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新生
既互诉衷肠,楚绾再住不了满春院。想也知,是李珃不许。
李珃早先替楚绾赎身时,已向老鸨露过身份,这回要再次将楚绾带走,嬷嬷也抵抗不过,便是生出“女大不中留”的哀愁来,又叮嘱:“好好待她,莫再让她回来。”
老鸨将女倌们视作女儿看待,自是盼着楚绾好。她能踏出下九流之列,可千万别回头。
李珃含笑,连连应好。若令楚绾再跑回来,该得在公主府受多大的委屈。
楚绾这回走得光明正大,满春院歇业一日,专为楚绾饯行。酒席间,与嬷嬷姊妹们一一话别,可这话越说就越多,最后抱成一团,哭得难舍难分。
往后虽也同在京都,但已然身份有别,进了良家,何况天家,怎会再往青楼出入。无意间遇见,也是心照不宣,扮作不识,形同陌路。
酒酣耳热,真情流露,泪汗挥洒,终须一别。
踏出满春院的门,便是新生。
李珃牵着她,十指交握,缓缓前行。这次不乘轿辇,一步一步,走出她俩共同的路。
行至柳坡桥,堤岸捕鱼郎腰悬小网兜,纵身入河,“扑通——”,激起浪花溅打荷叶,引得一双璧人驻足观赏。
那人入了河,便像消了踪影,水面平静如常。
“往后,楚绾只认得殿下……”语气淡淡,敛眉添怅然。
北合无亲故,大武断旧识。
“我便是你的家。”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绿树浓阴夏日长,偶有微风乘着河面水汽拂来,微凉。
李珃拥她入怀,楚绾螓首相依。女子清雅馨香充盈鼻间,柔软的臂膀也很可靠。
河面一处涌动,伴着水声哗啦,捕鱼郎探出上身来,兴高采烈提着渔网,网内鱼儿两尾,游至岸旁;岸上有妇人等候,接过网兜,置入鱼篓。郎已上堤岸,妇执汗巾为他擦抹水湿,呢喃细语。
这便是民间夫妇的日常,柴米油盐里故剑情深。
楚绾看得心头一热,既艳羡且撒娇:“殿下也为我捕鱼?”
“已捕。”语句含糊,不知所云。
楚绾抬眸,憋嘴,“在哪?我怎没看到?你捕给谁了?”
李珃定定地看着她,一本正经:“我捕的是你。美人鱼。”
楚绾扑哧一笑,追着她打闹。
嬉笑怒骂,前事不计,翻开新篇章。
公主府尚未打点完,虽不如凤阳宫样样周至,但高床暖枕,庖厨、婢子、侍卫,这些日常已备妥,要住也住得。
入了垂花门,院前一抹娉婷紫衫。李珃心间“咯噔”一下。
柳芸蓁仍在府内。
要避已来不及,她那样显眼地立在空旷的庭院中央,四无遮挡。李珃急急回头看向楚绾,楚绾已与柳芸蓁四目相对。
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楚绾初入宫时撞见过李珃亲吻柳芸蓁。柳芸蓁虽未见过楚绾样貌,但观二人亲昵举止,轻易猜到她便是令殿下魂牵梦萦的那位。
只两三眼间,双方心知肚明。
柳芸蓁略显哀色,楚绾并不避忌,款款上前,礼道:“小女名楚绾。姐姐如何称呼?”
楚绾虚长柳芸蓁一岁,仅从相貌来看分不出谁年长,尊她为姊,便是有意谦让。
李珃见状,紧绷的神色舒缓下来。暗忖,绾绾到底是大家出身,不落风范,断不是会与人难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