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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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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能大太监作者:轻微崽子

第27节

东子身形一顿。

“薛大哥身中奇毒,要是不能提着你的头去见八王爷,他也难逃一死。他冒死放任你们跑到离京城千里之外,才请皇上回京,有意放你一马。最后这一把,他赌天命,他知道我杀不了你,你杀不杀得了我却是未必。但你要知道,便是你握着我,你以为,我的命,和陛下的命,能是一回事吗?”

东子转回来,搬来凳子,坐在熊沐床前,目光审视他的脸,似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半晌,东子漠然道:“八王爷为何要杀我?先帝又为何要杀我?”

熊沐本死咬牙关不说,两人相对无言半晌,他忽张开泪光闪烁的眼睛。

“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暗棋罢了。唯独你,与我们不同。”熊沐艰难道,呼吸扯得胸腔发痛:“我们是暗地里的,你是明面上的,袁家世代忠烈,家世显赫。唯独你,出将入相,都使得。大患既除,你便是江山最大的威胁。先帝生性多疑,暗卫彼此相辅相成,各有使命。他嘱咐你杀了双王,却从未将你当做心腹。先帝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包括八王爷。”

“既然南北分治不成了,八王爷此人身份已从世上消失,他是茫茫人海中的庶民。不能抛头露面。他的儿子做了太子,薛元书却不会听凭八王爷的儿子坐上皇位。陛下还年轻,要废太子另立,只要他忘了你,离开你,早晚后宫嫔妃能诞下子嗣。”熊沐大口喘息,侧脸贴在床上,泪水潸然,“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的妻儿俱在京城。”

东子神情恍惚,呆呆坐着,半晌后起身,走出门外。

他有点想不起先帝的模样了。忠诚是刻在袁家人心底的一把刀,取其双刃,伤人伤己。先帝饶了袁家满门性命,从此袁家誓死效忠。

东子坐在院子里,鼻端萦绕的是医馆特有的淡淡药香,直至天快亮了,朦胧青光自东方而起,转而雪亮,此后乍然红日,烧着天际。

他已经两天一夜不曾阖眼,嗓子里似燃烧着什么。

一弯腰便吐出口瘀滞已久的血,东子觉得喉咙里腥甜,面无表情擦了去那血。医馆快开门了,小童煎好药端来,东子把被绑得难以动弹的熊沐扶起来喂药。

熊沐发着抖,眼眶通红。

等他喝完药,东子将重剑绑在身上,垂目低声嘱咐:“兄弟就在这里养伤,我走了。”

晨曦中东子披着靛青武袍,清晨微风撩动他背负长剑的粗布,天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横斜。

熊沐默无声息靠在床板上,喃喃自语:“保重。”他浑身一阵激烈颤动,安静下来,复道:“多保重了,东子哥。”

“沛儿,来看,这便是大楚的江山。”那一日袁光平第一次带袁歆沛入宫,站在大殿外白玉栏杆之后,柱上龙头昂扬,千里之外,是袁歆沛不能理解的疆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都属于陛下,将来,你也必得效忠于陛下,他是咱们袁氏一族的救命恩人。这不是愚忠,而是恩义。”袁光平牵着袁歆沛的手,缓慢走下阶梯,众臣时或与他招呼,袁光平便教袁歆沛称呼他们某大人。

袁歆沛手里捏着宋太后给的玉佛,不觉想起那个趴在宋太后膝上瞌睡的小胖丸子。他睡得可真好,长得也好,世间怎么有人能那样无忧无虑。大抵是他把自己年幼时的欢乐都忘光了的缘故。

第70章刺客

苻秋眼上遮着块布,没受什么罪,只是手脚绑着,薛元书也不敢绑得紧了。

当苻秋第一次能说话时,薛元书摘下他眼上的布,他无情地注视对面像狗一样蹲着的薛元书:“只要是朕回到京城,必定诛你九族。”

薛元书无所谓地摇摇手,侧过头,舔了舔刀子,笑道:“属下只有一个人。”

苻秋咬着牙:“朝中诸事朕已布置好了,你们看着太子长大,让他亲政便是,究竟为什么不肯放过朕?”

薛元书正色道:“那是太子么?”

苻秋眯着眼:“要不要随意抓个人过来,让他告诉你,太子是谁?”

薛元书拿刀子将一块带血的牛肉戳得四分五裂,割开,成片,串在刀子上以火烤。苻秋久没下车,强烈白光下,四下都是薛元书的手下。暗卫属下的亲兵,统共有五千人,薛元书只带了百来个。

薛元书洒了点盐,将插在刀子上的牛肉喂到苻秋嘴边。

“不吃这个,就到了镇上给陛下熬点粥,属下有一万种手段让陛下吃东西下去。”薛元书微微睨起眼,他脖子上的疤痕,脸上的风霜,都昭示着这不是捏造的威胁。

苻秋艰难吞咽着,天高地阔,不知身在何处。

“你要带朕回宫吗?这是回京城的路?”

薛元书把他没吃完的吃了,漫不经心道:“再半个月,陛下就又能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了。”

“东子呢?”苻秋口头发干,艰难问道,呼吸有些凝滞。

薛元书嘴角带笑,意味深长地看他:“这不是陛下该关心的事。八王窃国,陛下撂下烂摊子就跑,如何对得起天下人?”

“朕提拔了袁光平的人,培植与方靖荣掣肘牵制的势力,卫琨已死,姜松的忠诚毋庸置疑,褚家摇摇欲坠,难堪大任。一路行来,可还有饿殍遍野?”

“倒是没见着,不过不代表就没有。”

“可还有战乱流血?”

“眼下没有,不代表未来的十六七年内就没有。”薛元书舔净刀子上的肉渣。

“朕回了京,还能做什么?还要做什么?”苻秋眼眶发红,“或者你们明白清楚告诉朕,到底父皇说了什么,父皇要朕做什么,朕何时才能脱身,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才……”苻秋说不下去了。

薛元书眉毛一扬,笑了起来,“你说你都做了皇帝了,多少人想做皇帝还做不成,怎么成日想着往外跑。”

“要能同他痛痛快快逍遥山水,便是这样的日子,只得一日,也好过一世帝王。”苻秋喘着气说。

薛元书睨着眼,掉转头去,望向天地尽头,莫名想起和师弟分开那天,天色也是如此亮,照得人间不惹一丝尘埃。

叹气声幽幽入耳,苻秋闭紧了嘴,薛元书再次将遮眼布给他系上。

漫天滚地一般的风声,天空却无一丝云,蓝得让人心醉。薛元书捏着苻秋的后颈,叹道:“不知他会不会来,陛下最好祈祷他不会回来。属下不想杀了他。”

那声音里尚带着笑,苻秋却满背一震,由得薛元书把他抱上马车,将狼皮大褥子铺在车厢里,让他侧卧着。

他记得东子与薛元书第一次交手就败了。

耳朵里是马车重新上路的碌碌之声,苻秋眼睛看不见,手在褥子上到处摸,碰到的都是软毛,没有任何可以割断绳索的尖锐之物。他缩着身,腰腹因整个人的收缩而作痛,却绝望地摸到靴子里什么都没有。

苻秋暗骂了一声,车前传来一声笑,薛元书哼起了歌,塞外的调调。马车每次轻微的颠簸,于苻秋都是难言的折磨。

东子会来救他吗?

他一定会来。

可苻秋却有些犹豫了,对手是薛元书,他既盼望东子来,又期望他不要来。可一想到要一辈子被捆在龙椅上,人生尚且漫漫,又觉得已经死了一般的难受。

再醒来时,苻秋仍遮着眼,听不见车轮声了。还保持着脸贴褥子的姿势,脸底下是狼毛,薛元书刚叫扎营不久。

外面纷杂的说话声传来。

“头儿,农户说前方塌方,路被雪封了住。现天黑,怕伤着人,明日一早再去开山。”

听见有人进来,苻秋警惕地朝内缩了缩。

“醒了?”薛元书道,蹲身碰了碰苻秋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生病。

“要停多久?”苻秋问。

“过了今晚罢,不过炸药没有,明日天明看看什么情况。陛下放心,咱们足有百人,便要凿山也费不得多少功夫。”

“解了绳子。”苻秋命令道。

“将在外。”薛元书嘴角噙着笑:“干完这一票,属下就功成身退,也不怕冒犯了陛下。”

苻秋语塞,半晌憋滞的声音说:“朕要尿尿!”

薛元书一愣,才想起行至此处,苻秋至少有一日十来个时辰没有小解……忙站起来抱歉道:“这怕陛下跑了,陛下要老实些,也少遭罪。”

薛元书解了苻秋脚上绳索,一根长绳拴在他手上绳套中间。

“你把朕当成狗么?”苻秋沉声怒道。

薛元书嘿嘿一笑,已下了车,轻扯了扯绳索,笑道:“得罪得罪,陛下再不下来,若尿在裤里,冰天雪地也没个落脚之地,怕要让陛下穿着尿裤子回去了。待到了京城,怕是臭了。”

苻秋被气得难以言语,抖索着身,叫薛元书背过脸去。

“陛下最好打消跑路的想法。”薛元书叼着根梅枝,含糊道,“属下省点力气,陛下也省点力气。”

苻秋两手被绑着,费劲地提好裤带。

“朕没打算跑。”苻秋长长吁了口气,他呵出的气在空气里凝成白雾,雾茫茫模糊了他的脸。

“朕等着东子来。”苻秋笃定道。

“皇上最好别这么想。”薛元书牵着他,二人俱是两足深陷在雪泥之中,薛元书穿着朱红侍卫袍服,冠帽不戴,七分不羁,“他来了,只有死路一条。要是熊沐将信带到了,怕已山高水远逃命去了。”薛元书摇头叹息,“今后陛下老实做个明君,也省得咱们弟兄辛苦。这人吶,生来各有各的命,生来是做阉人的吧,就一辈子别想着要翻身做主子,生来是做皇帝的,就肩负天下大任。阉人该端洗脚水,皇帝,就该顾念社稷以百姓为己任,繁衍后嗣,使得江山稳固代代相传。这黄口小儿都懂的道理,陛下怎还要人教呢。”

“生来便认命,也不会有大楚了。”

薛元书脸色一变,倏然拖着苻秋就地一滚,连在雪地里翻了两转,才扯起苻秋护在怀里,拔出长剑,喝问道:“袁歆沛?!你还敢回来……妈的。”他拔出树干上的箭,踩在脚下,“皇帝在都敢射,操,差点没法回去交代了。爷爷还想多逍遥几年。”

薛元书一面咕哝一面推着苻秋赶紧回到马车上,召集亲兵将马车圈起来。

苻秋心头砰砰直跳,他脚没被绑住,在马车里动来动去,正要下去。

一枝箭穿过帷帘钉入车厢木板。苻秋眼孔长大,小心起身,拔下那箭,要用箭头磨断绳索实在有点难度。不过他一手紧握着箭,控制长短,使力摩擦,手掌蹭破的刺痛感传来,苻秋咬着牙,满头冷汗,趴在褥子上,躲避可能有的流矢。

马车门帘时不时被卷起缝隙,外面火把林立,只见得匆匆跑动的人影,人似比下车时多了些,却敌我不分。

“咚”一声闷响,半截身子被甩上马车,亲兵死不瞑目的眼睛怒张,瞪着苻秋。

苻秋心头一哆嗦,手上绳子松了。

他吁出一口气,将绳子扯开,自亲兵身上解下皮甲绑在身上,搜去他的兵刃,除却长刀,身上还有一把暗器。虽然不会用,总比什么都没有的稳当。苻秋心乱如麻地想,跑出去以后就往南,这马车要回京,一定在北行途中,或是朝西南,东南,随便哪个方向,然后找个不起眼的人家借住着。

东子一定正到处找他。苻秋手发抖将暗器揣进袖中,他将袖子扎紧了,拨开一星缝隙,窥视车外。

薛元书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暴喝。

“有刺客!围成一圈!保护皇上!”长刀反映出月光,银亮一道划破雪亮的地面。

苻秋爬下地,正待要跑。倏忽间腰上一紧。苻秋提起长刀后捅,被抓住了手,就地一倒,没倒在雪地里,他砸在了一具身躯上。

“别怕,是我。”东子沉沉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柔情的吻,亲在苻秋耳背上。

东子将苻秋自马车底下拖出去,背在背上,发足狂奔。

雪风刮着苻秋的脸,凛冽的风吹得他涕泪横流,落在东子颈窝里迅速凝结成冰。

“不哭。”东子低声安慰。

薛元书领着人与刺客战成一团,他倒提长刀,横向推开,一圈刺客纷纷五体投地。薛元书气急,亲兵死伤不多。朝雪地里狠啐了口,薛元书疑惑道:“谁他妈敢刺杀皇上!还有活口没有?!”

亲兵一番查看,来报:“头儿,都被你一刀毙命,没留下半个活口,头儿好刀法。”

“……”薛元书铁青着脸,捞开马车帘子。

“操,这小子,不想要命了。”他狠狠摔下车帘,命亲兵去追,摸了摸怀中令牌,叫人牵马来,直奔离得最近的安阳府。

东子捧雪来,含在嘴里,含化了,方才为苻秋清洗伤口,脖子上被擦伤了些,手上也是。

洗过犹自有点不放心,东子温热的舌尖舔了舔苻秋的伤,苻秋便一哆嗦。

“疼?”东子温顺地看着苻秋。

苻秋默然摇头,二人躲在一间破庙中,都知道这只是个暂避的场所。苻秋被绑得太久,走路仍不便。且数日里没怎么吃东西,东子不敢生火,将随身系着的兽皮袋里裹的两个硬邦邦如铁石一般的馒头掏出来,一点点捏碎,喂给苻秋。又含化雪水,哺进他口中。苻秋饿得头晕目眩,躺在稻草上,奄奄一息地问:“你没事,没受伤罢?”

东子眼圈发红,摇头。

“哥刀枪不入。”

苻秋勉强笑了笑,静听着风声,挣扎着坐起,担忧的眼神穿透风雪,盯着只开了半扇的破庙大门。

“咱们还是走罢,此地不宜久留。”苻秋扶着墙起身,唤了声东子的名字。

东子警惕地睁大眼,手掌在苻秋臂上摩挲,他拢了拢苻秋的眼睛,亲在他唇上,示意他趴上自己的背。

那一刻纵漫天风雪,天地间黑暗无涯,苻秋趴在东子背上,听见他沉实的心跳声,踏实下来,于高热中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捉弄一般舔了舔东子的脖子。

东子肩胛收紧,苻秋抱着他的脖子,声音虚弱道:“要跑不掉,你就把我放下,保命要紧。你不是薛元书的对手,他等着杀你。咱们……咱们还能从长计议……别把命耗掉了。”

东子没应声。

苻秋紧紧抱着他,低声的,动情的,唤了一声:“相公。”

不远处一所茅屋被风吹得去了半面屋顶,东子将苻秋放下来,改而抱着他,边跑边答应道:“好,媳妇说的算。”

第71章阔别

徒步走了半夜,穿过密林和山丘,终于发现一间被风吹得歪垮了半边的瓦屋。

东子抱着苻秋上床,将炕烧热,屋子是破,大抵不久前还有人住,被子褥子都没撤走。米缸里也还有点盖底的稻米,苻秋在床上死咬牙关,抵挡一波又一波的热度。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滚烫得难以形容,体内却觉得冷,摸着皮肉都是疼的。

听见东子进门,苻秋伏在枕上,鼻息间尘埃味道只是不觉,烧得发红的两眼强自睁着,看东子走来走去。

他生了火,煮了粥。

接着东子出门去,苻秋半睡半醒间,屋门响动,他抓着被子瑟缩了下,见进来的是东子,遂放下心,张着干裂的嘴唇问:“找着什么吃的了吗?”

“嗯,看这个。”东子抖落一地的松果。

“掏了两个松鼠洞。”

苻秋笑起来,压抑的咳嗽闷闷响起,他抓着被子,坐起身来,斜斜靠着,低声问:“吓坏小崽子了罢?”

东子也笑了,“有一只躲避不及,就在我跟前,把头扎进雪里,屁股尾巴俱在外面。我一个没忍住,把它倒提了起来,丢出去就上了树。”

苻秋笑时,肺里像只破陋的风箱,呜呜作响。

东子看着火,拔去两只抓来的獐子,褪毛洗净,只煮了一点,把肉多的后腿歇下,抹上盐腌好。

锅里水开,米粥的香气令苻秋顿觉两眼金星乱蹦,坐在床上不住咽口水,头一碗递来他也不推辞了,知道东子不会吃这第一碗,只喝了半碗,便把剩下的给东子。

东子没接,温柔道:“锅里还多,你先吃饱,养病紧要,不然带着你也不好跑。”

苻秋一想,是这个理,不然自己要拖了后腿,就不好了。于是敞开肚皮喝了三大碗,再喝不下去,摆手难受道:“肚子要炸了。”

东子笑了起来,擦去他嘴角汤汁,自去盛粥喝,最后一粒米都用手指挂净了喂进嘴里。

肉可以再找,米却只有那么点,要放下自己去镇里买,东子也不放心。苻秋模糊地想,察觉到东子上床来抱着他,东子环着他,亲他的耳朵,沉声说:“安心睡。”

“咱们什么时候走?”苻秋吃了点东西缓过来些,说话时仍气息滚烫。

“天黑了走,我叫你起来。”东子捉住他的手,按在他身前,放缓声哄道:“睡。”

二人晚上赶路,白天歇脚,雪下了两天,终于停了。原本想去东南的瑞州,眼下去不得了,东子带着苻秋走山路。苻秋病情反反复复,一时好一时坏。

到了第五天晚上,二人终于在客栈里开了间房,让小二烧来热水。苻秋本来烧着不宜洗澡,身上却实在难受,也想洗头发。

东子便抱着他一同坐在浴桶里,彼此贴着,又心意相许,苻秋立时就有些受不了,不住摸东子的胸膛和腹肌。

东子只得将他转个身,令他趴在浴桶上。

“很烫……”东子忙就要退出来。

苻秋向后一坐,压抑着声,“没事……你来……不用顾忌我。”

东子沉默地抱着苻秋,缓慢却深入,他眸光深沉,拨开苻秋额头披下的头发,理开粘黏着他脸颊的青丝,扳过脸来,吻在他嘴角。

“唔……嗯嗯……再来……”苻秋的眉头难受地拧紧,从水里捞出时,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东子收拾干净屋子,上床时便觉得心疼,紧紧抱住他,摸了摸苻秋身上,烫得厉害。床头烛光晃得苻秋不舒服地喘气,他声音断续:“明日……明日白天赶路吗?”

“不了。”东子沉声道,“好好休息一天。”

苻秋略安下心,想是已安全了罢,浑身都松了劲,竟不知怎么睡过去的,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难受。

黑暗里东子将苻秋紧紧抱着,死死压抑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的咆哮与怒吼。他亲了亲苻秋的眉毛,鼻子,手掌贴着他的胸膛,那胸膛里还跳动的心,这身躯煎熬着,犹如煎熬他自己。

他下了床,穿衣,静静立在窗前。

窗户展开了一丝缝,缝中露出一双深邃的目,目光穿透暗沉沉的天际,渺万里层云。信鹞自空中飞扑下来,双翅扑在东子臂上,即刻收起翅膀,它一动一动地转头。

装信的竹筒中什么都没有,对方已接到消息。

薛元书必定就在不远处,相信天亮之前就能赶到。

东子扬手,被赶出窗外的信鹞于空中盘桓两圈,方才叫了两声没入夜色。

东子关上窗,爬上床,和衣将苻秋抱着,苻秋觉得冷,本哆嗦着,却凭着熟悉的气息贴在东子身上,梦里仍然不安地咕哝什么。

东子脸贴着苻秋的脸,轻轻蹭了蹭,抖颤着嘴唇,亲吻他汗津津的鼻梁,高热的脸庞,头抵在他肩窝里,那滚烫的气息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四更天时,东子下地,将包袱甩上肩头。他跪在床前,捧住苻秋的手,套在中指上的指环恰好合适,不易退下。

摘出时苻秋不由自主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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