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作者:麟潜
第21节
“是。”影七将羽箭cha回李苑箭筒里,领命闪身离开了。
李苑狠狠看着李沫,李沫扶着肩头的血洞,扬起嘴唇笑了。
“没错,也是我。”李沫露出两颗小犬齿,弯着眉眼微笑。
李苑重重把弓摔在地上,策马朝着猎场出口飞奔而去。
木弓在地上碎成两段,jian起几缕沙尘。
“李沫,咱们就此恩断义绝,届时再见,便是你死我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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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心骨寒(一)
李沫扶着肩膀的伤,伫立在荒野中,望着李苑策马绝尘而去。
暗喜挣扎爬起来,抹掉嘴角血迹,单膝跪在李沫脚边,低头认罪:“属下无能,没能护殿下周全,属下该死。”
“算了,去治伤吧。”李沫无心多言,接过暗喜手中的朱云鹿角弓,跳上马背,轻轻蹬了蹬,转身走了。
暗喜感激道:“谢殿下恕罪。”
李沫双眼无神,目视着李苑绝尘消失之处,自己抱着弓上的鹿角,轻轻抚摸,再把脸颊贴在上面,平复着赤红蝶纹裳覆盖之下剧烈起伏的胸口。
李沫收了情绪,背起鹿角弓,扯了扯马缰:“暗喜,走了。”
“是。”暗喜飞快隐没进密林荒野中。
贵族宴会这边歌舞正酣,孔二少爷闲来无事,去别处溜达了一会儿。孔言玺依旧规规矩矩坐在席位上,衣袖衣襟整洁如初,没有一丝褶皱,菜盘周围一滴汤汁都没jian落,桌上也干干净净。
其余的时间孔言玺的目光都在各个贵族身上游移,时不时去攀谈几句。
京城贵族有的知道孔言玺在孔家不受宠,并不正眼瞧他,看在他弟弟的面子上才理他几句。
孔言玺也不恼,言行举止彬彬有礼谦恭客气,也不多攀谈,只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几番交谈下来,才知南越战乱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岭南王屡次上书,请求朝廷调拨兵力去他们定国骁骑营,帮助抵御南越蛮族。
圣上已经派楚威将军整兵,集会宴罢就领兵支援岭南战事。此时四万ji,ng兵已经在京城外整军待发,只待楚威将军了。
这时候,却见李苑身边的那个护卫影七出现在楚威将军身前,拿着齐王世子的令牌,在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威将军的脸色倏地煞白,匆匆告了声辞便走了。
孔言玺眉头紧皱,紧盯着楚威将军,随后,李苑从猎场那边匆匆走过来,朝高台上摆了摆手。
高堂之上的霸下公主疑惑地看着李苑,犹豫了一瞬,借故下了高台,走到严丞相身边,装作不小心,拂袖扫倒了丞相桌前还没来得及喝的那杯毒酒。
“失礼失礼。丞相勿怪罪。”霸下公主道了声歉,叫丫鬟再倒一杯新的,离去时顺手收了战战兢兢的陈贵妃手里的半壶毒酒,到无人处随手倒进了池塘里,酒壶扔进用罢的食盘中。
霸下公主装作酒醉去外边吹风,趁着无人时找到了李苑,装作无意道:“怎么回事?”
李苑倒了一杯烈酒灌进口中,倚在栏杆旁闭着眼睛。
霸下公主注意到李苑的情绪,偏头看他:“你怎么了?”
李苑又灌了杯烈酒,深深吐了口酒气:“妈/的,是沫儿。我看错他了,我以为是丞相……或者太子。”
霸下公主瞪圆了眼睛:“沫儿?”
李苑勉强扯起嘴角:“他差点就一箭s,he死我,用镇南王府的狼头箭。派人去惊了镇南王妃的胎,小嫂子从石阶上摔下来,还不知道是生是死,那孩子还能保住吗。”
公主攥紧了拳头,一把抽出长裙里贴着大腿挂的猫眼斧:“老娘砍死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他还有人性吗?!”
李苑拉住她:“冷静点……他的目的在镇南王府……我去劝劝楚大哥,只要他按时出征,就不会有事的。”
公主低声道:“楚将军宠妻是人尽皆知之事,他夫人生死未卜,他怎么可能撇下王妃领兵离开。”
“好了,你去应付宴会的事,我先走一步。”李苑把酒杯扔到霸下公主手里,叫影七过来,匆匆赶往镇南王府。
他和影七赶到时,楚威将军正在房里陪着痛不欲生的妻子,产婆怎么劝都不出来,就用自己拿惯兵戈的大手粗糙拉着王妃的手陪着她,不停地用笨拙粗劣的情话哄慰着。
“婉儿,一会儿就不疼了,好婉儿,等你好了我就好好陪你,婉儿……”
王妃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拉着楚威将军的手不放。久征沙场的楚将军眼含浊泪,心里痛如刀绞。
李苑听着里面几乎生离死别的哀痛声情,深深吸了口气,牵过影七的手,紧紧攥着。
影七双手扶着世子殿下的手,低声劝慰:“殿下。”
李苑深深叹了口气,拉着影七走了,找了一间厢房进去,躺进床榻里,一动不动。
曾经在皇宫里,李苑和李沫关系最好,因为太子贵重,皇子疏远,这二人在孤独宫中相伴多年,一同读书习字,一同练武骑s,he。
后来李苑不再学骑s,he,常常偷懒,李沫就陪他一起捉弄先生,在园里搞破坏拆房子。
李苑最不愿为敌的人就是李沫。
影七关严了门,走到世子殿下身边。李苑爬起来,抱住影七的腰,把脸埋在影七腹上。
影七给世子殿下理了理发丝:“殿下,与您无关。”
李苑扬起头看着影七:“你看见没,李沫那么狠,他谁也不在乎,我若不反抗,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可如果我争了……我也迟早会手上沾满人命,变得像沫儿一样狠毒的。”
影七能感觉到世子殿下的紧张,尽量把语气放轻:“属下会保护殿下,不会让殿下受伤害。”
李苑突然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紧紧抓住影七的双臂,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低吼:“对,我差点就忘了,你拿什么保护!你拿什么保护?你为我挡箭你这是保护我吗?你是这是要我死!你看看楚大哥那个样子,他痛得一点也不比小嫂子轻啊!你为我挡了箭,我怎么办?我没有你我怎么办?!”
“……殿下?”影七茫然看着李苑,沉默良久,问道,“属下的性命有那么重要吗。”
李苑声嘶力竭:“你说呢——?!”
李苑一把抓过影七,把他按在床榻上,强行扒了衣裳。
骤然的疼痛让影七发出一声闷哼。
“你还敢吗,还敢这么不要命地挡箭吗。”李苑按着他两条细长的腿,低头质问他。
影七忍着疼痛和喉咙里的呜咽,低声道:“保护您是属下职责所在……”
李苑饮了烈酒,又受了巨大的刺激,一下子把积压了多少年的恐惧都拼命发泄在影七身上,用强行占有来纾解压在心头多年的积郁。
“别这样……”李苑低头埋在影七胸前。
影七忍受着世子殿下赐予的疼痛,微微弓起身子,轻轻捧着世子殿下的头,再放肆一些,用双臂将世子殿下保护起来。
“殿下,别害怕。”影七用低沉微哑的声音安抚,“属下……呃……还在。”即便痛,他甘之如饴。
李苑纯属在发泄自己的怒气,把影七的手臂和腰都攥出一片淤痕。
结束之后,影七侧躺在床榻上,浑身都软着,腿也酸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去摸自己的衣裳,艰难地将衣裳拿回面前,穿了一个衣袖就用尽了力气,躺回床榻里喘气。
一只手伸过来,把影七捞回怀里,李苑半醉半醒低头问他:“知错了吗?”
影七无力点头:“属下知错。”
“那要改……”李苑才倒下来,趴在影七身上睡着。
“是。”影七便如此守着,世子殿下睡得很不安,眉头一直紧蹙着。
影七休息了一刻才有了些力气,把世子殿下扶起来安放进被窝里,掩上被子。
这才爬下来,把衣裳穿严实。
下边肿痛,腰也隐隐作痛。
影七趁着世子殿下休息的间隙去把自己身子洗干净,这才留意到自己手臂上的淤痕。
是世子殿下留下的痕迹,影七轻轻抚了抚,暗暗希望这痕迹能在手臂上多留一会儿。
他路过镇南王妃的产房,听见里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影七面无表情,缓缓走过。
这种哭嚎无法打动他,他并不关心镇南王妃如何,也无法将楚威将军的心痛感同身受,他对于世间许多感情都视而不见,漠然置之,唯有面对世子殿下时,才能感受到心中波澜。
短短几年已经把本就清冷的影七磨砺得冷心冷情,对于世子殿下的爱慕却一如往昔,甚至每一天都更胜从前。
不管世子殿下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影七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追随,但世子殿下不能脆弱,他是影七的天。
他回到厢房时,世子殿下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影叠跪在地上,身上受了不轻的伤,正在回禀世子殿下。
影七悄声推门进去,站在外室中静待着影叠禀报消息。
影叠身上有几处剑伤,墨云锦衣被血迹浸透,雪白的头发上也沾着一丝血污。
影叠缓声道:“属下本在镇南王府守卫,以防不测,没想到暗悲突然偷袭,属下一人不敌,被他钻了空子。”
暗悲和暗喜的战力在暗卫中算上上等,可以与齐王府影宫饕餮组鬼卫媲美,两人分开时战力一般,合力时却是连影五也对付不了的。
暗喜会输给影七,也完全是因为影七实在太快,暗喜追不上而已。
李苑摆摆手:“你去临州杏堂疗伤吧,让他们用好药,银子记在王府账上。”
影叠垂着雪白的睫毛:“谢殿下宽恕,属下告退。”
影叠退出厢房,影七才迈进内室,禀报道:“镇南王妃难产,还没结束。”
李苑揉了揉眉心:“但凭天意吧。”
“你过来。干什么去了?”李苑拉着影七的手要他到自己身边去,揽到影七腰间时,影七微微抖了一下。
腰还酸得厉害。
李苑抬眼看他:“疼吗?”
这一次完全不像初次温柔,影七有些受不住,浑身都酸疼着。
李苑挽起他袖口,看着被自己蹂/躏出的一身淤痕,顿然没了当时在影七身上压着时候的威风,拿起药瓶给影七上了一遍药。
李苑问他:“那儿疼不疼?”
影七咬住嘴唇,偏头看了看别处。
李苑不由分说把影七拽上床榻,按着他腰窝撩开衣裳里里外外都上了一遍药。
“你还敢不听话吗。”
“属下……唔,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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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心骨寒(二)
李苑停了手,按了按影七的腰。
影七迅速收拾姿势,下了床榻,单膝跪在李苑面前。
李苑低头问他:“下次还挡不挡箭了。”
影七迟疑了一下,扬起头舔着嘴唇道:“挡。”
李苑扬起折扇作势要抽他。
影七挺直脊背,垂着头,一动不动等着主人惩罚。
李苑没下得去手,把折扇扔到一边。
影七低声道:“属下不挡,影五他们也会挡,殿下,您想成大事,总要有人为您牺牲的。”
“属下僭越,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李苑扬扬嘴角:“知道僭越还想讲?你说。”
影七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今日即便是镇南王妃不治而亡,一尸两命,您也不该有半分动心。”
李苑垂眸看着影七,他似乎都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少年了。他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旦看到他冷酷无情的天性,反而难以将这两面放在一个人身上。
“属下在影宫时,每日都有昨夜还与属下搭档的战友死在面前,起初属下也会伤心,但属下的对手会趁着这样的时机去偷袭属下余下的朋友,甚至让属下也重伤,从那以后……属下再没有为身边人伤逝而伤神半分……唯有如此,属下才是安全的。”
“你……先出去。”李苑忍住了,偏开头,“我怕我现在说什么伤到你,让我安静一会。”
影七毫不犹豫消失离开了。
他坐在厢房的房檐上,垂着一条腿,沉默望着天。
在王府里世子殿下随性又放肆,在剑冢里更是撒野,其实两个人身份和观念的差距一直都在,一出王府,一遇到真正的事,这差距就显得格外强烈。
影七冷酷,李苑多疑却温柔,他想不折分毫不沾血腥便能兼济天下,最是折磨自己的性子。却不想他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其实影七也想不明白殿下的心思,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再相爱也会有一道鸿沟隔着,跨过去了就再也分不开,跨不过去就越走越远。
一杯热茶水递到影七面前。
影叠坐在他身边,垂着腿,捧着小茶杯,滋溜喝了一口。拜暗悲所赐,影叠身上落了不少伤,衣领口露出一点裹伤的药布。
影七推了茶杯:“不必了,多谢。二哥没去杏堂疗伤吗。”
“殿下还在这虎狼窝里,我怎么走。”影叠眯眼笑笑,喝了口茶,“受罚了?被赶出来了?”
“嗯。”影七仰头看着天,搓了搓脸,随口嗯了一声,“说错话了。”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嘛。”影叠没忍住,笑出声来。
影七瞥了他一眼:“二哥还听墙角。”
影叠道:“不是我乐意听,殿下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动静有点大。”
影七没说话,可能是臊着了。
半晌,影七道:“我真不明白殿下在想什么。生在帝王家有几个是干净的,殿下太仁慈。”
影叠挑眉,他忘了,影七出身跟他们几个不一样,影七是贵人家的孩子,有生有养的,还有位隐世高人作师父,见识眼界都跟他们不一样。
影七见影叠看自己的眼神变了,随口道:“我爹娘走得早,师父的儿子也走得早,师父把我当亲儿子,什么都说些。”
影叠道:“咱们殿下也没必要像李沫殿下那么狠嘛。”
影七缓缓闭了眼:“我想让殿下当王。只有踩在所有人头上殿下才不会受伤。我见过殿下难过的样子,他连难过都只敢自己难过,殿下过得不好,他把善意都给别人了,自己一点都不留。”
影叠抿了口茶:“我没想那么远。”
“嘶……疼。药布裹得太紧了。”影叠从怀里掏出药瓶药布,脱了半边衣裳。把药布拆了,重新上一层药,再裹上一层药布。
影七不经意往影叠这边看了一眼,影叠自肩头延伸向下到手腕,整条手臂满满覆盖着一片银白双鱼刺青,雪白寒梅点缀,与他雪白的发丝眼瞳相得益彰。
真没想到,二哥平时温温柔柔的,身上还这么有故事。
影叠边裹药布边道:“别难过,夫妻吵架太正常了。我家的也常常和我吵,怪我总不回家。”
“二哥有家室了?”影七有些诧异,“那姑娘也是……白发……?”
“不是姑娘,跟你一样。”影叠舔舔嘴唇,曲起腿坐着,“也不是白发。白梅岭那么多人,一把火都烧净了。现在白梅长出来了,人都不在了。”
“别听小五胡说,我们不喝露水也不吃花瓣,生在那地方的人都会得这种病,头发,眼睛,汗毛,都是雪白的,不过也不耽误什么,就是怪一点。所以族长就让我们别下山。”
“那时候家里有人偷着走下山,这副怪样子被山下的人看见了,那帮人以为是妖物,把那小孩抓起来烧死,烧焦的尸体就挂在山底下。”
“后来小孩的娘不干了,跑下山要把孩子尸身抱回来,没想到山下的人跟着小孩的娘上了白梅岭,人人拿着火把羊油,在白梅岭里放火,拿着砍刀和锄头砍死所有白发的人,我家人什么都不会,不像我一样,他们只会种梅树,种花,种菜,烧饭。”
白梅岭一夜成了红梅岭,满地血/腥和尸身,一把大火,把万千白梅烧了个一干二净。
影叠说这话时雪白的眼睛一直望着远处,仍旧捧着热茶:“当时我就躲起来,等到大火烧尽了,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