙行,会损失相当大的利益。如今听贾伯爷的意思,他们只要加入了伯爷的船队,便能随意停靠口岸,再不用非得到广州去看人脸色。

这其中也有许多从未接触过海贸的,他们都知道海贸获利巨大,但却因实力不够或者担心风险不敢涉足。但如今圣上同贾伯爷给了他们机会,若是入股进船队,即便损失也是有限,可获利却将相当可观,这是个壮大家业的机遇啊。

但是,有些事也是要事先问清楚的。

经过一阵议论之后,一位昨日被推举出来的代表站起来,向大老爷恭敬地拱手之后,问道:“伯爷,船队入股如何折算,所获收益如何结算,如何才能派船只加入船队?我等皆是生意人,既是做生意自然要问个明白,请伯爷为我等解惑。”

“在商言商,这没什么不能问的。”赦大老爷摆摆手,不在意地道。他轻轻一击掌,便有侍者捧了一摞小册子发给每位富绅,道:“关于船队的事,册子上说得很清楚,诸位也不需要立刻做出决定,可以把它带回去细看。明年三月,船队出海之前作出决定便可。”

打发走了这群富绅们,赦大老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老爷他还是不习惯跟太多人打交道,没意思透了。往后要跟祜祜打个商量,这种事他可不要再出面了,有这精力他还不如画几张图纸呢。

“怎么蔫耷耷的?我可是听说了,你送走的那群富绅们,可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的啊。怎么,那是群妖精,把你的精气神给吸走了?”听说贾赦忙完了,宇文祜一进门便看见他软绵绵地摊在椅上,忍不住上前戳了戳他腰间的软肉。

痒痒肉被戳,大老爷身子猛地一颤,差点没出溜到地上。他连忙握住祜祜作怪的手,拿自己一点没有威慑力的桃花眼瞪他,作怪地嗔道:“你个没良心的,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有妖精也是你!

“噗……作怪!”宇文祜轻笑一声,将人拉起来带着回了暖阁,“这几日你也辛苦了,等过了年,我带你到苏杭等地好好玩几天可好?我记得那回老国公到这边办差,你说没来过非要跟着,结果被老国公偷偷走掉了,你个出息的,连着哭了三天才算。”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不是还小呢。”大老爷虽然脸皮挺厚,但被祜祜提起当年的丢人事,还是微微红了脸。见宇文祜戏谑地笑看着他,强辩道:“我祖母说了,小孩儿就该多闹闹脾气的,不然等长大了就没机会闹了。”

“太夫人说的是闹脾气,可没说哭鼻子啊。”宇文祜祜一点儿都不给大老爷留面子,将‘哭鼻子’三个字说得格外重。不得不说,有贾赦赦陪伴的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灿烂的岁月,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赦大老爷有些无言以对,干脆闭上眼睛趴在炕桌上装死。祜祜最不可爱了,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了!

隔日,贾赦组织远洋船队的事便在金陵传开,并且以飞一般的速度想着周围几省扩散。一时间,多少富商顿足扼腕、悔不当初。当时圣驾张榜的时候,为什么要吝惜那些许的钱粮?若是能拿到那代表加入船队资格的玉牌,便是出十万两也不亏啊!

再说在行宫大门口被拒之门外的薛家,本就病入膏肓的薛家主听闻消息,便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当晚就去了。薛家主一去,整个薛家大房天都塌了,其夫人薛王氏是个内宅妇人,自然只知道哭;他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年纪都还尚幼,都是不顶事的。

千头万绪的事情便都落在了薛二老爷头上,一面要张罗兄长的后事,一面还要为薛家的船队资格奔走。在得知远洋船队的所有事宜,都是由贾赦掌控之后,便借着报丧的名义找到了贾琏。

贾琏娶得是王氏女,乃是薛王氏的亲侄女,如今他的姑父去世了,既然人就在金陵,自然要通知一声的。这是姻亲之间的人情往来,想来贾琏不能拒绝见他。

果然,在被晾了多半个时辰之后,薛二老爷见到了贾琏,同时也见到了赦大老爷。大老爷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给儿子撑腰的。

“这真是,娶了个败家娘们儿,死也死不安生啊。”贾赦得知薛家主死讯之后,颇为感慨地摇头道。他记得薛家那三人就是明年去的荣国府,想着薛家主也快该死了,却没想到就是今天。

薛二老爷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面上便带出了询问的意思。他自己也心思电转,听贾赦这话音儿,他那日拿着玉牌还被拒之门外,竟是因为大嫂的缘故?不应该啊,他那大嫂虽没什么本事,却是个安分守己的,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传闻啊。

赦大老爷见他疑惑,也不为他解惑,只笑笑道:“我与琏儿正伴驾,薛家主的丧礼我们不便出面,到时会遣人送上祭仪。至于旁的事,回去问你嫂子去吧。我贾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祭田,肯定是要拿回来的,至于银子,该找谁要找谁要去。

来的时候一头雾水,走时仍旧不明所以,但好歹有了方向。薛二老爷风风火火地赶回家,为避嫌带着自己夫人就去见薛王氏了。好说歹说问了半天,才知道贾家祭田的事,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说嘛,两家原就是世交,又联络有亲,贾赦怎么忽然就翻脸不认人起来。却原来,他这位好大嫂,竟然连人家的祭田都敢卖。更甚者,还不是明买明卖,而是两个后宅妇人私底下做成的交易。不经过宗族同意,就敢私下买卖祭田,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啊!

怪不得贾赦说他兄长死都死不安生,他原还怨人家说话太过难听,可谁知人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想他兄长临去之时,明明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唇却还不停翕动,这就是有事没交代啊。这还真是……娶了个败家娘们儿啊!

“这,这是我那姐姐,说是荣国府如今境况有些艰难,她为了维持府里的体面,这才一处祭田给了我,暂抵些银两花用。待来日境况缓过来了,便还赎买回去的。这……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薛姨妈刚没了丈夫,又被叔子夫妇逼问,心里也不痛快。

薛二老爷气得不想搭理她,薛二太太只好出面道:“大嫂啊,人家是国公府第,便是过得再艰难哪里就用得着卖祭田呢?祭田是什么,那是整个宗族的公产,是宗族的体面、依仗和退路,谁家会轻易变卖的?若真艰难到要卖祭田的地步,贾家得败落成什么样儿?”

“再说了,您那位姐姐,也不过二房的太太,凭什么就敢谁也不说一声,就将祭田卖给你啊?荣国府承爵的可不是她二房,人大房如今可是伯爷呢。就比方说,赶明儿我把咱薛家的祭田悄没声儿地卖了,您心里该怎么想?”薛二太太也是生气,说起话来很不客气。

“这次赈济灾民,咱家也没少出银子出粮食,那玉牌咱家也有,可为什么那日就进不了行宫大门?还不是贾伯爷心里有气,故意整治咱们家呢。那一片祭田才值多少银子,走一趟海贸又是多少银子?大嫂啊,您这是逼着咱家败落呢不是。”

明明能够顺顺当当加入远洋船队的,偏偏被这个眼皮子浅的大嫂给折腾黄了,薛二老爷夫妇对薛王氏看不顺眼极了。其实,若是没有这船队的事,他们也不会这么在意,但如今事关自己利益,自然就不一样了。

“他,他这是公报私仇,这、这是不应该的……”薛王氏被弟妹说得没脸,连眼泪都忘了掉了,口中讷讷地回道。

薛二老爷嗤笑一声,不等她说完便沉声打断道:“大嫂还是将田契拿给我,明日我便给贾伯爷送回去。如今伯爷深得圣上宠信,全权处置远洋船队事宜,咱们家即便这回不能加入船队,也不能就此远了亲戚关系,总是要补救补救才好。日后,总是有机会的。”

“凭什么,那可是我两万两银子买回来。”薛王氏不干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田,凭什么就这么轻飘飘地还回去,那她的私房银子不全打了水漂了。

“要么,大嫂将田契交出来,好生缓解同贾伯爷的关系;要么,我明儿就请开祠堂,好好把这几日的事情说道说道,看看族人同不同意蟠儿当这个家。行了,咱们走吧,让大嫂好好想想。”薛二老爷一拉媳妇,冷着脸就走。什么世家望族之后,眼皮子浅又小家子气,端得好教养!

第二十七回南巡毕圣驾返京城被追杀山中两相依

赦大老爷除夕开祠堂的行动很成功,他看不顺眼的族人都很自觉,都不用他开口便自请除族了。大老爷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修改了族谱之后,很痛快地将状纸一笔勾销。然后,转头便让周奇带着苦主去应天府衙喊冤。这都是证据确凿的案子,又有祜祜在这盯着,量应天府尹不敢不秉公断案。

他本来是想让人去告御状的,谁知只是跟祜祜提了一句,便被他压在炕上好一顿挠,笑得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跟面条儿似的。赦大老爷只好放弃狐假虎威的主意,这么多案子,就让应天府尹头疼去吧。

过了年,圣驾返京就提上了日程。同时,京城的消息也不断传来。

太上皇如今的身体越发好了,听说已经能上金殿听政了,只是还受不得案牍劳形之苦;京营节度使换了人,换成了金陵王家的王子腾,一上任就对京营多有调动;八王爷如今似乎又入了太上皇的眼,很是被太上皇当众夸赞了几回……

“太上皇如今又有了精神,你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贾赦同情地拍拍祜祜,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他是有个不省心的老太太,祜祜是个有个不省心的老头子,苍天啊大地啊,咋不把他俩配成对儿呢!

宇文祜倒似乎并不在意,对太上皇的折腾劲儿,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如今他一趟南巡,已经稳定了江南之地,而在京城也早有准备,倒也不怕天翻过来。只是……为什么赦赦看起来也不怎么担心他,反而给他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呢?!

“你似乎对朕挺放心的啊,一点也不担心朕把皇位弄丢的样子?”宇文祜特意用上了‘朕’的自称,板着脸去拧贾赦脸颊上笑出来的小涡,“还有这笑,朕日子不好过了,就让你这么开心,嗯?”

赦大老爷被拧了笑涡涡都没反应,完全被祜祜那一声尾音上挑的“嗯”撩动了,小心肝儿颤呼呼的,骨头都软得一塌糊涂。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当年他就是被祜祜那不经意的小动作弄得脸红心跳,着急忙慌地就落荒而逃了。

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小眼神儿还跟带钩子似的,皇帝陛下也有些不自在了。干咳一声,收回拧涡涡的手指,却下意识地搓了搓,也不知是想把指尖的留恋搓掉呢,还是想把它留住。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里莫名的暧昧,怀大总管一进门就瞧见正襟危坐的两个人,见了礼道:“主子,各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您定个圣驾返京的日子呢。”

宇文祜点点头,随手圈了个日子,问道:“御驾至扬州之后,该走水路,沿大运河而上。一路上不多做停留,我与恩侯不乘船,待到通州再与你们汇合。”屋子里就有地图,将回京的计划道出。

大老爷这会儿也缓过来了,闻言便有些担心安全问题,劝道:“来的时候便遭了刺杀,这次回程只怕他们会更变本加厉,咱们单独走怕是不会太平了。圣上南巡这几个月,整个江南官场大半在握,怕是京里有些人看在眼中,心里不会痛快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了我这个大靶子,他们哪能倾尽全力,又能会被一网打尽呢。我既然坐到了那个位子上,便没打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先把这些爪牙们剪除了,至于旁的帐,等回京了再算。”宇文祜安抚地拍拍他手背,却没打算改主意。

“再说,有赦赦跟我一起呢,若真有危险,也会保护我平安,对不对?”皇帝陛下心里十分偎贴,他要恩侯同他一起微服而行,恩侯明知会有许多危险,却没有一句异议,反而只担心着他的安危。嗯,他家赦赦就是不一样,好得很!

怀仁早知陛下有引蛇出洞的意思,也曾苦苦劝过,只是没什么功效。原想着贾伯爷的话说不定管用呢,谁知他主子将贾伯爷也拉下水,俩人儿一块跑了。抬头想给贾伯爷个眼色,让他再劝劝陛下的时候,却见伯爷盯着他家主子,眼睛都快看直了。这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皇帝陛下那一声“对不对”,又让大老爷沉醉其中了。也不知道祜祜是不是故意的,最近总能听见他用那上挑的尾音撩拨人,老爷他都被撩得不要不要的。

正月初八,乃是圣驾启程返京的日子。这日一大早,金陵及附近的官员便在新任两江总督的带领下,恭送圣上。本来他们是打算一直送到扬州,看着圣驾上了龙船才回的,结果出了金陵城就被皇帝陛下撵回去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不是说到了扬州才闪的么,怎么这会儿就要走啊?”赦大老爷不习惯地摸摸脸,脸上忽然多了一层皮,不透气还是其次,黏糊糊地让他痒得很啊。

回京的队伍在镇江停留的当晚,宇文祜已经带着改头换面的赦大老爷离开了大队人马,两人总管、儿子都没带,趁夜便双人双骑北上了。

“扬州本就是个幌子,南巡队伍明早便会从镇江登船,一路北上京城。我虽是出来当靶子的,但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能耐找到。”宇文祜明白,他这次微服而行的意图太过明显,以老八那谨慎的性子,若是一点难度都不给他,老八怕是宁可按兵不动,也不会孤注一掷。

大老爷没再说话,默默地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正月里的天气,即便实在南边,骑着马飞驰也不是好受的。若非他“梦”中经历过边关岁月,怕是早就耍赖不干了。不过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有些小后悔,好好地干嘛陪着祜祜疯,老老实实地坐船回京多好。现在挨冷受冻不说,还得担心小命儿不保,老爷他简直命苦死了。

唉,只希望日后祜祜能看在他舍命相陪的份上,能与他君臣相携、白头到老,不要被半道儿上卸磨杀驴……呸,老爷才不是那啥,应该是过河拆桥才对。

两人在江苏境内尚还一路平安,可等他们进入山东时,各种各样的刺杀便接二连三地到来。宇文祜身边虽然也隐匿着许多暗卫保护,可渐渐竟有些力有不逮了。越是接近京城,遇到的刺杀便越多,如影随形一样对他们展开了追杀。宇文祜的脸色也由从容不迫,变得山雨欲来起来。

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沟沟里,赦大老爷已是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了,瘫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喘气,好半晌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今日他们遭遇了上百死士的围杀,逃亡途中跟暗卫们走散,,好容易才摆脱了刺客的追杀,能喘口气。

“怎么样,还能坚持么?”宇文祜的形象也挺狼狈,蹲在溪边将水囊灌满,看一眼贾赦将水囊递过去,“咱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天津,离着通州也没多远了。”

贾赦大大地灌了一口水,撑着身子坐起来,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道:“如今就咱们两个人,前面不知道有什么,后面却还有追兵,想要走出这座山,怕是没那么容易。他们也真舍得下本儿,算算这些日子以来,暗卫已经干掉了多少死士,竟然还有那么些追在后头。”

“特么的,培养死士不花银子啊!”赦大老爷低咒一句,又灌了口水进肚子。没办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手边又没有干粮,也只能拿水充饥了。大老爷委屈得都想掉眼泪,想当年便是他被充军的时候,也没受过这个苦啊!

“追在咱们后面的,不是一股势力,怕是连……都参与了。这次也是我失算了,没想到为了要我这一条命,那么不对付的几个人,都能联起手来一致对付我。大意了!”宇文祜从身上私下块布,仔细地擦拭着手中染血的宝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淡淡的,贾赦却分明看出了他压抑在冷淡之下的怒火。虽然祜祜没说出口,但贾赦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被亲人或者说被父亲背叛的痛苦,他明白,因为他也曾经承受过。

只是,当年的贾代善没想要他的命,如今的太上皇却想让祜祜再也回不去。

贾赦的眼神有些放空,祜祜跟他不一样,贾代善从来都没把他当做儿子,在祖母去世后被那样对待,贾赦虽然痛苦失望、自暴自弃,但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而祜祜呢?

他还记得当年,祜祜也是太上皇疼爱过的孩子,更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继承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只因为如今的祜祜,挡在了他重掌天下权的路上?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本该是天下间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啊!唉……

“走吧,咱们得趁着天色还亮着,尽快找到个过夜的地方。在这样的山林里走夜路,实在太过危险。”宇文祜伸手把贾赦拉起来,打断了他的多愁善感,“路上还要找些吃的,不然再被围上,可没有力气突围了。”

赦大老爷从来都是心大的,听到了吃的二字,方才的惆怅遗憾瞬间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本就是个吃货,又赶上如今正饿着肚子,光是听见这俩字儿,他都已经在流口水了。

大老爷很有精神地拍拍胸脯,保证道:“这个我在行,保证能找到好吃的。祜祜,我跟你说啊,这种山林里最适合找吃的了。等会儿咱们打只兔子好不好,那个烤了特别好吃的。对了,咱们沿着方才的溪水走,扎几条鱼烤了不也错啊。”

“声音小些,不能沿着溪水走,容易被刺客发现。”皇帝陛下轻弹那脑门儿,十分冷静地否决了吃货的提议,“也不能生火烤吃的,天色就要暗下来了,火光会被发现的。赦赦你坚持坚持,等到了京城,御膳房的御厨随你挑,好不好?”

“……好。”完了,又被那撩人的尾音勾住,赦大老爷连好吃的都忘了,不管祜祜说什么都是好。

宇文祜见他又直了眼睛,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加重手指上的力道,将人弹醒了。这货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盯着自己发呆,平时倒没什么,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还是个糊涂蛋!

“又敲我!”大老爷被敲疼,红着脸捂着额头嘟囔道。他也知道啦,老爷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总是被另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老爷们儿,勾得心肝儿直颤的不正常,可是老爷他控制不住啊!也不知道祜祜会不会生气,以后要忍住,忍住!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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