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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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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摇摇头肯定道:“一定不是。”话完规规矩矩地下了石狮子。

柴子然还在看那栋朱红色的大门,双眼盯着盯着仿佛能盯出一个漂亮大方的阿姐,语重心长道:“远航,你这就不懂了,人生有黑夜又有黎明,有招人讨厌的王八蛋也有美丽动人的漂亮姐姐。你脑子里别老想着黑面煞星和白脸胖星,不然总是活在水深火热中,那还有什么意思?”

远航本不想打碎公子的白日梦,可若是此刻他不打碎公子的白日梦,就怕公子待会儿打碎了他的骨头,膝盖一软地跪地道:“侯爷安好!”

身体往后仰,眼睛往后啾的柴子然一个冷战,一双驮在石狮子头的大腿有些抖,颤巍巍地摆正自己的脸,缓慢地扭动脖子,毫无意外地见到一张酷似黑面煞星的脸,浑身一震:“阿阿阿阿哥。”

柴子皓四方端正的脸板得极其严肃,瞧见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眼珠子直冒怒火,气指着他的无礼行径,斥道:“滚……下来。”

“滚”字刚出,柴子然双腿一抖,果真如一个簸箕般颤颤地从石狮子上滚下来。

柴子皓脸上大变,急急地冲上去看不成器的弟弟,见他在府邸门口滚了几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气得往他的大腿上重重地踹了脚,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三天两头出门闯祸,是不是要把你自己的命交代了出去,你才能永远地老实。”

柴子然抱着大腿正哎呀哎呀叫痛,虽平日里他这般胡闹,阿哥早就看出他的装模作样,可还是担心地找人扶他进去,这回被他踹了一脚,又听他话里话外的眼中,抱着腿,忍着眼里的水泪花,无辜道:“哥,我没在京都惹事儿。”近日,他都是出了京都惹的。

柴子皓见他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心里暗恼,许是出手太过很狠了些,正想去查看他伤口,谁知这混小子刚惹了事儿,居然还不知错在哪儿了,气得在他原有的伤口又踢了一脚,把混小子踢得眼里的水泪花怎么忍也忍不住,疼得直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柴子皓听他嗷嗷哭嚎的声音,心里的气顺了些,侧头瞪向远航。

远航虽是公子的仆从,可也是侯爷的线人,若是公子有任何惹是生非的念头,都得及时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头,因平日里嘴巴甜,哄得公子晕头转向,避免了许多飞来横祸,也得了侯爷的心喜。这回看侯爷的眼神不善,远航心里一沉,继续苦巴巴地跪地。

公子昨日在京都外买了一处宅邸,刚迷上山野外抓的几只画眉鸟,这会儿新鲜劲儿还未过,怎么就闯祸了?远航低头看向在身旁滚来滚去的公子,恰好他停止了滚动,两人目光交汇。公子狠狠地骂了句:“贱人。”

柴子皓皱眉在柴子然的原伤处踹了第三脚,踹得他泪水飚到尘土,好不可怜地看着阿哥,哭诉道:“你好狠的心啊。”

柴子皓见他不思悔改,恨不得一脚踹断了他那双狗腿,好让他永远留在家里好好读书。柴子然读懂了兄长目光中的大凶光,急忙地扑到远航身后,怕怕地探出半个可怜的头,满脸的苦怨:“容凌如何编排我了。”

柴子皓气极反笑:“你可有喊楼雨泽‘美人儿’?”

柴子然诚实地点头:“喊了。”

柴子皓脸色锅底一般黑:“你可有搂楼雨泽的肩膀。”

柴子然又点头:“搂了。”

最后,柴子皓忍无可忍地抬头给了他一巴掌。柴子然龟缩躲在远航身后,这个耳光远航躲闪不及,便替他受了。远航捂着发红的脸,把身体俯身下地,让公子高大的身体暴露在阳光底下,结结实实地挨了侯爷一个耳光。

柴子然捂脸,泪汪汪地无声控诉柴子皓:“你打我作甚?”

柴子皓打了主仆二人,心里的怒火得到宣泄,把萦绕在胸膛的话语问出:“你调戏楼雨泽,难道不该挨打吗?”

柴子然石化了片刻,磕磕巴巴地抬起难以置信的眸光:“容凌说我调戏楼雨泽?”得到柴子皓痛心疾首地点头,柴子然又石化了片刻,一手搂着大腿一手捂着右脸,泪眼汪汪,活像被流氓□□了的少男。

柴子皓拧眉注视了他片刻,眯了眯眼睛,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柴子然已经无法石化了,只抬头愣愣地问兄长:“你是不是男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重重的耳光呼在他左脸。柴子然搂大腿的手放在发烫的左脸上,心里把容凌诅咒了千万遍,仰头看着兄长拂袖而去,长水袖如水般飘到他捂脸的五指,顿时醒悟:“我是被冤枉的。”

柴子皓头也不回:“你不是调戏人家,你喊人家美人,搂人家肩膀干什么?”

柴子然一张巧嘴,此刻被堵了堵,心头也被堵了堵。

“阿然。”一道甜腻腻的声音打破了柴子然心头的堵塞,他转头看向一袭紫衣的柴嫣然,巴掌大的鹅脸蛋上镶嵌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格外惹人注目。他本就脏兮兮地坐在地上,见到美丽温柔的姐姐,爬着滚着扑向阿姐,哭得撕心裂肺:“阿姐,我冤枉啊!”

柴嫣然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仿佛会说话,温柔地轻抚二弟的脸,心疼道:“阿哥下的手好重,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这样……还怎么追雨泽公子?”

柴子然目光呆滞地看着她:“阿姐,你瞎说什么呀!”

柴嫣然如揉拧小狗般揉了揉柴子然的头,把他一头黑发揉成了个稻草窝:“阿姐没胡说,你的心意我懂。”目光亮晶晶地问:“需要阿姐帮忙,不要客气尽管开口。”玉手搭在他肩膀半叹息半欣喜道:“难怪我同你说了京都大半美丽女子,你皆不心动,且兴趣缺缺。我多年来,一直忧愁你下半辈子怕是要一人孤苦无依。幸好,幸好,原阿然是喜欢男子。那雨泽公子虽外貌出众,可我家阿然也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回头多读点儿书,让雨泽公子对你另眼相看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柴子然双手轻按在柴嫣然双肩上头,欲哭无泪:“那容凌是如何诽谤我的?”

第3章调戏三

烟雨食栈乃前朝一位大臣耗尽家财置办而出的产业,专供门下客卿食宿。前朝时,寻常百姓以能入烟雨食栈一观为荣。它占地之广,临墨雪寒梅山而建,引淙淙温泉流水而出,内建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圈养奇珍异兽,种植奇异花卉;布各种迷幻奇界,轻盈走过,能闻花香听鸟语,却不见花鸟;一道闪着七彩的虹桥,伫立在天边,散发出柔和的光亮。烟雨食栈被传是神仙境界也不为过。

前朝灭亡后,当今天子继位,把烟雨食栈赐给大长公主的嫡亲儿子墨九君。墨九君位居少大夫,是个不痛不痒的官职,领一份不多不少的俸禄,但他乃当今天子嫡亲姐姐的儿子,大小官员见了他都得笑三分,礼让三分,谦和三分。且他脾气暴躁,性情冷淡,黑口黑脸,不可招惹,便有了个不痛不痒的称号“活面阎王”。

活面阎王本该不差钱,可得了烟雨食栈却把烟雨食栈当客栈般经营,开设膳堂,安排住宿,设立文雅阁。只要是有金子银子的食客,无论是官员还是商贾,通通都是大爷。

烟雨食栈是个有钱人才能进去的地方,天子脚下,官员及其子女最有钱。若是在烟雨食栈说会道,流言蜚语传得极快,且根本把控不住,遏制不住。试问,除当今皇室中人,还有谁能遏制朝廷官员及其子女胡说八道呢!

半个时辰前,獐眉鼠目的容凌和一身蓝衣的萧陌惜双双出现在烟雨食栈的膳堂,随着萧陌惜大喊:“楼雨泽被调戏了。”惹得膳堂正在用食的一众衣着华贵之人纷纷瞪目结舌,七嘴八舌地询问。

容凌在“众望所归”中,本不想多事,却迫于群众压力,只得“和盘托出”。距离事发也仅仅只有半个时辰。京都的卿华门向来最晚开启,容凌正巧从老家赶回京都,等城门开启时有缘偶遇雨泽公子,本想着自己獐眉鼠目寒碜得很,便不想与雨泽公子同行,免得玷污了雨泽公子的芳华。谁知还未挪步,便因自己瘆人,反而入了雨泽公子的眼睛。

雨泽公子道:“容凌公子,许久未见。”

容凌刚想点头致意,便听到有恶仆吆喝:“让开让开,你们这些碍眼的东西快些走开,我家子然公子乃信悟侯之弟,拦我们的路的,小心我禀告我们侯爷,把你们这些无知的蝼蚁通通砍了喂狗。”

容凌道完这句,引来一阵喧哗,满座食客莫不心生愤怒,骂道:“他柴子然什么玩意儿?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狂。信悟侯府本就庶子当家,向来是扶不上烂泥,有何了不起!”

一食客骂完,另一食客笑嘻嘻地接上:“柴子然道他家还是当年开国将军在世时的那个柴家吗?真真不知廉耻,当年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让他在中秋盛宴蒙蔽了众人的眼睛,取得‘神童’的荣殊,幸好圣上英明,一眼洞悉他的伪劣,还下旨夺取‘神童’之称,并罚他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又一食客哈哈大笑道:“入不入朝,对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有何区别,反正他就是一坨牛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有一食客惊疑不已,小声地嘀咕道:“当年的中秋盛宴,可是当众即时作诗,那柴子然不到半刻便做了一首诗,不似作弊啊!”

当然,那食客也只敢小声嘀咕,柴子然是在圣上面前亲口承认,他乃作弊,谁也不会怀疑。就算是怀疑,那人也得把念头烂死在肚子里,并且脑子要对柴子然作弊的事情,深信不疑。

众食客讨伐柴子然的喊声高涨,一句比一句热烈,恨不得立马把柴子然活剐了榨油。正在这时,萧陌惜怒瞪容凌:“你别喝茶了,你倒是快说后续啊!”

怒喊声呼天的众食客闭嘴不言,被萧陌惜这温柔的着急的一句,弄得心头百般痒难挠,又恨容凌有话不痛快说。

容凌喝够了茶,终于继续说着后续,道:“那子然公子一眼便看见雨泽公子容貌惊为天人,仿佛从天下凡的神仙,便双眼直冒ji,ng光地看着他,那眼神啊……”容凌脸色难看地仰头就着壶嘴把一壶滚烫的茶喝下肚子,嘴里直冒白眼,大口呼气:“真恨不得直剥了雨泽公子的白衣衫。”

“作孽啊!”众食客做目瞪口呆状,萧陌惜捧心做伤心状。

众食客皆知萧陌惜奉雨泽公子为神仙偶像,此刻他的神仙偶像被玷污,自然十分伤心欲绝。众食客不禁亦伤心,且恨毒了柴子然。

容凌道:“子然公子倒没有真的动手,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他面色越发沉重,眉头紧锁:“只喊了句‘小美人儿’和……”

等了半响,众食客还等不到后续,巴巴地盯着容凌。容凌被众人急切的目光看着,脸上浮现一层悲痛,道:“和轻佻地搂了雨泽公子的肩膀。”

众人面色惊疑不定,如此美好的神仙人物,谁也不敢玷污,竟然被一坨烂泥搂了肩膀?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烟雨食栈膳堂是死一般的静谧,可怕得很。

……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柴子皓从信悟侯府大门内拿着一个白白的小瓷瓶,沉着脸走了出来。柴嫣然拉着畏畏缩缩的柴子然走了过去,笑着接过阿哥手里的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酒给柴子然脸上涂了去:“你看阿哥对你多好,你可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柴子然偷偷看了眼黑着脸的柴子皓,半蹲着身体,缩在比他矮上许多的柴嫣然背后,颤巍巍地道了句:“多谢阿哥。”

柴子皓一见他这个畏畏缩缩的委屈模样心里就提着一口气,恨不得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往黑屋子里拖,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看他还敢不敢四处胡来。可身为信悟侯府的顶梁柱,柴子皓的理智还是克制了冲动,仍是黑着脸问:“你待有何打算?”

柴子然今日是从头黑到脚,无辜招来了一顿毒打,心里有气也不敢发,森森磨牙道:“我要去揭穿那个卑鄙小人,撕了他的嘴巴。”

柴嫣然赞同道:“虽我朝民风开放,可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男男相恋,你还未把雨泽公子哄骗到手,此事声张对你不利,的确该教训教训那卑鄙小人。”她蹲地,自动撩起柴子然的裤腿,见白皙的大腿纵横交错的新伤和旧伤已是见怪不怪,熟练地给他擦药,语气徒然多了一种埋怨:“那容凌定是你的头号情敌,他自知相貌比不过你,便用此计让你名声有损,你不可轻敌啊!”

柴子皓黑着脸道:“他本就没好名声。”

柴嫣然激动地从地上站起:“阿然虽没有好名声,可模样俊俏,那容凌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她激动地把小白瓷瓶交给柴子然,握住他一双骨折分明的大手:“阿然,三年前容凌科举舞弊被捉正是被雨泽公子所救,他定是早已拜倒在雨泽公子的白袍下,你要防备妥当了。”

柴子皓捂着脸,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事情已经够复杂,谁知阿妹还掺和起来。把柴子然拉到一旁,瞪他:“墨九君待雨泽很不一般,我看你还是去回乡下躲躲吧!”

柴子然震惊道:“活面阎王?”

柴嫣然一拍自己脑袋,恼怒自己忘性大,巴巴地看着柴子然,提醒道:“这个可是你的头号麻烦。”

烟雨食栈膳堂大门外两个火红火红的灯笼在清风中摇曳,柴子然的头顶是一片晴空万里,脚下是稀稀疏疏刚冒出头的几棵小野草。他心情恼怒,脸颊通红还泛着青肿,一身红长衫如夏日的长河,微沉的步伐只往刚冒头的小草身上踩。

当一袭熟悉的红长衫出现在膳堂众食客眼前,一时间痛骂柴子然热火朝天的食客们纷纷闭嘴不语。

柴子然再混账,他也是已故开国将军之子,更是当今天子结义兄弟的亲子,容不得他们随便骂了去。

柴子然目光炯炯地盯着端坐在膳堂正中央饮茶吃花生米的容凌,他恰好抬起头灌了自己一杯滚烫的茶,目露挑衅。柴子然心里的火气如翻滚的江流,一发不可收拾,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一把夺了他筷子下的花生米,把小瓷碟里的东西全部倒在自己的嘴巴,凸起两只大眼珠子,恨不得勾了他的魂魄。

容凌笑道:“子然公子调戏不成反恐吓吗?”调戏的是楼雨泽,恐吓的是他容凌。

柴子然心里憋着火气,万万没想到世间居然有人比他还无耻,怒道:“老子不就说了你考科举舞弊的事儿吗?不就说了两句你张得瘆人吗?我说得是事实啊!你犯得着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了黑的吗?”

那容凌本是个无耻之徒,应该要呛他几口,再胡说八道一通,这会儿倒是严肃站起身,朝柴子然身旁的位置躬身,一脸的圣洁地道:“九君公子好。”

接着,膳堂众食客皆起身弯腰拱手:“九君公子好。”

柴子然未扭头便感受到身旁凉飕飕的气流压在心间,不得不硬着头皮,朝身旁低头作揖道:“九君公子好。”才一日不见这厮,他冷漠异常的脸又冷漠了几分。许是今日穿得与昨日不同,今日他头戴银狼墨冠,身袭墨色黑袍,胸前一只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大银狼头乃是用银丝绣绘而成,龇牙咧嘴,好不吓人。

墨九君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众食客摆着的手未放下也不管了,他只问柴子然:“你喊雨泽‘美人儿’了?”

柴子然头皮一麻,心尖儿一抖,眼梢一瞥仍在严肃的容凌,心道:“好啊!原来你小子是在这里等着我。”卿华门每日进城的走夫小贩数不胜数,他若是一撒谎,容凌即可随便捉几个证人来,唯有百口莫辩地道:“喊了。”

墨九君金贵的眼皮子抬了抬,黑沉沉的面孔转向他,冷漠沉寂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再问:“你可是搂了雨泽的肩膀?”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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