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作者:木八格
第2节
等等!失恋?奚岳岑发现就是那天他和施纯掰了之后开始林错才变得阴阳怪气,过会儿脑中又莫名其妙地滑过那天林错骂张大铁的声音,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死玻璃……
草。
林错微微侧身面向窗外,头靠在椅背上。这姿势时间久了感觉非常不舒服,但他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奚岳岑知道他醒了之后又和他说话。
其实感冒前天就好全了,但林错发现了口罩的好处,大大的口罩一遮面,顿时有了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因而他现在也不敢摘下来。
太难受了。
很奇怪,有些事你没有察觉也就罢了,可一旦意识到之后,整颗心都像被蚂蚁爬过一般麻痒,非叫嚣着要做出反应。奚岳岑的性向如是,林错的坐姿如是。他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想挪得稍微舒适点。
“醒了?要喝点水吗?”奚岳岑把他惯用泡茶的杯子递过来。
“谢谢。”林错面上淡定,心里早已慌了。
他一面感念奚岳岑最开始帮他解决了张大铁的难题,甚至自己感冒最严重的那一天还帮忙给自己算账;一面又难以接受他喜欢男人的事实,虽然那与自己的关系并不大。
林错五岁的时候还不懂为什么明明一开始玩地很好的小朋友慢慢开始不带自己一起去探险或者去王伯家偷玉米,为什么在爷爷奶奶面前会叫自己乖宝、会给自己糖吃的叔叔阿姨们等爷爷奶奶一转身就嫌弃地对他撇嘴,还不让他坐在他们家门口等小伙伴一起出门,他只好被迫待地远一点,去院外的石榴树下等,顺便看蚂蚁从这个洞爬进那个洞,爷爷说蚂蚁搬家的话马上就要下雨,最后等到小伙伴跑来说要玩警察和绑匪的游戏,让他做被绑的人质。
林错有点不乐意,明明做人质的一直是黑胖小子,而且他们之前从来没试过用绳子绑人,那一看就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同意了,因为高个子说要是他不愿意他们就不带他玩儿。
“那好吧。”林错小声说,“你们绑的松一点哦。”
后来是奶奶找到的被绑的手腕都磨出了血,头闷在谷堆里伤心地哭着的林错。爷爷气的挨个去找家长理论,家长们没办法,爷爷毕竟是村里有分量的老人,只好抄上布鞋追着揍几个坏小子。坏小子们再也不假惺惺地对林错好了,见到他就骂他。
林错一开始委屈,他小脸憋得通红,眼里含着泪迈着小短腿跑回家问爷爷为什么隔壁哥哥们都不喜欢他,他紧紧揪着爷爷的裤腿,仰着脸,眼泪也就顺着流下来,流进耳廓里。
后来他又大了点,学着用手揍人,他一直很懂事,除了玩和认字就是帮爷爷奶奶干活,专挑重的活干,不让他们累着,不出去玩儿了以后他全部的时间就花在学习和干活上,和成天在外面野的坏小子们力气差得远了。林错虽然年纪最小,却是个大力士,几个小子一起上都拉不开扑在高个子身上的小孩。
这回轮到家长们上门理论,爷爷见林错也是鼻青脸肿又一副倔驴样,于心不忍,只拿奶奶织毛线的棒针打手心。然后悄悄关起门来安慰林错。爷爷笑着调侃道,咱们宝儿长大了,还学会跟人打架了。
“因为他们骂我,爷爷,他们为什么骂我。”林错一见爷爷笑就没忍住,眼泪哗啦啦顺着青色的腮帮子落到地上,哭起来的时候眉头嘴巴一皱可疼了,可林错还是忍不住要哭。他问了个跟几年前一样的问题,那时候爷爷没有回答的问题。
“咱们宝儿病了,他们都是井底之蛙,没见过这种病,所以怕着呢。这人哪,一害怕就会有攻击性,就想着要伤害别人。宝儿这么乖,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爷爷把林错抱在腿上摇啊摇,哄小宝宝睡觉似的。
“那我会好吗?”林错一听自己病了哭的更凶,边说话边打嗝。
“当然会啦!就是需要的时间长点罢了。不过宝儿啊,你以后可不能再跟人打架了,你这么打完架开心吗?”
“开心。”林错抢道。
“哟,还开心呢。”奶奶端了一碗鸡蛋羹过来,刮了林错的小鼻子宠溺道。
“你这青一块紫一块的,爷爷奶奶看了可不开心,我们也想哭了。”爷爷装哭。
“爷爷不要哭。”林错伸手要去抹爷爷的捂着的眼睛,“宝宝以后不打架了!”
“唉!宝儿乖。打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这回把他们揍趴了,难道他们就不骂你了吗?他们要骂你就让他们骂去吧,宝儿不听就好,骂两声咱宝儿还能少长一斤肉么?你不生气了,他们就觉得没劲了,也就不会再作弄你。”
之后每每听见什么流言,林错都不动声色,仿佛别人口中的不是他。
写了一半,剩下的明天或后天更
可是你假装没听见,就真的没听见吗?不是的。
林错把这些不美好的事物全部收集起来,压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他想努力长成一棵不惧风雨的树拥抱阳光,却摆脱不掉身后随之长大的暗。因而变得内敛又敏感。
奚岳岑本该成为光的,可他又是暗的一部分,叫林错不断去想起他与常人不同的几年。他想继续做掩耳盗铃的选择,假装不知,假装不在意。
手机震动,林错放好茶杯拿出来看,是编辑部的回信。他迟疑了两秒,心砰砰跳地点开了邮件,又期待又怕期待落空。
“哎我说,上个礼拜我听见个好笑的事儿,就我一朋友的老师啊,老是抨击我们同性恋,天天在反同论坛上发文章,据说还是个微博大号,哈,你猜后来怎么着。哎,哎,你听没听我说话。”
虽然是意料之中,林错还是遏制不住那股沮丧感,奚岳岑喊一声才回过神来,“什么?”
“啧,我说有一人,天天反同,结果上次被我朋友撞见和一个男的暗搓搓在酒吧亲嘴儿呢,”奚岳岑大声道,“你知道这叫什么不?特流行的真理,恐同即深柜!”
奚岳岑轻笑着侧脸看林错,“你说有的人吧,人模狗样的,表面上叫嚣着自由民主公平公正,结果呢,骨子里全是坏水儿,一天到晚开上帝视角歧视这歧视那,身体力行地实践多数人的暴力,真是笑死。”
林错也偏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奚岳岑嘴角含笑,这笑却没到眼底,反而目光冷冽,像是在看仇人。林错心中一凛,料想他是知道了,顿时生出一种被老师捉到开小差时的羞愧。
“还有人,碰到同性恋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一样,本来聊得好好的,人家一听你性向不对,吓得屁滚尿流就跑,好像再多少一句话就要染上艾滋当场暴毙。”奚岳岑单手扶方向盘,左手大大咧咧地撑着脑袋,“呵,要真有这异能那可赚翻了,分分钟干掉歧视佬,天下大同。”
林错慌张地错开眼目视前方,车流一动奚岳岑也跟着动,开的横冲直撞,几次急停,被超车的司机骂了还咧嘴狰狞地笑。林错偷偷摸上把手握住,紧张得要命,本来的惭愧顿时也跟着灰飞烟灭,他憋着一口气,恨恨地盯着前面一辆车,默背起弟子规。
“小林,正好你在这,我现在有个会要开,你帮我送份文件去东川日报,”姚晓晓在便签纸上写下地址和电话,“喏,到了联系这个人就好。对了,打车去吧,回来报销。”
因着奚岳岑和林错两人赌气,闷声不说一句话,工作效率居然异常高,林错回公司打卡就恰巧碰到女魔头。
“哦,好的。”他一天心情差到极点,老觉得喘不上气,吃了药就想回家躺着,可毕竟是领导吩咐,只好硬着头皮上。
想来在东川日报的应该就是女魔头的丈夫,姓徐,据说他前几年还替销售部的年会小品写过剧本。徐先生目测竟和姚晓晓看着差不多高,已经有了地中海的趋势,身材还算适中,林错被拦在大门外,他小跑着过来接,脸上带笑,书卷气十足,是个老实温和的男人。
和姚晓晓的气场背道而驰,徐先生给人的感觉更像水,不争又包容,他停下来先拿手帕擦擦汗,握了握林错的手,又递一瓶水给他,笑着说到:“多谢多谢,这文件我现在急用,没想到被昨晚带回家看了之后不小心晓晓夹在她公司的资料里一起带走了,我又走不开。真是太麻烦你了。”
林错赶忙摆手道不要紧,让他赶紧先回去忙,自己也便慢慢走去公交车站,心道徐先生也没有同事们传言地那般懦弱不堪。
第七章
十月黄周金乳邦邦全公司上下每人只轮到一天假,又一夏过去,暑气慢慢消退,低温奶制品的高热期也随之降温,“再熬过一个国庆节周末就不用加班了!”这样的喜讯让底层跑腿的们情绪高涨,毕竟往年要到十月中才结束高峰期。
群体性的情绪感染力总是很强。林错照旧给搭档带了早饭,奚岳岑一脸拽样,状似不情不愿地接过。彼此仍旧对对方不理不睬,偶尔对现在的境况感到苦恼,又有那种数学题怎么也解不出来的烦躁,却渐生出无人察觉的默契。
并肩朝仓库走去,离得不远不近,奚岳岑一口一个消灭小汤包,喝一口咖啡,尽管嫌弃,还是不得不承认林错泡咖啡的水平居然比以前好了很多,堪称奇迹,他自己明明都喝不出咖啡的味道好坏,只知道盲泡,还只钟情速溶。
林错早上进公司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polo衫的男人,斜跨着小黑包靠在转门边,还想这是打哪儿来的推销员,没成想一见他们出来立马收起手里的袖珍书大步走来。
“奚岳岑!我可逮到你了!”polo男惊喜地说。话语间,他想伸手去拽奚岳岑,见他吧唧吧唧吃着早饭,犹豫一阵又垂下手。
奚岳岑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往前走,polo男不高,才到他肩膀,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急切地说话,恨不得把嘴塞进他耳朵里。
“我说,你开学到现在天天旷课就因为这个?在这儿当个货车司机?奚岳岑,你太糟蹋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为什么拒绝金融大赛?你简直是为了这一行而生的,那种天赋,那种才能,就算你看不上金融大赛,也该多跟着齐教授,他多大腕儿,前几天还跟我打听你,想让你……嗨,先不提这个,说说你作为一个学生的职责,就算学校有意图让你们多去社会上锻炼锻炼,你也不能成天旷课啊,该上的课不上,该学的知识不学,你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再说,货车司机,这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算你想从底层做起,这个方向也不对啊,我说,你要再这样下去,非得留级不可,缺课数多了还要劝退。奚岳岑,听老师一句,任性,可以,但要有限度……”
“老唐,你说完了没,天天叨叨叨,真当自己唐僧啊,怪不得现在也娶不上媳妇儿。”奚岳岑烦地踢了轮胎一脚。
“我娶不娶得上媳妇儿关你什么事,再说咱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
“那你管我上不上课,我不上课妨碍你了吗?我不上课伤害谁的利益了?民主社会现在连这点人身自由都要剥夺了?”
“你,你这是歪理!你不上课妨碍我了啊,我就奖金都是被你拖没得!算,不提这些,我是那种为了奖金就转几趟地铁来找你的人吗?我是为了你!多少人想进东财,就你,进了还不珍惜,既然成了东财的人,就要有东财人的意识,你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是东财,我们学校十年内没一个被处分被劝退的,你也别想成第一人……哎!我还没说完呢!假期结束我一定要在学校看到你!每堂课我都会去点名的!”唐辅导员追在大货车后边喊道。
路都行了一半,林错整个人都还木木的,低声喃喃道:“东财……不会是东川财经大学吧……”
奚岳岑见他一脸痴样,得意之色压也压不住:“不然还能有哪个东财。”
“你还在读大学??”林错侧头问。
“大二,哦,开学大三了。”
林错惊讶地嘴巴微张,“不是,你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跑来开货车……还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金融系……开货车?”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日了狗了。
“开货车怎么了?哎林错,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们开货车的?我第一天跟你搭班就发现你对我们货车司机这行有偏见,你这歧视深入骨髓了啊?不但歧视同性恋还歧视开货车的!亏老子还在女魔头面前说好话帮你,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人,你这人也忒……”奚岳岑越说越来气,话没说完就听见“彭”地一声。
俩大家伙追尾了。还挺严重。
跟交警沟通完两人就坐在车里被拖车拖着走,幸好今天的单子不多,林错给姚晓晓报备,意料之中地被臭骂了一顿,奚岳岑也不接过电话帮腔,就这么听他被劈头盖脸地骂,姚晓晓发起火来那音量简直不用外放就响彻车厢,林错怀疑奚岳岑背着他在偷笑。
得到了扣钱以及请其他组员帮忙跑线的信息后,林错跟着奚岳岑一起去处理事故联系保险和人事财务,奚岳岑自己也得负担一部分。
“草,这个月工资又花光。”奚岳岑心里火大,怎么坐都不顺心,恨不得把脚搁在方向盘上。
“你家里也很困难吗?”林错问道。
“啥?那倒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我这是要自力更生给我老爷子看,没了他我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谁叫他一天到晚摆布我的人生。”
“你就因为跟长辈怄气,一个东财的学生……就跑来开货车?”这是不是叫作?林错默默想。
“我乐意,我开货车我自豪,这叫白手起家你懂不懂?再说,你要是不歧视货车司机,我能追尾吗?我能扣钱还赔钱吗?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还要不要你这张包子脸了?!”
“追尾明明是因为你不看路。”林错对上奚岳岑总是脾气见长,忍不住反驳两句,那个第一眼见到就帅气地让人挪不开眼的青年的形象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幼稚暴躁中一去不复返了,“再说,我也没歧视……”
“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导致我追尾的?不就是你吗?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敢做不敢认了你?没见过你这样的,对着谁都病猫一只,跑我跟前影响我开车还怪我?还不歧视呢,你当我瞎的?”
“……反正我就觉得你浪费资源,好好的大学不上,尽捡芝麻丢西瓜。”
“我是要自力更生的,你到底懂不懂!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好好读书?我要考试考不过我能混到大三么。”奚岳岑不服气,转过身子正对着林错,非要争个对错。
“自力更生的人拿着父母的钱念大学吗?东财金融系应该挺贵的吧,你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回回撑不到月末,不提以前,这学期你自己交的学费?”林错没想到自己嘴皮子也挺溜,能说这么长的话。
“我,我本来就不想上!”
林错看奚岳岑这么抗拒,没再多说,心里认定这孩子还踩着青春期叛逆的尾巴不肯放。可他心里突然多了一点羡慕,羡慕他能考上东财。大多数人总是向往更好等的学府,林错也不是例外,偏生有人拥有了还不满足,或许奚岳岑有自己抱负、自己的想法,或许他一生只追求潇洒和兴之所至,可林错总不免吃味,他想:我和你换,我愿意走进象牙塔被保护,学更多的知识,少为生计奔忙。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再次不欢而散,奚岳岑想找人喝酒去去晦气,结果一个个都忙着见色忘义,倒是吴里诚又打电话来游说金融大赛的事,他正无聊,便松口答应吃个饭。席间这位研究生学长三句不离那破比赛,岔话题都岔不开,各种威逼利诱奚岳岑加入,弄得他更是索然无味,应承了会考虑这才脱身。
最近总是失策,奚岳岑闷闷地回家。往常这时候奚父奚母要么去参加这酒会那喜宴,要么惊喜来惊喜去地过二人世界,一般除了保姆没人在家,没想到这晚竟灯火通明。
奚父奚母一向不喜在家里办宴会party,奚岳岑还奇怪今儿他们居然回的那么早,不要是闹了什么矛盾吧。进门一瞧,好嘛,奚母装着看电视,眼睛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瞄,奚父倒是大方回头,“回来了。”
“啊,爸,妈,今天回来这么早。”这架势明显是有话要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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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奚岳岑今天却不想再进行什么谈话,“那你们继续看吧,这电视我看过,接下来剧情正转折呢,精彩得不得了,我就先上去睡了啊,今天真太累了。”奚岳岑说着就死鱼样地向楼梯走去。
“站住。”奚父把手中的文件拍在皮质沙发上,轻声喝道。
奚母赶紧对着奚父挤眉弄眼,暗示他态度好点。
奚父调整好情绪后清清嗓子,“听你们唐老师说,你这开学以来老是缺课?”
“啊,是有这情况,我这不是工作忙吗。”奚岳岑都走到楼梯转角处了,露出半张脸看向客厅的父母。
“胡闹。你那是什么工作,我这几个月一直没说你,就是希望你能自觉自发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结果呢,你还闹到学校老师找上门来!”奚父看奚岳岑吊儿郎当的样子更生气,“你给我下来。”
“你这老头子说的什么话,儿子肯出去工作就应该肯定,天天跟吃了枪药一样。”奚母见奚父压不住脾气,出声责备道,“难道要像老于家的小儿子一样成天败家你才高兴啊。”
“他成天一副我欠他几百亿的样子我看着就能高兴了?奚岳岑,我自认事事为你考虑,以你的前途为先,你妈总说你大了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们都要尊重你的想法,那你尊重过我们的意见没有?”奚父敲敲茶几,“这就是你为了摆脱家庭在做的第一步?二十几岁的人了,什么事都做不好,还要被找家长,我看你越活越回去,简直是自掘坟墓!”
奚母一掌拍在奚父的大腿上,“掘什么坟,你少晦气。”
“哼,”奚父不理她,继续说:“货车司机,人家车在路上开的好好的,你还一脚油门主动跟人家追尾,这样的货车司机我倒也第一次见。我早就跟你说过,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你要是真想自己干事业就先去底下的一家分公司干干实事,我不会干涉你,也不会透露我们的关系,这样总行了吧,不要一天到晚为了跟家长赌气就浪费光阴自毁前程。”
奚岳岑靠在墙角一声不吭地听完奚父的话,他自嘲地笑道:“呵,爸,您错了。是,我是尊敬您,但并不意味着我要被您摆布,指哪儿打哪儿。我是个独立的人,我有权利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就喜欢当司机怎么了?没错,我也确实是想干事业,但我可不想跟着您干事业,这么说吧,我就是不喜欢您为我安排的一切。”
“那你还想怎么样!”奚父怒道,“你十八岁带男孩子回家厮混的时候我尊重你的性取向,不求你一定要喜欢女孩子,我只要求你私生活严谨检点,这事放在谁家里不是要翻了天?我说过你一句重话吗?你妈伤心的时候还是我替你开解她呢!”
“是!”奚岳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声道,“我感激您在这件事上的开明,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但是是什么时候您开始变了的!您背着我替我开后门儿,可笑我还当自己多能耐考上这么牛`逼的大学,可是我呢,我两年后才知道我自以为的本事也不过是靠着爹妈的关系,那一刻我比考不上这破学校还难受!”
奚岳岑戳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自己的人生,多好多坏我都能接受,唯一不想要的就是在您的光环下过一辈子,靠您的人脉和关系来替我铺所谓的前程!我是一个个体,不是您养的阿猫阿狗,连体重要都按照您的规划走!”
“好,好。好!”奚父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儿子,“你既然不想靠着我,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你吃的用的住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还想和我撇清关系!你的学校,你那些狐朋狗友,哪个不是靠着我你才能有的!你有骨气,那你走!”
奚父说到后头声音都是嘶哑的,奚母见两人越说话越说不到一个点儿上去,连忙想要开腔缓和几句,没想到奚岳岑撂下一句“走就走”,穿上鞋就走人,她正想去追,却见奚父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吓得赶紧打电话请医生来就诊,等量完血压开好药早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奚岳岑电话关机,寻遍同学朋友也找不到下落。
林错睡眠浅,晚上睡觉又不敢关手机,怕谁有什么急事找他,主要是怕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在家有什么紧急情况联系不上他。
所以电话刚震,连音乐都没响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长期处在黑暗中一下子见光,林错的左眼被刺地睁不开,只要眯着右眼看来电显示,一串陌生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会儿来电便停了,刚想放下却又响起来,还是一样的号码。
“喂……”
“你家在哪?”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熟,但此刻脑子混混的,林错一下子想不起来。
“你哪位?”
“奚岳岑。我问你家在哪?”电话那边的男声听着很暴躁。
林错懵道:“上川南路899号……”
电话随即被挂断,林错这才看了眼时间,居然是凌晨三点。
两个多小时后,电话铃又响起,这回是奚岳岑自己的手机号,“你住哪栋?”
“我……我到大门口来接你……”林错被吵醒了就没睡着,一直在修改原稿。
奚岳岑还是昨天白天的样子,衣服都没换,他被门卫拦在外面,因为说不出访客的栋数和楼层,所以不给开门禁,他面无表情地蹲在花坛边,看不出喜怒。
门卫大爷见是林错过来接人,便一脸了然的样子。
林错装作没看见大爷眼中的戏谑,赶紧领着奚岳岑往小区深处走,边走边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地方住,借张床睡觉,”奚岳岑拖着声音回答,又撇嘴道:“你这儿还算在市内?我拦了好几辆出租车,司机一听我说这地儿都不肯送,可真荒。”
林错尴尬地笑了声。
奚岳岑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揶揄地说:“没打扰你吧?”
他跟在林错身后,走在九曲十八弯的鹅卵石小道上,两边都高大的树木和花丛,因为长得太茂盛,树叶树枝在上方交错,遮蔽住头顶的天空。
“没。到了。”林错推开镂空铁门道。
奚岳岑瞧着两排电动车和摩托车,不可置信地说:“你逗我?你不是停车场吗。”
“往这儿走。”林错朝里走几步,用钥匙打开一扇门。
“这是……停车场的地下室吧?你让我住这儿?!”
说地下室还客气点,其实是小杂货间,在停车场的角落隔了一平米做卫生间。杂货间四面墙只在其中一堵上开了扇双门,一面窗户都没有。目测近二十平,高度大约两米多一点,奚岳岑踮踮脚就能碰到头。西面放着一张单人弹簧床,床铺看着挺干净齐整,床边有一张大桌子和椅子,上边摆着台一看就年代久远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和杂物,东面是一个与墙同高同宽的大柜子,堆着行李衣物和备用床铺,还有一大摞书。天花板上悬着两个灯泡,柜子边的灯泡暗着,大桌子上的则散着昏黄的灯光,勉强能看书写字。
纵是奚岳岑自诩跑遍大江南北,也没住过条件这么差的地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看就是林错的住处,地上还放着他每天背的双肩包,以及挂在椅背上洗地磨边的短袖t恤。这会儿他倒是怕戳到林错痛脚了,也不敢对视,眼神飘飘忽忽,像个犯错的小孩。
“这里是我自己住的,房租便宜,一个月也就三百块。”林错也不介意,大方道:“你还要睡吗?”
“睡啊,我可是本来就想借一晚客厅的,这下怎么睡……”奚岳岑越说声越小。
“你睡床吧,我再给你拿床干净的。”说着林错就去柜子上取上个星期刚洗好的床单和被套。
“不是,那你睡哪儿啊。”
“我平时就这时候起来,你不用管我,”林错怕他不信,特地转身指了指电脑,“我要写东西。”
“哦……那,那你不用拿了,我不讲究的。”说罢,奚岳岑脱了鞋就往床上躺,没过两秒居然还响起了呼噜声。
虽然睡得晚,但还是要上班。奚岳岑早上出车的之前先灌了两大杯咖啡才敢上路,林错怕又出事故,看他要下车卸货,急忙表示自己一个人能兼顾,让他在车上补觉。
昨天还剑拔弩张,今儿又是一片和谐,这莫名的紧张气氛来得快去的也快。
林错早上虽然表现地不在意,可心里到底尴尬。这么多年,他早已学着在各异的目光里黯然独行。鄙夷,惊讶,怜悯,鼓励,这些被传达的感情曾经都最终在他心里都汇成自卑与愤怒,而后沉淀,再归于平静,因此他可以每天在门卫大爷复杂的目光中泰然出入。
可奚岳岑的笨拙又哗啦啦把他阴暗的小心思抖出来晒晒,藏也藏不住。
林错站在货厢边算账,边算账边看着店员搬货,一心二用就来不及去看他心里自认为已经消失的自卑心。
要忙碌,忙碌了就不冲动,也不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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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很差,又忙,18号不更,19或20更。(抽空会写写渣攻大纲,写完货车司机会开坑,希望下一篇文笔再好些吧)
鞠躬退散~
谢谢看文~还写了这么多字~
以爱为名强加自己的想法在别人身上是很常见的事,父母子女之间就算再放任再开明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能说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问题。甚至不止是自己的家庭,小家之外也有很多人有这样的行为,无法避免,双方都只能靠自身调节,奚家家长和奚岳岑都在尝试吧,但逃不开性格限制。
而我也见过很多人,三十多岁,有了自己的小孩,依旧啃老,永远没长大,信奉“父母养我一辈子”,也没想过下一代的未来。奚岳岑家境殷实,但能想到不依靠家庭,已经算是值得表扬的一面了,但像我们都看到的,他当然还不够成熟,甚至叛逆中二。不过能够理解,现代孩子,尤其是被呵护长大的,大多成熟晚一些(个人看法,当然也有很多个例)。
不过,谁又能真正逃过亲缘关系呢?大部分人连社会关系都逃不过。(这也算一个剧透吧),极少有人真的能够一刀两断,不管是爱还是恨,都是成长历程的一道痕迹,过分排斥也无济于事,总的还是改正自己的心态为主,尽力朝着自己预演的方向走,结果不会完美,但比不作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