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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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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贾赦归来作者:苍白少女

第5节

贾赦抬头借着太阳辨了辨方向,又在地上寻摸了一会儿,拉住宇文祜的袖子,带着他换了个方向,“咱们走这边,你往那个方向走,越走离着京城越远。”感谢特种兵的野外训练课程,让老爷他从一个重症路痴,变身身形指南针。

宇文祜愣了一下,默默地跟着贾赦改了方向。他稍稍落后了贾赦半步,看着贾赦的目光有些凝重。赦赦从小就是个不辨方向的,即便是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他都能找不着东南西北。如今的他……

有一瞬间,宇文祜险些忍不住便要开口去问:贾赦,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八回察端倪宇文暗纠结幡然悟怀仁猛回头

可宇文祜到底没有问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顾忌着什么,宁愿自己迷惑着,也不想打破现状。

贾赦却并不知道他的心思百转,深觉自己特别有用的大老爷,得意地带着祜祜向前进,一路上还特别细心地将两人留下的痕迹抹去。在山里兜兜转转,两人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这里很隐蔽,咱们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儿暗卫应该就能找来了。”宇文祜不禁对贾赦刮目相看,不但能分清东南西北了,这山洞也是他先发现的,不然定会被自己忽略过去。他这一路上走过来,已经于隐蔽处留下记号,希望暗卫们能尽快跟上来。

方才只是喝了个水饱,赦大老爷此时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眼巴巴看着宇文祜,“祜祜,咱们真的不能生火么,不能烤肉吃么?那要吃什么啊,你饿不饿?”

宇文祜笑着揉揉他发顶,从怀里摸出两颗不大的梨子,塞一个给他,“这是刚才捡的,拿这个先垫垫吧。忍一忍,明早暗卫就找到咱们了。”这梨子是他方才路上找到的,如今山林里也没什么果子,只怕还是秋天留下的。

摸摸自己可怜的肚子,大老爷倒也没挑剔,接过梨子就啃起来,转眼手里就只剩下个核了。梨核也没随手扔掉,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起来,尽量减少人活动过的痕迹。宇文祜啃着梨,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更甚。

贾恩侯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娇惯吃不得苦,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便是两人分开的二十多年,他父母虽然对他存着别的心思,却也从没在生活上克扣过,那为何……贾赦能对眼前的艰苦安之若素,甚至看上去比他这个上过战场的都更加适应。

“祜祜,快看,有好东西。”皇帝陛下总是不动声色的,便是心里想着事情,在贾赦看来不过是专心吃梨子罢了。他埋了梨核就在洞里乱逛,不大的山洞还真被他找到了好东西。

宇文祜转过头去看时,便见他一手举着一条手腕粗的蛇,咧着嘴向自己邀功。皇帝陛下捏着梨子的手指瞬间紧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正常,“还真是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冬眠的蛇,倒是比梨子更能填饱肚子。只是不能生火,你能吃得了生的么?”

贾赦虽然名赦,但他怕蛇。据说是小时候被咬过,光是看见便能吓得面无人色,别说是让他用手抓了。

对于这个,赦大老爷也有些迟疑,然后郑重地点点头。不就是生吃活蛇嘛,为了不饿肚子,老爷拼了。“梦”里充军的时候,他死老鼠都生吃过,吃蛇应该也没问题……吧?

宇文祜看他冲自己笑笑,用不知从哪摸出的小刀,干脆利索地将蛇头切掉,挖了蛇胆放在一旁,然后便是剥蛇皮、拆蛇骨,还将蛇肉切成薄片。然后,捏着蛇肉凑到鼻子前嗅了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地闭着眼吞掉。好半晌,才笑着睁开眼睛,对自己说一句“可以吃”。

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宇文祜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乱。直到一片蛇肉被塞到嘴里,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又诧异地挑眉,道:“你在肉上撒了什么,好像没什么腥味了。”

“那当然,我可是有备而来的。”只见大老爷得意洋洋地托着一个小纸包献宝,然后又半扯开衣襟,露出里面一个内袋来,“看,这里面还有好几种调料呢,都是我怕路上没吃的,想着烧烤用的。本来还担心方才跑丢了,谁知都好好的呢。而且啊,配蛇肉吃也很好吃的,是吧?”

赦大老爷把小纸包一样一样掏出来,如数家珍一样对祜祜讲评,哪种料配哪种肉最好……没说一样,便举到他面前给他闻。宇文祜的神情有些恍惚了,当年的赦赦也曾是这样的,出门狩猎刀箭可能会忘带,但烧烤用的作料却绝不会被他忘了。

蓦然,皇帝陛下笑了,一抬手就将赦赦托着作料的手挥到他脸上,结果可想而知。眼泪鼻涕一齐下,咳嗽惨叫满天飞的赦大老爷,便没能看清祜祜那略带释然的笑容。

吃罢了蛇肉,肚子里多少有底了,贾赦便自告奋勇地要守夜。出于保存体力,宇文祜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只是道:“上半夜给你守,下半夜我来。明天还要赶路,不睡一会儿不行。”

大老爷痛快地点头,并且拍胸脯保证绝不会半途睡着的。

结果,皇帝陛下刚有些迷糊的时候,便觉得怀里滚进来个东西,当即便猛然睁开眼睛,然后就给气笑了。滚进怀里的不是什么东西,正是方才信誓旦旦不会睡觉要守夜的贾赦赦。对上他睡得还打着小呼噜的脸,宇文祜觉得自己手痒得厉害,真的好想把这货掐醒啊!

赦大老爷并不知道自己险些被掐,等他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宇文祜面前已经多了两名血染衣衫的暗卫。处于赖床的习惯,大老爷两眼放空地抱着身上的毛毯,耳朵却将那边的对话听个清楚。

“回主子,所有死士已全部伏诛,我方损失过半人手。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能留下任何活口,无法从尸体上判断任何信息。”暗卫一身黑色劲装打扮,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整张脸都藏在黑色面巾后面。

宇文祜沉默半晌,沉声道:“厚葬他们,有家人在的,厚赏。”这些暗卫从他接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折损如此之大,宇文祜的心情有些沉重。这回的确是他有些托大了,也错估了人心亲情,不然也不会损失这么多人。

至于没能抓住对方的尾巴,这事他早就想到了。派人刺杀当今皇帝,除了有意陷害之外,谁还能故意留下线索。既然是多方联手,即便他那几个兄弟想互相使坏,可上面还有尊佛压着呢,不会让他们没达到目的便窝里斗的。毕竟,如今让他回不去,才是重中之重。

“不用管是谁的人,把人头都给忠让摆到门口去,记得把‘证据’都带上。”他这个大哥性情最是火爆偏激,若是知道自己被‘栽了赃’,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不过宇文祜也不担心,京城里还有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身体既然好了,总要找些事情给他操劳才是。

暗卫之一领命去了,另一位则退出山洞,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他们昨日在刺杀中,将陛下弄丢已是该死,如今再不敢有丝毫差错。

接下来的路程,可能是杀手已被斩杀干净,宇文祜走得平安顺畅得很。待到了通州和返京队伍汇合的时候,京城终于有了消息传来——忠让亲王宇文礿,被太上皇开除宗籍,鸩酒赐死。

宇文祜接到消息时,刚刚沐浴过,一把尺长乌丝垂在脑后,正被怀仁轻轻擦拭。他只粗粗扫过密报,甚至都没看其中原由,便随手仍在一边,冷冷笑道:“第二个儿子了。只不知道,第三个会是谁。”

怀仁低着头不敢多嘴,手上的动作越发轻了。伺候主子多年,他自然看出主子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暗道等会儿便是用抬的,也定要把贾伯爷请来。

贾赦自从上了船病了,许是那天晚上冻着了,有些发烧但并不太严重,只是整日里都喷嚏、鼻涕不停。大老爷嫌有损形象,便整日窝在屋子里,哪也不去谁也不见。便是对皇帝陛下亲至,也以怕过了病气为由,被拒之门外。

“噗——”怀大总管还没走到门口,便能听见贾伯爷惊天动地地擤鼻涕声,登时便对自己的决定有了迟疑。主子心情正糟,把这样……呃,不拘小节的贾伯爷送过去,会不会适得其反?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试试吧。

当紧闭的房门被踹开的时候,赦大老爷刚打了大大的喷嚏,正举着帕子准备拧一拧鼻子。怀大总管破门的动作太过震撼,大老爷抬着头愣在那儿,一时就忘了擦鼻子的事儿。于是,怀仁在注视了贾伯爷片刻之后,便幡然悔悟,扭头便走。

还是算了吧!万一主子见了贾伯爷吃不下饭,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这什么情况?

赦大老爷被坏人弄得摸不着头脑,这老小子疯了?!好端端地踹老爷的门,又什么都不说就走人,还有那是什么表情,都扭曲了好么!难道说,终于接受不了身体上的缺陷,变.态了?那是不是变有点儿晚啊?!

“噗——”算了,老爷还是先忙活自己的事吧,这都快流到嘴里了。

就在太上皇长子,今上新封的忠让亲王被亲爹赐死,整个京城暗潮汹涌的时候,乾元帝宇文祜在文武百官的迎接下,回到了紫禁城。

望着庄严宏伟的天安门,宇文祜的目光略微停顿。虽然对那些亲人们觉得有些抱歉,但是……

他,回来了!

同样回来的还有胡汉三……呃,不,是还有回到荣国府的赦大老爷。大老爷回府,迎接的阵仗就小了许多,除了门口的下人之外,也就是邢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迎在二门处。

迎春和贾琮一看见爹便红了眼眶,贾小琮更是小炮弹一样冲过来,被他老子接住之后,便搂着亲爹的脖子开始嚎,眼泪鼻涕全往亲爹脸上蹭。

“这是怎么了,想爹爹想成这样?”赦大老爷开始还挺高兴的,儿子、闺女心里想他啊,这老子没白当。可邢夫人的一句话,便让大老爷变了脸色,转喜为怒。

“可不是想您了,这是跟您告状,等着您给他报仇呢。”

第二十九回诉委屈邢氏嘴不停为爹娘鸳鸯坐不住

“宝……嗝、宝哥哥说、说喜欢我的球、球球,我、我没给他……”贾小琮抱着亲爹哭得直打嗝,委屈地小脸儿皱巴成个包子,“爹给我的球球,我也喜欢啊。我没给他,老太太就、就骂我,还要罚我跪,还有、还有,哇……”想是觉得太委屈了,贾小琮说到一半便又嚎起来。

“琮哥儿乖,不哭不哭了啊!多大点事,有爹呢,有爹呢啊,不委屈不委屈……”赦大老爷心疼得不行,抱着小儿子放柔声音哄着,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股,一只手又是给他拍背,又是擦眼泪的,根本忙不过来。

邢夫人看着也心疼,再想想老爷不在的这几个月,脸色也难看得很,接着贾琮告状,道:“琮哥儿说的是您给他玩儿的那些琉璃珠子,也不知怎么被宝玉看见了,觉得稀罕便想要过去,琮哥儿没舍得没给他。结果就叫老太太知道,把我跟琮哥儿叫过去,劈头盖脸便是好一通训斥。”

“说是琮哥儿没有兄弟情义,什么破东西都能当个宝,眼皮子浅又小家子气。最后,不但把那一盒子琉璃珠子给要了去,还罚了琮哥儿跪两天祠堂。我没叫哥儿跪去,那时候都十一月了,他这么小的年纪,跪坏了身子怎么办?”

“更可气的是,没几天琮哥儿就看见,那些珠子就到了宝玉身边那几个小幺儿手里。琮哥儿气不过,去跟他们索要,竟然被几个奴才冷嘲热讽了一通。好在我安排了人跟着哥儿,不然怕是还要挨了他们的打呢。”说到这儿,邢夫人便气得咬牙切齿的。

他们家自然是不在意那几个珠子的,便是琮哥儿也不过是舍不得老爷的东西罢了,可那贾宝玉也欺人太甚了。哦,他看上了东西没要到,便告到老太太面前,东西到手了却转眼就丢给了下人,这就不止是抢东西的事,已经能称得上是羞辱了。

“还有,自打那一回之后,老太太便叫琮哥儿每日早晚都去给她请安。可从来都是把哥儿在门外晾半个时辰,根本就不叫进门。那么冷的天气,只不过两天哥儿就病了。就是这样,居然第二天哥儿没去,居然还派人来叫,被我赏了两巴掌撵出去了。”

“因为这个,如今这荣宁二府都已经传开了,说琮哥儿小小年纪就是个不孝顺的,连给祖母请安都觉得累;又说孩子都是跟大人学的,可见大老爷夫妇是个什么德行。”邢夫人把那说闲话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眼神中已经怒火熊熊了。

赦大老爷一边轻轻摇晃着怀里委屈的儿子,一边声音平淡地问道:“还有吗?”看来,他在外面这几个月,不光他过得很精彩,家里人也挺热闹的。

邢夫人见他脸色平平的,一时间又不知该不该接着往下说。毕竟,她并不知道大老爷身世的事,只当贾母是他亲娘,她一个做媳妇的如此告婆婆的状,也不知老爷心里怎么想的。但是……邢夫人咬咬牙,还是决定继续,她总得试一试。

“当然还有。二丫头跟着我学管家理账,不知怎的就叫老太太跟二太太知道了。俩人专门把我找了去,拉着三姑娘跟我好一顿夸,又是精明能干,又是聪明机敏的,末了就叫我带在身边教导。可轮到二丫头了,就说是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也该好好练练女红刺绣什么的。”

她说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大房的人已经梳理、敲打多少遍了,不让往外传的消息一点儿也不会传出来。也就是她那个好儿媳妇,没得着好处怕是心里不甘得很,见老爷不在家还不得暗地里兴风作浪啊。

“哼,什么教导三姑娘,不过是看上了我那点子小生意,从我手里要不到好处,就想着旁敲侧击了。她没娘么,轮得到我一个伯母教她。我当时就没答应,只说我愚钝得很,教了二丫头快一年都没什么长进,可不能耽误那聪明伶俐的。当时,那三姑娘的脸色儿都变了。”

“我自己的闺女不教,去替人家教女儿,我怎么就那么闲的呢。”很显然,经过这一出,邢夫人对贾探春的印象变差了些,“要我说那三丫头,如今巴嫡母巴得那么紧,亲娘亲兄弟都抛在脑后,这心思深着呢。只是啊,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真得个贵婿呢。”

“自打这几回之后,我算是得罪了老太太,撂下话来,再也不许我踩荣庆堂的门。二丫头却常常被叫去,一呆就是一整天,我问她被叫去做什么,这丫头也不肯细说,只说是去给老太太抄抄经文,做做针线罢了。可我瞧着,她那手啊……”说到这儿,邢夫人就恨铁不成钢地剜一眼迎春。

“迎儿也受委屈了?乖,过来让爹看看。”贾赦向女儿招招手,发现女儿圆润的小脸儿果然消瘦了些,也不复之前的红润。目光最后落在女儿藏在袖里的手上,问道:“跟爹说说,老太太要用多少经文,缺几个针线上人啊?”

贾迎春为难地看了看她太太,默默地低头走到她老子身边,只是红着眼圈不说话。被老太太叫去抄经文,抄到手指都肿了,还被安排做许多针线。这些她虽然不说,可心里又怎么会不委屈。只是,老太太一个“孝”字压下来,做晚辈的又能怎样?她不想让爹爹因她为难,甚至去顶撞老太太,落下个不孝的名声。

怀里的琮哥儿想是哭累了,又看见亲爹诉了委屈,此时已经抱着大老爷的脖子睡着了。贾赦小心地将人交给邢夫人抱着,自己则托起女儿藏着的手,登时便红了眼睛。

小姑娘此时方十一二岁,手掌只有他半个大。世家小姐的玉手,原该白皙滑腻、柔若无骨的,可看看他闺女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指尖充血浮肿不说,上面竟然还有冻疮!?什么时候贾家竟然连小姐用的炭都不够,竟然让小姐冻伤了手!

赦大老爷只觉得火往上撞,当即就要发出来,可瞥见便是睡着还在抽噎的小儿子,和吓得小脸儿煞白的闺女,大老爷强自把火压了下来。此时还不到发火的时候,毕竟,该承受他怒火的人都没在这儿,老爷不能吓着孩子们。不过……

“我留你在家是做什么的,还能不能顶点用?她们想法子磋磨孩子们,你便是护不住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躲出去?庄子就放在哪里,这府里就没几个能进得去,还能伤得了人?怎么,你就这么舍不得京城的繁华?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惹不起就躲,自有我回来给你们撑腰。”

好吧,有火暂时没出发的赦大老爷,毫不害臊地迁怒了。不过,即便大老爷在训人,也还记得压低声音,不能吵醒小宝贝儿。

邢夫人见他气成这样,心中不惊反喜,只面上还是露出害怕羞愧的神色。她如今也算摸清了老爷的脾气,这就是个护短儿的,别看此时训她跟训孙子一样,转眼就能给她把腰杆儿撑得倍儿直。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我那不也是怕害了孩子们的名声……”

“名声,那玩意儿值什么?别说他们如今都还小,过个两三年再竖名声也不迟。即便是真没了名声又能如何,只要我贾赦贾恩侯有能耐,我的儿女便是名声不好,也让人只能捧着、赞着。”大老爷对自己很有信心,充分显示了要为儿子闺女撑腰的野心。

一家四口正说着话,外面林之孝来传话,说是老太太房里的鸳鸯来了,请大老爷赶紧到荣庆堂去,老太太有话要问。另外,二老爷、二太太也都在。

“呵,老爷正打算要过去,他们倒是等不及了。”赦大老爷冷笑一声,却没打算起身。

只见他稳坐泰山,先吩咐人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太医,又命人从带回来的箱子里去取东西。女儿家的手有时候比脸还重要,闺女的手可得好好治治,万万不能留下疤什么的。他可是知道,冻疮这东西不容易根治,若是一次治不好,每到冬天都很容易复发的。

他们这里不着急,外面等着的金鸳鸯却快要急死了。

前两日,她爹被送进衙门的消息就传回来了,听说就连她娘也被灌了药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了。金鸳鸯一听她哥哥告诉她,当时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醒来问她哥哥怎么回事时,她哥却支支吾吾的,只说爹不知因什么得罪了大老爷。

她今日见老太太叫大老爷过去,便赶紧自请前来传话,就是想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爹娘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让大老爷如此不留情面地大动干戈。要知道,他们一家几辈子都伺候贾家的主子们,从没有过二心啊。大老爷这样对待忠仆,是不是太让人寒心了!

可她到这边等半天了,除了林之孝一个管家外,一个主子都没见着。他们这是把她晾到这儿了?鸳鸯心里就跟烧热了的油一样,渐渐就坐不住了,一咬牙就想往里面走。

她是老太太贴身的大丫鬟,老太太身边一天也离不开她,即便是犯了点小错,想来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她爹如今还在牢里受苦,不知道会判什么罪,她娘更是不知道流落何方,她今儿是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若大老爷真是有什么那样的想法……

哼,她定是要告到老太太面前,把爹娘救出来的。

第三十回不领情老爷劝鸳鸯投其好贾政口难言

赦大老爷并不管外面鸳鸯有多着急,安坐着等太医过来,亲眼看着他将女儿的手处理好,这才一撩衣袍出了门。

林之孝早就等在外面了,不过二月中的天气,却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看大老爷的眼神跟看见祖宗似的。大老爷若是再不出来,他可真要撑不下去了。

没办法啊,老太太请大老爷,大老爷却迟迟不肯动身,这眼看都一个多时辰了。荣庆堂已经派了几拨人来,全都被他拦在了外面。若大老爷还没有动静,怕是老太太便要亲自过来了。老太太亲至,他哪有胆子拦呐!

还有,那鸳鸯可是老太太身边第一等的人物,大老爷却二话不说地让人挡在外头,这脸打得可不轻,万一她回去添油加醋地说几句,老太太还不得发火?大老爷或许不在乎,可他们这些下人呢?

“鸳鸯呢?”

林之孝没想到大老爷开口就问鸳鸯,愣了一下忙道:“方才我瞧着鸳鸯姑娘着急了,想要往里闯,没您的话儿我哪敢放啊,就叫我媳妇拉住了,如今在偏房陪着说话呢。”

“去叫出来,我随她去见老太太。”对林之孝赞许地点点头,大老爷迈步往外走,又吩咐道:“我从南边带回来的东西,尽快收拾出来,按着名签送到各处去,可别弄错了。”

“是。东西方才已经整理出来了,就等着您吩咐了,我这就叫人送去。”林之孝躬了躬身便赶紧办事去了,如今大老爷身边得用的人多,若是一个不小心,他这管家的位子可能不保。若是以往倒还罢了,可大老爷眼看很得圣人重用,管家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他却舍不得了。

赦大老爷才走出正房的院门,鸳鸯已经冷着脸等在那儿了。方才她本打算硬闯,却被林之孝家的拽住,生生拉着她瞎聊了大半个时辰,急得她都恨不能堵了她那张嘴。心里更恨的却是大老爷,若不是他的吩咐,林之孝两口子哪敢这么死拦活拦的,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一看见贾赦出来,鸳鸯好歹缓了缓脸色,上前见礼道:“大老爷可算是忙完了,且快走两步吧,老太太怕是早等得不耐烦了。您出门这么长时间,老太太担心得不行,好容易您回来了,想看看您平安与否,谁知竟还要等着许多时候,可不就得着急了。”

听听!到底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呐,老爷他这做主子的都还没开口,就已经被人家明里暗里地数落了一通。赦大老爷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当即便立起眉眼想要骂人。可看看这丫头,到底是把火压了下去,甚至还缓了缓脸色。

“你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也该想着自己往后的事。女孩子家,日后总是要嫁人的,那才是一辈子的归宿。过个两三年,趁着老太太还算硬朗,你便该求了她,或是配了管事的,或是放出去自行婚嫁。要知道,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你该自己上点心才是。”

在赦大老爷来说,他这番话全是为这姑娘考虑,免得她再落个悬梁自尽的下场,完全是一片好心。他虽不会再对鸳鸯有什么想法了,但这府上的主子却不止他一个。另外,鸳鸯如今便已经二十出头了,再伺候老太太十来年,那还能嫁的出去么?

可听在鸳鸯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味,只当他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便是要打她的主意。更甚者,什么“自己上点儿心”,竟还想要她主动跟老太太说去。这……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要说,大老爷是不太会看人脸色的,只是鸳鸯那脸变得太明显了,大老爷一眼便明白这姑娘是想歪了。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当成了狼心狗肺,大老爷也不是那会上杆子卖好的,当即便住了嘴。左右他的心已经尽到了,旁人若是不听劝,那也是自作自受,跟他没一点干系,就这么地吧!

贾赦不说话了,鸳鸯却不能不开口,她爹娘的事还没个着落呢。当下便强忍了羞怒,挤出副笑脸儿道:“有件事我本不该问,只是心里实在放不下,不得不开这个口。前儿我哥哥跟我说,我爹被大老爷送到了衙门,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得罪了您,还请大老爷能跟我说说。”

“既然都知道不该问,那还开什么口,这不是明知故犯么。你那个爹跟你犯的都是一样的错,只是比你这个严重得多,是发配充军,还是脑袋落地,全看衙门怎么判吧。”大老爷知道她早晚有这一问,也不瞒着他收拾金彩这事,却也没详说解惑。

听他说得吓人,鸳鸯登时便急了,忙道:“大老爷,我家乃是贾家世仆,从来对主子都是忠心耿耿的。我爹更是老实本分,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也正是如此,老太太才放心让我爹娘在金陵看房子。他们绝不敢犯什么看透掉脑袋的罪啊,大老爷。”

她没想到大老爷竟然这么狠,原还当只是关几年的事,却没想到竟然严重。这大老爷下手也太狠了,这是拿住了她的命门啊!若是他以爹娘的性命相要挟,她可……可怎么逃得了啊!想到这里,金鸳鸯不由悲愤交加,咬着牙红了眼眶。

所幸,这府里还不是大老爷的天下。如今,她也唯有告到老太太那里,求她老人家做主了。

赦大老爷听着她为金彩辩解,颇有些啼笑皆非,问道:“鸳鸯,你真的了解你那个爹,是个什么货色么?你哥哥跟你说他被老爷我送进了衙门,就没跟你说他犯了什么事?你当什么,我对他栽赃陷害、罗织罪名?我乃朝廷堂堂的一等伯、工部侍郎,对付一个小小的家生子儿,我用得着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荣庆堂上房外。往日总是有大小丫鬟叽叽喳喳的上房外,今日静悄悄儿的,便连鸟雀之音也一声不闻。几个小丫鬟乖巧地立在门口,一见着鸳鸯便如见了救星似的,虽不敢大声说话,仍轻唤一声“鸳鸯姐姐回来了”。

至于走在前面的赦大老爷,竟险些被她们忽略过去。大老爷也不以为意,见没丫鬟给他挑帘子,也只是扫他们一眼,径自掀了帘子走进上房。

鸳鸯看这几个小丫鬟的情状,便明白是里面老太太发怒了。想来也是应该的,儿子外出几个月,好容易回来了却不赶紧来见母亲,母亲派人去叫了,还要推三阻四地,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才来。若是这样老太太都不生气,那还是一品诰命国公府人嘛?

“见过老太太。方才老太太命人来叫,我正忙着让人整理东西,便没急着过来。这不,一等他们把给您的东西整理出来,我便赶紧给送来了。正好老二两口子也在,便一起都送到荣庆堂来了。”大老爷和颜悦色的,一拍巴掌让人把给各人带的礼物送进来。

等了他这么半天,贾母的脸上阴沉得都能滴水了。原本张嘴就想斥骂的,可被这话一堵,她倒也不好太过,只能板着脸数落道:“便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该命人来说一声。我们倒还没什么,政儿本在衙门里忙着,听说你回来了想跟你说说话,这才告了会儿假。谁知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耽搁这么长时间,岂不耽误他的事。”

“哦,这倒是我的不是。我是想给老太太个惊喜的,没想到竟然耽误了老二啊,你且包涵吧。工部如今确实该忙些,毕竟以前太闲了不是。”大老爷对着贾政笑笑,脸上却不带一丝抱歉地说道。

政二老爷的脸色有些发黑,他也是才想起来,贾赦身上如今有了工部侍郎的衔,明晃晃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想想自己在工部兢兢业业十几年,也才不过升了半品,而贾赦不过是献了个水泥的方子,竟然就捞了个正二品的侍郎,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心里正怄着气,下人们把贾赦带回来的礼物送了进来,按着盒子上的名签送到各主子面前。一时间注意力便被转开,二老爷随手将盒子打开,脸上不由现出了怒色。

盒子里是一册薄薄的书卷,上书《三字经》三个大字,这……便是贾赦大老远给他带回来礼物?他这是什么意思!羞辱他不爱读书,连这等启蒙书记也不会?

“老二,礼轻情意重,你可别嫌弃这本《三字经》。要知道,这可是江西九江白鹿洞书院与湖南长沙岳麓书院的两位老山长合书,普天之下只此一本,对于读书人来讲,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吧。你还不赶紧谢我。”赦大老爷瞥一眼政老二脸色,点出这书的出处。

大老爷倒是没有说谎,这《三字经》还真是那两位山长的手笔,对读书人来说该当如获至宝的。若贾政真是个爱书如命的读书人,这东西当真是送到心坎儿上了。只可惜啊,以赦大老爷对他的了解,贾政那所谓的爱读书,也不过是披得一张皮罢了,送本儿书给他……呵呵!

保管让他有苦说不出,即便心里嫌弃得很,面上还得乖乖给老爷感激涕零起来。

大老爷对二老爷是了解的!

“果真如此?!”二老爷即便都表现得快要喜极而泣了,大老爷仍旧看出了他那隐藏的嫌弃。

贾母虽然嫌贾赦送贾政的礼轻,但既然得了政儿的喜欢,想必是投其所好了。如此一来,她倒觉得贾赦有心了,不由对自己这份礼物起了好奇。也没用鸳鸯动手,亲自将盒子启开……

第三十一回王夫人跪认祭田事万寿节贺寿送经书

送给贾母的盒子也是扁平的,等她打开一看,里面竟只有一张纸。不过她是个有见识的,倒也没大惊小怪,反将那纸取了出来,细看之下竟是一张地契。这倒叫她惊讶了,难道贾赦从南边给她带回一块田产不成,他还能这样的孝心?

没等贾母再看仔细些,赦大老爷便说道:“老太太觉不觉得这地契有些眼熟?”

这张地契正是薛二老爷送来的贾家祭田的,当日大老爷是说不要的,薛二老爷死求活求都要跪下了,大老爷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贾母听出来他话中有话,抬头看他一眼便又去看那地契,果然便看出些端倪来。当时便有些变了脸色,向鸳鸯道:“咱们家是不是在金陵城郊李家洼有一块祭田,差不多二十顷大小?”她素知鸳鸯对这些都心里有数,问她准没错儿。

果然,鸳鸯只是略思忖片刻,便点头道:“没错呢,老太太记性真好,那还是三十年前置下的呢。”

两人这一问一答间,却都没注意一旁王夫人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了。金彩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她这里,金陵她妹妹那边也来了信,一是告诉她卖祭田的事发了,二也是跟她索要买田的银子。

要银子的事就别提了,王夫人根本没打算理会她,可她私卖祭田的事该怎么办?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到大房的手里,让大老爷抓住了把柄。

自从消息传回来,她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便是迷糊过去,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整个人都憔悴不少。为了这个,本就不爱近她身的老爷,更是几日没踩过她的院门了。

原本,她还指望着贾赦拿着这个把柄,私底下跟她提什么要求呢。这她倒是不怕,能有个回旋的机会便比什么都好。可谁知贾赦竟如此没个计较,一回来就捅到老太太那儿去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说,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祭田地契,怎么会到了你手里的?”贾母的脸色也不好看,祭田是一族的根本,轻易是不会动它的。那些祭田的地契都锁在一处,许久没人查看了,谁知竟会少了一张,却被贾赦带了回来。

“这么说,这果然是咱们家的祭田地契了。”赦大老爷一拍巴掌,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我就说我看着它眼熟,果然就是咱们家的,好在是将它带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旁人怎么看咱们家呢。”边说,他边戏谑地看向王夫人。

贾母见他半天不说重点,不由怒道:“问你怎么拿到的,说那些闲话做什么。”不过她也注意到贾赦的眼神,亦顺着他看向王夫人,登时便眼睛一厉,心中有了猜测。

“老太太这是问我呢?我倒还要问问你们呢!”大老爷冷下脸色,将手中茶杯往几上一顿,“自从我原配周氏去了之后,我这一房便再没有管过家,但凡库房、契约、银钱,哪一件也没从我们这里过过手。如今,你们管着荣国府,却连祭田契纸都能丢了,那旁的东西又该如何了?”

“这件事,不该是我给你们交代,怕是要老太太跟老二家的给我个交代吧!身为荣国府的袭爵之人,我这一房却不清楚这府上的状况,说到哪儿去都是个笑话。以前的便不说了,往后我却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

赦大老爷目光环视在场的几个人,道:“我明日会请礼部刘侍郎过府来做个见证,当着敬大哥哥、珍儿以及京中另六房的长辈们,点查荣国府的公库及账册。特别是那些老皇历的东西,轻易不会清查动用,怕不是都要悄无声息的没了呢。”

“不行……”王夫人情急之下,下意识地便喊出声来,见众人皆看向她不禁连忙住了嘴。她顿了顿,强行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弥补道:“我,我是说,这事乃是咱们家自己的事,哪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若是大伯不放心,咱们自己查一查便是了。”

她管家理事这么多年,私底下的小动作实在不少,那公库里面少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若是将礼部侍郎和族长、族老都请来,那她又该如何收场,哪还能保有一分一毫的名声?便是连她元春和宝玉,也要受她的连累了。

“其实,这祭田的事,我、我是知道的。”王夫人见贾赦并不松口,咬了咬牙跪倒在贾母面前,承认道:“老太太,这事是我的错,没有事先禀明老太太,便自己擅做主张,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方才就猜是王氏作的妖,此时见她认了,脸色更是不善,骂道:“祭田是一族的公产,只不过是保留在咱们府上罢了,你怎么敢随意动它。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是个蠢妇!难道她不知道王氏借着管家之机,往自己房里捞好处?这蠢妇有什么小动作,她自是全都看在眼中,只是从不做声罢了,不过是不甘便宜了那孽种罢了。可是,祭田这么打眼的东西,这蠢妇竟然也敢动,还真没愧对傻大胆儿这词儿。

王夫人羞愧满面地用帕子捂住了脸,一个头磕下去,再起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口中哽咽道:“老太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近两年,府上的进项大不如前了,可花销却一点不少。再加上,元春还在宫里当差,处处都需要银钱打点。咱们家,已经捉襟见肘了啊。”

“老太太信任我,命我管家理事,我不敢让这些琐事烦了老太太,只好自己想办法。是以,为了维持府上的消耗,我不得已跟嫁到金陵薛家的妹妹商量,用这祭田的契纸,先抵上些银子应应急。并且事先说好了,一等手头宽裕了,即可便立刻赎回来。老太太,我错了……”

说到最后,王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将一个忍辱负重的管家太太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些话,都是她这几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不说能不能让贾母相信,至少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光是私卖家族祭田的罪名,贾家便能休了她。

贾母沉默着,她有心将此事轻轻放过,但又怕贾赦不依不饶,若真闹到族里,王氏怕是不能留了。她倒不是多在意王氏,只不过她背后有个王家,她哥哥又刚升了京营节度使,两家不宜交恶。

另一个,还有她那两个命根子——元春和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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