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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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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解释说明”的工作告一段落,摄制组众人便直接去了兴隆山上一处旅馆住下,稍作休整之后,郭玄便单独去找了殷冉遗,当时殷冉遗正在房间里和乐正鲤收拾行李,见他师父找上门来,立刻把手中东西放下,唤了一声“师父”。

乐正鲤看了二人一眼,低声对殷冉遗说道:“那我先出去……”话音未落,殷冉遗便一把拉住他手腕摇了摇头,又对郭玄道:“师父,我的事情他都知道。”

郭玄点点头“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看着乐正鲤的神色中也带着几分柔和,倒是让后者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去该留。

郭玄朝二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又让乐正鲤将双手平摊开来,乐正鲤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照做了,看着跟个等着挨手板心的小孩儿似的可怜兮兮。

郭玄先是细细看了一番他掌心纹路,又问了乐正鲤一句:“我这徒弟脾气不好,可还习惯?”

乐正鲤身子一僵,两个人的关系算是……被殷冉遗的师父给看出来了?他干笑了一声:“嗯……他很好,习惯。”

郭玄点点头,“好孩子。”言罢又对殷冉遗说:“投一卦,问问这兴隆山的事情。”

殷冉遗闻言,沉默地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五枚光亮润泽的铜钱,双手合拢在掌心轻轻摇晃了片刻,便将铜钱慢慢摊开在了乐正鲤的手心,沉声道:“节卦。”

所谓节卦,乃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六十卦,乐正鲤对易经有所涉猎,也知道这一卦乃是下兑上坎的上上卦,虽然不知道殷冉遗所求为何,但知道对方求出上上卦,心中便不免有些高兴。

郭玄听得卦象也是一喜,低声念了一句节卦卦象“到此诸神皆退位,纵然有祸不成凶”,念完又摇了摇头,对殷冉遗道:“你们来之前我也卜过两卦,但都一无所获,如今你既然投出节卦……那么这地方的确与你有所关联。”

殷冉遗沉默地点点头,并不说话。

乐正鲤双手捧着那五枚铜钱不敢随意乱动,只试探着开口道:“请问郭先生,这有所关联是什么意思?是说之前照片上的石柱吗?”

郭玄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这徒弟很好?”

“……啊?”

郭玄表情严肃道:“既是如此,也该叫我一声师父才是。”

乐正鲤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殷冉遗也一脸赞同地看着自己,只得喊了一声“师父”。

郭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来时这石柱就已经被移开了,我曾去后山看过,那地方倒像是布过阵法,但不知何故被人破了,今日这山中又无故出现鱄鱼,倒是让我有些拿不准到底哪个才是其中机缘。”

说着,郭玄的目光落在乐正鲤捧在手中的五枚铜钱,解释道:“五帝投卦,投者为客,承者为主,如今这一节卦乃是主兑客坎的别卦,兑为泽,坎为水。泽有水而流有限,多必溢于泽外。”

乐正鲤听得目瞪口呆,方才他不过站着不动捧了一回铜钱,居然还有这样的说辞在里头,不过这卦辞虽然听起来玄之又玄,却也还是没解出兴隆山中有什么东西与他们二人相关,反倒是让他越听越迷糊。

殷冉遗见他面上露出茫然不解的意味,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唇角,眼中带起一股温柔神色,低声道:“卦象上吉,有险无惊。”

乐正鲤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听得郭玄又淡淡道:“明日再去后山看看其中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兴隆山描述参考百度旅游兴隆山一条,有改动。

【备注2】鱄鱼:出自《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五百里曰鸡山。其上多金,其下多丹雘。黑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鱄鱼,其状如鲋而彘毛,其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一千年才能令天下大旱一说是杜撰。

第76章伏旱千里(四)

殷冉遗将师父送下楼,推门进来就见乐正鲤仍是双手捧着钱币不敢随意动弹的模样,乖得像只兔子。

“怎么不放下来?”低沉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殷冉遗回头看了看,走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反手关上了门,走过去将乐正鲤揽在了怀里想要吻他。

乐正鲤往一侧缩了一下,急道:“你先别乱来,我有个问题刚才就想问了。”

殷冉遗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还是低头在乐正鲤鼻尖上啄吻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问道:“问什么?”

乐正鲤将双手合拢把五枚铜钱收在右手,举到殷冉遗面前,眨了眨眼睛问道:“刚才你师……不是,师父说什么五帝投卦,这个不会是五帝钱吧?”

殷冉遗“嗯”了一声,一手搭在乐正鲤的肩上,一手搂在他的腰间,目光淡淡扫过那五枚钱币后边又绕回了怀里人的身上,似乎对此并不上心。

乐正鲤倒没留意到他的目光,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将手掌合拢了又摊开,五枚铜钱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润泽的光亮,瞧来实在精巧可爱。

所谓“五帝钱”,指的乃是中国历史上五位皇帝在位期间所铸造并流通的古钱,五帝钱中又分大小之说,小五帝钱一般是指“清代五帝钱”,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庆五帝在位期间所造,这五位帝王相继在位180年,是清朝最辉煌的时期,出自盛世的古钱自然也就汇聚了更多天地之灵气、中华之神气、帝王之霸气和百家之财气,其风水功效自不必多说。

乐正鲤曾在博物馆里见过一套小五帝钱,当时看了也就觉得这钱币能在保存完好的状态下集齐一套实属不易,倒也没有其他想法,但如今掌心上这五枚铜钱怎么看也不像是清代五帝古钱,那么它们就只可能是另一类五帝钱——有中华五帝钱之称的大五帝钱。

大五帝钱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和明成祖五位帝王在位期间所铸造的古钱,其中的首枚钱是秦始皇时期铸造,这期间历史悠久暂且不提,如今市面流通的古玩,唐宋已经算是顶尖的了,再往前算基本都是国宝级别的东西,如今秦汉两代的帝王钱都在乐正鲤手中,单只挑这两枚而言,说他是握了两座城池在手中也不为过。

乐正鲤手腕一抖,险些没将这五帝钱落在地上,他自认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了,这秦汉时期的物件却是第一次见,一时间心潮澎湃,只恨不得能拿个放大镜将古钱周身看遍。

殷冉遗见他只顾盯着手里的古钱发呆并不和自己说话,便将怀里的身躯抱得紧了些,低下头去附在乐正鲤颈边,有些不满地露出牙齿来细细地咬着后者的皮肤。

“……你干嘛……”乐正鲤只觉得脖子一痛,思绪被他打断,倒是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这五帝钱你从哪儿来的?”

殷冉遗道:“师父给的。”

乐正鲤点了点头,又狐疑地扭头去看他,顺手把搁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给拨开:“你什么时候找了师父?”他和殷冉遗几乎时刻都呆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情。

殷冉遗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这件事情,犹豫了片刻才抬起一只手覆在乐正鲤腕间,沉声道:“上次去拿这个的时候,师父给的。”

乐正鲤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枚墨玉一般的黑色鳞片上,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师父拔下来的?”

殷冉遗摇了摇头,不欲再解释下去,一手搂着人往床边走去,不待乐正鲤发问就自己又补了一句:“不疼。”

乐正鲤这一回便无话可问了,只能任凭身上的男人强势且不容置疑地吻上的自己的唇,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要握好手里的五枚钱币,这东西要是有一点损坏,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骂死。

古时兴隆山因“常有白云浩渺无际”而取名“栖云山”,早在西周时期就有人隐居于此修行,更有“洞天福地”的美誉,直到清康熙年间取复兴之意,方才改名“兴隆山”,其主峰由东峰“兴隆”西峰“栖云”构成,有云龙桥横空飞架峡谷,郭玄领着徒弟并徒弟媳妇儿自前山登入,正是要从这前日绑了鱄鱼的云龙桥横渡兴隆峡去往后山。

云龙桥下原是水流湍急的一条大峡河,前日从此地经过时桥下还是水声淙淙,今日走来水势却明显小了很多,乐正鲤推开瞧上桥亭窗户探头一望,河床已经裸露大半,深褐色的淤泥和灰白色的岩石胡乱堆积在一处,看来竟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

郭玄转头过来看了一眼,眉心紧锁,低声道:“怎么这么快?”说罢便加快步伐往云龙桥前走去。

乐正鲤心中也直犯嘀咕,虽说近日没听说榆中县有降雨,但大峡河的水位断不会因着这么一点日子就水位直降几可见底,也不知这山中到底有什么稀奇事物,要是把这东西给捉住了,非得送去洪水泛滥的地方造福一下社会不可。

因为景区管制的缘故,云龙桥上今日并无其他游客,三人走到云龙桥尽头,眼前是一大片绿意葱茏的山林,山峰高耸入云,抬头竟望不见山顶,纵使极目远眺也只能看见山外一层似纱似帐的雪白云雾,乐正鲤稳了稳心神,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地方的空气不是很好,就跟到了高原地区有些缺氧的感觉一样。

但兴隆山海拔并不算高,面前的大山更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天然的“氧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种缺氧感觉?

他放缓了呼吸,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很快就又消失了,但这大半年的所有经验都在告诉他,任何一点反常也许都是一位未知的“主人”在对自己提出警告,当下不做他想,一手拉住殷冉遗的衣角急道:“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殷冉遗摇了摇头,郭玄也回头来看他,乐正鲤便将自己方才的反常说了出来,郭玄道:“我如今没有脉搏呼吸,并无所感。”

郭玄死而复生,七魂八魄已去了三魂两魄,自然也就没了脉搏呼吸,因而此刻倒是没有什么压抑感觉。

殷冉遗回手搭上乐正鲤的手腕,见他腕上水纹图腾没有异状方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叮嘱道:“再有不对立刻告诉我。”

乐正鲤点了点头,三人这才往栖云峰走去。

云龙桥如一柄利剑横刺入栖云峰山腰,入山处右侧长有一株大槐树,这株老树也不知在山间生长了多少岁月,枝叶繁茂,巨大的树冠几乎将入山处数十米横距遮盖殆尽,仿佛整座山谷都是长在这槐树中的世界一般。乐正鲤仰头看了一眼,跟着殷冉遗走进了山中。

三人直接抄近路去了后山发现石柱的地方,一路皆是碧树青草,令人闻之则心旷神怡,乐正鲤也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待近三个小时的路程走到尽头,那个被乐正鲤翻来覆去看了多次的视频中的山谷也渐渐露出了真容。

当初在视频中看时这山谷尚是四下一碧,如今入目皆是枯草残枝,地面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过一般裂出一条条的细口,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扯了几条红布拦起来的一块地方,郭玄抬手一指,道:“就是那里。”

殷冉遗与乐正鲤对视一眼,二人径直往那处走去。

那地方插了五根竹竿,三指来宽的红布从竹竿中间绕过,恰好将一个深坑围在当中,乐正鲤心知这便是埋有那根石柱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道这深坑下面是不是还有古怪。

也许是入山时那种缺氧的压迫感给人的感觉太过强烈,乐正鲤一路上都觉得这山中的空气都干燥得可怕,但此刻走到这山谷中最为干旱的地方,却莫名感到了一阵舒适,正待说话,殷冉遗忽然道:“这下面还有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所谓“五帝钱”……其风水功效自不必多说。”摘自百度百科五帝钱词条。

第77章伏旱千里(五)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殷冉遗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大坑,就好像那里面开了朵花似的吸引人。

乐正鲤能感觉到殷冉遗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像是一头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兴奋和跃跃欲试,这让乐正鲤有些惊讶,因为殷冉遗很少会有情感如此外露的状态,而他几乎是在说出话的同时就一躬身绕过红布站在了坑边,回头看了一眼乐正鲤的郭玄,殷冉遗又重复了一遍:“这下面还有东西。”

郭玄微微皱着眉,问道:“数日前我和人来查看过,并没有发觉有其他东西,你能感觉出下面的东西是什么吗?”

殷冉遗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又看了乐正鲤一眼,说道:“我要下去。”

他虽然用的是极为肯定的语气,但脚下却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在等着乐正鲤给出一个回应,乐正鲤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有些想笑,这个人在喀纳斯的时候曾经一本正经地跟自己保证过,如果下次要离开,一定会告诉自己;显然,他没有失约。

乐正鲤转头问郭玄:“师父,这地方……”

郭玄见着他二人这番情状心中颇有些感概,自己这个面冷心冷的徒弟也会有这样将一个人放在心头的时候,闻言说道:“我感觉不到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若要下去,小心为上。”

乐正鲤便点了点头,也一弯腰进了那红布的包围圈里,走到殷冉遗身旁道:“看着挺深的,你小心些。”说罢又扫了一眼那约有三米来高的深坑,道:“能上来吧?”

殷冉遗点了点头,半蹲下身子,单手撑在土坑边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乐正鲤半跪在坑边,见殷冉遗已经站直了身子,他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坑壁,似乎是在考量这干裂的泥土中到底还藏着什么神秘之物。

这时候并不是正午,因为日头偏斜的缘故,坑下的光线有些暗淡,不过在殷冉遗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一寸寸滑过身前干旱得一碰就会掉下粉尘的黄色泥土,生怕自己漏看了一点。

乐正鲤双手撑在膝上弯腰看着殷冉遗的动作,又怕自己挡住了本就不多的光亮,便时不时地要随着殷冉遗的动作移开一些,后者一直分出一丝心神落在他身上,自然知道乐正鲤这番动作,但他并不准备提醒对方自己能看得清楚,毫无疑问,乐正鲤这样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的行为极大地取悦了殷冉遗,这家伙难得地泛起了些恶劣因子,素来平静无波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指尖触及一处干裂的土壤时,殷冉遗心中忽然一动,似乎那个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东西就在这地方,眼下身边并无可以助力的挖开土块的东西,殷冉遗微一皱眉,索性曲起手指,单以指关节重重击上了面前的土块。

一击之下,一大块泥块混杂着无数粉末落下,坑壁上清晰地留下了两处痕迹,殷冉遗便毫不犹豫地再度出手,刚敲了一下,头顶便响起乐正鲤的喊声:“我说你就不能吱一声啊?我这儿有刀,别老敲了,万一伤口染上泥怎么办?”

话音未落,上面便扔下来了一把小刀,殷冉遗抬手接过打开,正待抬手去划那坑壁,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是从地底传来的遥远声响,殷冉遗眉目一凛,手下动作加快,用力将手中小刀插入坑壁左右一动,又是大块的泥块伴着石子砸落下来,与泥块石子落地声一同传入耳中的还有那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这一回那声响加大了不少,连站在上头的郭玄和乐正鲤都注意到了这个声音。

乐正鲤心中一惊,下意识道:“殷冉遗,上来。”

殷冉遗应了一声,说话之间右手又用力拨开一大块泥块,此刻坑壁上已经被他挖出一个大洞,深黄色的泥土间隐约可见一片莹白。

殷冉遗目光一凝,探手便想要去摸那东西,此刻四下异动愈响,连郭玄都皱着眉头朝着下面道:“赶紧上来。”

殷冉遗抿了抿唇,右手抬高将小刀狠狠插入坑壁之中,左手则猛地伸入那个大洞用力一抓,而后借着右手上的力道往坑壁上一蹬,眨眼间就跳了上来。

他刚一落地就被乐正鲤拉着往后退开了几步,后者嘀咕道:“你也小心点啊。”言罢才将目光移到他的手上,殷冉遗手中抓着一大块白色的石头,因为大半都被泥土包裹,所以此刻尚看不清楚这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眼下的情形也并没有分毫余裕可以让他们来细细研究这块石头,方才听到的怪异响动已经由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变成了整齐划一,乐正鲤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成百上千只虫子齐刷刷向前蠕动的场景,顿时觉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三人下意识便要往后退,岂料刚有动作,便见脚下土地细小的干裂纹渐渐有了扩大的势头,乐正鲤听得面前那个大坑当中声音似乎最为响亮,尚未来的及看个究竟,便被殷冉遗猛地拉住往一旁扯开,他踉跄几步站定,定睛一看,自己方才站的地方那裂纹已经扩张到了成人巴掌大小,不由得愣了一瞬。

“怎么竟是……”

一旁郭玄也是看得一愣,那小坑当中探出一个东西的头来,再要去看时,一条数十厘米长的大鱼拍打着尾巴从土坑中一跃而出,在半空中发出“昂昂”怪叫。

鱄鱼?!

这一条鱼开了个头之后,周围的土坑缝隙之中都次第跃出了大小不一的鱄鱼,乐正鲤一时间看得颇为心惊——这么多的鱄鱼?!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鱄鱼落地之后并不因着在陆地上而露出缺水无力的模样,反而是尾巴往地上一拍,借助自身的弹跳力扑将起来,直直地朝着三人扑来。

这鱄鱼前后左右都是,三人避无可避,正没个分辩处,却看那些鱄鱼齐齐都是直扑殷冉遗一人,更确切地说,是他手中那块被黄土包裹的白色石头。

第78章伏旱千里(六)

殷冉遗左手往身后一让,堪堪避开一条跃到半空中的鱄鱼,他利落地脱下衬衫将还带着泥的石块包裹在里面,然后张嘴咬住袖子一头,右手缠了几转打了个死结,眨眼间就将这东西牢牢绑在了腰间。

虽未听说过鱄鱼有毒食人之类的传言,但这么多长着一身猪毛的怪鱼扑过来,任谁看了都不会高兴,虽说这鱄鱼要千年方可达到“见则天下大旱”的地步,但谁知道这么多鱄鱼凑在一起会不会引出什么更奇怪的事情?

郭玄眉头一皱,朝一旁两人道:“站到竹阵中去!”

殷冉遗应了一声,牢牢护着腰间包裹,一手扯过乐正鲤往方才离开的大坑走去,不过寥寥数步的路程,竟有数十条鱄鱼跳将过来,干旱的山谷仿佛变成了一处奇特的渔场,谁也不知道数量如此巨大的鱄鱼是从何而来,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它们似乎对于殷冉遗拿走的那块石头非常感兴趣。

殷冉遗与乐正鲤二人站定,郭玄右手一抖,从袖中落出一串红绳绑着的铜钱,趁着鱄鱼全都调转方向往殷冉遗那边跳去的时机,劈手将红绳扯开,将五枚铜钱朝着那五根竹子掷去,铜钱在低空划出五道光弧,只听得极轻的一声布料撕裂的声响之后,五枚铜钱便已经嵌在了竹竿红布正中央,只余下极小的一点露在外头。

这一番动作不过在眨眼之间,乐正鲤只来得及看清身前竹竿微微晃了一晃,殷冉遗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阳金克阳木。”

五行八卦之中,若甲方木为主,则布阵时以庚金破甲为最凶,此刻乐正鲤正对面的一根竹竿正处于甲位,来不及多想,乐正鲤赶紧将串在脖子上的五帝钱给拽了下来,之前他曾说钱币贴身挂着只怕汗渍对钱币保存不好,但殷冉遗仍然坚持给他挂了上去,他也只好挂在脖子上,没曾想倒是用在了这个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鱄鱼跃到半空,眼看着要扑到二人身上的一霎,乐正鲤将脖子上一串五帝钱扯开,取了始皇帝一枚铜币放到身后的大坑旁边,位置正对身前那根竹竿,余下四枚铜钱则被殷冉遗拿过劈手扔到了竹竿之外,眼瞧着四枚钱币落在地上还翻了几个滚儿,乐正鲤不由得在心中哀叹一声:国宝喂,今儿可真是对不住诸位了……

四枚铜钱滴溜溜转了一圈,便是彻底落定,而那些在竹阵边高高跃起的鱄鱼则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全都接连重重跌落下来,鱼肚朝天微微摆了摆尾巴,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待四下鱄鱼全都没了动静,郭玄这才慢慢走到竹阵边,随手扯过红布一抖,三人只听得耳中咔吧一响,五根竹竿全部拦腰折断一分为二,那五枚铜钱静静躺在整齐的断口处,殷冉遗长腿一跨,走过去将五枚铜钱收起交还给了郭玄。

郭玄微微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殷冉遗腰间的衣服包上:“这里面是什么,竟然引来了这么多的鱄鱼。”

殷冉遗低头看了一眼,摇摇头:“不知道。”

一旁乐正鲤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费那么大的力气,万一是个不好的东西该怎么办?”

殷冉遗抿了抿唇,右手隔着布包戳了戳里面那块来路不明的石头:“感觉很好。”

他这样子活像个拿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在触及石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乐正鲤看了心中居然有些吃味,心道刚才也是,站在坑边就跟见了花儿似的,这石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这样宝贝。

他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想把脑海里这莫名其妙的酸味给甩出去,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们是现在看么?”

殷冉遗应了一声,又抬头环视了整个山谷一圈,似乎是担心再冒出什么诡异稀奇的玩意儿,等确认过了安全,这才将衣服包裹解开,露出了当中那块还裹着黄泥的石头。

三人的目光立刻便落在了那快石头上,但见得未被黄泥包裹的地方是向外突出的弧形,上面交错着几道刻痕,殷冉遗又伸手掰开了干硬的泥土,这石头才完完全全地露出了原貌——

型似圆月,头尾相连处却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大半部分都是交错横杂的刀刻纹路,头部的小小圆圈可以视作眼睛,尾部的刀痕则是上下利落几道,与之前在照片视频中看过的大石柱刀法如出一辙——

“一条……鱼?”

郭玄愣了愣,打破了沉默。

殷冉遗也没想到拿到手里的会是这么个东西,如同一个对新玩具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将这尾鱼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反复摸过了鱼身上可视作鳞片的刻痕,这才点点头:“鱼。”

比起师徒两个的惊讶,乐正鲤在一旁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便只剩下了眼熟,原因无他:“这东西……长得好像我的长命锁。”

此言一出,郭玄和殷冉遗都一同扭头看着他,殷冉遗追问道:“一模一样?”

乐正鲤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确定……但是这个造型真的很像,我的长命锁也是这个样子,我记得我以前还问过家里人,长命锁上的鱼怎么随随便便几刀就刻完了,一点都不精雕细琢……”说着他笑了一笑,“不过后来知道是老祖宗给画的图样,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了。”

殷冉遗也想起了那位眉目和蔼的老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中石刻,正待说话,乐正鲤忽然眉目一凛,转头往身旁的大坑看去:“有水声?!”

殷冉遗顺着他的目光探头看了一眼,原本干裂开口的坑底已经湿了一些,也许是山中暗流终于蔓延至此,这谷中干旱只怕也没几日便该结束了。

郭玄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有水就好了。”言罢微微松了口气,看着谷中一大片要死不活的鱄鱼一挑眉:“也该让那帮小子出手了。”

郭玄先让特别科的人过来收拾了这一地残局,那个绿眼睛的小姑娘看见满谷的鱄鱼被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把殷冉遗和乐正鲤看了一遍:“你们从哪里挖出来的鱼?”

殷冉遗沉默地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开,乐正鲤只好笑了笑,“它们……自己飞出来的。”

小姑娘显然不信,不过眼下也没空来追问,背着一背篓的桑叶跑到一旁去和人收拾残局去了。

乐正鲤松了口气,冉遗已经把重新包好的鱼状石雕裹回了腰上,他原想伸手揽着乐正鲤,但手上还有泥土,便只好不太情愿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对乐正鲤低声说道:“我没有见过长命锁。”

乐正鲤噗嗤一声笑了,他觉得殷冉遗今天带着几分孩子气,连这句说出口的话似乎都带了几分委屈一样,于是笑着伸手戳了戳殷冉遗的锁骨处:“小时候挂在脖子上,好像是在小学的时候给取下来了,就放在家里收着的,我们下次回去看。”话到此处他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上次和母亲通话时隐隐约约透露了自己的恋爱对象是个男人,也不知道家里人到底听懂自己的话外音没有……

殷冉遗低头来看他:“怎么了?”

乐正鲤回神,朝他笑了一笑:“没什么。”

第79章伏旱千里(七)

满谷都是翻着肚皮的鱄鱼,让人看久了便觉得头皮发麻,乐正鲤想起前日见过的鱄鱼肚子上奇异的纹路,便强压下心头反感蹲下神细细看了看脚边一条翻着肚皮吐泡泡的鱄鱼,果然不出所料,这鱼肚子上也有一条白色的纹路,但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在山谷中光线更为强烈的缘故,这纹路看起来要比前日的显眼不少,乐正鲤不太确定两次所见的纹路是不是一模一样,但大概走势都是差不多的。

他和殷冉遗郭玄通了个气,彼此心中有底便不再多看,郭玄因为要留下同特别科的人善后,便让殷冉遗和乐正鲤先带着那块鱼形石雕先行离开。

回到旅馆后,两人迎面碰上夏铭三人,卫一泓正低头戳着手机,抬头瞧见乐正鲤二人便是一笑:“哟,回来得正好,帮我省了话费。”

夏铭看着殷冉遗一手黄泥的样子颇为不解,奇道:“你俩上山玩泥巴去了?”

乐正鲤摇摇头:“你才玩泥巴去了。你们仨这是准备干嘛去?”

卫一泓把手机放回背包里,道:“这不是刚接到博物馆邀请,去看那个山上出土的大石头吗,刚才去敲门没见着人,我们还以为你俩约会去了。”

“滚蛋,你才约会去了。”乐正鲤笑着应了一句,说罢又扯着殷冉遗往楼上跑:“等我俩一分钟,马上下来。”

殷冉遗回到房间将石雕取出装在了包里,乐正鲤收拾了一下出来,就见殷冉遗正半蹲在床边,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把石雕给塞到床下。

“扔进去吧,”乐正鲤走过去撩开被套往床下看了看,“往里面放一点,靠着床头那里。”

殷冉遗点点头,手上一使力就将石雕给扔了进去,石器的重量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乐正鲤又打开手电看了看,这才放下床帘站直了身子:“走吧,去博物馆看看。”

因为被告知兴隆山上已经重新引了活水,众人心情便轻松了不少,再往博物馆去时也多了几分单纯去看个新奇一般的松懈,不过他们好歹记得尚有工作在身,依旧是带齐了装备开车去了博物馆。

那根从兴隆山中大动干戈运出来的石柱如今正矗立在博物馆正中央,四方透明的玻璃罩将石柱完完全全包裹其中,四角各有一个追光灯,明亮的灯光将白色的石柱染了一层暖黄。

之前对这石柱的了解都是从视频和现场照片来的,如今真正见得全貌,众人一时都为之一振,这石柱通体高约五米,直径大概六十厘米,一条阳刻巨蟒飞身盘旋柱上,蟒头朝下,双眼处不知是镶嵌进了什么材料,黑如点漆,也是通体纯白的石柱上唯一一点异色。

戴着眼镜的解说员右手斜向上比了比石柱,语速不紧不慢地在镜头前做着解释说明:“大家可以看到,这蟒蛇探头往下,实则是在俯瞰众生,其实这一个意向我们在类似的佛、道教雕塑中也能看出来,菩萨神仙都是低眉敛目,其实就是在传递出一种‘芸芸众生皆在眼底,万事万物自在我心’的感觉,因为兴隆山中只发现有这一根石柱,所以我们暂时也排除了它是什么古建筑之前的‘华表’一类的东西,目前推测,也许是榆中县古时某一时期的祭祀用品。”

卫一泓仰头看了片刻,又指着一旁展览架上的照片问随性的解说员道:“请问一下,这条大蛇脑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还是说这不是一条蟒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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