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赵先生和妻子都是当年的角儿,这两根小黄鱼在当年的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要是唱的好,赶上有老板捧场,那都是往台上砸大洋的。
一场下来几根小黄鱼都是有可能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处宅子本就是他们辗转了几次才搬来的。
当初的大宅早就卖了,因为不敢住啊。
搬来这处小宅子,本以为会安稳了,低调了,可是没想到更汹涌的潮水来了。
“好,我卖!”
赵先生思索了一阵,在李学武混不在意的态度中,在丁万秋催促的眼神中,还是咬咬牙说了卖。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跟李学武还还价的,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李学武已经说了,直来直去,就这个价儿。
“于先生好!”
“这……”
看着极是互认,不过不是真家伙儿,都是些花棒花枪。
窦耀祖可是心里清楚,他们这些穷哈哈可没有刚才这几位先生有钱有门路,可以远走他乡。
这里毕竟是人家住习惯了的家。
李学武不爱看戏,所以对她们以及听到消息出来望着的一大堆徒弟们无心搭理,拎着本子带着窦师傅进了堂屋,丁万秋两人也停了话题,目光看向了李学武。
说着话指了指北面儿道:“跟山里要了点儿木头,您要不要去看看,有合适的留出来打个家具啥的”。
“今日多谢丁师傅”
每一块儿土地上都有一颗果树。
他们现在算是举家搬迁,南下港城是要过桥过海的,哪里敢几家就这么启程。
“我知道,我知道”
丁万秋看了看于先生,又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了大姥道:“有个事儿得跟您说一下”。
李学武站在院里打量着果树,却是见着上次给他开门的那个大辫子姑娘并着两个姑娘一同从后院走了出来。
“是是是”
由着于先生和丁万秋送出来,李学武在门口跟两人客气了一阵,将车后的藤箱拿出来递给了丁万秋,两人便起车往回开了。
“好”
随后便是站在大辫子姑娘一侧的瓜子脸姑娘对着大师哥朱叔宝问道:“师哥,师父是要卖房子?”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些戏袍都不止半根金条,更何况那边可是有着整套的戏班子家伙事儿的。
“够,就怕你突然回来,多带出来了”
见到李学武这么说,于先生的脸色也是有些无奈,但还是痛快地点了点头。
也是等了李学武的汽车离开后,这才回了院儿。
傻柱应了一声,随后皱着眉头问道:“刘海中怎么出来了?刚才我还见着他回家了”。
今天要去的有五家,都是上次在丁万秋那边见到的。
大姥知道李学武经常往山里去,去也是去红星村。
“唉~~就依你的”
丁万秋主动上前扣响了门环,转回身对着李学武说道:“进去你就知道了,跟我家可不一样,你不按门铃我都不知来人了”。
于先生点头认可了李学武的话,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一般没能耐的还真不敢动这个心思,有能耐的又不缺宅子。
这在走的时候可是准备带上的,他到了南边儿也是准备重操旧业,再吃这碗饭。
刚买了人家的宅子,又在这边吃喝,不大好,李学武是个实在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哦,是上次唱那个……很好的吧,不错”
李学武的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道:“你我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买的是这院子,不是您的无奈和故事”。
不知长了多少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于先生种的,这花开的倒好。
红红火火,多子多孙嘛。
定下的条件也是一样,都是家具家用留下,财物行李可以带走,一处两根小黄鱼。
出也出不去,走也走不了,只能一辈辈地生活在这里。
于夫人的到来给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也让于先生有了思考的时间。
倒座房的饭刚吃半截儿,听见车动静,几个小子出来帮着李学武把肉搬了进去。
说笑间,窦师傅解释道:“孩子她姥爷和姥姥今天从乡下来了,我得陪着丈人喝酒”。
李学武倒是听见那边三个小姐妹悄声说开了。
“好,三根”
“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再有,李学武不大在乎这几百块钱,这处院子确实收拾的好,窦师傅给出的判断也很好,基本上不用翻修。
李学武站起身,对着厢房赵先生的家人微微颔首,表达了歉意,说着话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于先生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学武说道:“那些东西我也是有几年没用过了,只是孩子们平时练习的这些放在外面,今晚我叫孩子们点验出来,您再来验收”。
“是嘛,那可要好好瞧瞧了”
“最后这处是于先生的,上次要跟您表演的那个”
刚才于先生说给李学武点验一下厢房里的东西,李学武也没在意。
因为按照实际,他给多少对方都不会领他的情,都会觉得给少了。
李学武正拿着一柄宝剑看着,刚想拔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却是听见身后有人开口。
更没有大宅子可以卖做路费和东山再起的费用。
其实这很不讲道理的,李学武不买的话他们求着买,李学武要买的话隐隐的又有些不对来。
李学武洗好了以后,接了于丽递过来的毛巾,走进东屋,挤着位置一起吃了。
这会儿三人都打量着背着灯光站立的李学武,显然对他出现在这里是很好奇的。
备不住东四六那处宅子就要用到。
李学武笑着对窦师傅说道:“咱们去吃羊肉锅子吧,您忌口不?”
可李学武还是能感受到这些姑娘的目光注视着这边,显然是对师父要走的事儿不知情的。
戏曲师傅,这院里便跟武馆相似些,立着十八般兵刃的武器架子。
道是师父和父亲商量,要去南方呢,有的徒弟带,有的徒弟……
哪有没挨过打的京剧大家啊,鸡还没醒呢,他们就得起来练嗓子。
“徒弟怎么了?看着不错”
从几人的反应中就知道,这三位姑娘里,至少两位应该被师父抛弃了。
更何况刚才从后院儿出来的姑娘也不老少。
跟李学武两人客气完,于夫人会意地转过头对着自己爱人说道:“一路上不知要遇到什么呢,那些到了南边儿再置办吧,咱们轻装上路,孩子们也好轻松些应对”。
离着最近的便是一颗樱桃树,另一边的是棵石榴。
“您也用这招儿啊?呵呵”
等李学武把车停好的时候,正好七点。
大姥点点头,跟老彪子商量了一下,定了个时间。
瞧见自己不懂戏剧的时候不愿意,瞧见自己要走更是要亲自给自己表演。
就算是他们都带着功夫,可那都是抵不住特殊贼人的。
门口的台阶也是三级,两边各有石狮子一个,门墩一个。
他们也不想背井离乡,只想日子过的好一点儿,过的安稳一点。
“真不是!”
于先生不甘心地看着李学武,而李学武不言语地眯着眼睛坐在那儿不说话,一时便僵在这了。
“没问题”
李学武点点头,睁开眼睛看着于先生说道:“但有几个条件”。
“三根”
显然这些学生晚上还是要练功的,院儿里的行头和道具都还在,许是要走一出儿戏来。
丁万秋解释道:“于先生有大才,被聘为了戏剧学院的老师,除了登台献艺,基本上都忙于教学”。
三人站在正房前客套了几句,由着于先生请了几人进了堂屋分宾主落座。
李学武带着窦师傅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丁万秋还要跟赵先生叙说两句。
说着话介绍了窦师傅,言说由着窦师傅验看一遍。
等李学武进屋的时候,于丽站在厨房问道:“吃了吗?”
“后院吃饭呢”
所以在李学武说出以金条进行结算的时候,他们思考了一阵便也就应了。
“还成,能进食了”
有儿徒也有学徒,哪一行都是要看灵性的,京剧更是如此。
“今天家里有客,都等着我呢”
“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窦师傅在本子上给写了几处毛病,当时李学武没有说,只在心里给估计了一下价格,就算是最终的定价了。
对于李学武,她的印象是极深的,无他,李学武长得高,还吓人。
李学武跟赵先生打过招呼后,便启程继续看房子。
李学武则也是给老彪子说了一会儿帮自己烧炭,明天要用。
他的书房里可都是他淘换来的宝贝和以前的名人送给他的字画。
“红梅!”
几个小师妹当然不敢违了师哥的命令,虽然听见这消息都是脸色雪白,但都强忍着往一边去了。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李学武的身份,那天她们去的徒弟都听见武馆丁师傅说了,这位身份及其显贵。
再一个,这个时候的宅子也不许买卖,私下里可以做字据,但毕竟要担着风险的。
于夫人显得落落大方,先是对着李学武道了一声谢,随后又对着丁万秋道了一声辛苦。
随后打眼儿一瞧丁万秋身后的李学武等人便住了嘴,退着身子站在了一旁。
说白了,就是父母送出来就不打算要的,师父也不给的那种。
能这么痛快达成交易,除了李学武的爽快外,也有时局动荡的原因。
“甭管了,顾好你自己”
李学武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人呢?回去了?”
两人正聊着,丁万秋被赵先生带着徒弟给送了出来。
“东家,我们去看看后院儿”
李学武打量她们,那个大辫子也看见了李学武。
跟儿子闺女是一样的。
别人的话他可能会梗着脖子犟嘴,可李学武的话不听不行。
说着话看了看书房的书,又劝道:“那都是戏曲的书,不值钱的,就算是孤本能顶黄金?”
李学武看了看正在吃饭的东屋,问道:“够我的吗?”
因为李学武是买家,丁万秋是中间人,所以丁万秋坐在了一边,李学武带着窦师傅坐在了一边。
“找我?”
偷偷的瞄了两眼,见着李学武转过身去不看她们,去又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丁师傅,您来了”
如果现在把碗卖了,他拿什么吃饭?
“给各位添茶”
天黑了,屋檐上的灯照射下,倒是一番景色。
因为有着丁万秋在其中斡旋,把赵先生那边的价格也告知了,所以这三家也都点头同意了。
为啥?
“我不是慈善家”
而且这件事本身他们几个也是捡了丁万秋的光儿,是人家丁万秋央求了这位,才能把手里的房产处理掉。
“还是您的交际面广,贵人多啊”
李学武走回到座位边,将手里的本子放在一边的小几上,边坐下边道:“先前四位先生的宅子我都定下了,您这处我也不糊弄您,一口价两根半小黄鱼,条件一样,除了钱财行李,其余的家具家用要给我留下”。
窦师傅微微点头,随着引路的小伙子往后院儿去了。
这会儿又对着李学武说道:“我们都是没有根的人,这次还望李处长多多包涵了”。
当然了,这徒弟跟亲儿子和亲闺女还是有些区别的。
“好奇呗”
他是跟着来干活儿的,自然不用他去虚套客气,眼睛已经看向了倒座房的后墙和正门门厅、门房。
不是铁的,是木头的,他用手敲了敲才知道。
“李先生您好,师父刚刚还问起您呢”
“东家,看好了,前后都完整,后罩房是楼房,二层,用料也都结实”
于先生皱着眉头看了看那边屋子里他赖以生存的器具和书画,比卖房子还不舍。
同这位姑娘站在一起的便是刚才见着的,跟她一起出来的三位,显然是玩儿的好的。
“于先生,久等了!”
“住在家里的学生们比较活泼,让李处长见笑了”
他倒是没有注意这些,这个时候京剧大家都是会收徒弟的。
于先生也是正色了起来,看着李学武,等着条件。
多了少了的,无外乎就是那些东西。
走了一路,丁万秋的心思也是缓解了不少,面露感慨地说道:“说实在的,如果没有李处长帮忙,这次我还走不了”。
他也是经常去轧钢厂的,李学武的风评他也多多少少听见了不少。
“嗯”
丁万秋也是迫不得已,做起了沟通的工作。
李学武转头看了窦师傅一眼,道:“咱可别装假啊,我可是真心请”。
这个时候,都要往出走呢,谁有钱买宅子啊。
像他们这类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金钱,是安全。
丁万秋看出了李学武的疑惑,又介绍道:“这是朱先生的公子,拜在于先生的门下学艺”。
“放心吧,这就是咱们个人之间的事儿”
李学武转过身子,对着窦师傅叮嘱道:“看样子后院儿多是女眷,注意些”。
这小伙子岁数十八九,显然也是正在学徒的状态,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不知道是不是保护嗓子的原因。
李学武看了看这姑娘的脚,走路怎么不带声音的?
他的听觉还算敏锐,可刚才自己身后来人都没听见,可见着走路时都不带声音的。
门厅上的苏式彩画半新不旧,看来这处宅院的主人很是富庶,还有钱来维护。
五间倒座房加一间门房,不比李学武所住的那处院子小多少。
丁万秋也是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学武问道:“兄弟,您怎么……相中这些玩意儿了?”
去!擦桌子去!
丁万秋是劝劝这个,说说那个,想要在两根半和三根之间找个平衡。
李学武怎么不记得那老头儿,挺有意思的。
李学武对京剧知之甚少,倒是对这些道具比较好奇和欣赏的。
这边吃饭的还是那么些人,只是少了帕孜勒。
李学武没有多说,只是解释道:“他们正准开荒,要伐不少树”。
更可能的是觉得要走了,终究要说出来一些,省的心里烦闷。
丁万秋点点头,指着李学武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李先生”。
“那个……这是我的”
等进了中院,便见着上次跟李学武说话的于先生正站在正房门口等着这边。
丁万秋此后连带着李学武看了三家,从西什库大街真如境胡同往回看,基本上一条线,一直看到了雨儿胡同。
“您原来应该有个戏班子吧?”
丁万秋是四九城里的老人儿了,见得世面也多,社会关系也处理的多,最重要的是会用热家伙。
这姑娘伸手接了宝剑,看了李学武一眼便微微点点头便要往后院儿走。
李学武边开车边带着窦师傅往回走,今天麻烦人家来帮忙,自然是要请客的。
说着话看了看院子里听到消息有些慌乱地站在院里往这边看的徒弟们说道:“我的徒弟多,钱少了我养不活他们的”。
这眼神不是看向他的,却是看向窦师傅旁边站着的朱叔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