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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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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贾赦归来作者:苍白少女

第11节

“八王府一切如常,忠恭王爷暗中也并未有所动作,这几日便连几位交好的大人都不曾联络过。那日被罢官的陆大人去王府求见,即便是暗中前去的,八王爷也并未见他。反而命人传话给他,说是陆大人玩忽职守,让他失望了。”怀仁也收了笑脸,一板一眼地回道。

“这是心灰意冷,学乖了?”嘴上虽然这样说,宇文祜心里却是绝对不信的。沉吟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仍旧叫人盯着他吧,为了这个位置熬了那么多年,老八不是那等会轻易放弃的。当然,若是他真的安分了,我也不是……容不下他。”

怀仁恭谨地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差事去了。

宇文祜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又将赦大老爷的信取了出来,像是没看过一样细细地读着,嘴角慢慢地又勾起了笑意。

而此时远在江南的赦大老爷同样也不知道,他就快要跟祜祜差辈分了,正领着几个娃娃在扬州城里逛着。自打蒸汽机船出海之后,大老爷便带着孩子们回了扬州,一则自家闺女还在那儿,二则也是看看林如海恢复得如何了。

林如海比之几个月前,起色已经大有改观,身子骨也不似当日那么单薄了,看上去病情大有起色。果然,在问过张老御医之后,大老爷得知这妹夫已经没有大碍,虽仍需日日用药,但至少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这件事真是可喜可贺,却也让周瑞等人无奈败走。在等了两三个月之后,眼看着林姑爷越活越有精神,他们总算是彻底没指望了,只好断了对林家产业的肖想,往荣府送了信之后,带着贾宝玉回京去了。

一路上也没旁的想法,唯只恨大老爷多事,请什么御医啊。若非他那多此一举,林姑爷想来便要一病归西,他们也不会白跑这一趟。满怀希望而来,却落得个失望而归,这落差摆着别提多难受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这一行人回到荣国府后,便将当日赦大老爷对宝二爷的无礼对待,添油加醋地汇报给了贾母和王夫人,再加上贾宝玉自己的满腹委屈,直气得两人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只能一边更加宠溺贾宝玉,一边暗暗地等着机会……

第七十回乞骸骨如海要入京薛文龙强买卖身女

上次陪着宇文祜南巡的时候,赦大老爷并未到过扬州,但心中对扬州的小吃早已仰慕不已了。这次回到了扬州,无事一身轻的大老爷,便带着一溜儿留个小孩儿上了街,务必要好好领略一番扬州小吃的魅力。

除了四个男娃娃之外,便是迎春和林黛玉,也被大老爷督促着换了男装,一块儿领了出来。这一日更是连身体好转的林如海也一起带着,来到家老字号——福春茶舍。这里虽然叫茶舍,但里面的茶点汤包也颇为出名。为了这个,大老爷一大早便带着人来了。

在一条巷子里,赦大老爷坐在福春茶舍二楼的雅座,点了一堆茶点之后便与林如海闲聊,身边是眼巴巴盼着吃食的六个大小娃娃。

“大哥,我前些日子上的奏折已经批下来了,圣上的意思是让我先回京述职,待身体痊愈之后再另做任用,并没准了我就此致仕。如今只等着新任巡盐御史到来,我便要启程上京了。”林如海轻轻瞥着茶沫,口中问道:“不知大哥的差事办得如何了,咱们可能一同回京啊?”

大老爷的眼睛并没在茶上,时刻都关注着几个娃娃,闻言不怎么在意地道:“那谁知道啊,我倒是想赶回去,我家乖孙女儿下月就满周岁了,我这当祖父的却连她的抓周宴都赶不上,都愁死我了。只是,那边的船不回来,我也定不下行程,只能跟这儿耗着。”

如今已是六月份,蒸汽机船试航差不多十来天了,却还没有消息传来,赦大老爷虽不是太担心,但总这么耗着,他也是着急。他现在只盼着那几艘试航的船赶紧回来,最好还是一点儿毛病没有地回来。如此,老爷他便能立刻启程,赶回京去给孙女儿过周岁了。

“这倒确实是个遗憾,不过咱们做臣子的,为圣上办差乃是首要之务,这些家常之事,也只能抱憾了。如今,我也只希望接任之人能来得晚一些,好叫我能跟大哥一同上路啊。”提到正经差事,林如海还是很严肃的,一点儿不像赦大老爷能随时撂挑子。

“罢了,不说这些愁人的事了。你既然已经定下要进京,可曾遣人先回京收拾房舍?我记得你们林家在京里似乎有座老宅,不过怕是有十几年都没人住过了吧,那房子还行么?”大老爷烦躁地摆摆手,盘问起旁的事来。

“已经派了人去,那宅子确实年月久了,不过一直都有下人看守维护,想来多下下功夫,等回京时住进去该是没问题的。”林如海也不纠缠这那话题,贾赦身上的差事他多少知道些,明白那不是他该打深究的。

不多时茶点一一送上来,赦大老爷便忙着照顾几个孩子吃喝,就顾不上跟林如海搭话了。林如海这是头回跟他们出门,也是第一回见贾赦如何照顾孩子们的,不由得暗暗咂舌。

在印象里,这位大舅兄一直都是个没担当、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即便如今对他已经印象大善,林如海却还是没能想到,他对孩子们竟能耐心至此。亲自教他们如何吃汤包,有再三叮嘱着小心莫烫着,孩子们有什么要求都一一满足……这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林如海正自感慨,忽然便听见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隐约能听见有个女子呼喊着“救命”什么的。身为扬州的官员,虽非主管地方政务的,林如海仍旧皱了眉头,正要命人下去查看一二时,却忽然瞥见了贾赦听而不闻的身影。

“大哥可听见什么动静,咱们要不要管一管?”

赦大老爷闻言奇怪地看他一眼,先给仰起脸的老儿子拭了拭嘴角的汤水,才道:“管什么?你我都不是扬州的地方官,又不着插手人家的地方事务吧。再说了,这里是扬州城,便有那欺男霸女的,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大乱子,他扬州知府不打算干了?”

“呵呵……”林如海闻言便有些讪讪,倒是他让大舅兄看笑话了。这事确实不该他管,便是真的看不过去,派人往衙门说一声便是了,扬州知府还敢放着不管?

里边两人都不打算管事,外面的吵闹声却是越来越大了,应该是闹事的人在往这边靠近。可即便如此,赦大老爷同林如海依旧安然而坐,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大人们没太大的好奇心,可娃娃们不行啊。最起码,贾小琮便有些坐不住了,拉着王板儿就往窗边蹭,连带着两位皇子也跟了过去。他们除了板儿,不是在深宅大院就是在深宫大内长大的,何曾见过这种热闹,既然遇见了肯定就不能错过啊。

眼瞅着四个半大娃娃排成一溜儿,一个个踮着脚趴在窗沿上往下张望,大老爷便忍不住失笑。罢了,既然娃娃们想要看热闹,他倒也不会拦着,那便一起看看吧。

于是大老爷来到床边,挑了年纪最小,个子也最矮的王板儿抱起来,自己也往下面看去。

只见,福春茶舍不远处已经闹成一团,似乎是一个纨绔子弟带着下人们,将一个姑娘围着当中,言语动作上多有调.戏。因离着茶舍并不远,大老爷居高临下的,倒将他们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这位大爷,小女子只是卖身葬父,甘愿为奴为婢侍奉主子,却并不卖身为妾,求您放过小女子吧,求求您……”说话的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清丽白皙的面庞,一双如泣如诉的泪眸,在一身素服的映衬下,益发显得楚楚动人。

“废话,爷卖你回去,不让你为奴为婢,难道还让你当主子不成。你既然卖身葬父,又开出了一百两的价钱,爷也不跟你讨价还价的,你凭什么不卖给爷?怎么,你卖身葬父还要挑人?就不怕挑来挑去,你爹的尸首都臭了,如今可是六月的天气,可放不了两天的。”说话的纨绔吊儿郎当地摇着折扇,说出来的话能让人绝倒。

赦大老爷一听这话就乐了,定睛去瞧时便发现,这说话的竟还是个熟人。这纨绔子不是旁人,正是薛家那个爱闯祸的呆霸王——薛蟠。大老爷也不由疑惑,薛蟠该是在京城的,怎么到了扬州这地界上,还又瞧中了个卖身葬父的小娘子。

薛蟠说罢扔出来个装银子的荷包,便叫下人去拉那小娘子,看样子是不打算磨蹭了。那小娘子却似乎十分不愿,挣扎地十分剧烈,大声喊着“救命”。她似乎在挣扎中瞧见了赦大老爷,便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直直地望过来,口中一声声哀求着“老爷,这位老爷,救救我……”

耳中听着那一声声杜鹃啼血般的呼唤,赦大老爷不由微微眯了眼。怎么这事儿,倒好像是冲着老爷他来的呢?这也不怪赦大老爷多疑,实在是事情有些凑巧,这小娘子的卖身葬父也颇有违和感。

顺着小娘子的眼神看过来,薛蟠也瞧见了赦大老爷,当时便是一愣,心里猛地就有些发虚,但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他不过是买个卖身的丫鬟罢了,一两银子不少给,说到哪儿他也有理啊。便是有错,那错的也是这个卖身的小娘子,可不是他薛大爷。

“文龙,还不赶紧上来,莫要在下面丢人了。对了,把那小娘子也带上来。”大老爷放下王板儿,又将几个娃娃撵回桌边吃东西,才伸手虚点薛蟠,让他到楼上来。不管是不是冲老爷他来的,试一试便知道了。

薛蟠连忙答应一声,心中颇怀忐忑地进了茶舍。这小娘子长得十分对他胃口,他是志在必得的,可若是等会儿大老爷跟他要人,又该如何是好呢?他可是听说过,这位赦大老爷才是色中饿鬼,最是人老心不老的,房里不知摆了多少姨娘呢。

赦大老爷是不知道这厮的小心思,不然非抽他巴掌不可。老爷他虽然确实混账过,可早就改过自新了好么!屋里的姨娘们早就散了大笔的银子,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处,一个都没剩下呢。

“怎么回事,一清早地就闹得乱哄哄,你是皮子痒了不成?”薛蟠上楼见礼之后,大老爷没好气地夺过他的扇子,毫不客气地敲他一记,“你什么时候到这边来的,来干什么呢?”

对于薛蟠,赦大老爷的感情很复杂。在“梦”里,他与薛蟠还是有些交情的,但对他的憨大胆儿和闯祸的本事,也是心有余悸。不过,这小子也不是全然没救,倒是知道几分情义,就是不知道教不教得好。

薛蟠被敲得有些懵登,他与贾家虽然有亲,也借宿在荣国府上,但对这位大老爷却并不熟悉。这会儿被他如此对待,没觉着受了屈辱,反只觉得十分亲近,倒也是怪了。

不过,他这人有样好处,凡是想不通的事不想便是了,当即嘿嘿一笑,道:“还不是为那海船出海的事,我来南边儿办货呢,都来快一个月了呢。我知道您也在这边,原还想着去拜见您,只是怕耽误了您的差事,这才没敢登门的。”

“哦,我记得薛家并没买着海船啊,你又来办什么货,可是租了旁人的船?”赦大老爷眼珠微转,笑呵呵地问道。

“嗨,那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我们家怎么没……”薛蟠见他和蔼,便忍不住有什么说什么,本来他也不是能藏住话的人。

只是,他话说了个头儿,便被一声含有带怨地女声打断了,“老爷,求这位老爷为小女子做主啊!”

第七十一回说海贸老爷诫薛蟠安探子误判不成事

小娘子的一声幽怨哀求,使得两个正叙话的人都向她看过去。只见她娇躯柔弱地跪倒在地,一张俏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却又不会显出丝毫丑态,那双被泪水充溢的雾眸,直勾勾地盯着赦大老爷,里面的哀求让人不忍直视。

赦大老爷一见到这番情景,登时便暗自庆幸。幸亏方才让林如海带着娃娃们去了隔壁,不然若被孩子们瞧见了这个,可得怎么洗眼睛才好啊。特别是迎春和黛玉两个女娃娃,若是受了这个的影响,老爷他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小娘子,还让人家哭着求我做主?”大老爷暗中拍拍心口,并不理会这会教坏孩子的,反倒向薛蟠道:“若是真的看上了,便把该走的程序走了,寻个人牙子去衙门办了身契,再想如何还不是在你。只是,可别忘了把人家爹给葬了,落下话柄不说,最怕那尸首放的时间长了,生出什么疫病来,谁知会有多少人遭殃呢。”

薛蟠听着这话便松口气,他确实是看上这小娘子了,本就担心赦大老爷跟他抢人,如今看来便是不会了。是以,这时的呆霸王也很是听劝,痛快地答应一声,道:“您放心吧,不会小侄虽然有些混账,可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方才就已经把那卖身银子给了,待会儿就让人去把她爹给埋了。”

他俩一来一往地商量得利索,卖身的小娘子却不愿意了。她一改方才楚楚可怜的神态,挺起腰板站起身,一手插着腰,一手将那钱袋子朝薛蟠扔过去,口中还骂道:“呸,我原来还当你是个好人,谁知进跟着他是一丘之貉,你们的银子还你们,我虽然人穷志短,卖身葬父,可我卖给谁也不卖给你。”这时候的小娘子,已经是怒容满面,俏脸儿通红了。

赦大老爷瞧着她只觉好笑,一瞥之下却又看见薛蟠对着她两眼放光,瞅着倒比方才还要上心似的,不由地暗暗扶额。这男人呐,见惯了千依百顺的女人们,猛不丁遇上这个千变万化的,怕是觉得新鲜,更是丢不开手呢。尤其,是薛小蟠这等花柳丛中的门外汉。

在赦大老爷眼里,他就是个假装长大的小屁孩儿罢了。

“不卖啊?那你走吧。”不等薛蟠开口,大老爷一摆手拦住了他,终于给了卖身小娘子一个正眼儿。旋即便转回头来,劝诫薛蟠道:“你也是的,这扬州城里卖身的丫头多的是,难道就偏看上这一个?她既然不卖给咱,那咱们也别太稀罕她去,换一个更好的就是了。”

薛蟠本还有些不情愿,可对上赦大老爷那忽然冷肃起来的脸色,不由自主地便乖乖点了头。亲娘啊,以往一直只看过这大叔笑呵呵的样子,这猛地一板起脸来,倒还真是挺吓人的。薛蟠抱着钱袋子捂在胸口,暗暗决定日后轻易不能惹这大叔生气。

见小呆子还算听话,赦大老爷满意地点点头,将人叫到身边来问话。仍旧问的是南下的目的,方才叫卖身小娘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断了,但大老爷不介意再问一遍。

只是这回薛蟠似乎有了准备,说的同方才有些找不上,只听他道:“可不是,好容易才租了个货仓,花了许多许多银子呢。我如今就在发愁,这一趟海外跑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儿呢。这不就想着到南边来,看看什么货物更合算,能多赚一点儿是一点儿啊。”

赦大老爷笑着点头,心道小呆子倒也不是一点儿脑子没有,多少知道有些话不能跟他说呢。其实便是薛蟠不说,大老爷多少也能猜到。明面上,上回那些海船有数,没能轮到薛家头上;但实际上,薛家私底下怕是掏了老鼻子银子的,至少王家就没少掏薛家的腰包。

“稳妥起见,多带些茶叶、绸缎便是了,到了那边儿不愁卖,路上只要保管妥当,也不容易损失。陶瓷等器皿虽然也不错,可到底是易碎的物件儿,在海上太容易损失了。至于往回带的东西,便以宝石、金银和植物种子为主吧。特别是植物和种子,捡着咱们这里不曾见过的,我这里是高价收购的,绝亏不了你。”大老爷不介意为薛蟠指点迷津,口中娓娓道来。

薛蟠听得连连点头,听到大老爷要收购的话,忙大包大揽道:“既是您要的东西,我跟他们说一声,帮您留意着便是了。等回来了变给您送去,哪还用得着说什么收购不收购的。您要是跟小侄谈银子,那就是瞧不起我。”

他本就是个大手大脚的,也并不在意些许种子什么的,那玩意儿又能值多少银子,哪比得上真金白银,珠玉宝石的。是以对赦大叔十分大方,要什么直接给了便是。

赦大老爷并不应这话,只是笑着对他摇摇头,便拍拍他肩膀,起身道:“得了,你忙你的去吧,我那边也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若是有什么事,便到巡盐御史官邸寻我,这阵子我怕是都会在那儿。”

说到这儿,大老爷想起了这呆子的憨大胆儿,又板着脸警告道:“既然是来办事的,就安分着些,别胡乱惹事生非,不然便是找到老爷头上,我也是不管的,听见没?”大老爷也怕,若是被这呆霸王当成了靠山,老爷他还不知道有多少黑锅要背呢。是以,丑话得说到前面来。

薛蟠不以为意地点头答应了,心里面却紧着撇嘴。这大叔也是的,好像谁非得粘上他似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爷他背后好歹站着金陵四大家族中的三家,也不是谁能轻易招惹得起的。便是惹了事又如何,他舅舅官居二品,还有什么能摆不平的?

方才听他说话实在的,还当他是个值得交往的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嘁!

大老爷瞧他那模样,便知道这呆子没将自己的话听进耳里,同样也不以为意。他能听老爷一句劝呢,日后也许便不会惹出送命的祸来,不听也就算了,到时吃亏的总是他自己,怨不得旁人。

“咦,你这小娘子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已经叫你走了么?快去忙自己的,该卖身卖身,该葬父葬父,别耽误了你父亲下葬的时辰。”赦大老爷方出了这边雅座,要往隔壁去的时候,面前猛地扑过来个人影,让他险些没收住脚提上去。定睛一瞧,却是方才宜嗔宜怨的卖身小娘子,不由就乐了。

这一番试探下来,这小娘子果然是冲着老爷他来的吧!

“小女子方才冲撞了老爷,却得您出言相助,才能逃脱那薛家大爷的魔掌。心中实在惴惴不安,是以在此等候老爷,想跟老爷道个歉并致谢。”小娘子脸色十分复杂,又是羞愧又是感激,甚至还隐约能看出些仰慕的。她深深地向赦大老爷福了一礼,然后微抬起脸,盈盈地瞥向他。

“呵呵!你的歉意和谢意,我已经受到了,你忙去吧。”大老爷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居高临下地冷睇着卖身小娘子。怎么着,这是笃定了老爷他好se,定是要勾搭上才算完?

卖身小娘子被这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神情间便带出些慌乱来,不着痕迹地朝一处偷瞥。她来之前可没人告诉过她,这一回、两回、三回地被撵,下面该如何应对啊?!这老男人也是的,竟是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也无么,对她这样急需帮助的弱质女子竟不闻不问。

真稀罕啊!

赦大老爷并没在意她的小动作,举步绕过她便走。既然知道了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大老爷并没打算接手。什么放在身边儿,看看有什么后手啊之类的,赦大老爷根本不在乎。有了危险的苗头,那就要坚决地扼杀在摇篮里,这才是明智的做法。

实际上,便是大老爷没那么多脑容量,能够对着心怀叵测的人虚与委蛇,还要时时刻刻谨慎小心,生怕一个疏忽便会着了道。有那个工夫和精力,老爷他还不如去研究研究什么机器,造福百姓朝廷和祜祜呢。

到了隔壁雅座,迎面便是林如海带着调侃的笑脸,赦大老爷没搭理他,一个鳏夫想的倒是不少。他叫过昆仑来,低声吩咐道:“叫两个人去跟着那卖身的,老爷倒要瞧瞧是谁跟老爷背后使坏。真是的,便是想安插个女探子,好歹挑个极品的啊,瞧不起老子是吧?!”

林如海一听就笑出声来,待看见贾赦面色不好,才微微敛了笑容,道:“我手头上也有一些人手,大哥若是有需要的话,只管说一声便是。我寻思着,能使出这样不上台面手段的,怕也就是那几家而已。他们手头上,倒是有些人使唤呢。”

赦大老爷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谁家,当即便是一声冷笑。金陵甄家乃是老圣人安排在江南的耳目,手底下自然有许多人可用。前两年祜祜南巡之时,虽然将甄家的盘子毁得不轻,可这两三年下来也该缓过来了。

只是……你甄家便是缓过来了,也不该冲着老爷他出手,且等着老子的回敬吧。

果然不出大老爷同林如海所料,卖身小娘子踟蹰犹豫了许久,又或者是得了什么暗示,到底是离开了福春茶舍。在七拐八歪钻了许多巷子之后,见到了那本该挺尸着,等着被下葬的父亲。

第七十二回打上门去应嘉吓病老爷震惊元春上位

昆仑手底下的人,乃是跟着贾琏一同练过的,又是被他爹周奇调理出来的,各个都有些本事。赦大老爷一声令下,不过是后半晌的时候,便将上午那卖身小娘子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了。

卖身葬父的小娘子乃是金陵人士,人称三娘,但若从血缘上讲,她原该是姓甄的。无他,这三娘的生父不是旁人,正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不过,她乃是外室所生,根本就不曾认祖归宗,甄家族谱上也没有这号人物。

要说这甄应嘉也十分豁得出去,卖身葬父的说法都能往外抛,倒不怕自己把自己给咒了。又或者,他根本也没把那三娘当成是亲生骨肉,不过是个下贱之人生出来的下贱种罢了。

今次因着贾赦忽然南下,又在宁波船厂一呆就是好几个月,甄应嘉得了京中的密询,自然想要弄清这里面到底有何内情。

可宁波船厂守护得严密,里外都有军士看守,竟然他这个江南的地头蛇都毫无办法。再加上京里的人又催问得紧,无奈之下甄应嘉便出了下策,将主意打到了赦大老爷头上。

对于贾赦这个人,甄应嘉自认是有所了解的。毕竟,老贾家的族人、下人什么的,大都是嘴上没把门的,想知道什么很容易打探。

在甄应嘉眼里,贾赦如今也就是个好色无能却运气极好的老纨绔罢了。对付他不用多少手段,有几个瘦马便够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几次拐弯抹角送去的人,根本就没一个能到了贾赦跟前儿的,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是以,才有了这桩卖身葬父的戏码儿。

可惜啊,这一招也并没有奏效,贾赦那货好似是改了性子,是他失策了。

就在甄应嘉没好气地打发了三娘,发愁着到底要怎么回复京里,又该怎么对付贾赦的时候,外面的院子忽然乱糟糟起来。这让他不由一惊,忙起身叫人进来回是怎么回事。他这回到扬州来,乃是私底下的行径,并不想叫旁人知晓,这若是闹得动静太大,却是不利他隐瞒行踪。

“老爷,您快从后面走吧,是那贾家大老爷打上门来了。他好似已经知道您在这儿,一边往里闯一边叫嚣着让您出去呢。”进来的是甄应嘉的得利手下,一进门也顾不得见礼,便推着他往隐蔽的后门去,“他带的人手太多,怕是很快就能闯进来。”

甄应嘉听了也是一惊,侧耳一听果然就能听见贾赦的声音,“……姓甄的呢,叫他给老子出来。怎么,有胆子跟老子使手段,倒是没胆子露头了?甄应嘉,你还是不是男人,是就给老子滚出来。哼,你不出来也行,小的们,给老子见人就揍,见东西就砸……等这儿打砸干净了,咱们再上金陵逛逛去……”

这叫骂实在有些难听,甄应嘉在江南到哪儿不是被扔敬着、捧着,何曾被人这般指名道姓地骂到脸上,登时气得身子都发抖了。他有心去给贾赦些颜色看看,可也知道此时并非时机,只好捶胸顿足地咬牙忍了,先离开了这里再说。一切……且等日后的。

赦大老爷一确定了是甄应嘉搞鬼,当即便不顾林如海的劝阻,叫昆仑点齐了人手,抄家伙就往甄应嘉的所在去了。都已经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老爷他可不是个能隐忍的,怎么也得闹一场才是。

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他看在甄家乃是太上皇心腹的份上,倒也不会随意打上门去。可这一回大老爷却是算准了的,这甄应嘉绝非听老圣人之命行事,他怕是……投靠了旁的人呢。

他这回南下所为何事,京中的两代帝王尽皆知晓,甚至分别派了人从旁协助。如此一来,那两位对贾赦在江南的行径了如指掌。是以,老圣人根本就用不着,差遣了甄应嘉在这里上蹿下跳的。

这必定是老爷他的行径,引起了甄应嘉背后另外一人的关注,却又没想到他同老圣人早有约定,这才用了甄应嘉这招棋。一则,甄家手底下的暗探确实有用,二则,也是想要顶着太上皇的名头,能更方便行事。

既然已经笃定了甄应嘉有了二心,赦大老爷自然不会对他客气,这不就带着人打上门来了。老爷他还真想看看,甄应嘉今儿跟这儿吃了亏,到底敢不敢到老圣人那儿诉委屈,给老爷他上眼药。

当然,从大老爷的内心来讲,他倒是希望甄应嘉撞上去的。毕竟,老圣人可不是那容易糊弄的,一旦瞧出甄家有了外心……哼,别说甄老太太只是他的奶嬷嬷了,便是他老人家的外家,也不会轻易放过的。日后,甄家可不就是个抄家问罪的下场。

甄应嘉实在没想到,这贾赦也有四十往上了,竟还是如此愣头青,还真的打上门来了。虽然心中怄气得要命,他此时却是不方便露面的,当即便随着手下往后门而去,打算先离开了再说。毕竟,这回的事内情有些复杂,他不好真个叫贾赦抓到把柄,不然……在老圣人和当今那里,都没法交代。

这想法是好的,只是却没能让他如愿。赦大老爷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又怎会轻易放过正主呢。老爷他从正门闯进来,带着人耀武扬威地打砸一通,后门那里自然也安排了人。甚至,不光是后面,大老爷带来的人手,直接就将整个宅子都围上了。

脱身不得的甄应嘉脸色很难看,待被带到了赦大老爷面前时,更加显得怒不可遏,不等大老爷开口,便疾言厉色地喝道:“荣侯,本官敬你乃是朝廷勋贵,称你一声荣侯,你却是如何对待本官的?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何时倒成了你的阶下囚,要让下人押送来押送去的?今日荣侯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那就别怪本官无情,少不得要上奏朝廷,势必要讨要个说法的。”

甄应嘉这话说得倒不错,他有官职在身,被赦大老爷的人这么强拉回来,确实是失礼了。他这也是要先发制人,将自己摆在礼法之上,今日即便吃了亏,日后也容易找回来。

可惜,大老爷从来不是个按牌理出牌的,并不吃他那一套,如今又捏着甄应嘉的把柄,自然没把他的怒意不平放在眼里,闻言便是一声嗤笑。

“上奏朝廷啊,本侯就等着你上折子呢,要不咱俩一块儿的?甄应嘉,本侯还真是没看出来,你倒是个不忌讳的,让亲生闺女卖身葬父的把戏都弄得出来。这要叫朝中同僚们知道了,怕都得佩服死你呢。怎么着,这小娘子可还认得,要不要滴血认认亲?”

三娘是被大老爷的人搜出来的,此时被带到了两人跟前,面无人色地跪坐在那儿,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这事……怕是有些误会。”甄应嘉见状便知道了,贾赦这怕是有备而来,立刻便缓了脸色,长叹一声道:“恩侯,咱们两家乃是世交老亲,我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等事的,实在是……恩侯,你也该知道,我手头上有些台面下的差事,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啊。”

赦大老爷闻言笑得更加讽刺,指着甄应嘉的鼻子,骂道:“放屁,少跟本侯来这一套!你是想说,你这也是奉上命行事,是上面对本侯有所怀疑,才让你做这些小动作的,是不是?甄应嘉,本侯今儿还就明白地告诉你了,老圣人和圣上都不会这么干的。你倒是跟本侯说道说道,你到底是听了谁的,上,命啊?”

甄应嘉原想着,自己打出老圣人的名号,好歹也能将贾赦这愣头青吓住,却没想到又被他语出惊人了。贾赦的话方一入耳,他心中便是一凛,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难看,脸上的汗也下来了。

他暗中靠向了八王爷,也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因向来做得隐秘,便是老圣人那里都没有察觉,贾赦如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暗中做得一些事,其实已经被人看在了眼中,甚至京中的老圣人、圣人都已经知晓了?这、这可……

“得,今儿本侯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昆仑啊,叫上人咱们且回吧。”见甄应嘉变了脸色,赦大老爷笑了,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达到了,便招呼昆仑一声准备走人。

临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回头道:“甄应嘉,日后可长点心吧,别把阖家老小都赔进去。另外,自个儿的闺女这么糟践,怕是要遭报应的。”

这话没叫甄应嘉有反应,倒是让地上的三娘身子微微一颤,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大老爷一眼。

赦大老爷又打又砸地闹了一通儿,拍片屁股走人了,留下的甄应嘉心中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他本就心里有鬼,此回又惊又怕之下,回到金陵便病倒了。大老爷却没空在意这个了,蒸汽机船回来了,他得赶紧回宁波去。

到了宁波一忙起来又是两三个月,赦大老爷刚一忙完,就打点了行装,同林如海一起进京。离家也有大半年了,他都想死儿子和孙女儿。只是,一行人刚走到半路,大老爷就被京里传过来的消息震惊了——老二家的元春,被老圣人封做太妃了!

等等,为什么不是祜祜纳了贾元春,反倒成了老圣人对她伸出了魔……那啥?!

第七十三回封太妃悔恨一二三成弃子亲人不关心

自打得知了大侄女封太妃的消息之后,赦大老爷整个人都傻了半天。原本,他不愿意祜祜纳了元春,就是不想跟祜祜差辈分啊,但是现在呢?

贾元春成了老圣人的小老婆,那不就是……赦大老爷扒着指头算了算,算清楚后便仰天长叹一声,老爷他的辈分儿忒高了啊!

不过,好在祜祜还是安分守己的,没对他那侄女动什么歪心思,不然……哼,老爷他肯定会跟祜祜生气的,肯定得好几天不搭理他。赦大老爷并不愿深想,为何大侄女有了归宿,却并不是宇文祜时,自己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更是深感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震惊过后,大老爷不由对皇宫里的恩怨情仇十分好奇。“梦”中贾元春明明成了祜祜的人,为何如今倒是跟了老圣人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真是十分好奇啊,也不知这船什么时候能到京城,老爷都等不及去问祜祜了。

若是赦大老爷还只是单纯的震惊好奇,荣国府里的气氛就有些古怪了。

府里进宫做女史多年的大姑娘,终于熬出了头,从奴才熬成了主子,甚至还一举荣登妃位。尤其,喜讯还是在老爷生辰的时候传来,这本该是件大喜事的,应该阖府上下一同欢庆,再广邀亲友大摆筵席。

荣国府虽然也是这样的办的,可主子们的脸上却多少能看出些僵硬来。至少,贾政夫妇两个笑得就很不自然,眼神中隐含的那种失望,是个明眼的都能看得出来。前来贺喜的亲友们,也像是约好了似的,大多都是送上礼物和贺词,便借故告辞离去。

等到了傍晚,送走了最后的宾客,贾母同贾政夫妇三个,默默无语地坐在荣庆堂的上房,一个个沉吟不语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他们当初舍得送元春进宫当女官,打的自然不是老圣人的主意,而是瞄着下一任帝王的。毕竟,当时太上皇虽还没退位,可也已经年近六十了,元春跟了他老人家没有前途。老圣人膝下儿子众多,又已经上了年纪,元春即便是生下小皇子,也没有日后继位的可能。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几年,绕了多少圈子之后,他们的元春到底还是跟了老圣人,还是退了位的老圣人。虽然一举荣登妃位,可那又能如何呢?

一个太妃而已,太上皇活着,她还能有些排场地位;可若是太上皇一旦不在了,一个太妃还能看到什么希望?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青灯古佛地在深宫里过完这辈子罢了。

况且,老圣人都这般年纪了,前几年又曾大病一场,身边的妃嫔们多年都不曾有孕了。若是早些年的话,元春说不定还能盼一盼身孕,膝下若是有个小皇子的话,多少还能有些盼头,日后等小皇子成年出宫,还能将她接出宫去赡养。

可如今?!

当时宫里来人想他恭喜,贾政原还以为是女儿得了今上的青眼呢,心中的激动狂喜就别提了。可等到了宫里就被一盆冰水泼下来,什么火苗儿都浇熄了,贾政恨不得都能哭两声。可当着太上皇的面前,他又哪敢呢?不但不能表现出不满来,还得感激涕零地谢恩叩拜,心里却已经苦得要命。

“唉,此次进宫谢恩,来去都是匆匆的,跟元春也只是匆忙见了一面,连句体己话也不得多说,便得赶紧出来。到如今,咱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圣人怎么就……唉——”贾母说到这儿,又是一声长叹,这一两天她叹气的时候,比往常一年都多了。

她对大孙女元春是寄予厚望的,这些年更是没少往她身上投银子,可如今……唉,怕是都要化成泡影了。想想每年送进宫的银子,贾母便不由心疼得直抽抽,心里不知有多么悔不当初。

当初,她就不该听信了那癞头和尚的鬼话,什么元日的生辰有大造化,都是放屁!她好好一个大孙女算是赔进去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早儿就让她跟了老圣人,好歹还能当几年皇妃不是。可如今上来就是太妃,白瞎了她的元春啊!

“应该是太后娘娘寿宴上出的事,我隐约听夏太监提了一句。”贾政的神情也很颓丧,摇摇头怅然道:“这事怕是有圣上和太后娘娘的手笔,他们两位博弈,却让元春遭了无妄之灾,或者就是……”

贾政的话没接着往下说,但贾母却听明白了。太后娘娘这半年多十分看重元春,常差遣她到圣上跟前露面,这事他们都是听说了的,私底下也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这便是有意抬举元春,让她入了今上的后.宫。对此,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十分乐见其成,毕竟他们求仁得仁啊。

可看如今这风云突变的情势,怕是今上对太后娘娘插手他的后.宫十分不满,暗中使了什么手段,没有顺势收了元春不说,反而还将老圣人抬出来,将了太后娘娘一军。

“去慈宁宫谢恩的时候,太后娘娘的脸色很不好看,说起话来也很敷衍。”王夫人一手握着佛珠,一手拿帕子轻拭了拭眼角,悲声道:“我瞧着如今元春怕是得罪了太后娘娘,日后在宫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处境呢,这、这可怎么好啊……”

贾母闻言也点了点头,她是同王氏一起见的太后娘娘,那脸色可真是难看,甚至连一点掩饰都没有。想来,元春没能跟了今上,反而爬上了老圣人的床,让太后娘娘失算的同时,也是大丢颜面的。

她倒没有想到嫉妒什么的,毕竟太后娘娘都那样的岁数了,有身为一国之中地位最高贵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呢,老圣人?不是贾母看不起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罢了,还能让人怎么嫉妒得起来。

“政儿,明日你寻个机会,去见见了戴内相,好生问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另外,求他帮忙多看顾些元春吧,那孩子……也是可惜了。”贾母沉吟了半晌,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一过了遍,方吩咐贾政道。

另外,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日后怕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往元春身上堆银子了。唉,荣国府安排十来年的一步棋,到如今算是全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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