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科学作者:十八反
第7节
直到这时他才敢回头去看,男尸的脸上两个位于眼睛部位的黑窟窿正直勾勾地与他平视,乐正鲤咽了一口唾沫:“……他……他不动了。”
殷冉遗双手穿过他腋下将已经完全脱力的人给半扶半抱了起来,黑暗中他看到乐正鲤额角的灰尘,便伸手轻轻抹了去,然后淡淡说道:“对,现在我们可以把他装回去了。”
乐正鲤本已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闻言差点没蹦起来,扭头看在殷冉遗道:“你说什么?”
殷冉遗低头看着他,眼中似有笑意:“你休息,我去。”说着便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莹白的月光落在院中,乐正鲤方才看清殷冉遗双手虎口处都裂开了口子,尚有鲜血流出,登时便急了,随手将内衫撕下一条给他绑上,一边绑一边在心中哀叹,这回估计是没法儿把衣服还回去了,不知道赔偿的时候老板能不能看在都是清安镇人的份上给算便宜点。
两人合力将那具沉重无比的男尸给搬回了棺材,殷冉遗将棺盖合上的瞬间,香炉中三点火光顿时熄灭,乐正鲤一惊,指着香炉道:“那三柱香熄了,怎么办?”
殷冉遗看了一眼,道:“回去。”
“那季容……”
“她没事了,聘礼退了回去,他们之间的联系就算是断了,没有姻缘血缘牵扯,阴阳两方是不会再有任何牵连的。”说着,殷冉遗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大白猫,皱了皱眉头:“抱走。”
大白猫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乐正鲤一过去弯下腰便自动跳到了乐正鲤怀里默不作声,乐正鲤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呆了,殷冉遗手上血还没止住呢,要是破伤风了可怎么办?
两人一猫走出了郑家,乐正鲤“咦”了一声,低声自语道:“怎么出来倒不冷了?”按理说屋子里四面是墙,怎么着也该比外面这冷风吹着来得暖和吧?
殷冉遗正扯着手上的红缎,闻言看了他一眼,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丢到了他头上。
乐正鲤黑着脸把笼在头上的羽绒服拿下来:“小爷又不是女的,你……”
话没说完,殷冉遗就皱着眉头扯过衣服给他搭在了身上,然后开口道:“你刚才在里面觉得冷是正常的。”
乐正鲤一手抱着大肥猫一手想要扯下衣服,闻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为什么?”
殷冉遗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郑家:“你看。”
乐正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郑家是两层小楼,两人一开始进去的时候这两层楼都没有灯光,殷冉遗又说过郑家家中没人,那此刻二楼左侧亮起的灯光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殷冉遗,后者又说:“家中其实有人,但是那三柱香燃起来的时候,我们在地下。”
乐正鲤自然不会认为殷冉遗这“地下”说的是什么地下室之类的普通地方,实际上,“地上”、“地下”是对阳间和阴间的隐晦别称,中国人的阴阳学说讲究把世间万物都统一为阴阳两极的互动,人死之后,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魄形骸归于地,这“地下”就是地下精魄的居所,而且它的概念比地府要大,亡魂所在空间,都可以笼统地称为阴间,甚至当死者亡魂因阳间牵绊留恋不去时,死者所处的阴间也会和地上人间在空间上重合,不过寻常人一般来所无法感知,有时候有些重病或是垂死之人会出现幻觉,说自己看见了不认识的人在面前走,这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身上阳气渐衰,对于阴间的感知比寻常人敏感一些所导致的。
因而此刻听了殷冉遗的话,乐正鲤脚下一顿,而后抱着猫站在殷冉遗身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
殷冉遗被他逼得站定,点头淡淡道:“嗯。”
乐正鲤怒道:“那你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殷冉遗原先说他怕告诉乐正鲤后对方会害怕,但是一看乐正鲤都快和他手里那只猫一齐炸毛了,于是改口道:“忘了。”
殷冉遗说话时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乐正鲤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了,就算自己一早知道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心中一时间觉得说不出的郁闷,只好讪讪扭头往家走去。
才走出两步,耳畔忽然传来鞭炮声响,头顶也接连盛开大朵大朵的烟花,整个清安镇都沐浴在鞭炮声响之中,乐正鲤抬头看着漫天烟花,这才想起这时候已经是零点了。
他愣了一愣,扭头朝殷冉遗笑道:“新年快乐。”
这是二十多年来殷冉遗第一次听到有人对着他说这句话。以前住在员工宿舍时,年假期间他都是躺在床上睡觉,根本不会在意究竟什么时候跨年;而再往前推到跟着师父的时候,过年时他们也常常在赶路,荒无人烟的深山中无从谈起时日,入山时尚是大雪封山,再出来时已是柳绿河岸也是常有的事情,说一句“新年快乐”,竟好像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头顶烟花将夜空照得透亮,殷冉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新年快乐。”
第49章阴娶阳嫁(十三)
两人来时绕的小路,回去更得绕路,身上都是灰尘血迹,更别提乐正鲤还穿着件撕烂的喜服,这要是给人看见了指不定就当大年夜出来破坏治安的精神病给扭送派出所了。
乐正鲤抱着小白闪身进了家门后的一条小巷,听见四周的鞭炮声心中不禁十分忧伤,回自己家门还要跟做贼一般,清安镇上估计也就只他乐正鲤一个了。
两人摸回后门才发觉门从里面被锁上了,老式的黄铜大锁十分结实,不拿钥匙很难打开,何况两人站在门外,根本连锁影子都看不见,乐正鲤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旁的围墙,幸好本镇少有贼寇,院墙修得不高,眼下翻进去也就是了。
殷冉遗身手利索,乐正鲤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那人已经躬身在墙头一跳稳稳落在了院中,他将小白放到地上,把衣裙下摆随手打了个结,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刚在院中站定,不远处的院门忽然传来一声女声:“谁?!”
殷冉遗扶住乐正鲤的肩膀一用力,二人同时蹲在了地上,后门墙角边种了很多花树,刚好将他们遮了个严实。
对面的女子还想过来看个究竟,小白喵喵叫着跑了过去,对方松了口气把它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你这大胖猫,大晚上的又跑到哪里去了?弄得一身灰……”
直到后院再度归于寂静,两人这才动作迅速地上了楼。
这会儿放鞭炮的基本都已经放完了,基本已经到了全国统一睡眠时间,但乐正鲤冲完澡躺在床上后却没有什么睡意,今晚所见说是匪夷所思也不为过,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去了趟阴间?而现在他还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越想越精神,脑子里似乎装满了东西,又好像一片空白,郑家儿子死了不过一月,尸体怎么会呈现出那样奇怪的状态?对了,还有季容,依今晚所见,那条项链绝对是郑家儿子送她的没跑了,季容难不成其实喜欢他?那小耗子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无法入眠,正想翻个身,却见身旁的殷冉遗睁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片昏暗中他的眼睛黑的发亮,乐正鲤今晚都被那具男尸黑洞洞的眼眶盯出心理阴影了,当下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还不睡?”
殷冉遗反问道:“你睡不着?”说着又伸手碰了碰乐正鲤的眼睫毛,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后悔的意味:“你害怕?”似乎是在埋怨自己今晚不该将乐正鲤就这么拖进去,殷冉遗想,卫一泓他们说得对,这些东西也许不是普通人应该参与进去的,自己煞气重又是习惯了这些东西,但乐正鲤不一样……
乐正鲤脑子还在想着方才殷冉遗眼中一闪即逝的金色光芒,随口道:“不怕。”这话倒是真的,他虽然对今晚所见略感震惊,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手腕上有那个赐福图腾的缘故,打心眼儿里是不觉得可怕的;对于这些神鬼之事他以前只是听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本事能与之抗衡,所以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去上门找死,但是如今是殷冉遗拉他去的,他觉得殷冉遗肯定能保全自己性命,所以这种到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行为对他来说比较像是一场奇特的旅行,并不会让他真正感到畏惧。
想到此处他笑道:“跟着老大有肉吃,反正你又不会让我死。”
殷冉遗听罢却是神情严肃,郑重道:“如果你死了,我陪葬。”
听到这话,乐正鲤心中忽然一阵激荡,这种忽然涌上来的情绪很复杂,有安心,有震撼,还有……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再度扮演人民教师的角色,告诉殷冉遗这种话最好不要随便说;最终他也只是沉默了下来看着对面殷冉遗墨色一般浓黑的双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殷冉遗对他寡淡的反应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是乐正鲤自己觉得不自在,岔开话头道:“郑家那儿子……是被小白的叫声给弄成那样的?”
殷冉遗想起那只大胖猫皱了皱眉头,道:“他是情鬼。”
所谓情鬼,即是死后依旧为情所困执念不散的鬼怪,佛家八苦中,爱别离一苦最是难忍,《五王经》有云,“何谓恩爱别苦?室家内外,兄弟妻子,共相恋慕,一朝破亡,为人抄劫,各自分张,父东子西,母南女北,非唯一处,为人奴婢,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足见爱别离给人造成的伤痕是时间都难以磨灭的。而情鬼正是因为与至亲至爱别离后心有不舍,不愿离去而守在阳间化为孤魂的一种鬼,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情鬼反而是最可亲近阳间人的,因为他们心中尚存对人世温暖情感的眷恋,不会轻易伤人。
“那阿郑有这么喜欢季容?”乐正鲤想起男尸月下凄嚎便是一个寒颤,“那他还害得季容病成那副样子……”
殷冉遗想了想,说:“大约是求不得,他倒有些可怜。”
乐正鲤头一次从殷冉遗嘴里听到“可怜”这种感情强烈的词语,一时间不免有些愕然,却听殷冉遗又说:“不过为一己私念拖活人去死,只怕连轮回都没了。”
情鬼的执念都来自于阳间亲友伴侣对死者的挂念,如果有一天世上没人再记得他,那么情鬼就会立刻投身轮回毫不留恋,像郑家儿子这样宁肯放弃投胎的机会也要守在阳间,甚至不惜将自己所爱之人也拉入鬼道轮回,只求能再见对方一眼的,就是执念过深而为厉鬼,是没法再去投胎的了。
乐正鲤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殷冉遗忽然笑了笑,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但是这种状态很快就消失了,他说:“如果我说我有记忆就知道这些,你信吗?”
有记忆?乐正鲤心道你不是蒙小爷的吧,正常人的记忆一般是从三四岁开始的,三岁大的小屁孩儿能知道点什么?不尿裤子就不错了。但是想到殷冉遗的特殊身份,又立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三岁就知道这些事儿,哪怕三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乐正鲤便一本正经地点头说相信,殷冉遗有些意外,乐正鲤又追问道:“那……你小时候就能变成……小黑蛇?”
殷冉遗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乐正鲤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怎么高,上回特别科那个人说的话忽然在耳畔回响起来,那个西装男曾经说,特别科的人以前会因为自己的“特殊之处”而感到负担……所以在他眼中牛逼哄哄的黑鳞巨蟒也是殷冉遗的负担?
想到此处乐正鲤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倒是擅长哄老人开心和逗小孩子玩,安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大男人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小黑蛇,很……很可爱。”话一出口之后倒觉得说起来还挺顺溜,于是又结合自己对心理学的皮毛了解补充道:“因为是你变的,所以才不会害怕啊什么的,我觉得大黑蟒很帅,要不是你,我上回在卡子岭估计就被那耗子当成点心给吞了。”
他绞尽脑汁也就想了这么两句话出来,殷冉遗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连“嗯”一声都不肯了。
不会正好戳中这家伙的怒点了吧?乐正鲤扭头去看,却见殷冉遗没了踪影,枕头上空落落地搭着殷冉遗的睡衣领子,一条浑身漆黑如同墨玉的小黑蛇艰难地从厚重的棉被里爬了出来,朝着他吐了吐信子,似乎是在说:你自己说的很喜欢我。
乐正鲤正发着愣,小黑蛇却游到了枕头上,然后钻进了他的被窝,说来也怪,殷冉遗人形的时候体温非常高,但是变成蛇之后身体就会冰冷得有些凉手,乐正鲤替小黑蛇拉开一条缝隙,等着对方钻进去贴在心口上了,才摸了摸小黑蛇脑袋上的鱼鳍,他觉得殷冉遗此刻已经退化成为亟须安慰的三岁小孩儿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倒也不是很吃惊,对着小黑蛇探出来的脑袋说了声“晚安”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年后的天气都很不错,清安镇也来了不少外地游客过来旅游,乐正鲤跟殷冉遗穿过大街上拥挤的人潮往中心医院走去,郑家在大年初一将儿子下葬,也取消了和季家结阴亲的事情,郑母说,儿子托梦告诉他,自己不愿意再与季容结婚,恳求母亲早些把他下葬。
他下葬之后,季容的病情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清安镇上人都说是没了死人牵扯所以才会好,这说法倒也算是歪打正着,虽不中,亦不远矣。再之后郑家便举家搬离了清安镇,季家与季容的关系也不尴不尬起来,季父对于女儿病时要将她配给一个死人似乎心怀愧疚,曾经来看过季容一次,季容无法怨恨把自己辛苦养大的父亲,但父女间终究是生了隔阂,也许有一天季容会原谅她的父亲,也许不会。
杨昊则忙着给季容慢慢调理身体,他现在的手艺很好,乐正鲤还尝过他给季容炖的鸡汤,滋味鲜美很有食欲。
现在再去追问季容到底是怎么得到那条银质茶叶项链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这个东西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在得知那是阿郑的东西之后她感到很抱歉——但她的确没有任何关于阿郑的记忆了,也许他们曾经是同学?
因此等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季容央着杨昊带她去阿郑的坟前上了柱香,乐正鲤和殷冉遗不太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墓碑上的男生眉眼平凡,大概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大众类型,微微抿着唇看起来非常拘谨害羞,乐正鲤从照片上找不出一丝一毫那晚诡异的男尸姿态。
活人的人生还要继续下去,死者已矣,也许他们之间曾经真的有过交集,但是在季容的生命长河中,那次交集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水花,一碰即碎。
送季容回到医院后,乐正鲤和殷冉遗便向杨昊他们道别了,离开时他看到季容靠在杨昊的怀里,两个人在低头翻看一本相册,那是季容以前上学时候拍的,她很喜欢跳舞,是学校舞蹈队的领头,学校每次有个什么文艺汇演季容都会参加,因此也留下了许多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正鲤觉得,在一张季容独舞,身后观众鼓掌的照片上,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红着脸鼓掌的男生,他夏季衬衫制服的领口敞开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一根红绳坠着个小球,在不起眼的地方微微发着光。
第50章鬼宅春秋(一)
以前上学的时候乐正鲤就深刻地明白这一点:临收假前两天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虽说这回凑了将近一个月的年假,但似乎还没在家呆上两天就又要回去上班了。
想着回来这些日子都忙着杨昊和季容的事情,也没带殷冉遗好好逛逛自己的家乡,乐正鲤便打算带着殷冉遗四处走走,正好七天年假过了,清安镇上的游客少了许多,他们也乐得清静。
乐正鲤现在对于殷冉遗的感觉有些奇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总之就是觉得,殷冉遗这么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人居然也会有弱点和心结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难过的事情。更何况殷冉遗还对他说过“你要是死了,我就陪葬”这种话,撇开那种奇特的尴尬感不说,乐正鲤还是觉得非常感动的。
两人顺着河堤慢慢往回走,话题不知怎么的就绕到神鬼之事上去了,乐正鲤以往也觉得自己算是知道不少民间诡谈风水禁忌了,什么戴玉不可双带以防不灵验,卧室当中不可对着床放着镜子免得招鬼,长时间不住人的屋子先得敬茶请神之类的,如今和殷冉遗一聊方才觉得更有许多知识自己闻所未闻,顿时觉得惊奇不已,试探着问殷冉遗能不能给自己多说些,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殷冉遗侧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想知道,尽管问我。”
乐正鲤闻言一笑:“这话说得顺耳,记得下次补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罢又道,“昨天我们从桥头那块儿过,你说对面山脚下那家风水不错,怎么看出来的?因为近河有水吗?是不是再呼呼地刮阵风就把风水凑齐啦?”
殷冉遗眼底似有笑意一闪即逝,点了点头说:“也对也不对。”
“嗯?”
殷冉遗沉声道:“那户人家地靠青山,面朝绿水,又是两河交汇处,背靠青山本就是有所依仗,何况这地势在风水上来讲是水之贵格,有一说这叫‘双龙护主’,若是水流不止,则子孙福祚绵远,万年不绝。”说罢又摇了摇头,道:“不过清安河河岸不宽,与之交汇的那条河水也是一样,这福缘浅薄,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足够了。”
乐正鲤有些惊愕:“不过就是两河交汇,居然也有这么多说头?”言罢又道:“说起来我倒觉得他们家家宅屋檐上泛着很淡的一层红光,你有没有注意到?”
“那是赤气。”殷冉遗看了他一眼,“宅有赤气,家中泛财。但是……一般人很难看到。”
“赤气?”乐正鲤奇道:“原来不是我看错了,我们家呢?有没有风水不对的地方?”
殷冉遗说:“你们家的家宅风水是我平生所见之最,有道是‘地高一寸即为龙’,你们家不仅地势高于清安镇其他人家,门前宅后还都有通路,后院中的水井平地引水,水神旺于脉……想必为你们家看风水的先生是位高人。”
他说完这一大通,却看乐正鲤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么?”
乐正鲤眨了眨眼睛,道:“你说了快三百来字。”
殷冉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嗯?”
“你看,现在又变成一个字了。”乐正鲤忽然笑了起来,“除了那次在卡子岭,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说‘我不想说’的。”
“我不想说”——这句话在两人日常的对话中时有出现,有些事情之前殷冉遗的确不方便告诉乐正鲤,对于后者的好奇心只能用这样四个字简单打发,他不愿意把这个人牵扯进来,但后来却还是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乐正鲤见他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连忙笑着摆手:“别急别急,我挺高兴的。”说着又朝他摊开手腕,“这个图腾出现之后……我总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比如看得见那道赤气,对了,我还总觉得自己都快跟你一样全凭直觉做事儿了,不过幸好你在啊。”
他没有详细说到底殷冉遗在有什么可庆幸的,但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不必再过多客套了,何况他俩也不会那一套说辞,当下二人相视一笑,似乎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乐正鲤笑罢又说:“你倒真是术业有专攻,你这一套拿到我们学校去讲风水学绝对比很多老师都讲得好,对了,你长得这么帅,女生的出勤率肯定也高。”
殷冉遗“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将长堤走完,再拐上几条路就该回去了,没想到迎面却看见两个小孩儿泥猴子一样扑打在一起,这样打架的小孩儿倒是不少,乐正鲤原想绕开,却在看清其中一个小孩儿的脸时停下了脚步:“小豆丁?”
正和一个小屁孩儿抓着手臂互相僵持的小孩儿身子一顿,闻言扭头过来一看,惊呼道:“鲤哥,嫂子!”
嫂子……乐正鲤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先开口道:“你们打什么架呢。”
小豆丁松开抓着那孩子的手,几步跑到乐正鲤身边仰着头道:“鲤哥,他说我矮。”
乐正鲤心中好笑,那小孩儿也就比小豆丁高了几公分的样子,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似乎很在意身高?当下随口笑道:“那你俩就打架了?学校讲的友爱同学你学哪儿去了。”
小豆丁脸一红,朝着对面那小孩儿道:“你才不高呢,你有我鲤哥和嫂……”话没说完就被乐正鲤揪住了耳朵,立马改口道:“有我殷哥高吗?!”
对面那小孩儿抬头来看,殷冉遗冷着一张脸动了动身子,那小男孩身子一僵,忽然张嘴哇哇大哭起来,扭头就跑开了,边跑边喊:“别打我啊!”
“……”
殷冉遗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道:“没打他。”
乐正鲤哭笑不得,殷冉遗居然还有这种吓哭熊孩子的自带功能?他朝后者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打他,大概你长得太高,比较有威慑力。”
闻言,殷冉遗点了点头,跟着乐正鲤牵着小豆丁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cp插个花——
01关于相视一笑
乐正鲤:(__)(os: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乐正鲤可以换命的兄弟了!)
殷冉遗:▼v▼(os:媳妇儿。)
02关于嫂子
乐正鲤:小豆丁啊,我错了,当时不该骗你,这个……你不要管你殷哥叫嫂子……〒▽〒小豆丁:殷哥好帅!把我们班的大高个儿吓哭了!(??艸`?)
乐正鲤:你有听我说话吗?!(‵′)
小豆丁:殷哥好帅!(??艸`?)
乐正鲤:我呢!我是你哥!我也很帅!(╬ ̄皿 ̄)
小豆丁:殷哥好帅!(??艸`?)
乐正鲤:你滚。→_→
殷冉遗:你很帅。他还小,不懂得欣赏。▼v▼
乐正鲤:哇你说了十一个字诶!Σ(°△°|||)殷冉遗:……(os:媳妇儿太蠢但是还是很喜欢▼^▼)
第51章鬼宅春秋(二)
回到帝都之后,乐正鲤又专门和杨昊联系过,季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两人都已经开始着手筹备婚礼了,杨昊还表示这婚礼一定得等着乐正鲤和殷冉遗二人一起回来参加,毕竟要是没有这两个人,只怕这场婚礼连新娘子都找不到了。
闲话少说,单提这二人回来之后才提着行李走到楼下,便见楼上一人行色匆匆下来,殷冉遗眼疾手快将乐正鲤拉到一旁,这才避免了二人相撞的惨剧。
乐正鲤抬头一看:“哟,卫一泓,你这赶着去干嘛?”
来人正是卫一泓,他一见乐正鲤便乐了,道:“正好,你俩赶紧上去把东西放下,台里有事儿。”说罢又道:“你俩是多不希望人打扰,两个都把手机关了。”
乐正鲤摸出手机一看,笑着耸了耸肩:“没电了,没注意。”
卫一泓随手接过他手里一袋东西,说道:“得了,算我没说。不过……”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好像特别科来人了,你们注意点儿。”
一听特别科来人了,乐正鲤的眉头立刻打了个结,这特别科怎么这么烦人,他们不是能人挺多吗,老来找着他们算怎么回事儿啊?于是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暗暗想到,特别科他们要是再来找麻烦,就甩手不干了,领着殷冉遗回老家去支个摊子算命也比在这儿受人冷嘲热讽拿捏要害来得强。
此刻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殷冉遗和自己绑在了一处,也许是潜意识里认为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便自然而然地将两人视为一个整体,理所应当是应该共同进退的。
会议室里,深入科学全组成员都围坐在一处看着几版样片,乐正鲤一进去就看见上回那个西装精英男站在窗户边低声跟人说着什么,心中不知怎么起了小孩子脾气,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拉着殷冉遗就转身往另一边的座位走了过去。
殷冉遗自然是由着他的,不过转身之前扭头看了那精英男一眼,后者注意到他冰冷的目光,朝着对面的人苦笑一声:“上回措辞不当,把小朋友得罪了。”
《深入科学》第一期的样片剪辑了数版,有以严谨科学的态度对事件进行分析的a版,也有整个基调都比较欢快轻松的b版,还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c版,全部看完之后根据投票结果众人决定首先选择c版进行播出,比起ab版,c版剪辑的集数比较多,前期尽量营造恐怖诡异的氛围吊起观众胃口,后期则开始对前篇的诡异现象进行科学说明,这在帝都科学频道也算得上是首创了,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观众喜不喜欢这种风格。
商议结果出来之后便只留下了外景组的几人留在会议室里,上次那个精英男也留了下来,他将几份文件递到五人面前,夏铭是第一个,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上头要求我们配合特别科的行动,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看起来会合作很久,我们这个组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外景组,老底早给人摸透了,不知道阁下放不方便透露一些特别科的事情?”
精英男嘴角一勾:“当然方便,我们既然要合作,那么还是互相信赖来的比较好。”
夏铭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吧~”对方一摊手,“自我介绍一下,敝姓张,”说着他看了乐正鲤和殷冉遗一眼,却见这两人极有默契地望着桌子发呆,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弓长张。”
这人自称只有姓没有名,因在家中排行第九,便叫做张九,他介绍说,特别科全称是特别事件侦察科,是单独的一个国家级别行动部门,他们以前也处理过很多超自然现象,但因为他们行动的特殊,很多事情后续社会影响都难以有效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张九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一抬右手遥指虚空:“为了帮助公众确立科学世界观和发展观,咱们携手合作,共同奔向光明的未来吧。”
卫一泓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与唐中柳对视一眼,互相做了个“中二”的口型。
张九见几人不接话,倒也不恼,又将那几份文件夹递到了众人面前,“这回要处理的是一间鬼宅,说起来几位恐怕都听过,就是咱们帝都里的圣母堂。”
圣母堂在帝都绝对不止一间,但能让人不说出任何详细描述就知道的说哪一间的,恐怕只此一家。原因无他,这圣母堂的名头太响亮了些。
这间圣母堂全称是玫瑰圣母堂,抗日战争时期这地方成了孤儿院收容所,后来因为大规模爆发瘟疫而成了人间地狱,被丢进去的病人只有等死,门窗都用铁条焊死,门外就是重兵把守的日军,据说隔上七八条街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病人不堪忍受而用头撞击门窗后发出的哀嚎声,最后被仓皇逃离的日军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建国后政府出资翻修了玫瑰圣母堂,但许多到那里去做礼拜的人都说在教堂里听到了凄惨的呜咽之声,玫瑰圣母堂就这样渐渐荒凉了起来,最后成为“三不管”的一处所在,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好奇的年轻人去里面探险。
所以此刻听张九一说圣母堂,几人都想起坊间流传的种种怪谈来,卫一泓打开文件夹翻了翻,皱起眉头:“这个怎么作假?太多人看见过圣母堂的鬼影了,咱们要生掰硬拉成说没有,只怕是要挨骂的。”
张九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什么要作假?这个就是真的。”
卫一泓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反倒是夏铭摸了摸下巴,插话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用真的鬼影来科普,告诉大家说这传闻中的鬼是假的?”
张九眯了眯眼睛笑起来:“是的,真聪明。”不待夏铭说话,又转头看向乐正鲤二人,问道:“两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