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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天子福寿(一)
李瑄城出诊去了。江烟也终于被放下了山。到了日子,凛冬便护送穆修白往京中去。
七月流火。下了城镇,虽不比山中凉快,却也少了早前的那份闷热。只不过闷人和闷人一起,终究是闷的。
凛冬把一只小瓷瓶给他,道:“主人说若是你问我要,便把这个给你。”
穆修白接过,就猜到是什么。倒出一颗到手心里,吞下肚子。
凛冬翻出穆修白带来的换洗的衣服,随手挑了一套黄白间色的襦裙给穆修白。穆修白只不过迟疑了一瞬,凛冬不愧冷面果决,已经扯起衣服准备亲自动手了。
穆修白欲哭无泪,抢过来自己动手,一身襦裙别别扭扭地跟着凛冬上路。
如果说来的时候穆修白还动了逃跑的心思,回京的时候就完全不作此想。那时凛冬分神侍候李瑄城,此时就他穆修白一个,少不了地全心护送,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警觉。
泷上到京师一路走七天,踏进京城的时候七夕刚过。穆修白入了京就被徐染接去,之后便到了承虬宫。
正殿的案头,祁千祉翻阅着奏折。徐染报过“人已带到”便离去了。穆修白慢慢地走进祁千祉,祁千祉也侧过头,将毛笔往笔床上一搁,向他张开了臂膀。
穆修白的眉头不觉地轻轻一皱。脚下的步子却更坚定一些,到席上坐下来,偎在祁千祉怀里。
祁千祉觉察到了穆修白面上细微的变化。只是把人往怀里狠按,抱得很紧很紧。
即便是裴之维事平,他也依然疲累得很。更不用说父皇寿辰将近,各路人马也都进了京,正是最乱的时候。
祁千祉将人放开,示意了一下砚台道:“磨墨吧。”
砚台里的墨已经干涸,也不知道祁千祉为什么不让人伺候。案上换了个新的水丞,是玳瑁的。穆修白拿了水丞往砚台里加水,拾起搁在一边的松烟磨墨。在祁千祉身边,这些事确实做得顺手了。
入夜的时候,往往是穆修白最担心的时候。他一但担心起来,总会觉得度日如年。直到祁千祉落了最后的一笔墨。
祁千祉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回身便将穆修白抱起,去了床上。
穆修白一直苦苦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熬过今天晚上,手上就要去抽无字书简。
祁千祉把人放到床上,动手压住了穆修白的动作。祁千祉开始替穆修白解下襦裙的时候,穆修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焦躁。
哪知道祁千祉脱衣服便是脱衣服,替穆修白脱完自己也脱了,脱得两人都只剩了中衣,然后从身后将人抱住,面颊贴在穆修白的肩背。
“望月……”祁千祉抱着穆修白,觉得怀中的人也许是多日不和他亲近,竟有些不习惯似的拘谨。
“我这两日累得很。我们说说话吧。”
祁千祉可以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体放松下来,侧卧着不再动。
“李瑄城从泷上传书来说你身中奇毒命悬一线。我只恨不能护你周全。”
“你知道么,裴侍读死了。我对不起他。”
穆修白的脊背僵了一僵。
“人不是我杀的。但我确实欠他们两条人命。”
“我也很担心要是你出什么事。没事真的……太好了。李瑄城说你解了那奇毒后,身体倒是变得好了。也是桩好事。”
祁千祉的讲述并不详尽。穆修白半听半猜地复原着事件。
“……任澄漪的事情,我错怪你了。我当时冲动,竟然不由分说地……”
穆修白听到任澄漪便心情难抑,脑中掠影一般闪过任澄漪的容颜以及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待自己反应过来,手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握成了拳。
祁千祉将穆修白转过来,看着枕侧人的脸。
“我不会再做这事。”
穆修白不习惯注视祁千祉。虽然祁千祉论相貌确实算人中龙凤,但是对于一个让你又惊又怕夜不成眠的人,注视他往往会带有无比的压力。
穆修白的脸被托在祁千祉的大手里,被迫地抬起正对着祁千祉。
“看着我,望月。”
祁千祉的眼神是柔和的,其实他也并不是时常那么咄咄逼人。但是这潭眼波确实非常地沉,睫毛掩映之下甚至带有一些阴沉。
“我听说你会武?”
穆修白的脑袋被祁千祉捧着,却没有捧得很紧。他点点头,心里忐忑起来。李瑄城把事情告诉祁千祉是迟早的事,但是穆修白却也摸不透祁千祉会是什么反应。
“你喜欢弄些刀剑么?”
小顿一会马上又道:“男子哪个不希望自己有个好身手,你要是喜欢,我便让徐然再教教你。”
穆修白听这话便一惊,眼神里毫无掩饰地透露出来。
“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也不用知道,你只用知道以后是谁就行。”
“明白我的话吗,望月?我这么稀罕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这便是,不追究了?
穆修白捧着满心的疑惑,头被祁千祉按在了胸前。要是这样,他装个什么劲的哑巴?还有李瑄城,连这都告诉就是不告诉祁千祉他装哑巴这回事?
还好穆修白觉得哑巴挺好的。省去许多话。
说话费神费脑,少说一句便少错一句吧。他本也不擅长和祁千祉讲话。若日后真要解释,那也是李瑄城的麻烦多些。
穆修白靠在祁千祉的胸前。虽然是夏末,晚上的温度也更比不得白日。这种姿势仍然闷热,并不舒服。穆修白不试图改变姿势,就在祁千祉怀里入睡了。
反倒是祁千祉没有这样轻易的睡去。
祁千祉在书房批奏章,穆修白侍于侧。这便是最普通的白日。
忽然闯进一位娇俏少女,俏生生就道:“殿下!”
“菀儿?你怎么过来了。”祁千祉前一刻还写字写累了含情脉脉地盯着穆修白看,被金舒菀来了这一句,手中的笔不小心就往什么地方歪斜过去。
穆修白倒是处变不惊,将手里的一列抄好了,然后把笔搁在笔床上。
“菀儿就来问问殿下和望月在干什么?”
“望月啊,我让他替我抄抄折子。”
金舒菀望了穆修白一眼,逼问道:“只是抄抄折子么?”
“菀儿这问得是何意。望月自然就是抄抄折子磨磨墨。”
金舒菀听了这个答案,又怒目圆睁地盯着穆修白的沉静面目,鼓足了气才缓缓道:“殿下,菀儿不喜欢她,殿下能换个侍女么?”
祁千祉不料金舒菀一下子提出这样一个无礼要求来,佯怒道:“菀儿说什么呢?”
“殿下,菀儿是认真地在问殿下,和殿下商量,菀儿确实不喜欢她,殿下换个其他的侍女吧。”
祁千祉搁了笔道:“胡闹!”
哪晓得金舒菀就这么哭了出来:“殿下你居然为了个小侍女就这样呵斥菀儿?”
祁千祉被他哭得头疼,挥手示意穆修白赶快下去。穆修白扭身欲走,却被金舒菀拉住了。
“殿下,菀儿真的不是无理取闹。菀儿只想和殿下说个清楚。”金舒菀看着祁千祉的眼神很坚定,眼睛沾雾带露的。
祁千祉好声道:“菀儿为何要和个侍女过不去,难道就只许菀儿长得好看,不许别人长得好看?而且雁儿也很喜欢他呢……”
金舒菀听他这么一说,却也没有罢了手去,声音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望月,菀儿也没有不喜欢她,只是怕殿下……被她抢了去。殿下,只要让望月换个活儿做便好,菀儿不会太过为难他。”
祁千祉道:“这承虬宫的活不都是一样……”
金舒菀却一下子仰起头:“殿下每句话都是在为望月推脱!可有好好听菀儿说一句话?”
“菀儿,你这样说我,叫我如何不伤心?”
“殿下……菀儿并没有想叫殿下伤心。”金舒菀的思路却异常明确,接了这句话后只道,“殿下让菀儿装作怀了孕,却又真的少来菀儿这里。菀儿虽然只有十五,却也是做了人妇,知道相夫教子是妻子当做的。菀儿又不是真的怀了孕,殿下为什么就不来菀儿这里了?”
金舒菀这话问得着实有些奇怪,毕竟祁千祉一直少去金舒菀那,也不是最近才变得怠慢。
“菀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当有胸襟。何必和一个侍女过不去?”
金舒菀听了这句话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殿下嫌菀儿没有胸襟?我要去和母后说,叫母后来评理,殿下若只是让望月抄写,凭什么要这么护她!?”说罢便要顾自引去。
祁千祉慌道一声“菀儿”,便伸手扯了金舒菀衣袖。
金舒菀被他这么一扯,脚下也像生了浆糊,再也走不动了,就是哭得更加梨花带雨道:“菀儿会听殿下的话,菀儿只想回爹爹那里静一下。殿下莫不是连这也要拦我?”
祁千祉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菀儿,我很喜欢菀儿。看到你哭我心疼得很。菀儿好好的回什么岳父那?”
金舒菀没有再讲什么,只是抹着眼泪静静地离开了。
祁千祉这才去看纸上的落墨,偏开好大一截,尤为突兀。心烦意乱地将这页纸揭去了,揉成一团仍在一旁。菀儿从不会不让通报就直接进门,日前明明对望月没什么介怀之处。这次来正殿此番吵闹,怕也不是没有缘由。
穆修白捡起地上的废纸,收拾掉了。他倒觉得金舒菀十分可怜,虽然嫁给了一国太子,未来国君,可是却完全只是受人利用吧。好在金舒菀喜欢祁千祉,从这个意义上说,却又是幸运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我又勤奋更新了的份上!球收藏作者!小手一抖,我就你有!
我昨天明明把泡泡们摆出了可人的姿态(不),结果空格全被去掉了差点让你们认为我没有艺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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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天子福寿(二)
金舒菀真的就那么气冲冲地回了娘家。祁千祉十分头疼,差人去请,也被挡了回来。天子寿辰将近,祁千祉忙于物事,便想着让金舒菀先在金相府上消消气,等忙过了这段日子再想法子将人接回来。毕竟对于金舒菀,虽然不至于生出什么男女之情,但是怜惜关照之情总是有的。金舒菀生性良善,比她的姐姐们可爱了不知多少。祁千祉早有交好金相的打算,但选妃之际最适龄的不是金舒菀而是她的姐姐金舒华。其时金舒华十六岁,但金舒菀只有十三岁。婚约早早定下,祁千祉也是待金舒菀及了笄才正式迎了人到承虬宫。
祁千祉让人去民间收集一些珍宝,这回也已经到了承虬宫中。吴辑清点着担子,陈蒙拿着两页纸头,一件件地介绍着里面的宝贝。祁千祉让人拆解的时候让穆修白也在一旁看。
拆到了颗很大的夜明珠。穆修白便从袖管中把祁千祉从前给的那颗也拿出来,两相对比了下,竟然比自己这颗还要大些。
祁千祉见他把夜明珠掏出来比对,轻声凑近他耳边调笑道:“你要那颗大的?”
穆修白把珠子放回去,摇了摇头。他要这些也没什么用,而且手上这颗虽然大小比不过新的,却从色泽、光芒、形状一并都非常好看。新的那颗虽然大,却看着有些笨了。
祁千祉道:“不要就算了。这颗珠子我拿去送给父皇罢,这大小也是难得一见的。”
穆修白哭笑不得,我要了你还能不送给你父皇?
这一批宝物种类繁多,从琉璃盏,珊瑚塔,到经年的青铜鼎,烧了数窑才烧出一件的珍品梅瓶。祁千祉听完这一串的展示,挑了一块绿色的沉水香,道:“那便留下这样吧。父皇浅睡,此物正可安神。”
又让穆修白挑几样拿回去。穆修白本来没要,祁千祉一再坚持,也就挑了块刻作麒麟样的镇纸。
寿礼既然已经齐备,各个藩王或者藩王世子也陆陆续续往京城赶来。大皇子祁嵊算是先锋,其进了京第一先拜见父皇,第二便到了承虬宫来。祁千祉自是要接待。
“四弟近来可好?为兄在边疆多年,对四弟也甚是想念。”
“弟也想念皇兄。皇兄驻守边关,也甚是辛苦。”
“四弟谬赞了。边关太平,并不劳神劳力。倒是四弟宵衣旰食处理天下事,甚是劳苦。”
“父皇劳苦,我不过是偶尔接手几件小事。”
“听说弟妹怀孕了,她身子可好,怎地不见她?”
祁千祉顿了一顿,道:“菀儿在金相那。”
祁嵊奇道:“这是怎么了?”
“金相身体欠佳,菀儿非要回去照顾。”金舒菀虽是被祁千祉气走,但是金相这些日子身体确实不好。金舒菀去时也就是这番说辞。
“如此贤妃,倒真是贤良淑德,日后定能母仪天下。”
祁千祉不动声色道:“皇兄谬赞。”
……
兄弟二人平日关系也不见多好,寒暄两句再无多话。
祁嵊便道:“为兄这先告辞,去淮夫人那看看雁儿。”
祁千祉起身,道:“皇兄这么急着走?雁儿在我宫里呢。”
“哦?那可是巧了,四弟带我去见见。”
祁千祉便叫来吴辑,正要吩咐。祁嵊阻止道:“四弟不妨说雁儿在哪,我亲自过去,要是打扰她游戏,又要说我是坏皇兄。”
“叫她过来吧。雁儿有这么多日子没见你,怎么会犯小性子?”
祁嵊却趁此走出了殿外,循着声音,很快便在澧水边上找到了祁答雁和陪她玩耍的穆修白。
祁答雁一看见祁嵊,便“噌”地一下弹起来:“我早就知道大皇兄回来了!大皇兄快看雁儿又长高了!”
祁嵊道:“雁儿不但长高了,而且越长越漂亮了。”
祁答雁害羞了一下,马上接道:“大皇兄广沙有什么好玩的呀!”
祁嵊笑道:“你也真是急,我早让人送到淮夫人那里了。”
“诶?真的吗?大皇兄对雁儿真好!”
……
祁答雁既然跑去黏着祁嵊了,穆修白便把那些玲珑的物什都收起来。他起身的时候,似乎发现祁嵊的眼角有意无意地扫过了他。
今日城郊的事情尤其多。
徐染堵住任澄漪的时候,任澄漪一身劲装,偏偏是一副男子的扮相。
“徐侍卫真是膏药一般甩不掉。我记得我们私交不错,你便装作没见着我好了。”
“我与姑娘并无交情。”
“真是个呆木头,怪不得如今还娶不到媳妇。”
“……”
徐染见任澄漪一边四下查探着,便也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待任澄漪往缺口处移动时,眼疾手快便挥剑挡住了她。
任澄漪见状,也不再说些调笑的话,倒是眼眶湿了起来:“我今天便是死期了。我自己知道。”
徐染不再多言,欺身上前去便要捉拿,任澄漪却将短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别过来。”
“姑娘和我回去,若是和盘托出,殿下不会难为你的。”
“不会为难我?要我给他的男宠生孩子么哈哈哈……”任澄漪仰头笑了一阵,再直视徐染时已经满脸泪水,“你信么,徐侍卫?你也不信吧?”
“姑娘若和我回去,当无性命之忧。”
“徐染啊徐染,你真的不会讲话……你这么劝人,人早就死了。”任澄漪叹着气,道,“倒是为什么你们会猜到是我,明明我向储妃半个字没提望月是男宠这事。我只说有个小妖精夺了殿下的心,小姐你要再不看着,殿下就被拐跑啦……”
任澄漪说的话还带着些俏皮,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心情。
“殿下所想,徐染不知。姑娘为何要和储妃说此事?”
“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小姐她被生生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以为祁千祉爱她呢……”
任澄漪一个晃神,徐染的飞镖便打掉了她手里的短刀,四围的人随即上前压住任澄漪。任澄漪眼眶血红,面上却不显狼狈,不多久嘴里便透出血来。
一旁的侍卫道:“大人,她服毒了!”
徐染觉得头疼得很,但还是让人将任澄漪软软地抬了回去。
李瑄城早年在宫中住过一阵,深受祁钺嫌弃,要不是有长公主庇佑,估计已经死了一千八百遍。祁钺的寿辰本也不干他什么事。无奈长公主却让他进京送上寿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李瑄城不愿拂了长公主的面子,带着长公主的一套佛经便上了京师。
“他倒不如学学我吃斋念佛,那些丹药火气太大,少吃些好。”
李瑄城是医生,比长公主明白得多,便点头应允。心里却道天子求长生不老,你送他个天道好轮回,怎么也不是份好礼。
长公主离宫后常年居泷上,年岁已大不宜奔波。所以长公主不出泷上,倒是祁钺偶尔去泷上拜访长公主。
李瑄城不情愿地上了京,然后把东西往程将军程省礼府上一送,便往燕声楼去。结果半路被吴辑截住了,懊恼道:“吴辑啊,我一见你准没好事。”
吴辑道:“殿下自然是有了麻烦事,才差我来找大人。”
李瑄城只好败着兴往尚贤苑去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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