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余柏林实在无法想象,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勾结海盗倒是每朝每代都有这么些人利欲熏心,但勾结夷人这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说是一些商人勾结夷人,余柏林还可以理解。这些商人走南闯北,对国家的观念本来就薄弱,再加上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如果夷人给他们的利益让他们足够心动,那么极有可能他们会投靠夷人这边。
别说夷人,就连北边的鞑子,和晖朝的仇恨可谓大过天,仍旧有晖朝的人愿意给鞑靼效劳,与虎谋皮。
但官员,就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
若说是乱世时期,官员投靠西方列强,为了给自己一席之地,那倒可以理解。现在大晖处于十分强盛的时期,真正的万国来朝,他们这么卖国求荣,是有病吗?
且不说这叛国有多么让人痛恨,只说这可行性,就太低了。
难道他们认为,只要内外勾结,大晖的海军真的拿他们毫无办法?
而且他们如此动作,朝廷真的不会发现,不会拿他们开刀?
有钱拿,那也得有命花才成。余柏林就不信了,这些人舍得离开大晖这么繁华的地方,舍弃自己的乌纱帽,跑去夷人地盘上求保护混日子。
“他们既然这么做,自然会制定充分的计划,让朝廷不会发现他们卖国的行径。”封蔚道,“至于他们为什么认定夷人能获胜,大概是因为我们新式的火器都用于北疆战争,一南一北,他们这些地方官,可不会知道那么遥远的消息。”
“那海军呢?海军不是剿灭过海盗吗?”余柏林问道。
封蔚道:“卖国的这些人,应该是闽州靠海地方的豪强乡绅,以及以他们为核心的知县知府等地方官,闽州布政使应该是不知情的。不过……不能算是完全不知情,他不知道通敌之事,但好处肯定有拿,不然不会瞒的这么严实。”
“闽州只有一处通商口岸,它从古至今又都是贫瘠之地,是罪官罪人流放之地,朝廷对其的管辖本来就不尽心,其地方多为豪强把持。沿海处更多是小渔村,官员巡查也不会巡查那里。不过他们虽然对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把持的很严,朝廷上的事他们可没有渠道得知了。”封蔚讽刺笑道,“说是地头蛇,也不过是些土包子罢了。说是强龙难压地头蛇,那是龙不屑于和蛇争斗,觉得得不偿失而已。”
“大概他们以为这次朝廷也是小打小闹,甚至他们连出任之人是谁都没有打听清楚吧。”余柏林道。
那些小县令小乡绅,哪有可能知道京城发生的事?这一南一北,可离得太远了。这时候的通讯可没有那么发达。
若是知道前来之人是被称作“战神王爷”的封蔚,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王爷对着干。
以平常来看,前往闽州沿海那么贫瘠的地方,一个千户就顶天了。
而文官自诩比武官高一头,一个千户而已,他们可不放在眼里。
但即使他们在得到消息之后撤手不干,但只要做过这些事,就绝不能当做没发生。
那官员的事被他们瞒了下来,金刀卫已经得到消息,想要传递消息的人被他们追杀,还真以为朝廷不大管那里,他们就是土皇帝了?
“你要如何?”余柏林脑海中瞬间闪过好几种方案,如何与当地官员周旋,如何搜查证据。
封蔚懒洋洋道:“不如何,本来那里要建立军事基地,海军已经在集结了。我们按照原地计划前往,沿路我调些兵将跟着我们走,找到当地金刀卫,想必他们还会有更详细的名单,然后挨个儿抓人就成了。”
“证据?”封蔚讽笑道,“抓到人总会有证据的,如果他们反抗,那就是坐实了要造反,如果他们要死要活,那就是畏罪自杀。”
余柏林被封蔚理所当然的话噎住了。
说好的勾心斗角呢?挨次杀过去什么的,这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别说史书,就连也不是这么写的。
“若是普通贪污受贿,还得小心谨慎以免抓错人。而且越是繁华之地,地方望族和朝中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敢轻举妄动。”封蔚似乎看出了余柏林的疑惑,解释道,“闽州那地方的地方望族,也就是土地主罢了,抓也就抓了。何况他们的罪名是通敌卖国,即使朝中有他们的同乡,甚至亲戚,也绝不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的官员,被害的金刀卫,金刀卫传递的讯息,就是铁证。”封蔚疑惑道,“长青啊,平日看你多厉害的,怎么在阴谋上还是雾沙沙的,还不如我呢。”
“我只是不习惯。”余柏林当然不怕阴谋诡计,只是他生活的社会环境不同,不习惯封蔚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而已。
在余柏林曾经生活的地方,讲究人权,讲究疑罪从无,讲究要先有证据后定罪。所以即使是大家都知道的犯人,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抓人。
而且即使有证据,证据不完善,也只能刑事拘留。找不到完整的证据链,还得释放。
哪像封蔚这样的,直接开着军队碾压过去,以权压人,比的是谁拳头大。
不过,封蔚这种做法,的确是损失最小的。
虽然这种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作风,他心里并不太能接受。
然而,即使心里不接受,他也不会说出来,甚至他会支持封蔚这么做。因为他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在北疆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转换过来,他不再是活在后世现代社会的人,而是这个古代社会的统治阶层。
他也不会再为这些事为难烦恼,即使晚上如梦的时候,还是偶尔会做噩梦。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启程吧。”余柏林冷漠道,“以免夜长梦多。”
封蔚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踌躇道:“我记得不太习惯这种事吧?要不我先走?你先留在这里继续查金刀卫被害之事。我很快就处理好了,到时候你再来。”
“我没这么脆弱。”余柏林微笑道,“你倒是把人砍了,可闽州的事还得有人去做,总不能让衙门全空了。你负责砍人,总有人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
“嗷。”封蔚道,“对哦,要不你兼任一个闽州布政使?还是直接闽浙总督?”
余柏林扶额。这官是直接选的吗?而且闽浙总督惹着你了吗?他和这事又没关系。
若是没记错,闽浙总督正是对海盗深恶痛绝之人。海军围剿海盗,也是他请来的。
不过或许兄弟连心,皇帝陛下的想法和封蔚合上了。
很快金刀卫就送来圣旨,把闽州布政使的职位给撸了,让余柏林兼任。
除了这一份圣旨之外,还有两份密旨分别给封蔚和余柏林。
给封蔚的圣旨,是暂时给封蔚选官的权力,在吏部考核出官员之前,封蔚可以借由这一份圣旨,任命选拔当地临时官员。若那些官员干得好,也有机会转正。
毕竟只是些知县,多是举人们科举无望之后去吏部寻缺任职。
若是被砍的官员帽子有点大,比如知府之类,封蔚可以让随行之人暂时兼任。
这一道圣旨出来,朝廷肯定又要轰动。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连选官的权力都给封蔚了,这简直是把闽州划分给封蔚似的,皇帝陛下这心也太宽了。
而余柏林的密旨,则是絮絮叨叨为主。
皇帝陛下知道封蔚的性子,也清楚封蔚将要采取的行动。他支持这种行动,但也知道砍人是小事,后续处理才是大麻烦,这些麻烦就落在余柏林身上了。
所以选官的权力虽然是给的封蔚,其实真正执行者是余柏林。以封蔚的性子,如此麻烦的事,就算做得下来也绝对不会做。
余柏林看着密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皇帝陛下也太不靠谱了一些,这也成?给他这么大的权力,他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倒不是担忧这权力过大把持不住什么的,而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闽地沿海的百姓在海盗被清除之后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盼头,现在又遭遇这些事。若是临时的官员选拔的不好,很有可能激起民怨。
说起来,他不是去瀛洲建立军事基地的吗?虽然瀛洲和闽州隔海相望,瀛洲在行政区划上也归于闽州管,但不代表他连闽州的事也要管好吧?
难道说,把闽州的府衙搬到瀛洲去?开玩笑么?
余柏林很是心塞。他觉得,自己额外被硬塞了很多事啊。
这都是那群通敌卖国之人的错!余柏林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不只是这些通敌的地方官员,更重要的是胆敢侵犯大晖国土的夷人!我不管你是西方哪个国家的夷人,定要让你知道炮火为何这样红!
作者有话要说:楚喵正在写,还有一千字。
☆、第117章
对了,这种和人勾连刷功勋之事史书中有记载。翻阅史书,真是历史比更精彩。
正在写楚喵,希望两点半能更新囧。还好回来睡了一觉。
既然已经知道了最主要的讯息,封蔚和余柏林就决定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启程至于查案之事则由金刀卫继续。
金刀卫可不是那么好杀的,他们沿途都会留下讯号,且每到一个驿站换马的时候,都会与当地金刀卫秘密联系。
封蔚和余柏林回到船上,继续沿着水路南下,再没了游玩的心情。
等到了运河尽头的时候,封蔚和余柏林分成两路,余柏林与海军汇合,从海上航路去榕城;封蔚则去拜访闽浙总督,在闽浙总督的掩护下,调兵直接前往榕城。
之所以不去闽州指挥使那里调兵,封蔚担心闽州指挥使也参与了这事,若直接孤身进入闽州军营调兵,怕闽州指挥使会狗急跳墙,造成兵变,危及自身。
德王在军事上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各地官员都有耳闻。
封蔚和余柏林去瀛洲,本就是建立军事基地,余柏林与海军汇合去榕城十分正常;封蔚则与闽浙总督演戏,以检阅浙州和闽州军队哪个训练更踏实一点为理由,调浙州这边的兵直接进入闽州,然后拿下闽州指挥使等官员。
封蔚和余柏林知道,虽然在捞上来尸体的时候,他们船队浩浩荡荡,闲杂船只都绕道走,不一定会有人看见。但召当地官员来,怎么瞒都是瞒不住的。
既然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敢在这里杀人,肯定会注意这边的动静。他们又在这里停留了些日子,在查这件案子的事肯定被人暗中送到那些人手中了。
不过因为是金刀卫主办此案,查出来什么都是保密的,当地官员尚且不知道,那些人自然更不知道了。
两人只能赌这些人自信没有暴露,或者即使有怀疑,但没有证据,毕竟看这个被害的金刀卫的模样,全身应该都被搜查过了。
“希望指挥使没有加入进去。”余柏林在与封蔚分别的时候,叹息了一句。
若只是文臣勾连,哪怕勾连再多,牵连再众,他们只要带着兵把人围了,要抓人都很简单。
若是指挥使也参与了进去,余柏林很担心其中军队被腐蚀了多少,会不会引起兵变。
就算没有参与,要去军队里抓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封蔚不管那闽州指挥使是否参与此事,都要先将人拿下,押后再审。
封蔚只笑不语。
闽州指挥使不一定参与了此事,但闽州军队里肯定有人参与了此事。要与海盗勾连,军中没人是不可能的。
余柏林见封蔚那心情差到极点的样子,不再多言,只道让封蔚保重自己。
“火|枪带好。”余柏林小声道。
“你才是。”封蔚问道,“你从未出海,海船可比河中之船颠簸多了,你可能适应?”
“没事。”余柏林道,“不要乱来。”
“知道知道。”封蔚点头,“等我讯息,待我处理好闽州军营之事,我们按照事先分工,分头抓人。”
余柏林叹气。
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种田工建路线,怎么又冒出这么大一件事了。
和夷人勾结?这些人还真想的出来。
闽州大概要从上到下迎来一场血洗了。
皇帝陛下在朝中进行了好几次血洗,封蔚在北疆杀出一片天地,到闽州又立刻大开杀戒,以文人的性子,这两兄弟在史书中的名声大概不见得会好了。
就算是明君贤王,也会落下一个残忍嗜杀的暴君之名。
不过不止这两人,大概自己也会拥有和封蔚一样的名声吧。
不知写史书的文人,会不会看在自己同为文臣的份上多写自己几句好话。余柏林开玩笑般想着。
“或许我最近生疏了。”余柏林叹息道。
笔杆子,又不是只有别人才有。
他是不在乎别人胡言乱语,但封蔚若是死后有知,见到别人居然把他写成残暴的样子,估计又要闹腾。
所以,他还是多主导一下言论吧。
百姓被海盗□□,一度民不聊生。这些地方官员却勾连海盗,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国家利益,这是多好的题材。
很值得他多多创作些诗词文章,然后传播到全国,让全国上下都同仇敌忾。
对了,现在还有为了夷人的金银,要把国土给“送出去”。
寸土必争的思想,也该推广一下。
一步退,步步退。现在可以以瀛洲荒芜为名,毫无心理芥蒂的将其“送”出去。大晖国土广阔,贫瘠之处不知多少,这些地方的百姓就不是大晖的百姓,就能送人了吗?
那送到最后,干脆只留下北方几个大城市,和江浙天府等富饶之地得了。
这时候,就需要借古讽今了吧?
余柏林想了想,在登船之前,让人给好友送了信。
只自己一人发声,实在是太慢了。如此创作盛会,自然要大家一起来。
陈磊等人作为陛下培养的心腹,自然朝中消息灵通,知道这次大案。
京城中更是因为此次大案而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大臣个个夹着尾巴做人,似乎又回到了平时看着病弱温和的天齐帝天子一怒,流血漂橹的时候。
余柏林的友人们收到余柏林书信之后,心中大概猜到,这些事居然与闽州有关。
再略一思索,友人们立刻又惊又怒,个个当夜都没睡好觉。
此事关系重大,友人们看过书信之后,立刻就将书信烧掉。
他们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余柏林之意。
陛下要在闽州有大动作,此次事情肯定非常严重。
联系陛下曾经的清洗,这次在闽州肯定也会迎来一场大的腥风血雨。
余柏林是担忧会有人趁此又对德王发难,对陛下发难,才想主导此次话语。
大家都有笔杆子,他们既然抢先知道这些事,自然要抢先占据舆论的最高峰。
余柏林随书信来的,还有一首诗。这首诗写的是“自己到闽州之后,无意间偶遇一位因海盗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而创作”。这送信,似乎是为和友人探讨诗作。
他们想后,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他们将此诗大肆宣传之后,再提笔写了一首同样百姓疾苦的诗回去。
余柏林是想借由这一来一往,借他们处于文人顶端的身份,将诗作传播开来。
他们这一批人,是当代文人最为尊崇的大宗师,他们的诗作,会被所有人背诵,他们此时所写的题材,将会成为所有人都跟风的潮流。
当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这上面时,再一点一点放出闽州那些人的罪行,想来一定会引起一次不错的文学创作浪潮。
当所有文人都觉得这些人该杀的时候,尊崇文人的普通百姓,肯定会也投入这次声讨的浪潮,最好再编些诗歌,编些讲书,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的事。
有些帝王不乐意让丑事示之人前,但当今圣上,一定知道这么做的好处。
这只会让他的声势更高,让百姓更加团结在他左右。
当余柏林的船只靠岸的时候,“私事公用”,经由金刀卫传递消息的特殊渠道,连京城的张岳,甚至远在北疆的曾毓,都明白了余柏林的计划。
皇帝陛下更不用说。
封庭对郑牧叹息道:“还好有长青同情。若只是澈之,肯定砍了就砍了,收拾烂摊子还得我来。”
郑牧道:“长青毕竟是文人,笔杆子方面的事,他最熟悉。陛下不能太过苛求德王,带兵打仗和文人那一套都熟练才是。”
封蔚自豪的点头:“也是,澈之已经够不错了,不愧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郑牧心里道,我知道是你亲自教导出来的,所以在你说德王不好的时候,绝对不会迎合。
这种溺爱孩子的傻父亲,就算嘴上再嫌弃孩子,别人说一句孩子不好,都得爆。
“渔樵啊,你说朕还不够努力吗?”封庭幽幽道,“大晖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他们会投靠夷人,投靠海盗?”
“就是陛下太努力,大晖越来越好,这些人才会这么做。”郑牧道,“他们想在大晖过的原来越好,想要更多的金钱权力,所以才会与海盗夷人勾结。”
“与海盗夷人勾结,还能让他们在大晖得到更多的金钱权力?”
“是。”郑牧想起在北疆的军旅生涯,冷然道,“金钱不但能让他们过上奢靡的生活,还能让他们结交上官。与海盗夷人的勾连,还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功劳。”
海盗连绵不绝,他们就能从迎击海盗的过程中源源不断的赚取功勋。
海盗得了布防图,知道军队什么时候来,不但能保存实力,在军队剿灭之前就逃跑,还能适时的演戏,给这些人送功勋。
大晖这边的人得了钱,得了功劳,渐渐占据了所有重要职位。当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海盗也越发如鱼得水。
“是否当年你在北疆之时,也有此事。”封庭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红着眼圈问道,“是否我们边疆将士,很多都是死在自己人的出卖中?”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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