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拣尽寒枝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8节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拣尽寒枝作者:胭脂藤

第8节

他怀里,张寒时原本僵硬的身体一下便放松了。

“……谢谢你。”张寒时声音讷讷的。叶大少真痛快答应了,反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谢我,时时。”叶初静眉眼舒展,亲亲他犹如蝶翼般颤动的眼睫,笑得如同一只狐狸。“不过,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张寒时看不见,自然发现不了男人脸上狡猾的神色,他心底有片刻的动摇迟疑,不过还是点点头,“好,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叶大少笑意更深,“放心,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听了他的话,张寒时心里怪怪的,他是个重信守诺的人,这一刻,却觉得叶初静仿佛给他挖了个坑,而他,则傻乎乎跳了进去。

……

过了几天,林奇主动打来电话,告知张寒时要离开晋江市一段时间。一问才知,他要护送殷秋离的遗体回家乡,顺便帮着殷家两位老人处理殷秋离的后事。

而关于殷秋离吸毒、杀人的新闻,原本在整个娱乐圈闹得铺天盖地,沸沸扬扬,也就两三天时间,便瞬间如退潮的海水,消散干净。各大娱乐网站,电视台,报纸的头条版面,又一次约好般,纷纷改换话题,仍有后续报道的,也口风一变,称案件性质尚未定论云云。

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那么多事,网络时代令信息畅通无阻,没有了媒体的狂轰滥炸,大众对事件的关注持续不了多久,就会被更多更劲爆的消息新闻转移。

正如叶初静答应的一样,他将这事处理了,速度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解决了这桩心事,张寒时却不见轻松,他在忐忑不安中,等着叶大少提出他的交换条件。

……

然而,叶初静又开始变得很忙,总是早出晚归,有的时候,张寒时早上一觉睡醒,才会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抱着他睡得深沉。有次不小心摸到他的脸,才发觉他瘦得厉害,眉骨突出,眼眶也微微凹陷,只是还有骨架子撑着,才依旧显得高大挺拔。

心里隐隐刺痛,张寒时渐渐有些受不了,他想忽略胸口的那点不舒服,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因为害怕再受伤,才一层层披甲负胄,将自己武装起来,他的神经时刻紧绷,不敢掉以轻心。而叶初静,那个本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却在他面前衰弱。张寒时第一次意识到,叶大少也只是凡胎,他并非强大到不可战胜。

这天,在晚餐时,张寒时终于忍不住,他抬头,向桌对面的叶初静说:“今天我让厨房做了蜜汁叉烧和松鼠鳜鱼,你……多吃点。”

张寒时知叶大少挑剔,即使自家厨子做的菜,未必会多动两口。对饮食,他不偏不倚,看似没有任何偏好,这世上,大概也只一个张寒时才会知他的口味。

正端起碗喝汤的叶初静动作顿住,就像愣在那里,许久之后,他才知道放下碗,里面的当归鸡汤差点洒出来。他定定望着张寒时,一对幽黑眼眸几乎绽出光来,欢喜得似忘记该如何说话一般。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倒是张寒时先开了口。

两个人明明住在一块,叶初静究竟在忙些什么,张寒时却一概不知。他不闻不问,刻意忽视,叶大少也不说,细想想,两个人还真是别扭得厉害。有些话题,一旦开了个头,张寒时才发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处于失态中的叶大少迅速回神,他嘴角噙着笑,眼也不眨地撒谎:“不忙,只是公司有些需要处理的杂务。时时,你是不是觉得闷了?等过段日子,我们带上乐乐一起,去南太平洋度假好不好?”

张寒时摇头,“没有,这里挺好的。”他当然知道叶初静没对他吐实,要将庞大的叶氏产业迁移,谈何容易,这个男人从以前就如此,张寒时也不同他拐弯抹角,直接又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再像上次那样了。”

他在他面前吐了那么多血,简直就是噩梦。

听着他的话,叶初静又变得怔怔的,完全没了人前八面玲珑,优雅自若的样子,他想:原来时时全都知道,原来在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在意他的。

这个认知,如一簇小小火苗,转眼烧成连天大火,让叶初静整颗心都滚热起来。灵魂又仿佛被蜜糖包裹着,只想插上双翅,飞到天上去。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双手双腿,天知道,他只想冲到张寒时面前,抱紧他,拥住他,最好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永不分离。

压抑着激烈澎湃的情绪,叶初静只用他低沉优美的嗓音,轻声应了句:“好,我会注意的。”

但张寒时仍感受到了叶大少的目光,炽热得仿佛要将他烧熔一般。他不自在地动动手指,摸到摆在一边固定位置的汤匙,拿起来,另一只手轻触到汤盅,揭开盖,小心舀了勺汤,喝了一口。

人的适应力真的不可思议。不久前,张寒时连喝杯水都需要人帮忙,而现在,他已能自如流畅地独自应对生活里一些琐事。

叶初静看着这样的他,深邃的凤眸微凝,一瞬间脸上流露出心疼与关切之色。他巴不得像最开始那样,天天喂他吃饭,但时时还是那个倔强骄傲的时时,即便双目失明,他也绝不会容许自己落到那般田地。

时机气氛都正好,叶初静打量张寒时神色,放缓语调,似怕惊吓到他,说道:“时时,明天别墅这里会过来一些人。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叶氏的律师团,他们会为你解释一些法律条文,你听明白后,只管签字就是了。”

张寒时一听这些,立马警觉起来。他太了解叶初静,这男人嗓音越轻越柔,就代表他越在打算什么。

“签字?签什么字?”

见他紧张得声音都绷直了,叶初静失笑,他伸手从另一头握住张寒时的手指,轻捏了捏,才提醒道:“时时,你忘了吗?你答应我的事——”

☆、第37章

翌日,叶大少的律师团果然准时而至。

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带来一堆法律文件。这些人里有男有女,年龄亦不尽相同,却无一例外西装笔挺,精明干练。他们围着沙发上的张寒时,因他眼睛不便,分别将文件上的内容,条条款款,详尽细致地口述给他听。

张寒时脑子里乱哄哄的。

许多艰深拗口的专业解释、名词叫他头晕脑胀,但其中一些重要的信息,张寒时还是没有障碍地听懂,理解了。他从震惊,再到迷惘,又恢复平静,最后旁边那位自称姓江的中年男士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张寒时却摇摇头,语气平淡至极,“别说了,我不同意。这字我也不会签,叫叶初静来见我。”

他声音不大,在这间装潢考究的书房内,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了。在场的每个人,翻文件的,打电话的,负责解释说明的,一下便都停止了动作。

房间里落针可闻,稍等片刻,一群人才面面相觑。

“张先生……这……”人到中年的江律师一脸为难,张寒时的反应实在出乎他们预料。换做一般人,听到这样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即使没高兴得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也不至于如他这般冷淡。

哪知张寒时很坚决,一点没得商量,只是加重语气,说道:“让他来见我,我知道他在隔壁。”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书房是两间连通的,张寒时待的这间稍小一些,也更隐蔽私密,另外一间大书房,是叶初静平日办公处理事务的地方。

这边僵持着,自然很快有人将情况报告给叶大少。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体格高挑修长的男人直接出现在门口。

“你们先出去。”

叶大少发话,众人哪敢多言,他们训练有素,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张寒时与叶初静。他们一人站立,一人端坐,张寒时将背挺得笔直,耳边听到有轻微脚步声向他接近,接着,身边柔软的皮沙发便陷下去,他被抱住了。

“时时。”叶初静叹息般唉了一声,亲亲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逗弄般捏捏他的耳垂,那里的皮肤雪白娇嫩,叫人直想咬一口。

张寒时甩甩头,拍掉叶大少带着挑逗意味的手指,没有旁人,他眉头蹙起,一脸不耐,干脆开门见山,“叶初静,你究竟要做什么?这种东西……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签字的。”

被叶大少轻描淡写,形容为只需要签几个字的那些文书,张寒时现在已明白,他果然给自己挖了个坑。包括木兰湖一带这片广大地皮,还有叶氏集团的股份,国外银行账户,其他不动产,甚至有几座岛屿,折合成的金额,是叫张寒时难以理解的庞大天文数字。

而现在,叶初静要将这几乎是他大半身家的巨额财富,全部过户转让给他。

这要他如何接受?

当年仓皇离开,最为狼狈的时候,叶初静送的那些昂贵礼物,支票,张寒时什么也没拿,更别提他们现在这样。再退一步,即便许多年前,两人感情正浓,张寒时也不会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事。

这无关骨气、自尊,而是他已不再天真,明白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钱,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时时,我没别的意思。”

才被推开,叶大少马上又缠上来。他双手紧紧搂住张寒时的腰,让他挣脱不得,嗓音惑人,再加郑重语气,倒显出十分真诚。

“这些年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你不信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这些……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时时,可你要知道——我爱你,真的爱你。我想照顾你,一直一直对你好。”他抱着张寒时,在他耳畔轻语,手臂却格外用力,“我没办法……时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再信任我,无论我说多少遍‘我爱你’,你都认为不是真的,是不是?”

叶初静松开手,抚摸张寒时的脸颊。高傲矜贵的男人,此时的态度全然示弱,他用语言,用肢体动作,告诉张寒时他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明知不该,不能,张寒时却控制不住心底的酸涩。这个狡猾的男人,不再像过去张寒时所熟悉的那样独断专行,强势霸道,他完完全全将他的软肋,弱点,摊开在张寒时面前。

这简直要命。

而见他不说话,叶大少又抱住他,甚至有些委屈地拿脸蹭蹭他,“时时,你不信我也没关系,这些股份和地产不会骗你。我只想让你与乐乐的生活有更多保障,日后要是有什么万一,也不至于……”他声音低下去,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少顷,他又亲吻着张寒时脸颊,问,“你若不喜欢这些,也可以换成其他的,时时,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可以——”

张寒时胸口胀痛又憋闷,似乎有什么将要冲破出来,他故意提高音量反问:“什么都可以?那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会摘给我吗,叶初静?”

身边的叶大少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的,就听他一本正经说道:“时时,我没办法将整个月亮给你,但月亮的一部分,月岩或月壤,最近nasa……”

“够了!”张寒时简直要被他打败,没想到自己故意刁难的话,这位大少爷竟真的在认真考虑。

心里的动摇更甚,他一阵烦躁,挣扎着就想起身。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叶初静却不放开,他将他整个抱在怀里,一只手掌轻抚他的后背,语气无奈,又满是温存包容,“时时,你这样倔强,我该拿你怎么办?”

“……放开我。”

叶初静亲了他一下,动作却极为强硬,“不放。”

伏在他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又慢慢软下来,张寒时声音里带着鼻音与颤抖,“叶初静,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放开我。”

这个男人,总是不动声色,温柔又强势,将他一步步逼至妥协。可这次,张寒时知道他一旦签下字,他们之间,这些没完没了的纠缠,也许就真的永远也看不到尽头了。

“不放。”叶初静重复一遍,话音执拗。他不是不心疼的,却仍决定把话说下去,“时时,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考虑下乐乐,他是我们的孩子。”

叶初静太了解他的软肋,出口的话一下就让张寒时陷入沉默与恐慌。他想装成鸵鸟得过且过,叶初静偏要让他抬头,面对现实。

“我说过,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爱你。乐乐现在还小,可五年,十年,二十年后,我们还是在一起,那时乐乐都长大了,他会如何看待我们?如何看待他心爱的爸爸和‘叶叔叔’之间的关系?时时,你考虑过没有?”

叶初静声音很低很轻,每个字却都重重砸在张寒时心口,让他的身体为之颤抖。他仿佛身处巨大的,无底的深渊之中,想要挣扎,却只能越堕越深。

那道深渊的名字,叫做叶初静。

……

半小时后——

紧闭的书房门又被重新打开,等候已久的一行人纷纷站起身,叶初静神色从容,眼眸漆黑,他冲众人点点头,在场的无一不是人精,根本不需他再交代,便心领神会,依次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叶初静则回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

大个子邢飞上前一步,沉声报告:“大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录影带寄了出去,孟家派出的人大概不会再去骚扰殷秋离的父母。”

低低“嗯”了一声,叶初静快速翻阅桌上的文件,并未抬头。

孟家世代以家风清廉,书香门第自居,那些记录着孟安变态行径的性虐录像带,一旦流散出去,孟家的声誉将遭受怎样打击,自然不言而喻。孟家人若够聪明,收到录影带,便该察觉殷秋离的父母无足轻重,他们一直盯错了目标,怀疑错了人,真正掌握丑闻证据的另有其人。

叶初静隐藏得太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录像带,在孟家想要介入销毁前,就被他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提前截获。

稍停片刻,邢飞压低声,又问:“大少爷,那母带该怎么处理?”

在文件落款处签字的笔尖一顿,叶初静抬头,那对优雅深黑的凤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冷意。

孟安这种人渣,死不足惜。他与孟氏突然中断合作,已引起对方不满,而一旦曝出如此丑闻,只要利用得当,对孟家也定将是沉重一击。按叶大少的性格,他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斩草必除根。

只是这一次,深思熟虑后,叶初静却缓缓摇头,吩咐邢飞道:“收好了,暂时先别动。”

这些录像带里,除了孟安,还有另一位主角殷秋离,一旦录像带曝光,不只是殷秋离父母,还有那个导演林奇,只怕又会被卷入是非之中。他既然答应了时时,便不会再拿这事做文章。

邢飞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愣了愣后,才应声称是。

这些日子以来,作为叶初静的心腹,邢飞以及许多人都十分明显感觉到了叶大少的变化。特别在张寒时的面前,叶大少简直与过去判若两人。此时,邢飞的心里也没有底。他不知道,改变对于眼前这位掌握着整个云水叶氏的男人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第38章

张寒时签了字,之后的几天,他心里却空空落落的。

叶初静迫不及待想塞给他的那些股权地产,张寒时只接受了很小一部分,即使这样,也足够他与乐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然而,他却并不觉得高兴,叶初静说的那些话,如同一个魔咒,将他牢牢困住了。

自两人重逢以来,张寒时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将对方那些甜言蜜语当真。可现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寒时躺在床上,背后抵着男人坚实宽厚的胸膛,他心里总有一个念头,会难以遏制地冒出来——如果他们真的十年,二十年后仍纠缠在一起,哪怕两鬓苍苍,垂垂老矣,一辈子都这样过去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光想想,张寒时就觉得头发都要白了。

这天,薛老替他把完脉,就一针见血地说道:“思虑过甚,于己无益。”

只简单几个字,让张寒时愣愣半晌,他不是那种偏激狭隘,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尤其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眼下,心事被人点破,他反倒豁然开朗,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事已经发生,想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外界狂风暴雨,不如守住内心的安宁和平稳。

见张寒时脸上的郁郁之色逐渐消散,犹如拨开云雾,重现天日,那位白发耄耋的薛老先生微微颔首,眼神中流露出赞许之意。

……

时间飞逝,一转眼,张寒时搬到木兰湖居住已有一个多月了。

进入十月,最酷热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随着秋天的脚步临近,天气也日渐凉爽起来。期间,张寒时一直在接受治疗,每个星期,薛老和他的学生都会上门来为他进行针灸。眼睛一直没什么起色,好在张寒时心性坚韧,即便吃再苦的药,身上脸部扎得像刺猬,他也从未抱怨过一句。

这天正巧是周末,薛老先生准时于午后二点钟来到别墅,在老先生的示意下,张寒时脸上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随后便进行惯例的针灸,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针灸结束后,张寒时睁开眼,眨了眨,又眨了眨,随即脸上就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如何?”旁边的薛老开口问。

张寒时闻声回头,虽然还是看不清东西,他的视野里却不再黑暗一片,周围晃动的人影,窗外模糊的大团光晕,他能真真切切看到了!因为太激动,张寒时嘴唇翕张,深呼吸好几次,却仍旧发不出声音。

“别急,接下来还得慢慢调理。”那位薛老先生按住他的肩头,让他重新坐下,似乎已看穿了张寒时想说些什么。

“爸爸——!”

随着这清脆的喊声,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家伙张乐推开门,便迫不及待,朝张寒时跑来。

张寒时只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向自己扑来,他下意识张开手,将宝贝儿子接入怀中。心底的激动难以言表,他本已做好了一辈子看不见的最坏打算,眼下,变幻无常的命运又似乎打算对他网开一面,张寒时只能紧紧抱住怀里的儿子,等激荡的情绪稍有平复,便向一旁的薛老先生诚恳地致以了谢意。

那位薛老却着实是个怪人,听到感谢,他也不吭声,也不见多高兴,吩咐他的学生收拾完东西,便直接走人,干脆利落至极。幸亏这段时间的诊疗,让张寒时对老先生的脾气略略了解一二,才没有过分感到诧异。

有人走,就有人来。

叶初静听到消息,他扔下开到一半的视频会议,匆匆赶至。当他出现在门口的瞬间,张寒时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叶初静?”他脸上仍挂着高兴的笑容,对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张寒时莫名有种直觉,知道那是谁。此时此刻,这些都显得无关紧要,他只想将心里的喜悦与见到的每一个人分享,“薛老说再过段时间,我的眼睛要完全恢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话才到一半,张寒时就被抱住。

一个又一个的吻,如雨点般落到他脸上,张寒时只能庆幸——幸亏他提前将小家伙张乐打发了出去。过去好一会儿,紧紧抱着他,似乎比张寒时还要更激动的男人,才用隐忍又微颤的语调,叹息道:“谢天谢地……”

两人靠在一起,接下来都没再开口。

到了晚上,有段时间没联系的柳佳莹打来电话,交谈间得知这个好消息,她自然也十分高兴。

「寒时,后天就是爸爸的六十八岁大寿,要是方便的话,你就和乐乐一起过来。等老爷子过完寿辰,我准备将我们离婚的事,还有我和曼婷的事都向爸爸妈妈坦白。」柳佳莹在那头说道。

张寒时听得一愣,片刻后才释然笑道:“佳莹,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两人都知要说服柳家二老,尤其是顽固的柳老爷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电话里又商量了半天,他们才结束通话。

张寒时靠在床头,脸上还算平静,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身边,默不作声的叶大少这时凑近他,亲了一口,出声道:“时时,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张寒时正出神,听了他的话不禁有些意外。打电话时,他并未避讳叶初静,与柳佳莹谈话的内容,自然被叶大少听了七七八八。若是以前,以这男人独断专行的脾气,第一句绝对是“不准去”,而非“要不要”。

“时时……”见张寒时兀自出神不理他,有着一张英俊面孔的男人又凑过来,语气简直委屈。

“别闹了。”张寒时把他推过一边,又好笑又好气,“柳老爷子过寿,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凑什么热闹?”

听了张寒时的话,叶大少不再吭声,半晌后,却听他又试探着问:“那我不露面,就送你和乐乐过去?”

张寒时似乎能感觉到身边叶大少直白期待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叶初静抱着他,明显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张寒时原本想说什么,张开口,却终是没有出声。

……

到了柳老爷子寿诞当天,张寒时带着儿子张乐,依约准时到了柳家二老位于西郊的别墅。

秋高气爽,柳家别墅也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老爷子为人豪爽,朋友众多,院子里已摆开好几桌席面,来了不少亲眷好友。人逢喜事精神爽,柳老爷子满面红光,笑声远远就能听见。

“哎哟,乐乐,心肝宝贝儿!”一见张寒时与张乐,老爷子脸上神色更是高兴,他与柳妈妈也不忙着招呼客人了,直接上前抱起有段时日没见的宝贝孙子,亲个没完。

“小张啊,你的眼睛怎么了?”等过了一会儿,还是细心的柳妈妈发现不对。

人都已经在二老面前,自然是瞒不过去了,等张寒时把事情挑无关紧要的地方略略一说,柳老爷子当即沉下脸色,气咻咻道:“胡闹胡闹!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和佳莹两个怎么能瞒着我们?小张,你是把我老头子当外人了是不是?佳莹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道过来?”

张寒时没想到两位老人的反应那样大,心里又是感动又不免难过愧疚。他知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他们,等事情彻底曝光,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两位实实在在关心他的长辈。当年答应与柳佳莹结婚,张寒时并未考虑那样多,接下来,他却注定要让两位老人伤心了。

心念电转,得知柳佳莹还没到,张寒时忙将带来的上好茶叶递上,又笑着替柳佳莹掩饰了几句。大好的日子,柳老爷子心里虽狐疑,却不便发作,柳妈妈在旁见了,忙出声解围,好说歹说,总算说动柳老爷子去了别处。她将张寒时拉到庭院另一边坐下,趁四下无人,小声问道:“小张啊,你实话跟我说,你和佳莹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寒时暗暗吃了一惊,他想不到柳妈妈如此敏锐,只得含含糊糊道:“妈,您为什么这么说?”

也许是女人的先天直觉,也许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了解,让富态和蔼的柳妈妈一脸凝重,“前些天,佳莹她带了一位姓厉的小姐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席间我们问起你与乐乐的情况,她也同你现在一样支支吾吾的。”

张寒时一听,便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只怕柳妈妈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小张啊,佳莹这孩子从小被我和我家老头子宠坏了,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就看在我们两个老的面上,多多包涵。”打量张寒时的神色,柳妈妈见他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佳莹能遇上你是她的福气。夫妻间哪能没有磕磕绊绊?重要的是彼此互敬互让,有什么矛盾不愉快了,就说出来,千万不能憋在心里。我和老头子这么多年过来了,自然也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

柳妈妈的字字句句,都叫张寒时心里难受得厉害,这一刻他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几乎坐立难安。面对这样一个慈祥善良、一心一意为他们好的长辈,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继续欺瞒下去。

“妈,我和佳莹,我们已经——”

张寒时正准备开口吐实,恰巧这时,从院子门口那边,也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接着,他就听到了柳佳莹叫人的声音。

☆、第39章

让张寒时意外的是,除了柳佳莹,似乎连那位厉曼婷厉小姐也一起到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