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作者:箫云封F
他。
“沈总的意思,这次大头都给您”,那人给谭大倒茶,茶叶在滚水里打转:“沈总在外面也有不少产业,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总家大业大,胸襟如此狭窄?”
谭大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查谦在他背后站着,垂头不发一言。
那人又起身倒茶,好言相劝:“沈总说,您的事,谁也保不了,他能保。事成之后,保您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您。”
谭大嗤笑一声,碾灭了烟:“四六开。”
那人一愣,没想到谭大如此直接,他僵直脊背,试图据理力争:“谭总,那个对饵子催债的陆喜,歪打正着,正好是您的人。您做这单易如反掌,四六开,是不是有点……”
“做生意,讲究诚信”,谭大敲敲茶杯,让人给他添水:“我的诚意够了,沈总的,我没看到。”
那人无法,只得起身告辞,约好转天再和他谈。
那人前脚刚走,查谦忍不住开口:“谭大,真的,要接这个?”
谭大抬眼看他,以手比枪,顶在太阳穴上,轰的一声。
查谦一抖,身体被拉回罂粟花海,腥甜与恶臭冲入鼻端。
查谦咬牙低头,不再多言,谭大却道:“木屋旁边,新修了一座医院。”
查谦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谭大说的木屋,是他们还在三不管时,所居住的地方。
如果这所医院当年就有,那谭大的弟弟……
“查谦,我告诉过你”,谭大把杯放回桌面,稳稳吐息:“没有钱,你什么都做不了。”
查谦沉默半晌,沙哑开口:“有些钱,是,别人的。”
“有些人的钱,赚的太容易,时间长了,就忘了赚钱的目的”,谭大把玩掌心佛珠,凉凉开口:“劫富济贫,不正是你的座右铭?”
……
[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复有地狱,名曰四角。复有地狱,名曰飞刀。复有地狱,名曰火箭。复有地狱,名曰夹山。复有地狱,名曰通枪。复有地狱,名曰铁车。复有地狱,名曰铁床。复有地狱,名曰铁牛。]
……
音箱中传来的声音,将思绪拉回,谭大轻踩油门,把车速降下,停在花鸟鱼虫市场。
这市场在淮山和洋海的交界,不到五点便人声鼎沸,里面卖鱼的卖猫的卖鸟的,应有尽有。刚进大门,就见一群人围在那斗蝈蝈,这群人分成两派互相叫骂,筹码稀里哗啦向中间甩,层层汗味汹涌而来。
谭大拨开人群,慢悠悠向里走,再向里是两排鸟笼,长相各异的鸟在笼中呼号,这时上笼的都是新货,是前夜刚从林网捡来,展给第一批玩家的。
受伤的都被丢了出去,余下的这些翎毛漂亮,叫声清脆。然而骤然从广阔林中,到了这矮小笼子,再清脆的叫声也唤出沙哑,声声犹如泣血。
笼里飞满四散的羽毛,鸟身与笼子相撞,格外刺耳。
谭大一人走进鸟场,卖主远远看到他,立即一拍脑袋,扔掉手中烟卷,笑脸迎上:“爷,看点什么?”
谭大抬眼,四下扫了一圈:“都是新货?”
卖主点头哈腰,连连凑前:“两小时前刚收的网,烂的都扔了,剩的都是好货。您听这响儿,多脆生。”
笼里的鸟扑腾更厉,翅膀几乎扇出细笼。
“鸟我都要了。”
“您、您说什么?”
卖方顿时懵了,瞪大眼又问一遍。谭大摘下一半墨镜,半抬眼皮:“还要我说几遍?”
几十只鸟被塞进大铁笼,放进悍马后座。
这些事都交给卖方去做,谭大背着手,悠哉悠哉又向前走,前面是耍猴区,但因为时间早,只有个打哈欠的大爷,牵着一只红屁股猴子。他牵着的那只古灵精怪,似通人性,笼里的那些还未驯化,它们大吼大叫,把尖牙横在铁杆外,发狠撕咬。
谭大驻足在那儿,看了一会,突然问道:“铁笼里的那些,卖不卖?”
大爷根本没睡醒,闻言只扯扯绳子,嫌弃瞥眼笼子:“除了俺拴的这个,剩下的不开窍,你看着给,能听到响就成。”
五分钟后,悍马后座放了一笼鸟,和一笼活猴。谭大开车离开市场,又开了二十分钟,下车把鸟笼拿出,打开笼门。
这群鸟挤在笼里,一时间都不敢扇翅。直到查谦拍拍笼子,它们才蜂拥而出,逃离牢狱,转瞬消失在天边。
群鸟齐飞,倒真是道壮观的景色。
谭大抬头看鸟,良久之后,叹息一声:“以慈心故,行放生业。”
笼内的猴子受到惊吓,挣扎叫唤更厉,谭大在嘶哑尖叫里坐回原处,点火发车。凌晨已过,窗外却未有天光,乌沉的雾在天边汇聚,隐约有惊雷,弥散在云间。
他拐上岔路,转上高速,正准备踩油,斜前方突然扑出个人,他猛踩刹车,轮胎轧地发出嘶吼,堪堪停在那人身前。
那人猛拍他车前盖,挥舞手臂,示意他摇下车窗。
谭大把车窗摇下半扇,那人的脸突兀插入,窄小脖子紧挨窗边,如同用力压上铡刀。
祁林满面脏污,拼命把手往车窗里塞:“大哥,我是来旅游的,和同伴走散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谭大拉下半扇墨镜,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