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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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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画面切回了办公室,这像是一场漫长的回忆。章译言的手指拂过相框里童素明年轻的脸庞,起身把相框扣在了桌上,走出房间。

他去了一个画展,四周雪白的墙上挂了朝霞、枯枝残叶和雪后的阿拉斯加,全出自同一人之手。章译言伫立在一副横向构图的油画前。

这幅画他看着童素明完成了草稿,却时隔九年才终于得见成品。

平静的海面,落日混合了千百种红色显得壮阔绝望,最顶上是一抹绿色闪光。明明是静态,却有稍纵即逝的美感。油画的右下角署名熟悉,标签上写了创作年份和画家,“童素明”三字后打了个括号,已故。

章译言静静地看着那幅画,四周的人来了又走,没人打扰他。

“其实一直没有说过,我最喜欢的也是《绿闪》。”

戛然而止,赵荼黎觉得眼睛酸,他伸手一擦,竟然抹出了泪。他去看沈谣,对方的侧脸线条紧绷,整个人都是一种悲戚的难过。

他趁灯没亮的时候,去握住对方。沈谣立刻抓住他的手,扭过脸来,他眼圈通红,刚才床戏时他还害羞地捂耳朵,此时鼻音浓郁地问赵荼黎:“那什么,你有卫生纸吗?”

观影结束后许多小姑娘的眼妆都哭花了,沈钧花了大价钱和人情找来奥斯卡最佳配乐得主编曲,音乐从头至尾若即若离。

最悲情处的戏里一滴眼泪都没有,戏外人却听着小提琴的幽泣不可自拔。

那天沈谣终于承认这个他们付出了大半年去准备的电影是好作品。沈钧请他吃火锅,九宫格,赵荼黎心情好,连辣的东西也吃下去——虽然付出了拉好几天肚子的代价。

如此直到翘首以待的正式上映,那几天沈谣忐忑不安地蹲在他们同居的房子里等评价。题材特殊,他没法当做寒焰一样随波逐流。

好评中有零星的批评声音,票房却一路走高。虽然放映场次被限制,可上座率极高,这样的盛况对于一部感情有些小众化的影片来说着实难得。

沈诀从微信给他发了一堆票根,矜贵地点评:“哭戏很不错,但是有些地方还有进步空间,特别是后面,可能再过几年你去看,会想戳死自己。”

沈谣:“懂,就跟你现在看你的出道作一样。

沈诀:“……兔崽子。”

他承认自己的表演还有很多漏洞,尤其是重逢后的戏码不太收放自如。

那段时间,沈谣常常沉浸在剧本的故事中,竭力避免把自身当做童素明。其实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镇定自若,他容易过度的代入,总觉得在故事是自己的,情不自禁地想象以后生离死别。他有短暂的情绪失控,整夜的做恶梦,以为身在空难现场,没有眼泪,半夜醒来时还好身边躺着赵荼黎。

这人呼吸平稳,偶尔夹杂两句梦呓和轻微的鼾声,手臂抱住他的腰,悄无声息的提醒他故事中的情节并不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

难以名状的心酸和痛楚,现在看来都很值得。

豆x评分上了8,诟病的地方也有,说他们矫情地扭曲事实。沈钧如同没看见似的,把接下来的工作都扔给烁天这个冤大头发行方,他问沈谣:“一起去玩?”

沈谣:“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他关于沈钧恋爱的猜测在沈诀那里得到证实:“好像是个女作家,在巴黎一见钟情。”

对此沈谣长吁短叹:“他还说要当一辈子钻石王老五呢。”

赵荼黎鄙视他:“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赚大钱,娶个腰细腿长的媳妇儿,生个大眼睛的小萝莉。”说罢他扫了沈谣两眼,挑剔道:“腰细腿长勉强够格,就是生不了小孩,算了,我将就要吧。”

沈谣瞪他:“死萝莉控。”

赵荼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倒是梳个双马尾满足下我啊。”

口头掐架,却还是黏在一起窝在沙发上分吃橘子。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虽算不上,也自得其乐地圈禁在了二人世界。

戏里都是惨烈的天人永隔,沈谣翻了翻凄惨的影评,问他:“你说我们是不是命犯太岁啊,每次拍戏都没个好结局。”

赵荼黎把最后一瓣橘子塞给他,柔声道:“因为坏结局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终于把电影写了

嗯尝试着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估计看到这里的你也忘记了剧情(不。

☆、年关

题材特殊引来的干涉并没有因为摘取了金麒麟奖就有所减轻,在票房持续走高的第三个星期一开始,《春日绿闪》被紧急喊停,陆续地撤下了院线。

投资全部收了回来,发行方最后赚了一笔不多不少,已经比想象中的好很多。沈钧拿了钱人间失踪,说要好好放松下。网友们枪口一致地骂起了某总局,说性解放多年还在搞取向歧视,获奖影片在国内被禁了,简直是社会的倒退。

赵荼黎到不觉得很意外,他咬着一颗苹果说:“这不是很正常嘛,自古以来有几部海外获奖片被恩准公映。这个普及度我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沈谣不知道在看什么,捧着平板表情严肃,眉间拧出一道小褶皱。赵荼黎只当他又在看什么舔屏向快剪,或者乱七八糟的小黄短片——《绿闪》里那两场欲盖弥彰的床戏,给饭圈无数剪刀手提供了现成的素材。

过了会儿,沈谣趴到他腿上,献宝似的举起平板:“这个剪的好棒啊。”

他为了表示自己听见了,吝啬地把目光从毕业论文上移开,象征性地扫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熟悉的标题和投稿时间……

赵荼黎目不忍视地移开,旁边沈谣还在碎碎念:“up主绝对是学过的,虽然没有江久那么专业吧,但是绝对也……你看看这些专场和卡节奏,四部影片剪在一起,年代都不一样居然还能有这么完整的故事性。”

他最后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是个大手。”

赵荼黎权当他在夸奖自己了,被迫陪沈谣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弹幕飞过去一排又一排的文艺感言,赵荼黎看完,只觉得全身都被大卡车碾了一遍。

这种费力不讨巧还有可能曝光身份的事,他再也不干了。

《绿闪》拍完,可生活却像是上了一个新台阶,四周的人都在飞速变化。

江久和殷牧垣还没正式同居,他们俩都有工作。他不要殷牧垣帮忙打通关节,在工作室当了一年半的摄影师后,拍图风格和理念很对某本时尚杂志新上任的艺术总监的胃口,所以辞了现在的工作,准备开年就跳槽。

沈钧完成了大工程,和女友在阿根廷大瀑布边住了一段日子,每天变着花样在朋友圈晒恩爱,唯恐亲戚朋友们不知道他终于尝到了爱情的甜头。跨年时映着异国他乡的烟花,他向那作家求了婚。

而沈诀,依然与富二代不咸不淡地处着,没说在一起,可到底比旁人亲密些。他的新电影席卷了全球票房,人气在国内几乎达到了出道以来的巅峰。

难得没有人作妖,日子过得让人厌倦平稳的时候,农历新年即将到来。

赵荼黎终于恋恋不舍地和沈谣告别。一年前他们合作了《寒焰》,从室友变好友,分开时并未有任何波澜,回家后分别接到了通知,沉浸在即将饰演情侣的各怀鬼胎里。

这一年他临走前把沈谣死死地按在怀里,吻顺着眉骨烙在眼皮、鼻梁,最后落在了那两片薄唇上。他仿佛叹息:“真舍不得你。”

沈谣回抱他,在玄关处递过去一条自己的围巾:“见围巾如晤吧,注意身体。”

回家那天,沈诀接的他。时隔近三年,他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年少荒唐,只是到底不敢再太过亲近,他不问沈诀到底拎不拎得清,这个答案没那么重要。

“我想跟妈妈出柜。”沈谣坐在副驾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要我在旁边拦着吗?”

他看了沈诀一眼,仿佛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最终摇头道:“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把你卷进来。再说以前……是吧。”

沈诀坦然道:“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车窗外是千篇一律的干枯稻田,冬天覆盖上塑料大棚,高速公路的绿化带把尽头的铅灰苍穹的切割成两条长长的布片。沈谣塞着耳机,留了一边听沈诀说话,他们之间很少有语言为主的交流,沈诀好似一夜想通,把他当大人看了。

沈谣忍不住问:“你和那个……”

“他叫谢安闲。”沈诀知道他想问什么,索性一股脑儿全说了,“美国认识的,他那会儿念硕士,现在毕业了。如你所见,就是个没屁用的富二代,学商科的,现在靠家里的关系在做电影投资。”

沈谣一点都不关心“小谢哥哥”是做什么的,他直奔主题道:“你喜欢他吗?”

这问题在沈谣心中一点都不难回答,他向来认为答案是泾渭分明的两个极端,喜欢,或者不,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沈诀却沉默了。

他开车时眼皮半搭,看上去有些疲倦。沈谣试探道:“要不你停在旁边,换我来开吧。现在我开车还可以……”

“大概能算喜欢。”沈诀突兀地说,他没精神似的眼睛蓦然亮了亮,随后挑起了一个吝啬的笑来,“是挺喜欢的。”

沈谣和谢安闲只有一面之缘,接不上茬,索性“唔”了一声,算搭了他哥的腔。

他从不自作多情,也对沈诀足够了解。他们在这点上近乎默契的相似,桥归桥路归路,前事再不追究,所有的关系都断干净才开始下一段。

“想什么?”沈诀问他。

沈谣低着头,很愉快地答:“你一说他,我就很想荼黎。”

航班是黄昏时分抵达的,因此再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点。沈司令是军人作息,从不等他们吃饭,回家时沈司令出门锻炼去了,只有陈如瑾在。

“妈,我们回来了。”沈诀帮沈谣提着行李箱,他从孩子的年纪起,便和陈如瑾相处多年,这声“妈”早已炉火纯青,没有一丝罅隙。

陈如瑾在泡茶,夜间不宜再饮绿茶,她便选的滇红。含笑让他们去洗洗,因过年时家中佣人放假,陈如瑾亲自下厨给两兄弟做了饭。她的手艺好,做的东西不是川菜的风味,清淡可口,晚上吃反倒养胃。

沈谣喜欢喝粥,一口气喝了两碗,他很久不回家时仿佛不懂什么叫细嚼慢咽似的,总是吃得像饿了好几天。豪气干云地一抹嘴,把空碗推到旁边,又伸手拿了盘子里的一个虾球放进嘴里,起身走人。

“我吃饱了,妈,大哥,你们慢慢吃。”

陈如瑾笑吟吟地给沈诀夹了个芦笋:“你们俩好像关系变好了?似乎很久没听他叫你大哥了吧,我就说,亲兄弟哪来的隔夜仇。”

沈诀拿不准她知道多少,过去两三年他和沈谣很少同时出现,父母猜测他们吵架,觉得是沈谣迟来的叛逆期。这会儿陈如瑾开玩笑般提起,沈诀只好说:“是,以前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说开就好。”

她频频点头,甚至很有少女气息地拍了拍手:“我就说,你们俩怎么会真吵架。从小到大谣谣最喜欢你这个大哥。”

这下他是彻底不知道怎么接话,扒拉掉最后几口饭:“妈,我也吃饱了。”

沈谣幸灾乐祸地围观了全程,给“吃饱”的沈诀丢过去一个橘子,互相交换眼神。

他得意忘形:“也只有妈妈治得了你咯。”

沈诀翻白眼:“就你话多。”

在家安稳地呆了几天,沈谣本来打算直接跟陈如瑾明说,被沈诀拦住了:“又脑子进水了?现在提,万一妈妈翻脸了你去住哪,等过了大年,要回去之前再说,实在不行就跑,回学校去现在有片酬,不怕他们断你粮。”

沈谣一想,只觉得十分在理,于是严肃地说:“那我听你的,别坑我。”

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沈谣耐着性子在家陪父母,今年的年夜饭在他们家办,届时沈家一大家子都会来。奶奶已经谢世三五载,沈老爷子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耄耋的老人了,大家考虑到这一层,最近都是年年齐聚。

三十前一天买好了菜,陈如瑾掌勺,沈谣和沈诀都打下手。自小接受的教育里就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么一说,沈司令压根没打算养两个绅士。

沈钧也回来了,带着他的未婚妻,相貌平凡知书达理。小儿子也有了着落,沈老爷子看上去十分开心,精神都比平时好。

下午时分,长辈们凑了两桌麻将,小辈中沈家老二的一儿一女去缠着沈诀聊天了。沈谣百无聊赖地剥瓜子,和赵荼黎隔着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人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然后脖子就被搂住,沈谣头也不抬:“够了啊叔叔。”

沈钧心情好,问他:“小诀说你打算今年跟家里出柜,真的假的?”

“不……”沈谣本能想否认,半晌叹了口气,“我没准备好,怕他们生气。”

“大哥肯定会生气,搞不好拿军用皮带抽你。”沈钧恐吓他,“我小时候被抽过,可疼,一下去就是一条红紫的淤血。”

沈谣被他说得一抖,沮丧道:“那我不说了。”

把小孩彻底唬住了后,沈钧这才马后炮道:“你就没想过,也许大哥大嫂早就知道了呢?”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往家里带过人,正经交往的也就荼黎一个,他们有那么与时俱进吗?”

看来在他的意识里,沈锋司令和陈如瑾女士还是解放前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一对。沈钧暗自好笑,揉了揉沈谣的后颈:“你爸妈问过你谈恋爱吗?没有吧;给你介绍过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吗?我记得也没有——对你又不像对沈诀,老问,‘有喜欢的人了吗’,那不是说明他们根本都对你的感情不上心。”

沈谣又嗑了个瓜子,忧心忡忡道:“放屁,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我还小。”

大概此时说出自己谈恋爱,沈司令的第一反应是“早恋”,浑然不顾他过完年都快二十一了。

沈钧见他顾虑前后的样子,跳转话题和沈谣聊起了自己将来的结婚计划,顿时小侄子更忧愁了,木着一张美人脸听他东拉西扯。

年夜饭桌上,沈谣心里有事,沈诀以外的其他哥姐伙同来灌酒。最终喝醉了的沈谣从晚上八点半一口气睡到了十二点,被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吵醒了。

家里还是很吵,他房间在楼上,隔着一层地板依稀听见下面打麻将的声音。沈谣难耐地翻了个身,拿枕头盖住自己脑袋,摸了手机来看。屏幕亮得眼睛有点疼,沈谣揉了揉,看到一堆赵荼黎的未接来电。

这人仿佛忘记了还有别的联系方式,从11点多开始,锲而不舍地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中间最长的间隔是五分钟。

沈谣一愣,打开微信回他:“怎么了?我才醒,年夜饭被灌了酒。”

赵荼黎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他说“喂”,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开了床头灯,桌上有一杯水,沈谣拿过来喝了,凉到胃里。他咳了两声,这才重新调整情绪:“荼黎,新年快乐,什么事啊?”

沈谣半开的窗,朴素厚重的遮光窗帘被西风吹得掀起一半,夜色带着迟迟未散的硫磺味扑进房间里。他赤脚坐在床边,握住冰冷的陶瓷杯子,身后炸开一朵烟花,流光溢彩。

“新年快乐。”赵荼黎平静地说,“我跟我妈出柜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每写到敏感的地方就忍不住申明,兄弟le其实还是亲情线,刚开始写的时候没有想好(原谅一个没有大纲的我吧qwq)可能表达没有很清晰。哥哥对弟弟是疼爱,弟弟对哥哥就是崇拜多过喜欢,他们那会儿非要说是正儿八经的年少荒唐,再加上也没牵扯出什么来就及时抽身了,写这个只是因为想说沈谣这个人其实傻傻的,没闹出什么来……责任的话也不一定就是谁的。所以,嗯,谣谣的真爱还是黎黎呀w至于“我教你啊”那点,毕竟最开始提到过他不是很在意性的人(比如和黎哥还没确认关系就啪了),比较在乎的是感情,而且也有前任所以他当然会知道的多一些∠(?」∠)_

☆、重逢

沈谣刚从混沌中被迫醒来,头痛欲裂四肢绵软。赵荼黎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在他周转不灵的脑子里投放了一颗□□,平地炸起了朵蘑菇云,轰得四境八荒寸草不生。

他干巴巴地说:“……啊?”

电话那头的赵荼黎彻底折服在这人宠辱不惊的平静里,好气又好笑:“我跟我妈出柜了,年夜饭桌上,当着一大家子人。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是个不知好歹的同性恋了,我在大街上,四周没人,正在找地方凑合住。”

沈谣眨眨眼,消化了他的信息,张口就问:“那你……现在冷不冷?”

千里之外,赵荼黎站在一地萧条的鞭炮红衣里,他拉着个行李箱,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亲人的谩骂让他几乎心灰意冷,连一句辩白也懒得,长这么大第一次径直地离家出走了。等到了大街上,才想起这天是除夕。

他没指望沈谣能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安慰,说白了这是他的家事。可对方哪一句问询,让赵荼黎一颗冻成石头的心就这么慢慢复苏了,连脚底的炮衣都像春天落下的一场花雨。

赵荼黎笑了一声,温柔地说:“不冷,戴着你围巾呢。”

沈谣:“带钱了吗?”

赵荼黎:“都在身上,证件也在,我打算去找个档次高点的酒店住……尽量别被拍到。”

沈谣斩钉截铁道:“既然带了证件也带了钱,你找最近的一趟航班,到我家来。”

他“啊”了好几声,对方却坚持说:“让你过来就过来,大年夜的……凭什么住外面,明天还初一要吃饺子呢,去买机票——算了我帮你买吧,你赶紧想办法去机场。”

说罢就把电话挂了。赵荼黎哭笑不得地站在当场,片刻在刚过零点的大街上,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的士,司机似乎孑然一人,以为遇到同病相怜的小辈,和他聊了一路,硬是没认出副驾驶上的年轻人是某个眼熟的明星。

沈谣雷厉风行,找他要了证件号买了凌晨四点的夜班飞机。直到坐到位置上等待起飞,赵荼黎才切实地有了离开的感觉,他惴惴地想,“这次离家出走玩大发了。”

他整夜不曾安宁,一闭眼就是母亲凄厉的指责和旁人冷漠的目光,而实在太困,赵荼黎最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给赵荼黎订好机票后,沈谣仿佛酒醒了一半。他在迷糊中睡了个回笼,掐着时间起床,把酒气熏天的外套扔到洗衣盆里,再拿了件新的披上,房间没开空调,又没暖气,他赤脚洗了脸,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冷,坐在床边搓了搓脚趾。

沈谣轻手轻脚的摸出卧室,家中老小都已经休息,客厅里的狼藉也收拾干净了。他打算偷偷跑去机场把赵荼黎接回来,哪知刚走到楼梯口,走廊灯就亮了。

动静有这么大吗?

他惊恐地回身,唯恐被他爸发现暴打一顿,却见沈诀披着外套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眉头紧锁地问他:“去哪儿?”

“你车钥匙借我下。”沈谣向他摊开手,迅速招供,“男朋友来了,去接他。”

男朋友?清早六点?沈诀目瞪口呆,在自己听错了和沈谣梦游中坚决地选择了后者。可从没听说梦游的人还能认知正常的对话,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沈谣不耐烦地小声催他:“赶紧的。”

大约是意志支撑沈诀爬起来的,他不怎么清醒,换做平时就算不跟着一起去,也断不会轻易放沈谣这个点出门。他只是回房把钥匙拿出来,递过去:“路上开慢点,接到人之后也别满大街找酒店了,带回来就行。”

沈谣的表情活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但他到底没表现,简单说了句谢谢。

机场离市区不算太远,车里放着催眠的轻音乐,沈谣心想沈诀平时都在听些什么,这样能不疲劳驾驶吗,颇为嫌弃地按了停止。他一路无声,赵荼黎此时在万里高空,却一直靠近他,想到这层,沈谣立刻有些兴奋起来。

就快见到他了。

到达机场时人烟稀少,雾气蒙蒙的城市正在苏醒,黑夜破晓之时,一个晴朗的黎明。

沈谣靠着到达大厅的一根柱子,哈欠连天地等赵荼黎的航班落地,等他从关内出来。大年初一的清晨,还没有太多的人,沈谣戴着墨镜和帽子,裹得结结实实,像个变态。他就那么专注地等,终于看到了赵荼黎。

那人走出来时埋着头,拖了个不大的行李箱,眉宇间都是长途跋涉的困顿。

而沈谣的哈欠连天,在他们四目相对时立刻无影无踪了。

回城时沈谣放了沈诀车上的轻音乐,赵荼黎貌似刚睡醒,眼角还有点红,一见便知是做了噩梦。沈谣单手掌方向盘,另一只握住了他的。

他见赵荼黎不说话,就自行找了个话题:“我刚刚在那边等的时候无聊,太阳快出来了,然后一点点光。之前不知道破晓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好像明白了。”

赵荼黎:“今天好像没有云,上面看日出,挺美的。”

说完这句,沈谣不知道如何接话,于是安静了半晌好不容易开了尊口的人又沉默了。沈谣暂且没体会过出柜的压力——料想大年三十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这不像赵荼黎的作风可也轻松不到哪里去,想说时他自然会提起了。

车开回家中,他们俩风尘仆仆的推开门,沈诀正在客厅里端着个白瓷碗喝汤。见沈谣回来,他拼命使眼色,意思是陈如瑾已经起来了。

沈谣气音:“我去,不是吧,这都不到八点钟!”

沈诀刚要开口脸色就变了,沈谣僵直着脊背向后转,不自觉地站成了一个军姿——小时候犯了错,沈司令多半是不屑动手的,直接发配到墙角罚站,久而久之成了心虚的习惯。

陈如瑾站在走廊,手中还拿了个汤匙,见家里多了个人也不惊讶,慈祥地招呼道:“大早上的就知道往外跑,过来吃饺子。”

沈谣去看沈诀,后者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深呼吸,拽过赵荼黎的手腕把他拖进餐厅。好在没别人,只有陈如瑾,正在从锅里往外捞水饺。

一人一碗,三个座位。沈谣坐下后解释:“妈,我那个……”

陈如瑾面色如水:“食不言寝不语,我没教过你?”

于是沈谣闭嘴。赵荼黎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吃,心想,“感情之前什么在家没人管父母宠得很这些话还有水分,做错事还不是要受罚”。

待到陈如瑾吃完,慢条斯理地收拾了碗筷,对这两人说:“荼黎出去坐一坐吧,我叫沈诀给你倒杯水——你,过来坐好。”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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