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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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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两句,乐正鲤便道:“去哪儿加班?难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卫一泓在那头响起的惊呼声顿时快把乐正鲤的耳膜给震破了,他不得不把手机拿开点了免提,这才揉着耳朵道:“你能不能轻点啊……”

卫一泓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惊奇:“卧槽不是吧,你们在家难道不关注新闻不上网的吗?”

乐正鲤心道这可真说的没错,他偏头和殷冉遗对视一眼,二人都是一笑,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外界如何都不太值得关注了,他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到底怎么了?你还没说去哪儿加班呢?”

卫一泓这才想起正事,赶忙道:“今天就是在办公室开个紧急会议,商议一下行程安排,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挂了电话后乐正鲤点开手机看了看头条新闻,首页只是一张寻常照片,看起来像是乡下一处破败许久的房子,照片里的树木也全是枯败之姿,一眼看去只让人觉得“荒凉”。

“这……也没什么啊。”乐正鲤嘀咕了一句,这照片采光构图像素都是寻常,看起来就是普通人拿着手机的随手一拍而已。

殷冉遗站在他身侧偏头看了一眼,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画面左下角:“这里。”

乐正鲤不明所以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连手都抖了几下,险些把手机扔下去:“这……假的吧……”

左下角是一丛较为茂盛的枯枝,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清,在枯枝间若隐若现的几片白布分明是一件衣裳,整个画面有些像是印象派油画,需要拿远一些看次啊能将其整个轮廓描摹出来,而在拿远之后,甚至还能看清上方深黑色的一片发丝,那树上竟然吊着个人!

乐正鲤飞快地浏览了一下网页内容,这说的是一群驴友去山中探险时,无意误入一个荒村,村中没有活人,但每一户人家的客厅里面都放着一对造型怪异表情邪诡的泥塑人偶,众人原本想要离开,却因为突降暴雨不得不留宿村中,结果这一晚不断发生有人“中邪”、“梦游”之类的事件,离开这荒村之后驴友们整理照片,却发现所有在荒村中拍摄的照片无一例外都出现了一些不应该被拍到的东西:比如那张左下角上吊的白衣人,还有站在窗户后面幽幽盯着镜头的一抹虚影……

若仅是如此,众人或许只会把这当做一场灵异事件,一笑了之也就罢了,但前几天开始不断有驴友做噩梦,梦到半夜有鬼爬上自己的床,并伴随有不同程度的高烧昏迷情况,就在昨天,其中一人回光返照大喊床下有鬼便突然死亡,令人不解的是他明明躺在病床上未曾起身,死状却与溺水颇为相似,之后家人在他的病床下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那荒村中的一处水塘。

在死者家人与其他驴友联系之后,其他驴友开始在各大论坛发帖求助,不过短短一天,这件事情就迅速升温发酵,所有人都在围观,这座不知名的小村子到底在哪里,又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剩下的人是否还会遭遇同样的不幸?

乐正鲤将手机递到殷冉遗面前:“你看看,这真是有鬼啊?”

殷冉遗耸了耸肩:“后期也能做出来。”言下之意,不见到实地是无法断定真假了。

“那就去看看吧,要是真有鬼……”乐正鲤皱着眉看了一眼那白衣吊死鬼,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把网页给关了,“那也得说是没鬼啊。”

第155章结发长生(二)

乐正鲤他们到达大厅电梯的时候刚好和台长碰上,对方低头翻着资料,脸上神色有些凝重,抬头一见是乐正鲤二人,他将资料交到助理手中,扶了扶眼镜道:“这次拍摄,务必要以你们的人身安全为第一位。”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小殷你多照看着点。”

殷冉遗沉默地点了点头,乐正鲤则试探着问道:“台长,那个荒村里……不会真有什么吧?”

台长朝着他笑了笑,“我也没去过,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这可就得看你们拍出来的带子里有没有装什么东西了。”

闲话说过,几人也不多耽搁直奔会议室,这一推门进去乐正鲤就愣了一下,除开外景组的几人以及制片人华国飞之外,会议桌旁还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肤色较黑身材壮实,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不过那人眉宇之间却带着一丝愁色,交握放在桌上的双手正不断轻轻敲击桌面。

经介绍众人得知,这人就是这次荒村之旅的领队人,名叫孙向迪,目前他是还没有做过任何有关那次荒村的噩梦的人之一,但同伴的遭遇让他感到惶恐,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

台长也没多说别的,只让孙向迪先介绍一下那次事件的过程,但这显然是一次令人神经紧绷到几乎崩溃的经历,让这个壮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后怕,他将脸埋在双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现在回想起来,连那村子是怎么出现的好像都透着几分古怪……那天本来是在山河镇登山的,一开始是小秋……啊,也就是我们一位女队员发现山谷中似乎有建筑群,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明清年代的老式房屋,但是地图和导航上却根本找不到山中有什么村落的记载,当时指北针又忽然失灵,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去看看,说不定还可以借宿一晚,没想到,竟然是那么一个邪门的地方!”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面上却还算镇定,他又能在一帮经验丰富的驴友当中脱颖而出被选为领队,想来心理素质也应该是比较过硬。

那他们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才能让这样一个汉子都露出恐惧的神色?乐正鲤以前看书时倒是常常读到过这种桥段,《聊斋志异》中比比皆是,山中狐妖女鬼化出幻境诱哄迷途的路人书生,或是吞其元阳或是与其交欢;这种当时不害人,之后却图人性命的事情,乐正鲤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放在会议桌下面的右手慢慢伸到殷冉遗大腿边戳了对方一下,以目光询问道:你以前遇上过没有?

殷冉遗抬手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微微摇了摇头,他倒是多少能猜到一点那照片的事情,大约正是如台长方才所言“这可就得看你们拍出来的带子里有没有装什么东西了”,这群人在山中拍下了荒村照片,却无意间将那地方的怨灵冤魂给一同摄下,拘在了薄薄一张相片里,怨灵作祟,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只是这些怨灵能扰人心神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夺人性命,这多少让殷冉遗有些意外。

孙向迪的讲述和之前乐正鲤所看的头条新闻相差无几,只是当事人的直观描述比修缮之后的文字所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要大得多,一些文中略过的描述也被孙向迪还原,那位在昨天去世的驴友其实在荒村中就已经表现出了不正常,他当晚扎营的时候就曾私下告诉孙向迪,说自己看到了一些不正常的东西,孙向迪当时以为是他精神紧张过度,只大概安抚了几句,没想到回来之后,第一个去世的就是他。

夏铭一边听他讲一边翻看他们带过来的照片,此刻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抱歉,打断一下,你说你们在那座村子里没有见到任何人?”

孙向迪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夏铭有些疑惑地把照片摊在桌上,“你们当时难道不觉得这村子干净得过分了吗?”

孙向迪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桌面摊开的照片,神色猛地一变,“不可能……那地方冷锅冷灶,显然是久无人居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似乎自己都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怀疑。

乐正鲤刚才看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有一丝违和感,此刻被夏铭点出,立刻发觉了这违和感从何而来,这些照片上的村落建筑乡路的确是十分干净,在一张入村的石板路上,甚至看不到几片落叶杂草,就仿佛刚刚才有人仔细清理过一样,但若依孙向迪所言,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村子,没有看到一丝人影,甚至连鸡犬一类家畜都没见到一根毛,又怎么可能有人来清扫?

此刻在座的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这荒村中到底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布下的局?

但无论原因如何,此刻已经有人因此丧命却是毋庸置疑的,孙向迪重重叹了口气,“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网上说的那样……回来之后就有人开始做恶梦,直到昨天……”提到队友的去世,他面上也不免带了几分哀戚,他们作为徒步旅行的驴友,以前也曾经去过深山老林,这种极富刺激性的活动其实对于人身安全也是一种挑战,在旅游过程中发生意外也是难免的事情,只是这一次,队友却并非死在奔向大自然的旅途中,而是死于一张看起来诡异得有些可笑的照片,实在令人有些感到难以接受。

第156章结发长生(三)

孙向迪本人以前是不相信神鬼之说的,他一直认为值得敬畏的应该是大自然而非那些虚空捏造出来的形象,但这次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以前被自己视为笑谈的东西,尤其是那位死去的队友,明明是躺在病床上自然死亡的,肺腔却有大量积水泥沙,全身浮肿,其死亡特征几乎与溺水而亡无异,这一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再加上几位高烧不退的队友,如今同去的驴友们几乎全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孙向迪心中也渐渐开始泛起了嘀咕,难道真有鬼魅作祟?

乐正鲤看着手头的资料也有些发愁,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十分有限,只知道那荒村是在一处大山之中,但除开驴友们的照片之外,再没有任何能搜寻到那座荒村的证明,甚至连地图上都找不到这么一处存在,网上还有不少河南本地的网友出面辟谣,说他们在当地土生土长几十年,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深山荒村”,这起事件只不过是一场炒作而已。

台长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过多评论,只是交代清楚说摄制组这次会和孙向迪同行再去探寻一次那座“荒村”,他一再强调的只有一点——

务必平安归来。

卫一泓立刻朝着坐在旁边的乐正鲤偷偷比了个“有鬼”的手势,乐正鲤低头见他双手十指舞动跟抽筋了似的,立刻便低头掩去眼底笑意,不过心中倒对这个说法颇为赞同,台长这么说还不如不说呢,都这么强调安全问题了,那这回行动是一定安全不了的,只是不知道那荒村的出现有没有什么时间规律,要是一行人奔过去扑了个空那就不太好了,到时候交出去的稿子也只能说是他们在山中误食毒蘑菇产生幻觉了。

夏铭也在一旁摸着下巴道:“但是孙哥也说了,当时他们在山中指北针是失灵了的,要在河南一带深山中找一座杳无人烟的村庄恐怕还是有些难度啊。”

孙向迪也点头表示认可,他们当时原本就是无意中发现的荒村,第二天走得又匆忙,因为不少队员受到惊吓的缘故,众人走时几乎都没留意周围环境,加之他也在圈子里打听过,没有听说过其他人在那里误入什么深山荒村的传闻,所以要再次找到那荒村只怕并非易事。

台长看起来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到时候郭先生会和你们一起去。”

摄制组几人都知道郭玄是殷冉遗的师父,如今台长话音未落,几人便在心底笃定——这次的事情,十成十的有什么超脱人力控制范围的东西掺杂其中,一个殷冉遗还不够,还要加上他师父……只怕这事情还棘手得紧。

殷冉遗和乐正鲤闻言也颇感意外,郭玄并未和他们说起过这件事情,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安排?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其中原委。

郭玄来得很快,他进门时手中还拿着一张地图,因为其他人都认识,台长便只简单给孙向迪介绍了一下,郭玄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便走上前把地图铺开在会议桌上,那是一张纯手绘的地图,上面山河树木等等不一而足,殷冉遗只一眼便看出是自家师父的手笔,便听郭玄伸出手指在纸上点了点,“那座荒村,应当是封门村,就在此处。”

封门村?

其余人都是相视一愣,这是个什么村子,从来都说是“封门绝户”,这封门村……听起来也未免太不吉利了些。

郭玄环视众人一圈,点了点头说道:“村名正是取其‘封门绝户’之意。”

话音未落,孙向迪略带紧张地开口问道:“可我们当时在地图上并未找到相关的村落……能够确定是这座封门村吗?”

郭玄看他一眼,“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份地图也不是今天的,而是明清改朝换代之际,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

不待众人发问,他又伸手指着地图道:“你们来看。”

他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三处,这三处都被他以红笔事先圈点出来,恰好在图上构成一个正三角形的形状,而三角形正中心一点,正好是封门村所在的位置。

旁人看不懂这三角形用意何为,殷冉遗却是看得明明白,这地势分明是三庙镇邪!

所谓三庙镇邪,乃是一种专门镇压鬼煞的方法,若是村宅中有什么一时收服不了的厉鬼阴煞,便只能靠排成“品”字形的三座庙镇压,这封门村又是四周环山,如此一来便成了一个三才四象困阴锁龙局,可将鬼煞封锁其中逃脱不得。

只有一点,那就是三座镇压的寺庙必须保存齐全,如果寺庙全部损毁,那这镇邪之地便立刻倒转化作养尸之地,这养尸之地最为凶恶,埋葬在此的尸体会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而继续生长,若是机缘巧合还能转活尸化为僵;更甚至连生活在那地方的活人也会受其影响,多病多灾不说,还短命难活。

他们之前拿到手上的地图资料并未标注寺庙分布,如今几百年过去,这三座寺庙多半是已经不在了,那些拍照的驴友只怕正是拍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才招致这一场灾祸。

殷冉遗脸色微沉,看了一眼身旁正兴致勃勃想要去研究地图的乐正鲤,以乐正鲤的体质,若那封门村真有什么鬼煞,只怕去了第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他,当下抬头看了郭玄一眼,却不料后者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道:“莫急。”显然是还有后话要与他二人单独说。

第157章结发长生(四)

既然知道了封门村的确存在,那么就能由那张地图顺藤摸瓜地找回去,只是想起这次不过几张照片就能夺了人性命,一方面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但另一方面众人也到底不敢掉以轻心,听说特别科已经遣人去把所有照片留档带走,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照片被带走了,那夺命的厄运会不会也被一同带走?

不过在没有切实见到封门村,探明其中虚实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还只是空谈,众人议定行程,只待筹备得当便立刻出发,毕竟还有几位驴友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也许他们早去一天就能为人多带来一分生机,他们也不可能耽搁太多时间。

这个会前后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结束之后郭玄同殷冉遗等人一同下楼,殷冉遗心中记挂那封门村妖邪布局,几次想要开口问他师父,只是见他师父没有开口的意思,因此几番欲言又止,只能眼巴巴地把自己师父看着,一旁的乐正鲤看得莫名其妙,殷冉遗素来是话少得跟哑巴似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说话了?

他心中奇怪,忍不住也跟着去望郭玄,后者冷不丁一转头,对上的就是两个青年人灼灼的目光,他以手掩口咳了一声,颇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何事?”

乐正鲤转头看向殷冉遗,以目光示意:问你呢。

此刻三人已经出了广电大楼,正走在人行道上,殷冉遗见身侧也少有来人,便开口问道:“师父,封门村里困着的是什么东西?”

郭玄摇了摇头:“那山里是何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前几日收到消息后只是去找了些地图定出封门村的位置,并未去过实地,可是你们两个,这一趟却是非去不可。”

殷冉遗原以为自己师父会说那山中瘴气于乐正鲤而言并无过多损害,却不料竟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当下他和乐正鲤二人就是一愣,乐正鲤也不免奇道:“我们俩听都没听过这座封门村,难不成这其中还和我们有什么关联?”

“不但和你们有关,还有很大的关系。”

眼看着已近晌午,三人便寻了个餐馆,要了个较为偏僻的小包间进去坐着,直到这时,郭玄才慢慢将自己梳理出的情况告诉两人,只是这事情要说起来那可就得“想当年”了,其中颇多繁琐细节,实在是简简单单几句话难以描述清楚的。

郭玄当年走脚时途径荒山,无意中发现前些年在此落脚的一个小小山洞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他当时只觉奇怪,这深山中人迹罕至,便是山里猎户也不会跑到这里打猎休息;他原本也只是把这里当做暂时休息的地方,所以倒也没有提起多大兴趣,孰料没过多久便看见一个小小孩童从山洞外走进来,那小孩儿身上裹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宽大衣物,一张小脸也是沾着不少污迹,见有外人,对方便谨慎地站在不远处打量郭玄,一双黝黑的双瞳带着冰凉的寒意和防备。

郭玄常年走脚,倒是头一次对着个小孩儿有了兴趣,他招呼那孩子坐下,后者却一语不发,只是坐在外边干草堆上小心翼翼地吃几个野果,但小孩子到底年幼体弱,他虽是一直防备着郭玄,身体上的疲倦却无法抵抗,郭玄见那小孩子睡熟了,便走过去想看看那孩子是何来历,但对方的警觉性显然超出郭玄的预料,他不过靠近了几步,那小孩子便骤然翻身坐起,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下意识地摆出攻击姿态,郭玄一眼便看出那小孩儿右手食指指尖看似无意的滑动是在描摹符文,竟是隐隐露出了摆下大阵的姿态!

一个荒野小儿如何懂得这些方术?郭玄当时便是一惊,但看那孩子身子猛地一软栽倒下去,这才发觉对方已经发起了高烧,郭玄立刻便拿了自己包袱里的药喂他吃下,等到那小孩儿悠悠醒转,便看见郭玄站在自己身前,神色严肃:“小孩,你要不要随我下山去?”

小孩儿盯着郭玄看了片刻,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后来的事情郭玄曾经讲过,他一直以为殷冉遗是个小哑巴,直到为他取名时这孩子自己要求“冉遗”二字方才知道他似乎生来识字,这一来他倒有些好奇了,这小孩儿天生阳体已是万里挑一,从未有人教过他方术,他却是生来就知道,如今不过一两岁年纪,居然已经识字,种种诸般加在一起,到越发显得这孩子来历不凡。

郭玄是郭家后人,虽是旁支,但演卦推算的本事都有,他曾想替自己这徒弟测一测命道,却什么都算不出来,初时他只道天意难测便就此作罢,等到后来无意中发现徒弟竟然会变为蟒身,顿时大惊,郭玄已是郭家最后一点血脉,再无旁的亲人,他虽不擅情感表达,但却确确实实把自己这个小徒弟当做亲子看待,因此不惜逆天也要替殷冉遗推演命格,却不料竟得出一段似是而非捉摸不透的命词,他本人也因此没了生机,他不愿意小徒弟为自己内疚,匆匆将殷冉遗送到帝都托付给一位老友,又令殷冉遗绝不可追思自己行祭拜之事,这才撒手而去。

及至十年后,郭玄才活转过来,他当时已经没有呼吸脉搏,不算正儿八经的阳间人,这才回来想看看自己这徒弟。

殷冉遗听到此处不免流露出几丝愧疚的神色,他初时以为自己化作的黑蟒不吉才害得师父丢了性命,不料后来又见到活的的郭玄,一时间头脑发热以为师父当初是嫌恶自己才故意诈死,因此重逢时对郭玄多有冲撞不敬,只是后者却从未责怪过他,此刻想起来不免更觉惭愧。

郭玄知道自己徒弟脾性,只不过他也不是会说软话安抚人的,只朝他点了点头,又说道:“这次封门村的事情,我原以为只是寻常山精鬼魅作祟,不想那地图上却是三庙镇邪之相,也不知里面是镇压着什么东西。另有一条,我之前打听过,那地方这么多年从没有出过什么荒村闹鬼的事情……”说到此处郭玄叹了口气,“可就在前段时间,那地方山体滑坡,附近一座寺庙由此损毁,只怕正是那三庙之中的最后一庙,这阵法全给破了,里面的东西自然就困不住了。”

乐正鲤闻言倒是有几分茫然,这阵法被破,里面的东西镇压不住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是吗?难不成这与他们还有什么关联?

郭玄看向殷冉遗,“冉遗,你可还记得?”

殷冉遗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记得什么……”话音未落,他神色骤然一变,微微瞪大了眼睛,“是那座寺庙?!”

乐正鲤见状,心中好奇得紧,睁圆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殷冉遗,后者解释道:“那是我头一次发觉自己能化作蟒形。”

那是殷冉遗自己选了名字没多久,郭玄领着他赶路,途中师徒二人在山里一座小破庙里休息,半夜时郭玄突然发觉小徒弟自己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子,在破败的庙中慢慢来回踱步,直到身形渐渐消散,一条玄色小蛇茫茫然盘踞在原地。

也正是那一日后,郭玄惊觉小徒弟手中命线断开,才有了日后批命一事。

“对,如今下细想来,那次经历委实有些奇怪,按理说你的掌纹断开,我不该那么晚才注意到,我倒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因为那座庙才……所以,你们此次非去不可。”郭玄端起桌上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朝着对面两个青年点了点头。

第158章结发长生(五)

这次拍摄工作的前期准备比较简单,孙向迪建议众人尽量少带东西过去,他们当时徒步至深山当中,山路难行,更是没有可以助力的交通工具,能少带一些就是一些。

所以众人只携带了必要的拍摄装备便轻装简行上路,直奔河南焦作,在旅馆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清早便顶着晨曦奔往封门村。

根据孙向迪的指引,众人顺着太行山一路前行,山路崎岖,又因为车上有拍摄装备等一些精密仪器,车速不得不一慢再慢,颠簸了约莫两三个小时,才终于登上了山顶,众人下车时脸色都有些发白,暗道下次就算是靠着十一路走上来,也绝对不要再坐车了!

郭玄倒是唯一一个脸色好些的,他刚一下车,孙向迪就将一个铜制的口哨递到了他面前,他一面给众人分发口哨一边道:“深山老林里一般都没什么信号,万一有人落单,口哨就是最好的求救工具,以防万一。”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上次我们还准备了对讲机……不过这东西居然也不管用,”他抹了一把脸,像是想要把那些抑郁的负面情绪甩开一样,“还是用这个老办法靠谱些。”

郭玄倒是无所谓带不带这些,不过也还是收下了,朝着孙向迪微微点了点头,“多谢。”

夏铭举起望远镜四下观望,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正值夏日,深山老树郁郁苍苍,要是没有指北针一类的工具,行走其中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这看过去可真是祖国山河一片绿啊,”唐中柳取下头顶的遮阳帽扇了扇风,“压根儿瞧不见下面有什么村庄啊。”

孙向迪闻言走过去,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看了看,说道:“上次我们就是在这山里随意乱逛,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看见了那……那个封门村,不知道这次它还会不会出现。”说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这会儿也快没信号了,不知道指北针还能不能用……”

话音未落,乐正鲤便开口接道:“指北针已经失灵了。”

他半蹲在后备箱旁边,将指北针水平放置试图归零,但表盘之中的指针却始终摇摇晃晃不肯安静下来,看来这山中或许还藏有什么磁石一类的物质,寻常人难以察觉发现,精密仪器却是很容易受其影响失灵。

卫一泓看着山下郁郁苍苍的树林,问道:“不是说人死之后的灵魂其实就是磁场的一种?是不是这山里面……”

乐正鲤听到这句话心里也直犯嘀咕,地上的指北针一直颤颤悠悠地晃着,都快把他的心脏给晃出来了,索性便合上表盖站了起来,走到郭玄身边低声问道:“师父,您说的那座庙大概在哪个位置?”

郭玄抬手指向身前东北方向的一片密林,叹了口气道:“就在那下面,是一座小庙,如今庙已经毁完了,若我能早点想起这件事情就好了。”

乐正鲤连忙安慰了他几句,又刻意岔开话题:“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按理说指北针失灵,这地方应该是有磁场的,可如果磁场大到能影响指北针,那我们这装备应该也会受到影响,不过我刚才提了提,也没觉得它们沉手了啊?那这指北针……”

郭玄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右手把玩着五枚小小的铜钱,摇了摇头说:“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按理说三庙镇邪,当中必为最阴最毒之物,周遭环境受其影响也该是了无生机才对,怎么……莫不是推测有误?”

言下之意,便是他感觉不到周围有什么“死者的灵魂磁场”的存在,甚至连他们所处的这座山头都是充满勃勃生机,丝毫不存阴邪之物。

但乐正鲤心里却很明白,这地方越干净越能说明其中绝对有古怪,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想到此处他转头看了殷冉遗一眼,后者也正同时看向他,二人目光交汇,倒是都含着几丝安抚之意。

此时夏铭已经和孙向迪议定了稍后行程,趁着这会儿天色正早,便顺着山路看看能不能在今天到达封门村扎营,只有一条,不许单独行动,以免发生意外。

郭玄所绘的地图只能确定封门村确有其地,尚无法准确定位,因此还是要靠孙向迪的回忆重走一遍上次的山路,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旅游点,所有装备都只能靠人背着走,因此本就简便的包裹又被一减再减,孙向迪这才领着人往崎岖小路行去。

山中的道路倒是印了那句“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两侧皆是几乎一人高的茂密野草灌木丛,小道仅容一人通行,孙向迪领路,郭玄和殷冉遗师徒两个分在一首一尾,乐正鲤走在倒数第二,他低头看了看,觉得脚下的路只怕连羊肠小道都算不上,只是前面几人踩倒的青草铺陈的一小块空地而已。

走出没几步,乐正鲤忽然觉得背上一凉,像是有股冷风指着他脖子吹过来一样,当下便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然而身子刚一动就被人按住了后脑勺,殷冉遗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走路,别回头看。”

不知怎么的,乐正鲤忽然想起以前听老祖宗讲的故事来了,走夜路的人万不能轻易回头,说是这人身上有三把象征阳气的火,分别燃在头顶和两肩,一回头就会把肩膀上的那把火弄熄,若是阳气太弱,就会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按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便离开了,然后一件轻薄的外套搭在了肩上,恰好挡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乐正鲤忍不住弯了弯双眼,右手绕到背后朝着后面的人弯了弯小手指头,殷冉遗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指腹,乐正鲤便飞快地把手又给缩了回去。

山路狭窄,四下没有护栏,众人又背着沉重的装备,一路上气氛都有些沉闷,只有些林间鸟鸣打破寂静,倒是显出了几分生趣。

拐过几道山梁后,乐正鲤突然发现,耳畔一直间歇响起的鸟鸣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两侧原本茂密的灌木丛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脚下的山路竟也开阔不少,露出了黄色的泥土,倒是多少有几分道路的意思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摆在那儿,乐正鲤觉得这地方就该古木幽深才对,此刻真走出了一条路,反而让他觉得说不出的邪门了。

这时,身前几人忽然停下了脚步,乐正鲤探头去看,却发现前面竟有一个提着捆野菜,怀中抱着个幼童的女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深山之中杳无人烟,那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此刻众人心中俱是一惊,那女人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却不显意外,反而笑盈盈地开口:“咦,几位要往哪里去咧?”

郭玄拦住了欲要开口询问的孙向迪,道:“封门村。”

女人笑了笑,“近得很咧,往前走就是了。”说罢也不等几人回答,自顾自便从他们身边走过,殷冉遗下意识地拉着乐正鲤往后退了一步,乐正鲤看着那女人消失在山路尽头,心中一阵阵地发凉——

她怀中的孩子唇色青紫,绝不是正常孩童该有的颜色。

他心中打了个咯噔,却见身边卫一泓唐中柳等人也俱是面带震惊之色,显然也是看到了那婴孩的古怪之处,然而不待众人发问,郭玄便开口道:“莫看莫问,只管走路便是。”

众人心中惴惴,都照着郭玄所言只管闷着头往前走便是,然而这一回没走出几步,眼前的地势便豁然开阔起来,一片片青黛色的树林掩映间,隐隐露出些青瓦白墙。

不待众人开口,孙向迪便连连点头,他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了:“就是!就是那里!”

第159章结发长生(六)

不过比起孙向迪的情绪激动,旁边几人显然要冷静不少,夏铭看着绿树掩映间的房屋,略带犹疑地开口问道:“孙先生,你确定那是你们上次看到的封门村?”

被他这一说,孙向迪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上次他们看到封门村时,四下树木皆是一片干枯衰败之态,可如今环抱村庄的树木棵棵枝繁叶茂,今日距离他们上次到封门村不过半月时间,这些树木是打了激素不成?

郭玄站在山崖边凝神细看片刻,解释了一句:“这些树木都是自然生长。”语毕他也有几分好奇,这些树木落叶生长难不成竟是有外力控制?怎么改变速度如此之快?

乐正鲤把肩上背包放在一边,取出手机对着那荒村一角连拍数张,但并不见照片里有什么古怪,只是青山绿树而已,他疑心是自己没看出来,便又扯了扯殷冉遗的衣角,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殷冉遗偏头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解,想了想,殷冉遗又叮嘱了一句:“进去之后不要随意拍。”说罢看了乐正鲤一眼,那意思倒是很明显了,想拍也可以,前提是跟在自己身边。

乐正鲤朝他笑了笑,随手把手机放回了包里,“知道了知道了。”

几人沿着那女人方才来时的小路走下去,说来也怪,这地势瞧着明明坡度极缓,但每走一步却总能让人感到摇摇欲坠的不安感,仿佛自己是走在两道悬崖之间的钢索上一样,众人本来就身上就负重不轻,这么一来更觉提心吊胆,原本那封门村就在山脚之下,但此刻众人却都无心细看,卫一泓都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颤了,但他看见前后几人都是步伐稳健,不禁做了个深呼吸,把背挺得更直了些。

唐中柳走在他身后,心中暗暗想到:连卫一泓都走得这么轻松,那自己就更不能有失学长风度,露出丝毫怯态了。

小小一段山路走下来竟是让人精疲力竭,好容易下得山来,卫一泓几个都直接瘫在了路边,夏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连连摇头道:“要是再让我走个几分钟,我就选择直接滚下山了。”

此刻众人已经走到山脚之下,封门村已是近在眼前,日头已近正午,亮得发白的阳光照得面前的青草碧树都带着几分透明感;乐正鲤这一路走下来也有几分腿软,他一手搭在殷冉遗肩上撑着自己身子一面打量着那来历不明的封门村,房屋建筑看起来倒是和之前见过的照片一般无二,只是原本枯败的草木此时都茂盛至极,村中没有丝毫人烟,在这个有些燥热的夏日正午,甚至听不到一丝蝉鸣,整个村落几乎像是一幅静物写真,不带丝毫活气。

因为之前遇上那个抱着诡异孩童的女人的缘故,众人此刻心中并没有多少寻到封门村的欣喜,反而带着几分忐忑不安;殷冉遗和郭玄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对众人说道:“刚才那个女人和她抱着的孩子都不是活人,这村中只怕更有古怪,这几个袋子你们贴身藏好,不要离身。”说着便朝众人摊开手掌,掌心是几个正红色的小小锦囊。

虽说来之前就做好了封门村有古怪的准备,但毕竟之前都是猜测,这时候殷冉遗这么直接地说了“不是活人”,余下几人都是呼吸一滞,外景组几个还好,孙向迪当时就瞪大了眼睛:“不是活人?可她从我们面前走过去……这……这……”

殷冉遗抬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尸行于正午,是为僵,不知道这村子里还有没有,多注意点。”

孙向迪拿过了锦囊,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可如果那个女人是……那这村子岂不是很危险?我那几位队友还有救吗?我们进去会不会也变成同样的状况?”

“关于这点孙先生可以放心,”乐正鲤收回了打量封门村的目光,朝着他温和一笑,“如果封门村真的危险到了那个地步,师父和他,”说着他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郭玄和殷冉遗虽未说话,却也都点了点头,孙向迪看了看两人,末了燃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那好,咱们就进去看看这村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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