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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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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能大太监作者:轻微崽子

第15节

忽一阵水珠被甩得扑面而来,苻秋展开毯子扑上去,把东子的头裹在毯中又想揍他,拳头落到背上,却不由放软了动作,摸了摸他的背脊。

“回来了。”苻秋心跳得厉害,隔着毯子在东子头上蹭了蹭,腰上一股手劲,他抓住东子的手臂,双目微红,正待说些什么。

薛元书玩世不恭的声响起在院子里——

“小情人还腻歪多久,几更天了,要在楼里睡就派个人回去说一声。饶舌鬼那德性,爷爷可不想挨了刀子又挨骂。”

东子抬起头,扯下毯子,深看苻秋一眼,将他推开去些。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树下,声音低沉,“这回来,便不走了。你们先回去,过几日来接你。”

“你不走?”苻秋蹙眉。

“有事要办。”东子看向薛元书,薛元书眯着眼靠在柱上,手背上一道浅浅血痕。

“有劳薛大哥,这几日多看着点,少出门。”吩咐罢了,东子低头,去亲苻秋的眉眼,摸了摸他发热的眼眶,嘴角翘起,笑隐没在胡子里,抓着苻秋的手贴在脸上,“想死你了。”说着话东子又在苻秋嘴上亲了口。

“……你们两个够了吧?”薛元书叫道。

“下回收拾干净来接,回去吧。”

送到舞风楼后门,苻秋频频抬眼来看,上了车,撩起帘子一动不动盯着东子瞧,直至全看不见了,酒气上翻,头疼得很。

薛元书于对面坐着看他,“看不见就过来,都说过几日来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苻秋张了张嘴,心头那股悸动尚未完全散去,只也没法对薛元书说。

薛元书靠在车厢上,歪头,低声喃语,“总算回来了。”

“人是朕的,大哥别惦记。”苻秋说。

薛元书晃了晃脑袋,把手背在苻秋眼前摇了摇,“刚救了皇上一命,翻脸忒也快。”

“不是一回事。”

薛元书却似没听,嘴里咕哝了句,“小师弟却没回来。”

马车悄没在夜色里,舞风楼后门关上。

廊下惊醒的鹦鹉懒叫两声,闭上薄红的眼皮。

东子手指划过琴弦,发出铮铮两声响,小童关上屋门,伺候着茶水。脸上缺乏血色的云含淡淡问,“何日启程?”

“半月之后。”东子抬目,直视于他,手指勾弦,“赎身的银子够了吗?”

“差五百两。”

“把这琴卖了。”

“嗡”的一声响,云含自嘲道,“也用不上了,听东子哥的。”

第38章右相

一早卫琨派人传话,苻秋迷糊地坐在床上,伸着手让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

启明星高挂天边,天色仍晦暗不清。苻秋马马虎虎收拾完头脸,于院中见来的竟是姜松。

此时姜松负着一只手,在院中树下静立,听见身后响动,转过来一抱拳,“少帅请。”

刚出得院门,苻秋便压低声问,“四叔这么早,什么事?今儿不用操练么?姜兄也不用带兵出城?”

卫琨带来的人马,大部分屯聚城外,安营扎寨,扈阳营房尚在建造。

“有要紧事。”姜松简短回,便不再说话。

到得前厅,卫琨坐在堂子里喝茶,桌上摆着十六味小菜,正用早膳。

“坐下,一块儿吃。姜松,你也坐。”

卫琨面色红润,表情也较平常缓和,大抵有什么好消息。

姜松递过馒头给苻秋,卫琨吃得简单,打苻秋他们两个进来,神情便若有所思,象牙筷搁在菜碟子上。

一时姜松也放下筷。

苻秋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田鸡粥,强忍着肚子的痉挛,恋恋不舍放下筷。

“吃。”卫琨沉声吩咐。

苻秋二人重又拿起筷子,听见卫琨又说,“叫你们来,是有事商量。”卫琨朝后仰身,丫鬟即刻上来替他擦嘴擦手,帕子从卫琨手里掷出,溅起一圈清波。

“你那个随从,现不得了了。”

苻秋眉眼一挑,诧道,“他不是死了……”

卫琨大手一划拉,“唬人的,那小子,来了招金蝉脱壳,竟只带了四万人南下。”卫琨便说边眯眼端详苻秋的神色。

苻秋满面惊惧,似被震住了全然回不过神。

“老十上月出城祭天,被自己的侍卫割了喉。凶手尚未找到,秋儿,猜猜,现京城轮到谁来做主?”

苻秋心念电转,要么是八叔……

没等他答,卫琨便抚掌大笑,“你那手下的爹。袁大学士。”

“老十那个榆木脑袋,让先帝的忠犬登上右相之位。当日老十血溅马车,右相即刻下令迎回皇帝。光他一人也便罢了,另一道旨,谁竟都没想到。被老十以叛国弑君处斩的宋太后,还活着。”

苻秋心中一惊,嘴巴微张,筷子在碗上碰出很轻一声响。

但室内寂静,这一声十分响亮。

卫琨大掌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母后下了懿旨,命人来接。钦差已在驿馆歇着了,随时等候皇上召见。”

苻秋的脑袋随着卫琨的手势摇晃。

“如今四叔只想问一句话。”

在这儿等着他呢。苻秋心道,口上说,“四叔尽管问。”

“来日你回京,是继续让四叔呆在这不毛之地,为你镇守边疆,如同你父在的时候。”手一顿,苻秋的头旋即停住,神情茫然。

“还是随你回京,为你看住这大好山河。”卫琨嗓音浑厚,自有一股压迫感。

苻秋则全然愣了住,眼珠凝视面前的酱菜,半晌才缓过神来,将卫琨的手掌移开,反手握住。

“四叔想在哪儿,便在哪儿。关外这么多年,想是四叔腻了,要回京车马相迎。谁的江山,不还是姓苻的么?”苻秋笑道。

卫琨勾起一边嘴角,眼带狡黠,话锋一转,“四叔而今可改了名字。”

苻秋心内一凛,遂低垂双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侄儿的口舌没那么金贵。”

卫琨神色一凝,眉锋深刻,那眉毛尾梢发叉,起皱的眼窝也因思索而更深。

适时的一声轻叹。

卫琨大掌一推,姜松晃着脑袋,身朝一边偏,又似个不倒翁重新坐起,下筷道,“再不吃粥都凉了,大帅同少帅谈事,末将只想讨口吃的。”

卫琨脚下一踹,“出息!”

苻秋笑笑,筷子在菜碟子里划拉,喝两口粥,知这关便算在姜松的打岔下过去了。

名字改不改,卫琨没有提,苻秋也没说。米粒在舌尖化开,苻秋心底的震惊这时才层层泛开,东子回来,南边朝廷出事倒是不难想,只是乍闻宋太后没死。

苻秋心头一松,一时间他娘多年音容笑貌俱来到眼前,描眉的手,繁复的袖纹,离宫之前紧抓着他的肩膀捏得那样疼,仿佛此时肩头都还疼。

现兵马俱被卫琨收了回去,苻秋光杆司令一个,手底下可用之人只有熊沐、袁锦誉、薛元书三个。

卫琨说要回京去,也只得让他回去。

苻秋眯着眼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把束腰纨扇扑在脸上遮蚊子。

一道影子投在他身上。

苻秋一动未动,像睡着了。

那长条影子蹲下,单膝跪地,往苻秋的腕子上套个东西。

苻秋耷着的手指因虎口太紧勒得手疼,轻颤了下,人却还没起,由得冰凉的镯子往手上套,等上了腕子,感觉像玉石的镯子已被皮肤摩擦得温热。

影子起身。

定定在他跟前站了会儿,正要走,苻秋有如神助般准确抓住将离未离的手指,与他食指相互勾着,后换到小指。

“回来了。”苻秋的声音从扇子底下发出。

回声说,“还没,翻墙进来的。”

苻秋小指在他掌心画圆,数到二十八,遂松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那就滚。”

东子穿了身黑袍,没有一丝儿花,隔着浣纱的扇中美人,轻碰了碰苻秋的鼻。

听得那人翻过墙去,苻秋这才叹了口气,把扇子拿下来,眼眶微有点红。

对着日光瞧了瞧,手上那玉色深,翠色转而成墨,令他心绪稍安,嘴角翘了翘。

是夜,卫琨下令为京城来使摆接风宴,叮嘱苻秋一定去。还送来一身常服,见石青色底子上的五爪金龙,苻秋嘲讽地敛嘴角,懒洋洋伸出手去。

“换罢,正经收拾了,朕得见大人了。”苻秋晃了晃脑。

镜中紫烟兀自愣神,紫云倒是见怪不怪,苻秋怀疑是熊沐那家伙早朝媳妇儿漏了口风。

见紫云将袍服展开,紫烟回过神,才拎起另一边上前去。

“早知道公子是贵人。”紫云笑道。

“还叫公子?”紫烟淡淡道,却不似往常大方打量苻秋在镜中的样子,低着头抿着嘴角。

“那不是叫什么?咱们姐妹可是陪着公子出生入死的,总得有点和旁人不同的。”紫云小指点点苻秋的下巴,示意他抬头。

系上领扣,挽上金镶玉的腰带,夏季衣裳不厚,苻秋身上瘦了些,瞧着一派风流贵气。排场一足,人也比平日添三分威严。

紫云一面端详苻秋,让他坐下,一面替他梳头,瞥一眼身边的长姐,“靴子好像还放在外头,奴婢去取,姐姐梳头手艺最好,大日子还是姐姐来梳。”将梳子朝紫烟一让,紫云便出去了。

苻秋心不在焉,倒是不在乎梳得好看不好看。

换过靴子,要出门,又回头来,一拍袍襟,低沉着声,“朕像个皇帝吗?”

紫烟远远站在内间收拾东西,跟在旁的紫云笑了,“公子本就是皇帝呀。”

苻秋点头,跨步出门,在院子里由人挑一盏苍白飘摇的灯笼朝前厅去了。

灰白石砖静默在地,一轮圆月铺在水中,地上疏影横斜,苻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屋顶。

空荡荡一片平直的屋脊,俯瞰这院落。

彼时前厅官员武将俱已入座,苻秋来时,众人纷纷起身。

座上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侄儿来了,与本帅同座。”

右侧朝廷官员脸上都有点不好看。

但见少年天子走上前去,嘴角挂点笑,挽袖子与卫琨同坐。两人同席并不拥挤,显然卫琨为今日早有安排。

苻秋扫视一圈,朝廷来的都不认识,为首一人年约五十,高冠博带,朱红文官袍服在身,蓄一把山羊胡,胡子花白,两道深刻皱纹自鼻侧而下。

“秋儿同大学士还是头一次见面罢。”卫琨抬手引苻秋去看,忽恍然一拍脑门,“现当称右相了,多年不在朝中,竟不知事了,该罚一杯。”

卫琨抬手便是一碗烈酒,酒液自下巴滴落,不片刻露出碗底。

那方文士一时都有点忿忿,两个年轻小子,推案便要起身来与卫琨对饮。

右相回头一眼,他二人都是袁光平的门生,一时只得隐忍不发。

苻秋端着片西瓜,还没入口,忽闻硬朗一声——

“臣奉太后懿旨,迎皇上回京,太后还有一道旨意给大帅。”

卫琨眯起眼,阴笑道,“妇道人家,何时也能对朝纲指手画脚了。”

右相袁光平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不过瞬息,卫琨缓了语气,又道,“若有家书来,倒是可以听听。”

袁光平嘴角下拉,似在思索究竟要不要当堂念宋太后的懿旨。皇帝坐在卫琨身旁,话一出口,便如覆水,宋太后要留他在关外的意思流露出来。那卫琨虎背熊腰,一巴掌就能把小皇帝捏死。若发起难来,在场的都是文官,谁也拿他没办法。

一番思量,袁光平终不敢贸然而行,遂笑道,“不是什么指点朝纲的旨意,不过担心亲儿,人之常情罢了。下官失言,当罚。”袁光平执起酒杯,干脆喝完,只想快点令卫琨把人交出来。

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好的办法,太后懿旨,于卫琨这样常年镇守关外的虎将,不如在京城之内好用。

再观皇帝,胃口大开,也是了无忧虑之故。

至少卫琨还有一件功绩,便是收留皇帝,袁光平颇感安慰,起身走前要敬苻秋的酒。

苻秋刚啃了西瓜,羊腿还没来得及塞进嘴。他看看羊腿,又看看右相,看在右相眉目间与东子有四成相似的份儿上。他擦净手,端起杯子,干了这一杯。

谁知一杯之后,还有一杯。

足五六杯下肚,苻秋嗳口气,本来东子没来有点不悦,这会儿喝得晕点,看着右相依稀有点东子的模样,倒也心满意足。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出门来苻秋便吐了,他被姜松拉着灌了一肚子黄汤,佝偻着背正难受。

肩上被一拍,抬头便见袁光平。

袁光平欲言又止,正想说句什么,忽又转了话锋,只道,“太后甚想念皇上,希望皇上尽早动身回京。”

苻秋点点头,又摆摆手。此时卫琨走出,将他后领子一提,笑嘻嘻朝袁光平道,“咱们皇上醉了,大人不如先回,明日本帅安排人马,带着右相好好逛逛扈阳。今晚月色倒好,可惜辜负了,吐成这样。来,四叔背你,像小时候那样。”说着卫琨将苻秋扯到背上,背着他,一晃。

袁光平膝盖登时挨了一脚。

苻秋人事不省。

卫琨犀利的眼犹如鹰隼,登时令袁光平背脊冷涔涔冒汗,只听他说,“右相家的老幺,在本帅手底下带兵,立了大功,本帅尚未曾赏他。不知该赏些什么。”

“他自小离家,本官与他也有十数年未见。”袁大人双目通红。

卫琨看了眼天上月,正眼不看袁光平,转了个头,说,“袁歆沛有将才,当个太监太屈才,不过有些事终归是天注定。当年追回他入宫的不正是皇后的旨?老十虽做了鬼,成王败寇,不说他好。但本帅看,至少他眼神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让袁大人领右相一职。你说是不?”

话一说完,卫琨却没停留,背着苻秋,小声哄着出院子去了。

苻秋落到床上,胃里仍闹腾得厉害,拽着卫琨不撒手。

卫琨便在床边坐着。

只见小皇帝脸贴着被子,脸孔发红,显是酒气上头十分难受。

卫琨一只手搭在他脖子上,抵着他的喉结,目光沉沉。

“四叔……难受得紧……”苻秋头在卫琨手上蹭了蹭。

“煎醒酒汤来。”卫琨朝外吩咐,又低头,摸了摸苻秋的额头,并不烫,小声安抚,“喝点醒酒汤再睡,天天去喝花酒,怎也这么不抵事。倒是像你父皇,他比你还没出息,一杯即倒。小时候,都是四叔给他挡酒。”卫琨的手贴着苻秋的脖子,缓慢抚摸下来,将他衣领拉好。

“父皇不喜欢我,不爱同我说话。”

卫琨笑道,“他就那么个寡淡的性子,谁也不理。连同胞的八弟掉进水里,都是老十下去捞的。”

苻秋眼睛眨了眨,似清明了些,他口干,一蹙眉,卫琨便拿来水喂。

待他重躺下,才道,“那时候替他挡酒,后来就替他镇守边疆,你父皇不放心四叔,才给四叔改了名姓,说他皇兄为国捐躯。”

苻秋脑袋动了动,“四叔恨父皇么?”

卫琨眯了眯眼,一时间塞外风沙,白光黑地,大雪如盖,还有数不尽的思念与令人窒息的孤寂袭上心头,摸了摸苻秋的额头,他说,“恨不恨的,他都走在我前头。四叔这些年常做梦,与你父皇饮酒对弈。已数十年未有此等光景,光做梦便不愿醒来。”

苻秋点头,重眯上眼,醒酒汤来了,卫琨叫他两声,苻秋挪身朝内躲,眼睛一直不睁开。卫琨一笑,醒酒汤留在桌上,示意下人退出去。又借着烛光细细打量半晌,方替他掩上被角,也出了屋。

第39章白烛

夜半热得不行,倏然一条黑影自窗户钻了进来。

东子小心关上窗,小心爬上床。

睡梦中的苻秋反手就是一巴掌,东子朝后一躲,一骨碌滚到床底。

床上苻秋在梦中呼呼两声,磕巴嘴埋头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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