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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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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科学作者:十八反

第11节

一旁的解说员扶了扶眼镜,“我们仔细观察过,这条巨蟒雕像头顶上应该是类似鱼鳍一样的东西,这一点尚有待考证,不过除了这一处不同之外,蟒身其他地方都没有奇特之处,所以我们目前猜测,这有可能是古人在雕刻的时候将巨蟒和其他鱼类混杂在了一起打造出的这么一个形象,希望能借此创造出一个满足他们需要的‘神’,不过也不排除古代的确有这种形状的蛇类生存,不过应该是已经灭绝了,如果能发现相关的化石,倒是可以为我们的猜测提供一定佐证。”说到此处,解说员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定能够找出这其中的秘密!”

卫一泓尚未答话,一旁的乐正鲤就冷不丁打了个颤,这群研究员还想找什么化石?要是他们知道了殷冉遗就是石柱上面这条大蟒蛇,是不是还得把他捉了去做活体研究?

他越想越可怕,电影里那些解剖外星人的场景一幅幅在他脑海里打着转,当下便下意识往旁边移开了几步,站在了殷冉遗的身边。

后者原本正支着三脚架专注地盯着摄影机里的画面,见乐正鲤忽然自己走开,便扭头过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出镜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乐正鲤倒是真想伸手拍他一巴掌,自己一小编辑出镜不出镜有那么重要么?“不准看我,看他们。”

殷冉遗“嗯”了一声,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其他人和解说员聊着这兴隆山中种种名胜古迹的轶事,乐正鲤的目光却锁在那石柱上不曾移开,巨蟒一双黑色的眼珠反射着博物馆内的灯光,如同有着生命力一般闪烁着光泽,看得久了,乐正鲤几乎都要以为这巨蟒已经活转过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东西。

盯着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震,低声问身旁的殷冉遗:“那个鱼雕是完全独立的一块?你拿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是从什么东西上面扯下来的?”

殷冉遗皱了皱眉头,细细回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道:“是单独的一块。”

乐正鲤咽了口唾沫,小弧度地伸手指了指面前高大的石柱,低声道:“我想了一下这两个东西大概的位置……你说,那个石雕会不会和这个柱子是一起的?这条大蟒蛇不是在看什么芸芸众生,实际上……是在看着那条鱼?”

第80章伏旱千里(八)

此言一出,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石柱之上腾云驾雾的巨大蟒蛇,兴隆山中无缘无故的干旱,不知从何而来的鱄鱼,还有如今被殷冉遗找到的鱼形石雕,这一切都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给串联起来,似乎每一个环节都和他们有着莫大的关联,又好像从头到尾都与他们无关。

高大的石柱上,巨蟒正低头看着虚空一点,这雕刻手法虽说不上栩栩如生,但却自带了七分活力,仿佛随时都会从石柱上飞腾而下,直上九天云霄。

乐正鲤站在一旁看得久了,竟不自觉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几乎都快贴在石柱面前的玻璃墙上了,他抬头定定对着巨蟒的双眼看了片刻,方才回头对殷冉遗道:“我们找个时间回家一趟。”

那个和自己长命锁几乎一模一样的鱼形石雕让乐正鲤觉得,也许回家去可以找到一些相关的答案,老祖宗画出这个图样是一时灵感还是有什么参照?还有上次过年回家时,自家老爷子说什么殷冉遗这名字起得好,初时只觉得是寻常客套,但如今再想来却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劲,这两个字到底是哪里让老爷子觉得有意思?

殷冉遗刚好结束一段拍摄,闻言朝他点了点头:“好。”

眼下兴隆山中已经引了活水,那么想来是不会再有旱情发生,草木枯死的情况也会慢慢好转,乐正鲤心中计较着回家以后该怎么去问老祖宗这长命锁的事情,抬头看着殷冉遗又想起要让家里人平静接受这另一半是个男人的事情也不容易,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眉心,幽幽叹了口气:“这人生啊……”

殷冉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乐正鲤耸了耸肩,并不回答,倒是岔开了话题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把那个鱼雕捐给这个博物馆,把它俩摆在一起?”说着他反手指了指身侧的石柱,“总感觉它一个呆在这里有点惨。”

不过不待殷冉遗回答,他又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等等……还是咱们先拿去研究一下这里面有什么古怪再说,晚上回去把形给描下来,到时候交出去咱俩就没法随时看了。”

殷冉遗自然也点头说好。

两人在一旁嘀咕了小半天,几乎已经快把整个博物馆逛完的夏铭三人终于绕了回来,见他们还站在这石柱旁边,夏铭道:“你俩太敬业了,其实这个石柱也不用拍多少,待会儿再去和馆长聊一下,这个东西刚发现没多久,研究资料其实也挺少的,到时候可能还是侧重在兴隆山上的介绍,对了,还得去采访一下兴隆山上前山寺庙的方丈主持,还有道观里的道长……”

乐正鲤“啊”了一声,奇道:“采访主持做什么?”

“这个我知道,”卫一泓插了进来,“主要是为了表现一下咱们节目的严谨性,方方面面都要采访到,到时候咱们住那旅馆的老板都要采访……”说着他学着夏铭平日里的动作摸了摸下巴,笑道:“为了保持节目风格的整体性,还得一开始怎么瘆人怎么来。”

乐正鲤被他说得也笑了起来,“山中无故大旱,植物接连死亡,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是天灾,还是人祸?——就这种导言是不是?”

这种类似的采访他们做过多次,如今乐正鲤基本也能顶上外景记者一角了,在和受访者聊天时也或多或少地带上了几分诱导的意味,单看和他说话的对象会不会跳下他设的坑罢了,所以观众最后能看到的,只能是他们希望观众看到的,这也是他们节目被知情人士戏称为“埋葬机关”的原因之一——真相全给埋葬了。

晚上回到住处,乐正鲤便立刻趴到床边伸手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鱼雕给拿了出来,先是全方位地给照了相,然后在台灯下一笔笔描摹着鱼雕的形状,殷冉遗搬了个木凳坐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乐正鲤。

乐正鲤初时还能全神贯注地投入绘画,但很快耳朵就红了起来,他看了殷冉遗一眼:“你睁着眼睛累不累啊?要不去床上先睡?”

殷冉遗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累,不睡。”

乐正鲤抬手便用手里的签字笔轻轻敲了敲殷冉遗的头:“大哥,你这么盯着我我压力很大,嗯,在看我,还在看我,怎么一直在看我啊,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殷冉遗愣了一下:“吃掉?”

乐正鲤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是从来不看广告的类型,低下头重新开始勾勒线条,头也不抬地随口应道:“对对对,吃掉吃掉。”

殷冉遗立刻想起了自己笔记本上对“吃掉”的解释:这是伴侣之间的小小情趣,可以先洗后吃,也可以边洗边吃……

殷冉遗想了想,对乐正鲤认真道:“现在还太快了,我不会。”

乐正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会?会什么?我也不会。”

殷冉遗绷紧了嘴角:“嗯,我会好好学。”说罢转头就去翻开自己的行李包,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坐到了床上。

乐正鲤不知道殷冉遗在搞什么鬼,但很高兴对方不再一直盯着自己了,他晃了晃脑袋,重新开始投入了对鱼雕的描摹。

三日后,摄制组先行离开,特别科的则需要再多留一段时间,郭玄也跟着留了下来,让殷冉遗他们先走。

大巴车开上了高速公路,乐正鲤低头看着手机里拍摄的石柱照片,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上面戳戳点点,脑海里则是不断回忆着殷冉遗变成大蟒蛇时候的样子,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威风凛凛,不过殷冉遗要更好看一些……

他正想得出神,殷冉遗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想,乐正鲤有些惊奇:“你电话响了。”

殷冉遗这手机基本相当于道具,表达他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人,乐正鲤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难得听到殷冉遗的手机响过几次。

殷冉遗伸手揉了揉乐正鲤的头发,这才接起电话听了两句,淡淡“嗯”了一声便微微侧头朝身旁的乐正鲤道:“我们搞错了。”

“错了?”乐正鲤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着殷冉遗追问了一句:“什么错了?”

隔着电波讯号,郭玄的声音听起来仍是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平淡——

“我们大概真的弄错了,当初我以为鱄鱼出现是不希望你拿到那块鱼雕,但也许,是有人希望你把鱼雕拿走。”

第81章伏旱千里(九)

乐正鲤刚听到殷冉遗说他们搞错了的时候,还以为是郭玄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要知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做了个深呼吸,望着殷冉遗:“兴隆山那边……怎么了?”

“干旱加重,兴隆山中的河水基本已经全部断流了。”殷冉遗说着皱了皱眉头;郭玄猜测,这蟒柱鱼雕本就是同属一体,共同在兴隆山中镇守着,之前当地将石柱移走也只是破了一半的局,但殷冉遗他们上次误打误撞将剩余的鱼雕拿走,反倒是将镇灵之物全给移开了;如今细细想来,他们一路找到那鱼雕的过程太过顺利,除了最后毫无威慑力可言的鱄鱼,几乎称得上是手到擒来,这种顺利的喜悦让他们忽视了本应该看到的东西,比如那些尚未千年的鱄鱼,它们根本无法引起旱情,那么兴隆山的草木枯死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还有那根巨大的石柱,它守在后山不知多少年,后山也是常有游人的,这些年从未流露出一丝风声,怎么忽然就被轻易发现了?

乐正鲤从车窗往外看了看,“这路上也没法停车掉头,待会儿到了车站咱们再绕回去吧。”

说着他推了推殷冉遗,一面站起身来一面说道:“我去跟夏铭他们说一声。”

殷冉遗双手扶在他腰上,待人从自己身前绕过去了才点了点头:“嗯。”

闻听兴隆山中大旱不减反增,夏铭几人也是颇感意外,夏铭很快就接到了张九的电话,只是眼下他们正在高速公路上,一时间也无法即刻赶回,只能先等着大巴车到了榆中县车站再做打算。

幸好此刻这路程已经过了大半,众人商量了几句,唐中柳把之前订好的车票往后改签了一周,也不知道这一周时间够不够用,说不准到时候还得取消重订。

车一到站,倒是刚好遇上一班发往兴隆山的大巴车,乐正鲤一上车就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殷冉遗低声问他:“困了?”

乐正鲤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旅游巴车的座椅靠垫有些高,他怎么往后仰都觉得不舒服。殷冉遗翻了一件外套出来搭在他身上,道:“靠着我。”

乐正鲤微微笑了一下,头一歪就靠了过去,殷冉遗脸上的神色仍是淡然无波,但在乐正鲤靠到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却流泻出了无法遮掩的温柔,他试着在衣服的遮挡下慢慢地伸手握住了乐正鲤的一只手,后者似有所觉,手指头在他掌心轻轻动了一下。

乐正鲤倒是真的困得厉害,今天本来是专门起了个大早去赶车的,眼下睡眠不足,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发沉,渐渐睡熟了。

很快,乐正鲤就进入了梦境,眼前是一大片干旱开裂的土地,如同在兴隆山中所见一般,但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甚至还有非常清醒的意识在告诉自己,殷冉遗在旁边。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中安定了不少,乐正鲤平复了一下情绪,四下环顾这片土地,很快就发现了远处隐隐有人头攒动,他下意识地便走了过去,也许这就是梦境的好处,明明看上去非常遥远的一段路程,他不过刚抬脚走了一步,下一刻便已经置身人海当中。

身旁的众人穿着粗制褐衣,无一不是双手高举过头,口中喃喃有词,乐正鲤听不分明,抬头往人群中央望去,一看之下却是一愣,四下人群围成一个大圆,圆中心则是一根高大的石柱,石柱上有一条巨蟒盘旋,赫然便是兴隆山中所见石柱。

乐正鲤奋力推开左右遮挡着自己的人想要冲上去看个究竟,此刻身旁的人群缓缓向两旁分开露出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乐正鲤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端的青年男子长袍广袖而来,双手平举到胸前,正缓缓向正中央的石柱走去。

乐正鲤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一幕场景,但眼前众人所有的动作却又都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也说不清楚心中那股想要看个清楚的欲望为何如此强烈,但他的身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他推往前行。

那玄衣男子在石柱前一步站定,抬头看了看巨蟒的双眼,而后恭敬地低下头,缓缓将双手展开。

与此同时,乐正鲤也终于挤开了人群,但他用力过猛,脚下没能刹住,身子一歪就要撞上眼前男子,虽然知道自己这不过是在做梦,但乐正鲤还是不由得喊了一声让开。

那青年自然听不见他的喊话,就在乐正鲤撞上他的前一刻,遮挡在身前的衣袂终于完全移开,露出他原本捧在手中的一块圆形石雕,而在他双手完全撤离之后,那块鱼雕仍旧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那尾小鱼正巧落在巨蟒的视线下方,仿佛被对方的目光完全凝在半空。

这不是那块鱼雕吗?

乐正鲤只来得及有这一个想法,便完全撞了上去,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并未直接撞上玄衣男子,而是脚下一歪撞上了那块石雕。

额头和冰冷的石块相碰那种可以预想的疼痛感让乐正鲤下意识地挥手想要把石雕打开,但他刚一抬起手就被人抓住了,对方手掌的滚烫温度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殷冉遗握着他的手没松开,另一只手将他身上因为挣扎而抖落大半的衣服给捡了起来,这才问道:“梦到什么了?”

乐正鲤咬了咬嘴唇,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境,在梦境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大颗的雨滴落在干旱已久的大地之上……

是一场求雨吗?

乐正鲤还在回味那个能够自动浮起来的鱼雕,手上被人握着的力道倒是又重了几分,抬头便对上了殷冉遗微带焦急的目光。

乐正鲤笑了一下,藏在衣服下面的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没事,我刚才好像梦到那两个东西了。”

殷冉遗沉默地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乐正鲤四下看了看,车里零零散散坐着五六个人,除了摄制组几人外都是普通游客,离他们的位置也比较远,便压低了声音,将还能想得起来的梦境讲给了殷冉遗。

在听到乐正鲤说自己一头撞上了那块石雕之后,殷冉遗微微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乐正鲤的额头,后者笑着缩了一下脖子,“做梦而已,又不疼。”

殷冉遗淡淡地“嗯”了一声。

乐正鲤笑道,“我这都讲完了,你跟我‘嗯’一声就算完?”

殷冉遗便又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说:“我没有梦到过这些。”

乐正鲤“啊”了一声,“我本来想说那柱子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可你怎么又没梦到过这些……是不是你忘了?或者说这个是有先后次序的,我先梦你再梦?诶……也说不定是我自己想太多……”

他坐在椅子上嘀嘀咕咕地盘算着,殷冉遗坐在一旁低头看着他,不时地“嗯”上一声表示回应,乐正鲤所说的梦境他的确是毫无印象,也许他也该试着做一下梦?

第82章伏旱千里(十)

在古代,人们对天气变化的规律认识还不是很深刻,一旦遇到不同寻常的大旱或是洪涝灾害,就会下意识地将其归类为“天神降灾”,又叫做“天罚”,封建政府在兴建水利和组织抗洪之余,为了转移人民注意力,也会举办祭天活动以祈求天气状况转好;可以说这种祭天的活动在古代有着非常重要的舆论地位,一场祭祀的成功与否直接和当时朝廷的声望升降关联起来,如果大旱时期的祭祀能够带来一场甘霖,那么百姓就会更加拥护朝廷,相信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确是真龙天子,身为他的子民也可以得天庇佑,反之,就很容易引起民心动荡不安,甚至给人以谋反的口实。

不过古人祭天祭神,甚至祭圣人星宿、五岳山川,却从来没有听说去祭拜一根柱子的,乐正鲤确信自己在遇上殷冉遗之前甚至都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会头顶生出鱼鳍的玄鳞巨蟒,这是自己孤陋寡闻,还是说这东西存在于某一个尚无记载的历史时期?又或者自己在车上的那个梦境只是因为自己最近老是记挂着这两样东西才会梦见的?

他低着头在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将自己想到的东西一一罗列出来,然后把他觉得可能无关的线索轻轻划掉,乐正鲤以前曾经听到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除去不可能的因素,留下的不管多么的不合情理,但那一定就是事实的真相”,当他把所有旁枝末节一一从纸上划去,留下来的字句忽然让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碰了碰殷冉遗的手臂,把手掌平摊在对方眼底,低声道:“你说,我们的命线相交,所以就算下辈子还是要缠在一起的对吧?”

殷冉遗的视线落在他掌心弯曲起伏的纹路上,点了点头。

乐正鲤笑了一下,话语中带着些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新奇得意:“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下辈子?”

殷冉遗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似乎是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语气中略带几分难以置信:“但是以前……”话语未尽自己又顿住了,他虽然无法证明这件事情,但同样的,他也无法否定这件事。

乐正鲤见状伸手戳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唇边笑意不减:“这有什么可发愁的?”他倒是觉得这个想法有五六分靠谱,殷冉遗曾说他对那些方外玄术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记忆,如果这个推测成真,那么这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

这么一想乐正鲤倒更来了几分兴致,在组里呆的这段时间他的思维越来越发散,当下把殷冉遗丢到一边,自己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写一边嘀咕道:“会不会我梦里的那个就是上辈子?不过你怎么是根柱子啊……”

殷冉遗在一旁听得好笑,他对乐正鲤所说的梦境毫无记忆可言,不过若是真如梦中所描述的那样,他能一直看着乐正鲤,大概也足够满足了。

时间便在乐正鲤的写写画画中飞快流逝,众人赶回兴隆山景区,在山脚下正好遇上了贺招,后者见他们来了,也不多做客套,单刀直入讲了兴隆山的事情。

本来众人以为,兴隆山中引了活水,这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不料短短几日,山中溪水河流竟然渐渐断流了,而且这一回不仅仅是兴隆山中,连榆中县的河水水位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下降,但因为不是特别明显,所以还没有引起当地民众的注意。

乐正鲤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个奇怪梦境,心说这是怎么个意思,yesterdayonceore?这么想着便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并没说话。

乐正鲤拿不准这件事情和自己那个梦有没有什么关系,因此便决定先瞒下来,见过了郭玄再另作打算。

众人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同贺招直奔兴隆山而去,途经云龙桥时,惊觉桥下河水竟然是真的断流了,前两日过来拍摄时桥下水流虽是猛减了不少,但大峡河好歹是留有一线的,如今大峡河如同干旱数月的模样,河床上已经长出了稀稀落落的野草。

乐正鲤的神经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绷紧了,几日前曾经感受到的压抑感再度袭来,他压低声音对身旁殷冉遗说了一句:“又开始闷起来了。”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也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殷冉遗曾以为是山中鱄鱼作祟的缘故,但如今谷中鱄鱼几乎已全数被捉了去,难道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他不敢掉以轻心,便捉着乐正鲤的手腕和他一起放慢了脚步,走出几步便要问一句:“现在呢?”

乐正鲤本来以为这种缺氧一样的感觉会像上次一样,数十秒后就自行消退,但这次显然是山中的主人抗拒之意更为明显,一开始还觉得可以忍受下来,但在走到云龙桥尾段时,乐正鲤的唇色猛地泛了青色,手腕上的图腾处表现尤为明显,原本鲜红的图腾都变成了紫红色,在略显青紫的皮肤映衬下更显可怖,似乎多碰一下就会滴下血来。

殷冉遗当机立断拉着人停下脚步:“不上山了。”

乐正鲤也并不推拒,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绝不是逞强的时候,便和摄制组另外几人打了个招呼,原本众人看他神色就不太好,此刻也不勉强,纷纷劝他先回去休息,贺招道:“阿九懂医,回去后让他帮你看看。”

殷冉遗替乐正鲤道了谢,将摄像机拿给唐中柳,又道:“有事再联系。”

言罢,便松开扶着乐正鲤肩膀的手,转身在他身前蹲下,乐正鲤因为缺氧本就有些意识模糊,这会儿很是顺从地趴了上去,殷冉遗双手勾住他的腿弯将人背了起来,乐正鲤双手软绵绵地环着他,低低笑了一声:“我重不重?”

殷冉遗淡淡回道:“不重,我愿意背着。”

乐正鲤就不说话了,把脑袋埋在殷冉遗肩上蹭了蹭,眼睛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殷冉遗觉得,乐正鲤平日里虽然表现得成熟温柔,但是一旦生病了,就会露出小孩子气的一面,上次感冒发烧的时候,青年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不愿意和自己分开片刻,这次也是,想到此处,心里也觉得踏实起来,眉眼间流露出的是难以掩藏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在古代……甚至给人以谋反的口实。”参考百度百科祭祀词条,有改动。

第83章伏旱千里(十一)

离开云龙桥之后,乐正鲤觉得身上倒是舒服了不少,于是他拍了拍殷冉遗示意对方放自己下去,不料殷冉遗反手拍了他一下,“别动。”

乐正鲤只好老老实实地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山林,道:“我这会儿觉得好很多了,可以不背着了。”

殷冉遗“嗯”了一声,却没有丝毫要放人下来的意思。

乐正鲤无法,只好又问:“对了,你说山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大家伙儿这么贸贸然冲上去好不好?”说着自己又皱了皱眉头,“不过这回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舒服……”

殷冉遗扭头看了远处山麓一眼,淡淡道:“师父在。”

乐正鲤应了一声,又道:“那我们手上那块石雕怎么办?”

殷冉遗背着他继续往下走,沉默了片刻才道:“找个机会去趟博物馆。”

殷冉遗是想将这石雕和石柱放在一起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动静,乐正鲤也正是这个意思,当下点了点头:“好。”

二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回到了旅馆房间,乐正鲤才算是真正有了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殷冉遗走到床边站定,乐正鲤便双手一松,整个人呈大字型往后倒下躺在了床上,长舒一口气道:“这一路憋得我,再来这么两回小爷就该去见马克思了。”说着翻了个身,笑道,“你是没看见刚才楼下前台大妈那眼神,一副怀疑你谋害公民的表情。”

殷冉遗对于旁人眼光素来不在意,随口应了一声,又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把人看了一遍,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便伸手把乐正鲤衣服往上一掀,后者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殷冉遗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无波:“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东西。”

他说话时脸上神色一本正经,倒让乐正鲤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耳朵一红,讷讷松开了手:“哦,你看吧……”

殷冉遗眼底滑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但很快他就又严肃了神色,视线在乐正鲤上半身来回划了几圈,又拍了拍对方的腰:“翻过去。”

乐正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说两人往日更亲密的行为都做过了,但如今这青天白日的……他破罐子破摔一般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闷声道:“看看看,快点看。”

殷冉遗双手扶在他腰侧:“嗯。”

比起乐正鲤他们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旖旎气氛,夏铭他们就要沉闷得多了,此次上山也就是先去看看山上情况如何,到了地方众人才发现,这事情的严重程度似乎远超他们的预料,张九站在山谷入口处和郭玄低声说着什么,见贺招领着人上来,微微笑了一笑:“辛苦了。”

谷中除了特别科的人之外,还有省气象局的人,一堆专家正就谷中的反常天气开展着激烈的讨论,卫一泓听见他们那一堆专业名词就颇为头晕,扭头用口型问唐中柳:“能先撤吗?”

唐中柳朝他耸了耸肩膀,夏铭走到张九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张九刚和郭玄谈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位专家,回道:“虽说整个榆中县这些日子都没下雨,但兴隆山的干旱程度是最严重的,大峡河支流汇入县城河里头,这两日县城河河水水位下降得厉害,政府自然要找人来看看这问题是不是出在山里。咱们科学迷信两手都要抓,哪个有用用哪个。”

夏铭哭笑不得:“抓到老鼠就算好猫?”

张九笑意温润:“正是。”

兴隆山中大旱来得莫名其妙,光凭几人在山中讨论自然是得不出什么有效结论的,几位研究员搜集了山上土壤样本准备带回去研究。唐中柳便将他们采集样本的画面给录了下来,他们做的好歹是一档科学向节目,能配上科学实验研究画面当然看起来更靠谱。

一行人结束拍摄回到旅馆后,张九原想去看看乐正鲤,倒是被郭玄婉拒,后者道:“我去看看他们就是了。”

张九也不坚持,他料想郭玄他们另有事情要商量,便和贺招一起先离开了,郭玄这才转身往乐正鲤他们房间走去,五枚铜钱在他右手掌心被轻轻抛起。

乐正鲤正关着房门在屋子里研究那块鱼雕,试图通过敲击石壁来听出里面是不是装着什么东西,对于梦中的场景,乐正鲤始终觉得也许那就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再根据殷冉遗是在土坑坑壁中将石雕取出,那么这东西也许一开始就是真的浮在半空中的,但如若这推测为真,那这石雕缘何能浮在半空中就十分令人好奇了,还有一样,这东西取出来之后就变得沉重如同寻常物件,莫不是因为离了土壤,便不能发挥那种神奇的浮力了?

乐正鲤正屏着呼吸静心想听听这石头里是不是挖空装了什么东西,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他立刻用布将鱼雕包裹起来,又动作迅速地放到了脚边的背包里,这才转头问道:“谁?”

“我。”

乐正鲤头皮一麻,立刻跑过去开了门,笑得一脸乖巧:“师父您老人家来啦。”

郭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身体好了?”

乐正鲤连连点头,将郭玄往里请:“嗯,离了云龙桥就觉得好了很多,回来之后就觉得没问题了。”

郭玄便让乐正鲤伸手出来,食中二指搭在他腕上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那就好,今晚去博物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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