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明作者:兔形恶龙
第1节
英俊愚蠢伪直男x温柔人妻白月光,竹马转天降
狗血梗,有酸酸甜甜的互相治愈和一笔带过的复仇线
第1章
将军突然觉得很累。
当他于千军之中单骑绝尘越众而出,干脆利落地一剑斩下敌军将领的头颅时,山呼海啸般的疲惫感突然翻涌而上。
身后的欢欣鼓舞的战吼声迅速地淹没了他,银盔染血的将士们士气大涨,他挥剑直指处势如破竹,在后军受伏损伤惨重的情况下,将数量于己方三倍有余的敌军杀得丢盔弃甲。
将军手腕一震抖去剑尖上的残血,三尺青锋铮然回鞘。
他立马关前,向着远处的地平线遥遥望去。
长日将尽。
损失惨重的一场哀兵之胜后,庆功宴上将军难得没再挂着冷脸吓退捧着满满一杯排着队敬他的下属,于是理所当然地被多灌了几杯酒水。
有人笑着笑着突然哭出声来,有人用筷子敲着酒罐唱起荒腔走板的水乡小调,有人向遥遥夜空默然举杯,然后将一汪清酒缓缓洒在了身前那片土地上。
眼前的篝火开始模糊,在兵士们善意的哄笑声中被搀扶着回到帐中,他挥退了左右让下属自行饮乐,连外衣也没脱,就直直向后躺倒在榻上。
摇曳着在白色的帘布上、映出了模糊影子的一豆灯火随着掀过案几的风颤颤巍巍地熄灭了,庆功的歌声和欢笑声也渐渐从耳边远去,直到归于虚无。
将军盯着帐篷顶端从中央的剑唐花纹四散开来的的丝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合上双眼,将意识投入一片荒芜的黑暗。
可这一次他竟做起了梦。
将军许久不曾做梦。
经历过那一段漫长的、噩梦缠身的、几乎令他以为自己要殒命于此的无法入眠的时光后,他从此便不再有梦。
然而如影随形的漆黑暗影带着高高在上的慈悯放过了他,散发着柔和而明亮光辉的欢悦却也从此不再眷顾他。
久违地,他落入了一个难得温柔的梦境。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过分冷硬的床榻,而是带着人类体温的、暖融融的存在。将军带着剑茧的粗糙手掌不算温柔地抚过光洁的皮肤上违和地凸起的丑陋疤痕,带起一阵被火花灼痛般的颤栗。那具修长柔韧的身体在他掌下微微发着抖,似乎是想要逃离过于灼烫的热源,被他强硬地拉回来不容反抗地压在身下后,最终还是小声呜咽着温顺地打开了自己,默默承受了他给予的全部。
这是极尽缱绻的一夜,不知道是否神智混沌的加持,将军感觉这场云`雨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段旖旎情事都要令人感到愉快。
然而第二天睁开眼睛后,事情就显得不那么美好了。
将军揉着紧绷发疼的额角坐起身来,努力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终于大致弄明白了自己现下面对的是个什么状况。
估计是昨天夜里帐篷外喝得乱成一团,不知为何被送错了帐篷的一个军妓被他迷迷糊糊地拉上了床,再加上烈酒催化之下,被压抑了许久不曾释放的欲`望便如决堤之水一般破闸而出……
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将军狠狠拧起眉,脸色黑得像是要滴下墨来。
是时候整肃一番军纪了,居然因为一次得胜便如此松懈!
将军看了一眼背对着他裹着被褥缩成一小团蜷在床的一角、只露出乌黑长发和一小截的细白脖颈的身体,默默地叹了口气。
虽然从来没有对其它人谈起,但是将军其实一直觉得军妓们都是些可怜人,所以从来不会碰他们。为此军中还暗暗流传着他在某方面有隐疾的小道消息。
幸而他平日积威甚重,赏罚分明。除去那档子事外,其他时间也很乐意与兵士们打成一片,故而这一桩传闻也只是在小范围内被作为私下的谈资,不至于影响他的威仪。
其实他也不怎么在意便是了。
将军突然回过神来,决定先处理好眼下这件尴尬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这位统帅千军的将领此刻如临大敌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惹人发笑,毕竟很久没有像这样需要他努力鼓起勇气才能完成的的事情了——抓住被子的一角缓缓掀了起来,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场景不可谓不凄惨,醉酒之人力道难以自控,昨天晚上将军又根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故而现下床铺上全都是斑驳的白浊和血迹。青年微微弓着身体侧躺着,这个姿势让他因为清瘦本就突出的脊骨看起来更加明显。他的身子很白,故而一眼看去从颈侧到腰臀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将军居然还在后臀上发现了一个明显像是咬痕的印记,忍不住狼狈地别开了视线,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
昨夜毕竟醉得有些厉害,细节的东西都记得不清楚了。但是对方温软的内里紧紧缠缚着他的感觉和压低了声音隐忍着的沙哑呻吟还是令他难以忘怀。
想到昨夜至上欢愉的代价是对方这一身难以启齿的凄惨伤痕,一阵愧意涌上的同时,将军的心便先软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地碰了碰蜷成一团的人瘦削的肩膀,触手的却是丝绸般冰凉嫩滑的肌肤。
不像是卑贱的妓子,却像是贵族才将养得出来的身子。
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醒,背对着他躺着的青年像洁白的蚕蛹一般在被卷成一团的被褥中缓缓蠕动了一下。
将军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爱,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掩去了若是被下属看见一定会惊掉下巴的浅淡笑意。
这时对方大概终于找回了一些意识,似乎是因为身上传来的疼痛不自觉地颤抖着“呜”了一声。
这一声柔软而沙哑,听起来就像是雪白绵软的柳絮,纷纷扬扬地洒满了将军满头满肩。他想起昨夜正是这个声音在耳边小声啜泣着讨饶,而自己好像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把人欺负得更厉害了一些……
将军无声地叹了口气,绮念还没成形就被翻涌而上的心虚感打散了,毕竟把对方弄成这副凄惨样子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他正思索着怎样恰到好处地给对方一些补偿,青年却于此时艰难地撑起了身子,有些茫然地转过身来,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真正见着对方的容貌时,将军却瞳孔微缩,因为面前这张过于奇特的脸惊了一惊。
并不是说有多丑……事实上,青年的半张脸清秀俊逸,虽然因为之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憔悴,也难掩其令人心折的风华。
然而这样一张脸却被丑陋地疤痕从中间突兀地分割成两半,另外半张脸如同被高热的火焰灼烧过一般,从颌骨到眼角一路爬满了狰狞可怖的黑红疤痕,以至于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
将军却好像突然被什么妖物蛊惑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狰狞的半脸出了一会儿神,居然从这界限分明的组合中读出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将军这些年来南征北伐,死状恐怖的尸体都不知道见过了多少,故而没在这种震撼的情绪中停留太久,就敏锐地注意到了青年正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寒颤,缩成了小小一团,紧紧攥着着被子发着抖向后退去。
……看来昨晚把他吓坏了啊。
将军害怕把他吓得更狠,于是停在不远处没敢继续靠近,只是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不过这个尝试似乎并不成功,青年看起来怕得更厉害了,原本清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与茫然,像是受惊过度的小动物,一副不顾一切想要尽快从将军身边逃走的样子。等到将军注意到的时候,对方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了床沿上。
“!”将军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了,径直向他伸出手去,只是指尖刚刚触碰到青年小臂微凉的皮肤,对方就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将军居然没来得及抓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人摔到地上去了。
他心下一突,连忙跳下床去查看青年的情况,却见对方动作僵硬地发着抖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好,将头深深地向下埋去。
将军:“……”
他该不会以为我刚才伸手是想要推他一把吧。
将军感觉更难解释了,现在试图证明突然自己不是个混蛋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第2章
还没等将军想好要怎样打破僵局,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眼看着青年好像被吵闹声吓得更紧张了,将军皱了皱眉翻身下床正打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他的副官站在帐门外,小心翼翼地请示现在是否方便进来。
将军愣了一下,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捞起床脚那件昨晚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好歹还能勉强蔽体的薄薄白衣,先给还赤裸着身体跪在地上发抖的青年披上。
“进来。”
静候在帐篷外面许久,一直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响声的副官还没来得及开口汇报,先被跪在地上的青年吓得后退了小半步。
“这……这……!”
将军冷眼旁观:“这什么这?!”
副官毕竟跟了将军有好几年,多少了解他的脾性和习惯,知道将军不是个会随便拉人回来过夜的性子,于是连忙跪下请罪说自己护卫失责求将军责罚。
“罢了。”将军眉目间似有倦意,挥了挥手,“自去领十军棍,然后把事情查清楚。”
“谢将军!”
副官连连磕头,保证一定好好查清楚这个妓子到底是怎么被送到将军的帐子里的,一边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将军虽然素日赏罚分明,杀敌手段残酷狠辣,对待下属却其实并不严苛。副官甚至知道,他是个十分念旧的性子,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的人若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多是从轻发落的。
“……那边的守卫正因为弄丢了一个人发慌呢,没想到跑到了您这里……”副官低声汇报完之后,见将军揉着眉心点头,便识趣地默默起身告退,低着头跪在将军脚边微微发着抖的青年很快也被人悄无声息地带了下去。
将军留人的话有几次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开口。
青年从始至终低着头盯着地面看,竟也没有求他一句话。
毕竟有过一夕之欢,将军见对方可怜,心头竟有些不忍。
但是……
将军心里已经有个无法背弃的人了,身边便没有了多余的位置。再说风雨将至,他身处漩涡中心,怕是没有心力去细心妥帖地照顾另一个人了。
于是他沉默地看着青年过分单薄的身影被拖得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视线中,回过身盯着沾满了血迹和不明液体的床单看了一会儿,将它随意地卷起来丢在一边,无声地叹了口气。
副官踏出帐门后还直冒冷汗,连带着也把手下的人都整顿起来狠狠训斥了一番。
——今日闯进将军营帐的是个妓子,明日要是个刺客可怎么办?!
白羽骑在将军治下向来纪律严明,像昨夜那般稍稍纵饮已是破例,没想到就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情来。将军虽然只责罚了副官便像没事发生过一般揭过不提,但是那二十军棍却如同当头一木奉狠狠敲在每个士兵头上。一时间马不卸鞍,人不解甲,军中风纪焕然一新,即使是在得胜回朝的途中,每日驻守军帐外的卫兵依然昼警夕惕,也再没有过半分松懈。
这样一来,他们对明明十分无辜却看似整个事件的导火索的军妓自然没有什么好态度。虽然不至于直接动手,行动间随口辱骂和粗暴推搡却是少不了的。
副官忙起来也顾不上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审了一番确认他不是混进来的间谍后,便丢回给了看管军妓的营帐守卫。
之后整顿全军拔营回朝,虽然忙碌不过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将军便也渐渐恢复成了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统领,虽然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一军主帅曾经为了对许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一度春`宵乱了心绪。
一日稍微得闲,将军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情没有解决,召来副官问了几句,却听下属答到正要向他汇报,已经查清那天夜里是兵士们玩得太过混乱,那个下贱的妓子慌乱中竟妄想躲进帐篷中躲避,惊扰了尊贵的大人。
将军听得深深皱起眉头。
副官偷觑他的神情,自以为猜到了令他不悦地原因,连连道军妓该死,一定吩咐下去严加管束,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状况。
将军突然觉得平日里用得还算顺心的副官烦得要死,简直想让人上去踹一脚。不过他从来不会莫名其妙地体罚下属,于是说了一声不必再追究便挥手让人赶快出去,转头捧起公文想看,却翻来覆去地怎样都看不进去了,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那天晨起时看见的有些惊心的血迹。
他刀下亡魂累累,无论战场上还是军队中都杀伐决断从未手软,并不是见不得血的人,然而那天在洁白被褥上缓缓洇开的一抹殷红却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甚至到了有些执念的程度。
这些时日他总是恍惚地想起那个记忆凌乱如纷繁碎片的夜晚,掌心轻颤着起伏的、带着薄汗的温润皮肤,以及实在无法隐忍时从被咬出深深血痕的唇齿间偶尔泄出的细小呻吟,都如羽毛一般时不时轻轻柔柔地撩动着他的心,
将军又勉强自己坐在原处翻了几页,发现每一个字分开来他都认识组合成句子就完全不知所谓,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将手上的案卷一丢,撩开帐篷的门帘走了出去,随手抓住了自己行色匆匆的副官。
“他现在在哪里?”
副官有些懵,但很快就训练有素地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个罪奴吗?他正受刑呢,怕是不太好伺候您……”
将军大吃一惊:“什么!”
他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了:“谁说要让他伺候……不是,我什么时候准你们罚他了!”
副官似乎是有一瞬间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您……不是,他身为罪奴却冲撞了您……”
“他、冲、撞、了、我?!”
他直直地盯着副官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背后发毛地垂下了头,像个鹌鹑一样屏着呼吸一声也不敢出。
——难道自己在下属眼中就是如此禽兽不如的存在吗?!
或者说,这些军妓在他们眼中便是卑贱到可以随便“使用”、坏掉也没有关系的“物件”吧……
将军一阵气闷。
不过他一向十分克己,比起因此惩罚下属更多地是自责之前没有交代清楚。
而且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责任归谁的时候,将军咬着牙,侧脸肌r_ou_微微抽搐着,终于还是暂时将怒火压了下来,哑着嗓子吩咐道:“带我过去。”
这一次副官倒是变得机灵了很多,告了声罪忙不迭地上前引路。
虽然想象过可能发生的场景,但是真正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将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跟在身后的副官感觉到不妙,已经心惊胆战地悄悄向后退了小半步。
他跟了将军这么多年,第一次揣测上司的心情偏离原意十万八千里,忍不住摸了摸脖子默默哀叹自己即将小命不保,一边在心底将那个擅用私刑的傻`逼骂得狗血淋头。
军妓的四肢都被粗硬的麻绳紧紧束缚在刑架上,粗粝毛糙的绳子显得他本就苍白纤瘦的手腕更细了一圈,一时看起来简直弱不胜衣,单薄得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他低低地垂着头,乌黑的头发长长地落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皮肤,看上去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气。
站在他身前一边挥鞭一边和同伴调笑的男人手上拿着竟是审讯专用带倒刺的鞭子,即使是身体健壮的士兵也扛不住几下便要嘶声惨叫。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看不见一块完好的地方了,竟然由始至终都死死忍着一声不吭,只时不时实在无法忍受一般从喉咙深处泄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这番姿态似乎更加激怒了施刑者,往他身上招呼的手法也越发狠辣起来,像是要看看他还能忍到什么程度。周围的兵士们也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起着哄。将军隐隐约约听见一句“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骨头还这么硬……”一时间额头青筋暴起,简直怒不可遏。
——这样下去他会被打死的。
而且行刑的士兵似乎格外不怀好意,鞭子都往他敏感处招呼。青年身上穿的似乎还是那天将军随手披在他身上的薄薄白衣,现下胸前和下`身都已经是衣不蔽体,在冷风中不由自主地轻轻发着抖。
将军瞥了一眼便转过视线去。
他怕自己再看多一会儿就要按捺不住当场杀人的冲动了。
一阵不明来由的怒火包裹了他,将军向前跨了一大步,在长鞭再一次划破空气气势汹汹地抽下时,伸手牢牢抓住了鞭梢。
“什么人……将、将军!”
施刑者手一软,鞭子便被整个夺了过去。
将军差点无法维持声音的冷静,深吸了一口气才神情冷肃道:“给这人定罪之前可向我禀报过?”
施刑的士兵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亲自过来了,连忙上前两步陪着笑道:“这等惊扰了您的卑贱之人,哪里需要劳烦将军……”
“哦?”将军顿了顿,一贯线条冷硬的嘴角微微弯起,竟是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因为他难得和缓的表情而放松下来,反而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开始面色发白牙齿打颤。无人不知白羽骑有位任何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将,若他脸上出现了多余的表情,怕已经是怒火攻心到无法自控的程度了。
“如此说来——”将军死死盯着额头渗出冷汗的执鞭人,一字一顿道,“营中何为大事,何为小事,日后是不是也要由你来一一决断了?!”
他此言一出,身边便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刚刚被他盯视的那个男人更是几乎是栽倒在地,抖若糠筛地颤声求饶道:“……属、属下不敢!求将军恕罪!”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没看出来。”将军漠不关心地抬起靴子从他身边离开,向绑着军妓的刑架走了过去。随风鼓荡的黑色斗篷一角轻飘飘地扬起,柔软的衣料擦过跪在地上的男人的脸,却带来如同刀锋划过皮肤般的刺痛感。
而副官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被捆缚在刑架上的白衣青年低低垂着头,呼吸似乎也变得十分微弱,像是如果不是被麻绳牢牢固定着,眨眼间便会支撑不住身体,重重摔进一片泥泞里。
将军停在他身前两步踌躇不前,直到青年在冷风中轻轻打了个冷战,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拨开了对方被汗水打shi的额发,看着那半张狰狞半张清俊的苍白容颜。
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愧疚瞬间牢牢地攫住了他。
——是自己把对方害成这个样子的。
是自己强拉着对方上了床,粗暴地对待了他,在刚刚有过肌肤之亲的次日早上居然还冷眼看着他被人被拖走受罚,变成现在这样遍体鳞伤命若悬丝的样子。
自己借着那天夜里偷来的半分温暖做了个好梦,却在他发着抖被带走时连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的也不记得为他披。
他该有多害怕啊。
将军腰间截云锵然出鞘,束缚着青年四肢的粗绳应声而断,他整个人身子一软便直直向前倒去,跌进了早有准备面无表情地向他张开手的将军怀里。
将军看着他腕间刺目的红痕,面色越发冷沉,转向刚才还威风地挥着鞭子现在便跪在地上冒着冷汗都快将头埋进土里的男人,肃容道,“逢事不禀、私设刑房,目无军纪,犯者当斩!把他带下去!”
他说完,不再理会面无人色地瘫软在地的男人,利刃一般的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圈正瑟瑟发抖的兵士们:“尔等知情不报,自去领二十军棍。”
利落地处理完这堆糟心的犯事者后,将军反而犹豫了一下,才一只手虚虚揽着青年的腰,单手扯开披风的系带,解下来抖开轻轻罩在他身上,代替那件残破不堪的单衣遮住了他满是伤痕的身体。
军妓缩在他怀里,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脸,又很快一言不发地垂下眸,盯着脚下被自己滴落的血染黑了的一小块地面。
将军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黑得十分纯正,像是一片吸走了所有星光的夜幕,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个人身边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将军还在想着从那双眼睛里惊鸿一瞥的自己的倒影,竟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说话。
“将他送到军医那里去。”
他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又不太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好生照顾。”
副官自然喏喏连声莫敢不从,只不过挨了军棍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也不能阻挡他胡思乱想:将军此前从未表现过此类需求,没想到睡过一次反而对这个长了一张这样可怕的脸的妓子产生了兴趣。
想到最后,竟还隐隐约约升起一点莫名其妙的敬佩来:将军不愧是将军啊……
副官已经伸出了手打算接收军妓了,而后者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冷了,居然往将军怀里缩了缩,将军顿时就撒不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