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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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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作者:看长亭晚

第16节

清平迟疑道:“吴盈之事,殿下,要如何处置?”

楚晙走过来,梧桐树影映在她的衣袍上,她道:“我要处置谁,干卿何事?”

清平头一次觉得她的气势是那么的凌人。也是,楚晙身为亲王,向来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大概只有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偶尔不必端着架子,但若是她愿意,她便如同出鞘的剑,锐利无匹,自是要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诸般来阻。清平无暇去想为什么她平时面对自己时总收敛了些许,对吴盈的担忧在此刻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想法,楚晙见她一脸着急,倏然笑了,这一笑当真如云破月出,她自是风清月朗,翩翩有礼道:“李清平,你又是什么人呢?是为我所用的下属,还是你方才说的,故旧友人?若是前者,自然是我的人,那受我庇护,这件事自然好说;若是后者,这交情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无异于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清平眉头拧了拧,挺直了背,不让自己输了气势。她虽然知道自己和楚晙前尘旧事扯不清理还乱,以后的日子也就这么不痛不痒的磨下去了。但万万没想到楚晙手起刀落,来了一招快刀斩乱麻,连片刻都不容回转,只逼着她再次做出选择。

只是这次不同于四年前长安城门前分别之时,清平非常清楚的明白,吴盈的前程就在她的一念之间了。她这方心念急转,楚晙却步步紧逼,语气却平淡非常,道:“这就是你的深情,你的厚谊?也不过如此罢了,只是可怜你那好友了。”

她这话说的清平心中怒火中烧,她握紧了袖中手,掐了自己几遍才冷静下来,道:“她的生死前途不过是在殿下的转念之间,哪里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只是凭白无故拖累了旁的人,我人微言轻,怎比殿下金口玉言!”

楚晙盯着她,眼睛不眨一下,极轻的说道:“若是你一句话便可以了断此事呢,你说话又是否算数?”

清平脱口而出道:“那我自然就是殿下的人了!”

楚晙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清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感觉楚晙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着自己傻傻钻进去呢,堂堂信王,居然如此行事!她难以置信道:“你——”

楚晙轻描淡写道:“金口玉言?那就这么说定了。”

清平刚想反驳,却见她眼中溢满笑意,不复方才的盛气凌人,连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楚晙眨了眨眼睛,宫灯在风中转了一个圈,散落的光点倒映在她深色眼眸中,仿佛蕴藏着温柔的星子。清平心中胀满难言的感觉,在夏日微醺的夜风中,像饮了酒般,竟然有些头晕起来了。

楚晙提着灯,清平怔怔的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人就这么站着,清平只觉得身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不着地。她什么想说的话都想不起来了,楚晙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道:“你不是要反悔吧?”

清平差点一口气岔了,她回过神来,有些困窘和不知所措,楚晙握着灯柄,递给她,道:“给你的。”

清平接过宫灯,不解道:“给我的?”

楚晙笑了笑,以手掩嘴,无奈道:“今日是你十八生辰,莫不是忘了?”

清平恍然大悟,琼州习俗,女儿十八的生辰会得到一盏由父母亲手制成的灯盏,意为前途光明。灯柄上还留着楚晙的体温,想是一路握在手里不曾放下的缘故,清平低着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那盏灯做的ji,ng致无比,虽是简单的宫灯样式,灯罩上却有一行题字——“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这字眼熟的很,下面的私章只是一个‘珺’字,清平无措的提着灯,楚晙摸了摸她的头,将她耳边的落发撩起,道:“清平,遥叩芳辰、生辰吉乐。”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一个单身狗要写谈恋爱的故事啊风暴哭泣!

第61章科试

“生辰”清平握紧了灯柄,是了,今日确实是她的生辰。与她身份文书上的不同,但这才是真正的日期。

她前几年的生辰都是和同窗好友们一起过的,去外头饭馆一同吃个饭,这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说着年岁渐长,但她至始至终都明白,文书上的出生都是假的。这盏灯唤醒了她尘封久矣的记忆,她才恍惚想起自己真实的年龄。

楚晙道:“你歇息吧,我走了。”

清平有些迷茫,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一时难以应对。晚上的风有点冷,她缩了缩肩膀,感觉清醒了一些,握着灯去送楚晙,到了门口,楚晙道:“就送到这里好了,你回去吧。”又见她穿的单薄,便解了外袍披在她身上,只是两人身形相差略大,这袍子披在清平身上,看起来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顽皮少女似的,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有些愉悦,帮清平系好胸前衣带,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尖,楚晙道:“衣服借你穿,要还的。”

清平明白她的意思,要还的怕不是衣服,她是在等自己送上门呢,衣服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事到临头,清平只得道:“是,我知道了。”

楚晙一扬眉,在门外注视了她一会,清平被她看的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楚晙才道:“真知道了?不会是敷衍我的罢?”

清平恨不得她赶紧走,忙不迭点头,楚晙嗤笑一声,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清平等她走了,才关了门,拎着灯回到书房,书房的烛台被拿到正堂去了,她将灯盏放在桌子上,以作照明。她瘫在椅子上,望着宫灯,痛苦的叹了一口气。

她就这么歇了一会,只觉得思绪堵塞,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团浆糊。忽地闻到一股淡雅檀香,她全身一僵,还以为是楚晙又回来了,疑神疑鬼了半天,才发现是身上衣服发出来的。她手忙脚乱解开外袍,浸透檀香的袍子沾染了她的体温,附在她的单衣上些许,清平脸顿时不争气的红了,她胡乱把袍子堆在桌子上,又差点把灯盏撞到地下,黑暗书房里又是一番ji飞狗跳,她将灯放在地上,神差鬼使般伸手摸了摸那件袍子。

楚晙出了巷口,就有一辆马车在暗处等候,刘甄立在车边,见她来了恭敬道:“殿下。”

楚晙点点头,上了马车,刘甄见她神情愉悦,知道她此刻心情不错。却见她身上外袍没了,不禁有些担忧道:“殿下,您的外衣怎么没了?”

楚晙把玩着腰间的玉玦道:“留清平那儿了。”

刘甄登时开始对清平担忧起来了,这孩子到底过的有多落魄,居然连件衣服都没有了吗?

楚晙淡淡道:“她很快就要回来了,函枢一职还是交由她吧。”

刘甄不知她怎么又回心转意了,这都不是她能关心的事情。她从木盒中取出一套亲王服饰,道:“就要到齐王府了,殿下且换身衣裳罢。”

楚晙收敛了笑,轻声道:“更衣罢。”

齐王府位于京都北面,坐拥一处湖光山色,王府中雕栏玉栋,廊腰缦回,端的是气派不凡。

信王车马停在后门,立即被管事的迎了进去,一众仆役跪在马车外等候信王下车,楚晙一身绛紫王服,金冠玉带,款款而来,在众仆伺候下净手洁面,才悠然来到王府宴席上。

齐王楚昫坐在主位上,一身绯色王服,台阶下左右分别坐满了客人,她见楚晙来了,忙起身去迎她。楚晙避开她,只道:“皇姐这是折煞我了。”

楚昫生的与女帝有几分相似,不过有些发福,破坏了那种凌厉的感觉,圆脸瞧着十分和气,丹凤眼中闪过一抹ji,ng光,笑道:“四妹这就见外了,你我本是一家人,快上座!”

侍从搬来椅子放在楚昫边上,楚晙瞧见了心里一笑,面上却做出几分惶恐不安来,道:“怎能与皇姐并桌共食?这不合礼法罢?”

楚昫耐着性子道:“关上门来就是一家人,自家人吃个饭,无须多礼。”

楚晙瞥了一眼下面神色各异的客人们,妥协道:“那便听二姐的罢。”

楚昫闻言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快上座吧!”

楚晙落座后,楚昫也回到座位,向台下拱拱手道:“诸位,这便是本王四妹信王,她在行宫为母皇修行,不怎么出来,此番便由本王做主,带她来与诸位大人见个面。”

台阶下两排人齐声道:“参见信王殿下。”

楚昫满意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楚晙,见楚晙颇有些坐立不安,想是这四妹未曾见过这么大的仗势,怕是胆怯了。心下就有些鄙夷,不过是个无倚无靠的皇女,凭白无故得了母亲青眼,竟将科试主考这等重要的事交付与她,简直就是浪费!她一见楚晙这畏手畏脚的样子就觉得没劲,觉得她就是皇家的耻辱,怎能与自己平肩称王,并称姐妹?她虽这么想,但表面上仍是一团和气,道:“四妹不要客气,就将这儿当自己家就是了。”说着便有侍从将菜肴端上来,楚昫道:“听说四妹还在服孝,特地备了素斋,这壶中也是茶水,饮些不碍事的。”

楚晙感激道:“多谢二姐关怀。”

楚昫端着酒杯在手里,看她用了几口,以眼神示意边上伺候的人,那人便端着酒壶下去给客人倒酒,台阶下一人忽道:“臣下斗胆,听闻信王殿下乃是此次科试的主考官?”

楚晙停了手上的动作,用方帕擦了擦嘴角,注视着那人冷冷道:“孤正是此次科试主考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还需要‘听闻’?不知道阁下是何许人,竟如此孤陋寡闻!”

楚昫没料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便呵斥道:“放肆,怎地如此和信王说话?”转头又对楚晙笑了笑,道:“四妹不要介意,这是我府上的清客,粗鄙之人言辞失当,不必放在心上。”

楚晙垂目道:“四姐说的是,只是这人冒犯了我,要如何处置呢?”

她声音不大,台下宾客都听的清楚,方才说话的那人脸唰的一白,楚昫看了看那清客,很是犹豫,最后还是道:“拖下去。”

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按住那人的嘴,粗暴的将她从座位上拖了下去,楚晙满意的点点头道:“多谢二姐了,这等无礼之人留之无用,处置了也就罢了。”

楚昫心道这人真是睚眦必报,这样的小事也要怀恨在心,她完全忘了自己处置起人来更是如此,却莫名的对楚晙放松了警惕。

也是,倘若楚晙表现的泰然自若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这番行径虽不可取,但也能大致摸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唯恐自己身份被人看轻,故而要厉惩对自己不敬者,倒也是孩子气非常。

楚昫一派长姐的派头,脸挂上关心的神情道:“四妹说的是,你来的晚,用些饭吧。”

楚晙对这个姐姐的德行实在是太清楚了,她拱拱手道了谢,楚昫顿时觉得她还算有礼,忙召了乐师艺人表演助兴。

台下歌舞渐起,有乐曲助兴,主家还这么好说话,楚晙面色和缓了些,对楚昫举杯,答谢她宴请之仪。酒过半巡,底下的宾客醉的醉倒的倒,楚昫饮了不少酒,对楚晙道:“四四妹,你在那行宫也呆不了多久,想必要出来立府了吧?”

楚晙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的松了松,她脸色郁郁道:“怕是快了,只是小妹也不知要如何去打理王府,想想就觉得头痛。”

楚昫心下了然,一副过来人的态度,满身酒气的凑过去道:“不如做姐姐的帮帮你,给你挑挑人把把关?”

楚晙眼中一亮,道:“如此,小妹就不必去费心看那什么名册了,王府长史司一职至关重要,若是所托非人,那就糟糕了。”

楚昫哈哈笑道:“四妹不必担忧,这种事情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你打点好?”

这简直就是往信王府上cha人的好机会,楚昫自然不会放过,倘若王府长史是自己人,那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谁知楚晙却犹疑不定道:“只是母皇那里要如何去说?”

楚昫陡然清醒过来,方才饮了些酒昏昏沉沉的大脑在听到母皇二字后一瞬间就回过神来。她想往信王身边cha人,难道女帝就不会在信王周围安排人手了吗?一想起女帝的手段,登时就觉得心里虚的很,她含糊道:“若是母皇未曾为你安排人,那你再来寻二姐吧,倘若是母皇有心为你打理,咱们为人女的,也不要辜负了母亲的心意。”

这话她说的自觉有几分道理,就是不知道楚晙听了会是什么反应,楚晙脸上毫无不悦,道:“听姐姐的就是。”

楚昫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心虚,又叫人传膳,很是贴心,不仔细看倒有那么些姐妹恭顺和睦的意思。

待到宴会结束,楚昫借口醉了,遣了王府管事去送信王离开,自己屏退下人,独自来到一处院子。院子外皆有重兵把守,见了主子来跪地道:“殿下。”

楚昫道:“先生可在里面?”

“还未歇下。”

楚昫便踏入院中,这院子虽然小,但布置的非常ji,ng巧,很是显出居住者的一番用心。她来到书房,一文士打扮的中年女人正在看折子,见了她行礼道:“殿下。”

楚昫摆摆手道:“无须多礼,司先生,您方才在下面也瞧见了,孤这四妹如何?”

司先生放下手中的折子,道:“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楚昫听她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顿时喜上眉梢,道:“先生也这么认为?孤方才与她交谈间,也觉得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她和楚晙差了近十岁,这么说倒也没错。司先生请她坐下,才悠悠道:“殿下想拉拢她?”

楚昫不屑道:“拉拢,先生怕是太瞧得起她了,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罢了,孤只怕楚明先下手为强,从前楚暄不就是这么被她拉过去的吗?”

司先生笑道:“那件事也不是殿下的错,只是大皇女身边能人颇多,您没防备,这才着了道。”

想起往事,楚昫恨声道:“孤那三妹也是个傻的,跟着楚明有什么盼头?眼巴巴的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什么好的能轮到她?”

“要拉拢这位信王殿下还不容易么。”司先生淡淡道,“只消让人透出些卫贵君的事,还怕她会倒向越王么?”

“也是。”楚昫靠着椅子,拿起一本折子,才扫了几眼就暴跳起来,将折子砸在地上,愤怒道:“蠢货!一群蠢货!”

她愤怒道:“连个小小的祭酒都搞不定!这次科试再安排不了孤的人进去,怕这朝堂之上就要变作严明华的一言堂了!”

司先生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捡起那本折子看了看,原来是楚昫手下来诉苦了,这次科试她们想安cha自己的人手进入官场,那要怎么保证皇榜捷报,进士三甲皆有人在呢?最稳妥的自然就是买通主考,不过这次主考官是信王,任是哪个不长眼都知道这位是贿赂不起的,下面的人便在考卷上打起了主意。

其实泄题一事从前朝开始就有过,只要布置妥当,私下里安排好了也没什么事。从主考身上下不了手,但从保管试卷的人下手不就行了么?楚昫气急败坏道:“就这么一个小官还搞不定,孤要她们还有什么用!”

司先生劝道:“殿下请息怒,下面的人也有难处,不能一概而论的。”

楚昫颓然坐回椅子上,搓了搓手上的玉戒,道:“依先生所观,要如何行事呢?先前应承的几个位置必然要安cha咱们的人,不然要如何交代?”更别说那些个送了重礼的了。

司先生意味深长道:“殿下,属下有一妙计,就看您用不用了。”

楚昫疑惑道:“什么妙计?”

司先生点了点折子,道:“一石二鸟的妙计。”

清平一大早起来去官学点卯,离科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自然每日都忙的无暇分心,官学众官在掌院大人面命耳提之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ji,ng神,为科试而做准备。

开平坊的人已经将卷子印好了,在科试前天会召集所有同考官们在官学惟德院中把题目看一遍,外面派着禁军把守,只能进不能出,直到考试结束,阅卷封档。

在惟德院中的总裁官会拿出自己事先写好的范文下发众考官,这自然是经过了女帝的授意和批阅的。将这份卷子作为取卷的标准,并标明一干禁忌事项,而后开启封卷,点评阅卷。

阅卷官有二十人,各个都是进士出身,是饱读经书身经百战的学士们,她们阅卷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清平只负责协同开平坊将未开封的样卷运到官学中,而后交到惟德院,剩下就没她的事了。

运送试卷也算是一项习俗,祭酒需护送试卷在城中绕上一圈,不过也不必担忧有人抢试卷,因为都有禁军护卫,有冲撞者一律下狱,等科试结束后再做定论。

那夜和楚晙交谈过后,她后来仔细想想,觉得冒昧前去打扰也不是很好。楚晙虽然每日来官学视察,但她洗好的衣服却迟迟没有送出去。至于登门拜访?人家信王还未开府,怎么敢去行宫求见?

那见袍子被她放在家里,又拿到官学,来来去去不知道几次。奈何楚晙太忙,她自己也没得闲,两人时间始终对不上,清平只好扼腕而归,最后索性把那衣服放家里挂着了。

楚晙不怎么能见着,与吴盈的见面也少了,偶尔碰上了,吴盈也是躲躲闪闪的,不敢正眼看她,清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楚晙给吓到了,还是临近科试,考前焦虑不安?不过后来吴盈也好了许多,临考前还是来见了清平一面,只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然而她还没搞明白,吴盈就跑了。清平望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然非常怀念快人快语的燕惊寒。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科试前一天,清平去官学签字画押后,跟着禁军数十人前往开平坊取卷子,鸣锣开道,马披红绸,最前面的人手持回避木牌两块,禁军佩刀开路,来往的百姓都要回避。

就这么走到开平坊,坊中承书官孟汴早在门外率众官相迎。她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木盒,用火漆封好,上面雕刻着文曲星下凡赐福的故事。清平下马行礼,孟汴将盒子郑重的放在她手里,舒了一口气道:“李大人,一路顺风。”

两人画押签字,完成交接以后,清平把盒子放在身后马车里,带着禁军从另一侧走,她的文书官才赶过来,手颤颤巍巍的捧着一块铜牌,小声道:“大人,都都办好了。”

说完她欲言又止,清平看她一头的汗,便道:“劳烦你了。”

文书官摇了摇头,差点把头上的官帽给晃掉了,她刚想开口,清平却伸出手按住了她的帽子,道:“别说话。”

先前楚晙曾经暗示过她,这次科试会有人将主意打到试卷上去,预先留给她一块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令牌,五城兵马司在长安巡逻,专门负责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五城兵马司共五处指挥司,分别设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一个指挥司管理一块地,清平在快到达开平坊的时候,就先让文书官拿着令牌去请此处最近的指挥官,请她们跟在身后,乔装后潜行护卫在车马周边,以防不测。

作者有话要说:嗷,以后我尽量早点更新。

大家早点睡,挨个嘴嘴。

第62章相似

清平瞥了眼身后,留了个心眼,驾马贴着车边走。此次负责护送封卷的乃是散骑舍人丰韫,出身武将之家,满门忠烈,颇得皇室器重。应袭舍人之职后,御赐带刀巡值。她一身黑色劲装,两肩上装饰着银纹飞羽,头戴红宝珠冠,猩红披风垂在马后。丰韫五官英挺,端坐在马上,目露ji,ng光,四下扫s,he。见清平放慢速度靠近护送的马车,忍不住笑道:“李大人怎地如此小心,长安城中敢来劫禁军的只怕还没出生呢!”

清平哂笑道:“小心为上,平平安安交了差事,丰舍人也轻松些不是。”

丰韫点点头,右手在刀柄上摸了摸道:“说的也是。”

过了元梧街,马上就要到东坊了。东坊是长安城里较大的一个市集,来自六州十八郡的货物都在此处交易,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异族的商人,c,ao着一口流利的京话和客人讨价还价。各种丝绸茶叶香料玉器都在这里买卖,她们一行人不得不打起ji,ng神来,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来往的商贩行人络绎不绝,几乎是贴着护送的马车走过。丰韫下令鸣锣开道,举牌示意,但效果甚微。

前方喧哗声中混杂着奏乐声,锣鼓声,围观的路人把前面堵了个水泄不通。护送队伍的仪仗都要把锣鼓敲破了,还是比不上前面的声响大。清平皱起眉头,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丰韫警惕的看向四周,转头对清平道:“东坊我也来过几次,虽然人多,但不至于连路都堵了。届时若真有什么事,只怕刀剑无眼,咱们武人皮糙r_ou_厚自是不怕的,李大人是文官,小心些吧。”

清平低声道:“我省的。”

才这么说了几句,前面的人群忽然散开,清平这才看清,原来前面是个戏团,想是表演完了,围观的人自然就离开了。不过从前面逆行的人太多,一窝蜂的向她们涌来,推搡间马匹有些急躁,丰韫一把抽出佩刀,大声喝道:“禁军开路,全部让开!”

清平暗道不好,这里人流如此之多,贸然拔刀怕是要惊了百姓。果然,周围人见了那明晃晃的刀,纷纷吓的四散跑开,将东坊街边一座小竹楼给撞倒了,竹楼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终于在没有支撑点的情况下向街边倒下。

“小心!”丰韫喝道,人群见竹楼倒塌,更是惊恐万分,彼此推挤,想要逃离此处。来往仓惶奔逃的百姓无意中撞在护送的马车边上,马儿受惊嘶鸣一声,猛的抬蹄,丰韫见状心中一惊,忙招呼手下去安抚马儿。

此时忽然冲出一人从那倒塌的竹楼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受惊的马上,调转马头向侧边人少的巷子奔去。

清平扯着缰绳稳住自己的马,只听丰韫暴喝道:“哪里来的小贼,放肆!”

她收刀归鞘,清平急忙道:“丰大人,等等我!”

丰韫一扯缰绳,灵活的穿过人群,追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奔去。清平紧随其后,丰韫速度太快,掀翻了路边小摊,清平从袖里摸出银子丢那摊主身上道:“对不住了!”

驾驶马车的人显然是极为熟悉这片区域地形的,一辆马车在巷中穿行而过,毫无阻拦。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前路一点障碍都没有?清平想起某种可能,急忙叫道:“丰大人,停下来!”

丰韫眉宇狠厉,咬紧牙追关赶,誓要将这感犯禁军霉头的狂徒抓捕归案,以儆效尤,完全没有听见清平在说什么。清平只得扯住缰绳,从袖中摸出一张破旧的地图,以碳条勾画出方才所路过的地方。幸而她记忆力好,刚才路过的街道都能记得清楚,此时背后传来马蹄声,几个便装军士佩刀而来,马鞍边的夹包里放着小弓和羽箭,见了清平有些迟疑道:“您是李大人吗?”

清平出示令牌,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们便道:“见过大人。”

清平扫过她们,沉声道:“今天护送封卷到官学遭劫一事定然是瞒不住的,现在东坊已经乱成一团了,可有派人处理?当务之急是追回放有封卷的马车,否则今日这事就难以善后了!”

她将令牌放进袖里,道:“还望诸位同心协力,一起找回封卷,这事事关国家抡才选举,长安城中近万考生的前途就在你们手中了!”

众军士道:“自当听候大人差遣!”

清平点了几个人道:“你们与我一同去追丰大人,剩下的分做两路,劫卷人必然要将车马丢下,拿了封卷混进人群中离开,大昭寺香火鼎盛,客流众多,她们必然是在此逃走!你们从云舒坊走,抄近路去,另一批人从逸岚街走,从安民桥上过去!”

她调转马头,道:“总之一定要在她们到达大昭寺前拦住马车,取回封卷,你们明白了吗!”

言罢也不等众军士反应,就策马而去,她身后一群人赶紧跟上,没过多久,清平就在听见马车轰然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丰韫愤怒的叫喊:“宵小之辈,胆敢如此放肆!”

接着就是刀剑碰撞发出的声响,清平驾马奔去,俯身从身边一人夹包里取出小弓和羽箭,那军士惊愕道:“大人?”

清平道:“放心,使过几次,不会伤着自己的!”

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她们终于在一处巷子中发现了丰韫,丰韫一人对数敌,自是力不从心。一匪徒手持大刀向她劈下,丰韫来不及躲避,只能勉力向边上滚了一圈,披风上沾满尘土,持刀者又是奋力劈砍而下,而另一侧又是一人向她攻来,丰韫以刀柄格挡,正是左支右绌,却听啊的一声,明晃晃的大刀落在丰韫脚边,一只羽箭s,he中那人手臂。丰韫回头一看,清平带着一众军士而来,那几个匪徒见帮手来了,争先恐后越墙逃走,五城兵马司军士岂容她们就这么跑了?纷纷跃墙而上,手持小弓追去。

清平翻身下马去扶丰韫,丰韫咳了几声,在她的搀扶下勉强起来,抱拳行礼道:“多谢李大人相助,待此事了后,定设宴相待!”

清平哭笑不得,摆摆手道:“设宴就不必了,只是丰大人,那马车中的封卷还在么?”

丰韫面色一阵扭曲,愤恨道:“自是被她们取走了!”

两人一同来到马车便,清平伸手安抚受惊的马儿,钻进车中,取出一个被打开的木盒,火漆已经被破坏,里面的封卷自是不翼而飞了,丰韫长叹一声,痛苦道:“这可怎么办啊?申时定要送到,不然就完了!”

清平面色如常,又进里面捣鼓了一通,对丰韫道:“丰大人,劳驾过来一下。”

丰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解了披风放在一边,清平从马车地上掀开一个盖子,里面放着一个黑漆木盒,盒边火漆完整,丰韫大吃一惊,道:“李大人!这,这是什么?”

清平又把盖子放了回去,笑道:“小声些,丰大人在此召集禁军,届时由你将封卷交到官学处,自然无事了。”

丰韫惊疑不定,由忧转喜,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刚才她们拿走的是假的?”

清平微微一笑,把她推出车厢,道:“你把这个送到官学就没问题了。”

她说完翻身上马,就要离去,丰韫道:“你要去哪里?”

清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作戏做全,我去追人,剩下的事就拜托丰大人了。”

大昭寺位于东城,始建于成祖年间,至本朝香火鼎盛,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一路追到这附近,在人来人往中丢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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