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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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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作者:麟潜

第9节

“是。”

灯火熹微,天还没亮,王府寂静,训场也空荡无人。

李苑在训场的铁栅门下站定,揣着手向里面张望,看见两三个穿黑衣的人影,其中一个是小七。

影七求了影四影五兄弟俩指点,影四作为统领自然答应,影五本就嗜睡,大清早被他哥拖来训场,抱着石柱也能打起呼噜来。

影七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金沙溢出指间。

他喘得厉害,寒凉秋日汗流浃背,双臂衣袖挽起,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肌r_ou_。

影五困得快睁不开眼睛,抱着训场的石狮子道:“唉呀小七……慢慢来吧……大清早的干嘛非要来挨打呢,你是有多想不开……别说王府了,你就是从北华这一片找,能有几个敢跟我交手的啊……”

影四面无表情,坐在一头石狮座上,翻看着记录战术的旧册,用笔勾画,漠声道:“太差了。”

飞廉组的鬼卫仍旧有难以攻破的局限,在地形复杂时可以轻功辅助,这样的空场里遇上对手无处遁形,很难活命。

影五说得没错,在实战里,擅轻功弱格斗的飞廉组鬼卫太容易牺牲。

影七无奈点头:“是,我会继续加训的。”

影四合上旧册:“不可急功近利。今后我会慢慢教你,今日足够了,回去休息。”

影五早就趴在石狮子头上睡着了,打起一串小呼噜。他打影七一只手足够,实在没什么挑战。

影七挣扎爬起来颔首作揖:“多谢统领……我再留一会。”

影四目视着影七许久,扛起睡得翻白眼的影五回园林睡觉去了。

李苑在训场铁栅门外伫立,无言望着一身伤痕灰土,仍旧固执留在训场里独自加训的小影卫。

影焱走过来,给李苑披上一件衣裳保暖,抱臂望着训场里孤寂固执的身影,朱唇微扬。

“小七和您少时很像。”影焱轻声道,“您当初在剑冢里也是如此,前辈说,要您拉断一万根弓弦,您果真就那么做了。”

李苑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光滑莹润的手掌和指节。这上边曾生了无数层硬茧,被父王逼着用药液泡掉了,从此再不准他碰弓箭。

“和我像……有什么好的。”李苑放下手,远望着影七挥汗如雨的身影,无奈笑笑,“一样被斩断羽翼,永远关在笼子里吗。”

影焱摇头:“殿下,您不会一直如此,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您自由。”

李苑咬牙道:“你们谁都别干傻事,我这样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纨绔一世,足够。”

影焱不置可否,颔首遵命。

世间许多事,不是一位世子殿下能够掌控得了的。

影焱问:“殿下去同小七说说话吗?”

“不了,回去给他拿点药,从我账上取。”

“是。”

李苑知道他的小影卫要强,每次见自己都把身上打理得一干二净,狼狈的样子一定不想让自己看见。

影焱陪着李苑回去,路上轻声感叹道:“殿下真贴心。”

李苑回头看她。

影焱弯起月牙似的眼睛微笑:“被您喜欢是件走运的事。”

李苑咳了两声:“不是啊,我没有啊,别瞎说啊。”

“属下告退。”影焱送世子殿下至寝殿,撤身隐没进y影之中。

影七今日寻了个空闲,向影四告了个假去影宫。

影宫坐落洵州,与越州相去不远,影七脚力好,半日就到了。

影宫守卫拦下影七:“站住,干什么的!”

影七摘下腰间红木影牌递上:“我来取东西。”

守卫一见这影牌上的天香牡丹纹,顿时肃立行礼:“原来是鬼卫大人,小人失礼,您请进。”

影宫三位掌事各司其职,李掌事李牧岚掌印,主考核选拔人才;薛掌事薛宁海掌罚,主刑罚c,ao练;赵掌事赵灵运掌兵,也称神匠,主铸造鬼卫神兵。影宫宫主不常现身。

影七进影宫时,薛掌事见人便叹了口气,这小子,挺过盐刑还当了鬼卫,地位还压自己一头,这可哪儿说理去。

薛掌事上前给影七行了一礼,心里只想着这小子千万别记恨自己。

影七至今看见薛掌事仍旧会脊背发冷,匆匆还了一礼便走了。

影宫里弥漫着y森潮shi的血腥味,从各个方向的刑室中传来凄惨哀嚎,影七低着头,双腿发软,扶着墙,指尖颤抖。

匆匆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影七扶着墙角干呕,呕到胃里泛出酸水,两个小腿都在发抖。

他没想到自己对影宫y影至此,盐刑留下的创伤不仅在身上,还在心上,若不是非回来不可,他一眼也不想再看见影宫的大门。

“哎,哥们,你还好吧?”

身后有人说话,少年的声音清脆天真。

影七缓缓回头,看见那小个子的少年。

颜伶商一蹦三尺高,见鬼似的后退咣当贴在墙上,哆嗦道:“寂寂寂寂寂寂寂哥?寂哥!我天天都给你烧纸啊你在底下过得好吗!不会是来带我走的吧?我我我我刚考进九婴组,前途一片光明,你可别带我走啊!”

影七见是熟面孔,缓了口气。

“进九婴组了,恭喜。”影七道,“再熬一阵,就出来了。”

颜伶商壮着胆子,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影七:“寂哥?活的?”

影七皱眉。

“真是活的!”颜伶商蹦跳着扒在影七身上,欣喜若狂,“老大你怎么挺过盐刑的,你真爷们!!!”

一提盐刑,影七胃里翻涌,恶心不已。

“不提盐刑。”影七强忍住没有失态,“我来取我落在这的东西,之前走的,太急。”

“行行行我带你去!”颜伶商堪比他乡遇故知,小个子跑起来虎虎生风,拖起影七就跑。

一路上狂吼:“喂!都看过来!咱们老大回来了!影卫!老大是影卫了!”

影七揉着太阳x,ue,低声道:“是鬼卫。”

颜伶商愣了一下,露出一个老驴啃着仙人球的震惊表情,比之前吼声高了三番:“鬼卫!”

这时候正是影卫训练兵休憩的时辰,大家都闲着,不多时就全被颜伶商给招呼过来。

影七像乍回花果山的美猴王,一群小猴儿叽叽喳喳涌过来围观。

影七即刻消失,冲过来抱腿的小猴子们扑了个空。

颜伶商从人群脚底下爬出来,追着影七跑了:“哎老大等等我呀!”

翻出训练场,落在后门附近,周围才安静。

颜伶商趴在训练场的小窗口,探头看着影七:“老大我不能出去,出去就要挨罚了。

“不必出来。”影七蹲在墙角,双手在一块压实的土地上翻土,挖了一会,露出布包一角,影七小心翼翼把布包挖出来,拂去泥土。

颜伶商趴在窗台上,双手支着头:“这不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嘛,那么贵重,要拿去做什么?”

影七默不作声,起身离开。

颜伶商叫了他一声,影七回头看他:“何事。”

少年托腮问:“老大你说,我能挺过这三年吗?”

“我会不会死在这儿?”

影七转身望着他。

颜伶商眨着大眼睛,揉了揉头发:“我不想当小乞丐了,我也想出去,当影卫。”

影七道:“在心里想一个人。”

少年一愣:“什么?”

影七的身影消失,留下一片冷寂风声。

“在心里想一个人,熬不下去的时候,就在心里想着他。”

这办法确实很好的,只可惜有副作用——

会迷恋上心里想的那个人,从此无药可医。

影七得赶紧赶回去,回去就是九月初六,世子殿下的生辰。

他回府的路上居然撞见了影四和影五,在朝着王府方向飞奔。

影五看见影七大吼道:“快回王府告诉殿下!上次那砒霜果然有问题!什么都别吃,什么都别吃!”

影七脸色一僵,如迅疾雷电,刹那间没了踪影。

影四影五在查影七所说砒霜之事,查了周边各个药铺出项,果真有几处有问题,有人在各个药铺采买一些不常用的药,从里面捡出有毒的几味,药铺的老板们都说,今日忽然就没人再光顾生意了。

且不论陈贵妃和陈元礼有没有这个胆子毒杀王族贵胄,有人在利用此事从中作梗,想借刀杀人是真。

影七御风而行,片刻间便回了王府,殿下的生辰宴尚未开场,影七飞快顺着堂檐进了大堂,落在李苑脚下。

李苑莫名其妙:“怎么了,气喘吁吁的。”

影七低声道:“殿下,饮食有异,勿动。”

李苑脸色一僵,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指尖沾酒在席桌缎子上写了几个字,指给王爷看,老王爷看罢,眼神微凝。

影七才松了口气,刚想退下,便听一声悠扬的传告:

“陛下御赐秋酿玉露,贺世子殿下生辰——!”

李苑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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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作茧(八)

李苑平时不喜结交显贵,在座宾客也不过是几位老王爷旧友,梁三少爷跟孔言玺也在。

皇上身边的徐公公缓缓入堂,身后下人端一雕龙壶秋酿玉露,一玉杯,还有几个端着珠宝锦缎赏赐的宫婢,鱼贯而入。

在座宾客皆起身行礼。

有礼如此,主人不动筷,宾客亦不能动,孔言玺悄悄拿起一块糕点,被梁霄拍掉。

“别吃。”梁霄皱了皱眉,低声告诫。

孔言玺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梁霄轻声道:“刚刚那个影卫过来跟逸闲说话,逸闲就把筷子放下了,脸色不大好,这一屋子菜里想必有蹊跷,不吃为好。”

孔言玺哦了一声,小声问:“那圣上赐的酒,喝还是不喝?”

梁霄摇摇头:“满桌的菜,逸闲都可以不吃,唯独这酒……不能不喝。”

君上之赐,臣岂可辞?

李苑和老王爷一同起身行礼谢恩。

李苑低头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圣上御赐的秋酿理应是绝无异样的,但若是有心人故意挑拨齐王同当今圣上的关系,这酒里恐怕……

若真有毒,李苑喝了,老王爷纵横沙场数年,为大承守护江山数载,晚年便只有这个儿子是自己的命根子,齐王爷痛失独子,手握啸狼营三十万铁骑,起兵造反讨个公道绝非不可能之事。

若李苑不喝,便是拒圣上好意,齐王府本就因手握兵权功高震主,李苑忍辱负重隐藏锋芒皆是为此,那些文武朝臣便更有理由借题发挥,给齐王府按上一个蓄意谋反的名头,收回兵权事小,覆灭齐王一脉是真。

影七焦急地跪在李苑身后扯他后摆:不能喝,殿下、不能喝。

谁能保证这里面是干净的?

如今形势,除非赌一把,喝下去,无事,方能风平浪静。

但李苑又有几条命能赌?

老王爷枯槁的拳头紧握,缓缓起身:“苑儿风寒方病愈,臣弟代苑儿……”

他老了,横竖是要去见阎罗的。

徐公公有些不满:“王爷,这可是陛下赏给世子殿下的。”

李苑飞快起身抢过那壶酒,笑道:“小侄多谢陛下赏赐。”

打翻,打翻就行了,不慎拂了圣意的罪过,总比被污蔑谋反或是丢了小命强。

梁霄见李苑真要喝下去,急忙偷偷扯孔言玺衣袖,压低声音道:“快、快去找医殿的医者过来,快去。”

梁霄额头上也渗着冷汗,齐王府万一跟谋反牵连上,他们越州梁家也得跟着灭。又替李苑捏一把汗,若是这酒喝下去无事,还剩一桌菜,徐公公都来了,菜还能一口不动吗。

突然,李苑一个踉跄,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手里的酒被一把抢过去,影七夺过李苑手里的酒,仰头全灌进口中。

影四影五赶回来时,正看见影七夺了御赐的酒,全灌进嘴里,一滴不剩。

在座宾客全愣住了,这人谁?看他穿着普通的麻布常服,也不像有身份的。

“c,ao……”影五眼睛差点瞪出来,影四拉着影五站在大堂外,冷漠道,“所幸他没穿影卫服,不会连累王府。”

话虽如此,影四着实还是为影七的举动诧异了一把。

徐公公一张老脸都绿了,捏着兰花指怒道:“这、这、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苑也僵住了,一瞬间恢复了意识,趁机一把掀了面前摆满珍馐佳肴的桌案,一声巨响,饭菜洒了满地,吼道:“这是哪儿来的贱仆?!懂不懂规矩?!来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影四影五趁机冲进来,拖着影七架了出去。

影七脸色很差,被拖走时望着李苑,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

李苑看着影七渐渐出了自己视线,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几乎咬碎了牙,才没让眼睛里流露出任何痛苦,扬起嘴角笑起来,温和道:“小侄有罪,改日定给陛下一个交代。公公长途跋涉,不如……”

徐公公脸色才好看了些,道:“不了,殿下还是多留工夫教教下人吧,老奴,先回宫复命了。”

“公公慢走。”李苑满脸笑容洋溢,亲自送徐公公出门。

王爷目视着儿子一举一动,毫无破绽的明眸笑意,心里更多是酸楚和心疼。他自己无能,让苑儿受委屈,向一介阉人笑面逢迎。

又能如何?若他孑然一身,便是鱼死网破也要与他们拼个高下,他不能现在起兵攻进京城,让苑儿背上一个叛王之子的罪名,永远翻不了身,恶名留史,万世唾骂,不能让苑儿整日担惊受怕,不能安枕而眠。

他还没给苑儿铺好将来的路。

兵权不能交,齐王府不能倒。那么多年都忍了,不能功败垂成。

李苑咬牙切齿送走了徐公公,转身就跑,

全然没了世子风度,衣裳垂落长发凌乱,飞奔着追上正拖着影七去医殿的影四影五,影七扶在墙边,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酒里确实有毒。

有人蓄意挑拨离间,逼齐王造反。不料却出了影七这个变故。

“让开点儿。”李苑推开他们俩,打横抱起影七,朝医殿飞快走去。

影七意识模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一手抓住李苑的衣襟,一手摸自己怀里的东西,想把东西交给他。

“殿下……生辰……”影七用气声虚弱道。

李苑低头吻他额角:“不会有事,府上好药繁多,放心,不会死的,冷静点。”

其实影七很冷静,是李苑自己慌了。

孔言玺来得及时,带着魏世医拎药箱跑来,从半路截住李苑,给影七灌了一大袋子熬好的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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