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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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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也不看他,就道:“陛下回去吧,臣早前就劝谏过陛下,不可玩物丧志。如今瑚阳城放走风陵君,南梁俘虏尽数归国,就是你干出来的事?”

祁千祉道:“这些,朕自有分寸。”又道,“我且再问姑姑一句,姑姑可是真的杀了望月!?”

长公主听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克制不住,不若是在讲话,倒像是在嘶吼。长公主便回道:“帝王最该明白的就是取舍之道。倒不是说不以物喜。一个小小娈宠,便叫你如此失态。小不忍则乱大谋,小处不舍,难成大事。”

祁千祉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他如此急切地赶来长公主府,不是为了听长公主教训他。怒道:“朕就问长公主置朕这君王于何地?朕之物事,也由得你随意处置?”

长公主听他这么说,也怒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错了?”

祁千祉道:“朕没有后宫三千,何错之有?朕宵衣旰食,何错之有?朕改法度,立知事院,何错之有?长公主便只见得望月一个,不知道朕也务求祁夏昌平!”

长公主面色冷峻,丝毫不松动,逼问道:“你于望月一事,错还是不错?”

祁千祉也对道:“朕,何错之有?”

长公主见他不悟,怒极反笑,道:“望月已死,陛下准备如何处置罪臣?”

祁千祉无言以对。长公主细看之时,却觉他已经泪流满面。只嘴里喃喃道:“朕,对不起望月,又不能奈长公主何。长公主,不若还是回泷上住吧。”

拂袖而走。

祁千祉果真遣人将长公主“请”回了泷上,说是请,其实那阵势,明明白白地不给长公主留颜面。大司马晏炎也不得不上书乞骸骨,解甲归田了。

太后萧藕色便取了沉珠,交到了祁千祉手上。

祁千祉见那珠子,便问道:“母后何处得来?”

萧藕色道:“长公主走时,差人送与本宫。”

祁千祉道:“这珠子的真假……”

萧藕色道:“这珠子是李瑄城的。李瑄城是李蹇之后。”

祁千祉讶然道:“那此珠是真的了?”

萧藕色道:“怕是假不了。”又道,“就是李瑄城此人……”

祁千祉道:“我说他为何不肯辅佐我,他也是有苦衷的。”

萧藕色道:“我知道你与李瑄城儿时便在一道。但此人留不得,这身份要是被他人利用,少不了掀起什么风浪。且说他自己,未必没有反心。”

祁千祉道:“他已经把珠子都给我了,想来确实是想超于世外了。”

萧藕色皱起眉头,道:“未必,他这是障眼法也说不准。”

祁千祉口里只为李瑄城说话:“李瑄城救过儿臣,他的为人,儿臣是最明白不过的。”

却在暗里又想到了他二皇兄祁应平所言,李瑄城此人正邪两端,用之不得辄杀之。

爆竹映得云红,烛火照得窗暖。不觉已是新年。

这数月,祁千祉勤政不辍。又肃清朝野,手段之凌厉,令上下震恐。

祁夏奉沉珠入太庙。

言双珠已全,天下归于祁夏。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久等了(

☆、章三十四傥来之物(一)

隆冬的天气,路上全是冻土。李瑄城一行人走得并不快。

这天时雪时晴,现下正值雪霁。天地之间雪色茫茫,皑皑喜人。李瑄城又是白衣白马,融在里面都要看不见了。

一行人未及日落便住了店,李瑄城只觉得下一处落脚的地方不好找。也是多年来的经验了。

穆修白眼见凛冬往客栈后院去拴了白马,李瑄城更衣去了,便闪身进了其他住客的厢房,窝在了床底下。他预备躲到李瑄城一行离开客栈了,再出来。

李瑄城这次救他,就把之前他所有的怒怨都一笔勾销了。他喜欢李瑄城,到了近乎入骨的程度。但是他隐隐觉得他不该去语谰池。他觉得不安全。和李瑄城牵扯,日后势必还是要和祁千祉牵扯。且说李瑄城为什么敢带他去语谰池。他太累了,他想不明白。他就想找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混吃等死,好好过他个太平清闲的日子。

他从李瑄城口里知道花朝没事,祁千祉应该不会杀花朝。

……其实他知道自己这么走了不厚道。李瑄城带他走一定费了很大力气。但李瑄城一座语谰池都是他的莺莺燕燕,应当也缺不了他一个吧。

隐隐地,又下不了决心,他听着外面的寂静一片,心乱如麻。

……

竟然睡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已经黑了。他还在床底下。想来这已经到了夜半,李瑄城是找不着他了。他心下升腾起一些莫名的情愫,没有欣喜,倒是有些微微的自己也没觉察的失落。

他的腿已经麻了,脖子也很疼,他微微地动了下,衣料和床板摩擦,在夜半寂静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听床板上一个人声道:“你醒了?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

穆修白霎时一个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客房他记得不是李瑄城订的,但是……

李瑄城低沉的嗓音又道:“醒了就出来吧,还要在床底下吃灰?”

穆修白半晌不动,然后才从床底下挪出来,就见李瑄城和衣未睡,在床上打坐。

李瑄城眸色沉沉地望着他。穆修白一阵心慌,就垂眼下去。他不敢看李瑄城。李瑄城的面色并不如他初时的语气那般好。

李瑄城只道:“我这人向来多情,没想到对你倒是自作多情了。”

穆修白不言。

“过来。”

穆修白如言过去,走到了近前便停住了。李瑄城见他磨蹭,又道:“你上床上来,坐好了。提着些气。”

穆修白不明所以,只爬上床照做了,在李瑄城对面盘腿打起坐来。李瑄城骤然伸手,将他调转了身,随后一掌贴上他的后背。

这掌落得不重,穆修白只觉得通身灼热,五脏俱焚,不多时面上透了青紫,脊背一弓,嘴角便溢出了血来。

李瑄城见势便收了掌,将人转身回来,敛眉道:“你自己感觉得到么?”

穆修白的脏腑还是剧痛,这会儿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

李瑄城道:“我给你送的是至阳的真气,你却是这个反应。这感觉你熟悉么?你中了毒……”

穆修白微微阖上眼睛。这感觉他熟悉得很,这感觉……是李瑄城都解不了的那种寒毒。下毒之人,当然也是风陵君。

李瑄城喉头发出一声轻笑,并不是愉悦,他道:“这是千寒,这毒天下有几个能解。你还要跑么?”

“我原先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又不安生。你倒好……”

穆修白道:“对不起……”

李瑄城只是哼笑,反问道:“现在知道对不起了,你是不是又惦着我来救你?”

穆修白摇着头,只道:“对不起……”

李瑄城道:“我原先就知道你撩我,是想拿我做踏板,好逃走。没成想还真是。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说明白了。我不会放你走,你不知道我换你过来废了多大的力气。你要跑了,我就太亏了。我亏不起。”

穆修白微微张着嘴,眼睛瞪大了些,看着李瑄城。其实这是他自找的,但是他并不习惯李瑄城这么直白地宣示他的所有权。这个时候的李瑄城让他莫名地想到了抓他回来后表情狰狞的祁千祉。但终究还是有些差别的。穆修白心里愧疚居多,已经把整颗心都布满了。

穆修白是很自私的人。他除了想过安宁的生活别无所求。但是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在这人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很疲累,脏腑很疼痛,眼前袭来阵阵漆黑。他想起李瑄城讲的那句话,“你要说谢我,是谢不过来的”。

这大概是真的。他谢不过来。意识完全模糊之前他想,他大概并不想走。

李瑄城见人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了过去,伸手把人接住了。然后将人在床上放平,伸了两指去触摸他的眼睛,鼻梁,到嘴唇的轮廓。又将他嘴边的斑斑血迹揩去了。这人嘴唇的淡红在月光下也能辨识,像是闭合的芍药。李瑄城俯下身去,终究只是轻轻触及了嘴唇,却并没有再往里侵犯了。

……

冷池笙道:“诚如长公主所说,风陵君也知虚泷侯身份,长公主将人软禁在语谰池,不可一步步出……若是陛下要去拜访呢?陛下不妨和虚泷侯秉烛夜谈,将虚泷侯当年之事问明白才好。”

祁千祉道:“李瑄城为人向来有些不好亲近,我与他结交多年来,他将语谰池主人之身份相告,已是难得……他再信任我,不会告诉我语谰池所在,也正如他不会告诉我他是李蹇之子。”

冷池笙道:“陛下,恕臣妄言,李瑄城此人不是定数。不若还是召来京师,放在眼前来得安稳。也可借他将才……”

“朕固然虚左以待,他素来无意辅佐王室,是看不上这金印紫绶的。”

冷池笙听他这么讲,隆冬的天气,额头上生生沁出了冷汗。他道:“陛下讲他看不上金印紫绶……也曾言他心有天下……”

祁千祉便抬了眼,道:“朕以前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是不知道他的出身。”

冷池笙眉毛又是一抖。

“冷卿,你说的固然不错。朕也知道不是定数。”又道,“长公主不会让我去泷上见李瑄城。她逼李瑄城将沉珠交出来,也是想保他性命。”

冷池笙道:“臣不明白,虚泷侯若是有那野心,为何要交出除沉珠……他交出的除沉珠,又是真是假。”

“是真的。”

冷池笙不料祁千祉如此斩钉截铁,抬眼去问询。

“你不知道,沉珠入太庙时,原先我假托的那颗珠子便失了颜色。”

祁千祉将在太庙供了年余的珠子从匣子里拿出来,指而言道:“你看,这个珠子也是百年一遇的,也不敢在沉珠前面放肆。”

这珠子一出匣,便满室的光华。

李瑄城一行人到了泷上,先到泷上的城中采买物品。

穆修白嗜睡,照例在车里睡得昏天黑地。李瑄城路上便煎药给他吃的,却并不见功效。照理千寒是伏毒,需半年后才会发作。总之左右看不出症结。

手下的人都已经四处出去了,穆修白又睡着,李瑄城也不便叫醒他,就将马车停在茶坊边上,进茶坊去坐上一坐。

茶坊人杂,有唱曲的摆棋的,阵阵传来些叫好声。李瑄城观望了会,听到些以棋局解时局的言论,不时有些好奇,便也走上前去。

那两人一父一子,生得相似,说是摆棋,其实是推演给人看的,两人对面坐着,你一子我一子,口里念念有词,倒不如说是在说书。

便听得“定勉王孤城出兵”,“径川王连珠成线”,诸如此类。那父亲执黑,本是大好形势,如今被白子压得节节败退。那儿子清亮的声音就道:“南梁大败而走燕山。”

四围便是一阵叫好声。

李瑄城微微驻足观望了一下,棋局设得不错,参杂些时事,正合这茶馆闲人的口味。

那儿子便直身起来,向四处抱拳道:“各位听得高兴,还请多多捧场!多多捧场!”

四围的看客纷纷解囊,李瑄城便也从袖中拿了一锭银子,往边上搁的小碟子里放了,在一堆铜钱中十分瞩目。

那父亲道:“我这九州战局设成这样,本来到此便结束了,黑子必败。然而我有一位棋友,还下了一手妙棋,我给各位演演。”便落子在一处,打吃白子。

那儿子执白,也便就势一引。黑子再落子,那父亲道:“这招便是南梁狡诈,以一人为要挟,祁夏不慎,竟放虎归山!”

众人不料还有此后续,霎时又达了另一个□□,直道:“这局设得真是绝妙!”“妙!”

李瑄城见此,微微叹气,看完了棋,便也准备走了。却见那儿子拨开人群出来,一揖道:“阁下可是语谰池主人?”

李瑄城道:“正是。小兄弟有何见教?”

那人道:“小人名为黄天化,那是我爹爹黄文信,我爹方才提及的那位棋友,是穆修白,敢问阁下是否与他相识?”

李瑄城不意听到穆修白的名字,正要答应,口里却一转,道:“最后那手棋是穆修白下的?”

“正是。”

李瑄城哼道:“他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的文的走向我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其实这文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看不下去

我能写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反正会修,就闭眼睛瞎写吧…

(我前面有章修了下,白不知道他自己中了毒)

☆、章三十四傥来之物(二)

黄文信父子在泷上等候多时,终于得见语谰池主人,三人便进了二楼雅间,进一步交谈。

待入了室内,黄天化从包袱重取出一样黑布包着的东西,道:“这是穆公子掉的,是颗夜明珠。语谰池主人不妨看看,就能信我和我爹了。”

李瑄城挑了挑眉,便接过那包黑布包裹。只觉得手中的珠子给他十分迫人的感觉。这感觉极其熟悉,李瑄城遂挑眉道:“夜明珠?”

伸手便扯开黑布,见到迎面而来的盛光时,仰颈而笑。

黄天化和黄文信父子不知他在笑什么,面面相觑,就见李瑄城面色复常,将那珠子随意地包好了,道:“穆修白让你们来找我?”

黄文信道:“不是,我们是来报信的,穆修白被南梁兵抓走了。我们在泷上等候很久了,也不知道穆公子如今的境况。”

李瑄城听这一句,心道,这两人方才下棋,竟然不知道那位叫祁千祉因小失大的人质便是穆修白。回道:“我替穆修白谢过两位了。他现下无恙,两位不必烦扰。”

黄天化道:“哎呀当真?那可好了。我这两三个月都怕他有事。”

又抢道:“那你能替我爹爹治腿疾吗!”

黄文信示意黄天化噤声,方才揖了一揖,道:“穆公子说,鄙人的腿疾,可以劳烦语谰池主人医治。不知……”

“两位是穆修白好友,就是语谰池的客人。我自当尽心为医治。”

黄文信道:“如此谢过语谰池主人。”

黄天化面上十分兴奋,跳起来,道:“谢过池主!江湖上都说池主你钻钱眼里的,我看不是,你是天大的好人……”

李瑄城眉毛一挑,但笑不语。

黄文信面皮一紧,呵斥道:“你且收住。”又道,“小儿出言无状,还请不要见怪。”

李瑄城道:“无妨。”

穆修白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腾山脚下。医馆里他又见到那个穿着素淡却恍若画中人的女子。

“公子能得主人青眼,想必不寻常。素秋是来见礼的。”

穆修白见到漂亮的女子还是会脸红,除了他早已熟识的凛冬。他忙道:“素秋姑娘你不必……我向姑娘见礼,我该向姑娘见礼。”便是不住地作揖。

素秋道:“公子气色不好啊。”

穆修白道:“奔波路远,我确实有些吃不消。姑娘见笑了。”

素秋又道:“黄前辈的腿疾也中的是寒毒,公子想必也知道。主人交由我医治,还请公子安心。”

穆修白道:“自然是安心的。”

素秋并无他话,便把银面具都往脸上带了,顾自从他屋内离开了,只说去知会主人。穆修白知道她这已经算礼数周到,也就好好坐着,他的眼睛一直被素秋发尾上铜色的簪花吸引住。

过了些许,飞奔进来一个少年,玉带锦袍,身量已经拔高了。进来就道:“穆修白!”

穆修白便抬脸去看他,开口就是:“你长高不少!”

“那是,快来比比,我觉得我都要比你高了。”

穆修白便站起来,江烟果然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虽然江小少年刻意地挺得笔直,脚跟子和地面若即若离。

穆修白道:“还是差点,你还得多长长。”

江烟道:“我明年一定比你高了。”

穆修白笑道:“我等着看。”

江烟道:“你其实也才二十啊,你怎么都不长个子。”

穆修白道:“我也长的,是你长得太快。”穆修白自己知道,这具身体的发育是缓慢的,这个岁数都应该长胡子了,但是他下巴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其实他甚至有点着急。

又见门口窜进来一个少年,是黄天化,口里道:“穆哥哥,我爹说我可以过来看你!”再见到江烟,后退了一步,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烟蛮横道:“这是我家,我想在哪就在哪。倒是你,你进来干什么!”

黄天化道:“你不过是输了一局棋,我爹说了,下棋哪有不输的道理……”

江烟一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怒道:“你走走走,我不想看见你!”

穆修白只觉得头疼,江烟这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便充作和事佬,道:“我也下不过他的,你下得过才奇怪了。”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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