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虽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脑子被毒得晕晕乎乎的,可仍能看穿真相,若英枬不是真的濒临死亡,恐怕阿箬也不会出现在胤城了。
以事实为诱饵。
“你早就在吴广寄那里听说过我吧。”阿箬说完这话,猛得咳嗽了几声。
英枬瞳孔微收,竟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她面上浮起一抹冷笑:“你果然比他更不好对付。”
英枬的确在吴广寄那里听说过阿箬,在这十几年的折磨里,她不止一次听到吴广寄提起阿箬,但他早些时候并没有告诉英枬阿箬的名字,只说她叫阿妹,与他一样是岁雨寨的人。
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与其让你在这里折磨,我倒不如出去叫阿妹找到!”
英枬问他:“阿妹是谁?”
吴广寄虽头脑不清醒,可提起阿箬的名字,还是本能地害怕地不住哆嗦。他回想起了一些过往,想起那些宛若地狱的噩梦,想起自己一刀刀剁下骨肉的笃笃声,和那沸水翻滚的腾腾热气。
他想起来那夜星辰璀璨,银河绚烂,岁雨寨众人围着篝火正唱着歌,便听见少女凄然的一声尖叫,咆哮,声音都喊劈了。
阿箬那时提着他的剁刀,疯了一般冲入人群,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握着利刃,不管不顾地对着他们砍过去,以烈火燃烧他们的衣服、头发,血肉。
吴广寄还记得自己曾被她一刀砍在了腰上,然后那炙热的火舌便顺着衣衫燃烧全身,她披头散发地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方才还嬉笑热闹的画面忽而转为猩红的炼狱。
烈火顺着干枯的树干燃烧,那夜有风,将火势绵延数十里。阿箬浑身浴血,那血液将她从头浇到了尾,湿淋淋黏糊糊地糊住了她的相貌,唯有一双明亮的鹿眼在夜色中闪着泪光。
有人向她求饶的,他们喊她“阿妹”,让她刀下留人,可她毫不留情,不愿意听见任何人的声音,一边手起刀落地去杀人,一边喃喃道:“我叫阿箬,我再也不是你们的阿妹了,我叫阿箬,我是阿箬!”
吴广寄不敢提她的名字,只要想起来,便能回忆起那样惨烈的夜晚,他们所有人,都曾被阿箬杀过不止一次。
英枬不明白,像吴广寄这样的人为何身上会有那么纯澈的仙气,她也问不出仙气由来,只是在最后这两年,她威逼利诱,告诉吴广寄,只要他能为她找到另一个与他一样不死不灭的人,为她献祭性命,代她赴死,那她就能放了他。
如此,吴广寄才告诉了英枬阿箬的名字,他只提了这个名字,剩下的,便让英枬自己去寻。
英枬寻到了一些关于阿箬的消息,比方说她曾专门替人杀妖除鬼,比方说她七十年前去过下金村,一些对下金村疫病有印象的老人,也提过彼时有个小孩儿不惧怕那些脏病,跟着阿箬上山下水,只是阿箬走后没几年,那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