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窘迫起来,他真不会什么像预言一样厉害的东西,真说自己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件,“我……我能看见一个人。”
“谁?”
“卡米洛……”吉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个名字,卡米洛是名扬三界的上神,他若说出来,只怕引起不小的骚动。
而听到这个名字,莫妮卡却毫无反应,歪着脑袋说道:“谁啊?不认识。你这是个什么破能力,一点用处都没有。”
吉尔这回是真的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惊呼一声:“什么?你怎么会不认识他。”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莫妮卡说的理所当然,不像是说谎。吉尔想她也许是从偏远的地方来的,没听说过神的名字,而莫妮卡下面的话却打破了这个猜想,“我可是吸血鬼贵族出身的,比你们这些下魔族读的书多了去了,别拿什么胡编的名字来糊弄我。”
这、这不可能!吉尔变了脸色,卡米洛和吸血鬼的渊源是众所周知的,他被吸血鬼敬称为鬼王,身为吸血鬼怎么可能不知道卡米洛这个名字。
从爸爸,到政府的官员们,还有莫妮卡,突然从一天开始,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绝口不再提卡米洛这个名字了。那一天,就是神坛坍塌的日子。吉尔的思绪乱成一槽,突然一条线索从他眼前晃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记得,还有一个人和他说过卡米洛的名字,那就是……他的哥哥,格雷。
吉尔不会忘记,那个女警曾说过的话。
“一切……都是假的。”
“根本没有所谓叫格雷的人。”
并且在一个多月前他看到卡米洛变成红色,追过去后,看到的却是格雷倒在血泊里。
那些他所不愿意去听,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相信的真相,其实都在清楚地摆在他面前。他只需要再确认一件事,“待会见,莫妮卡,我需要去一趟图书馆。”吉尔礼貌且急促地道别,扭头跑向了图书馆,留下莫妮卡在原地生气地跺脚。
吉尔坚定地看着图书馆的方向,不擅运动的他即便气喘连连也不愿放慢奔跑的速度。如果格雷真的是卡米洛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吉尔实在是想不明白。
☆、回忆
回到贝尔莫森林的战场,约克带着负伤的猫猫和格雷穿过魔法阵后,转眼就被传送到了另一处。站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克里斯提娜,修,还有西蒙和克鲁尼,以及众多的军队成员站在其后。
“这是……”格雷怎么也没想到克里斯提娜的主力军居然完好无损。
对面的克鲁尼看见了约克怀里的猫猫,大变脸色:“猫猫!你怎么了?”
“哥哥,我没事~你看,喵~”猫猫故作开心地朝克鲁尼挠了下爪子。约克把猫猫转交到了一脸焦虑的克鲁尼手里,和他说明了猫猫的伤势,克鲁尼一阵点头后匆忙抱着猫猫奔向了医疗车厢。
克里斯提娜也出声了:“西蒙,你也扶格雷过去,我们的医护人员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等西蒙过去,格雷拖着沉重的步子已走到了克里斯提娜面前,他盯着一直神色冷静的克里斯提娜质问道:“你以为我会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么?明明前锋部队毫发无损,为什么却传给我们遇袭的警报!让我们三个人打一支部队,这就是总指挥官的指挥策略么?”
看见格雷目露凶色逼近克里斯提娜,一旁的修已经做出了应战的动作,西蒙赶忙上去拉住了格雷,“格雷!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都是敌人的全套,他们故意先袭击我们的前锋,等发出警报以后再干扰我们的通讯。”
克里斯提娜阴沉着脸,一语惊人:“我反而更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的目标是你。”
听到这话,格雷面部僵硬起来,呼吸顿时一滞,见格雷无话可说,克里斯提娜继而咄咄逼人道:“格雷·里佩特,你到底是什么人?值得让联邦军千里迢迢赶来,再处心积虑地……”
“好了好了!”约克大声说道,用高大的身躯隔开了克里斯提娜和格雷的怒目对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缇娜,你忘了首领是怎么说的?反政府军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家人,我们难道要在这种关头起内讧么?”
“我、根、本、没有把他当成我们的人!”克里斯提娜压抑的愤怒在这一刻都爆发出来,她用吼的方式说完这句话,接着掉头就走,酒红的双马尾撕开压抑的空气,只留下军队其他成员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约克叹了口气,手掌罩上了格雷的背脊,“走吧,先去把你的伤口处理了。”
由于克里斯提娜早上的那番话,部队里很多刚刚接受格雷的人又纷纷退为中立的态度,加上格雷倔强不屈的态度,最后还是约克亲自给格雷包扎的伤口。
“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夜晚,西蒙双手撑着脑袋坐在木头桩上叹着气。
为了防止敌人发现他们,他们不能生火,森林的夜晚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林鸟偶尔的鸣叫。格雷坐在西蒙旁边的石头上,左肩上裹着白色的纱布,他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天,除了眼里倒映出的银河,他脸上面无表情。
“来说说话吧,这多无聊。”格雷的另一边坐着约克,一晚上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活跃气氛,然而格雷并不买他的账。
约克打算继续把他的独角戏唱到底:“缇娜这孩子倔得很,看不顺眼的人总归就是处不下来,就比如说火拳吧,她俩见面就得吵。”
“你还记得我说我这把刀的事么?”约克从腰间拔出他那把明晃晃的弯刀来。
格雷和西蒙一起转过头,看向约克,他看着手中的刀,神色郑重且柔和:“别人都说他是个死脑筋的铸刀师傅,现在根本没有多少人用冷兵器了,他还是死撑着那门祖宗传下来的门店。没有客人,就把铸好的刀回炉重铸,反复敲打。呵呵,其实啊,他要真是手艺出群的,也不至于门店冷清,可他一辈子就认定了铸刀这件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死活就不愿意转行。”
“后来我说我打算入伍,他给我践行,花了半个月铸了这把弯刀送我。”
格雷撇了一眼,插口道:“这不是把什么好刀。”真正的神兵利器,他见的不少。
“哈哈哈哈,”约克笑着点头,“对,大城市里普通铺子里的一把刀都比这把好,但对他来说,是他打出来最好的一把。我们是一起玩到大的,小时候别人说他手艺不行,我就冲上去揍别人。他给了我这把刀后,别人说这是破铜烂铁,可我一直用到现在,只是想证明,不是他的刀不好,而是那些使刀的人不够强。”
约克看了那把刀半响,把刀又插了回去,看向格雷说道:“我说完了我的故事,该你了。”
“我们不是在开故事会。”格雷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这个意见。
“什么?”
“我说我们不是在开……”
“什么?”
约克这分明是在逗弄格雷,格雷停止了这可笑的一唱一和,自怀里掏出了那只怀表,打开,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西蒙探着身子凑了过去,嬉笑着脸说道:“这个表…………”没等他凑近,格雷已经利落地把表放了回去,让西蒙碰了一鼻子灰。
“哼,心里有鬼。”西蒙表情不屑地坐了回去,然而眼睛其实还在偷撇着格雷放表的胸口。
冷场了片刻,格雷低头看着草丛低声说道:“我曾经失忆过一次,以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我不在乎那些过去,只想就这样重新活一次。直到……”
那时候议会的裁判长还不是贝尔纳多,而是贝尔纳多的义父,老亚伯拉罕。那天他开会结束,一推开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架在他办公桌上正对他的两只鞋底,而以这嚣张的姿态霸占了他的椅子的男人只能是一个人,卡米洛。
卡米洛曾经在议会拥有绝对的出入自由权,甚至占据了一个永久议席,对所有议案拥有绝对的否决权,这些,全部都是亚伯拉罕对他的纵容。
看到卡米洛冒犯的举动,亚伯拉罕也不生气,反倒温和地笑着,脸上的褶子微微舒展,“原来是你,既然来了议会阁,刚刚的会议怎么没有来?”
“没意思,不去。”卡米洛随意地看着亚伯拉罕的文件,懒得看那老头一眼。
亚伯拉罕走过去把卡米洛弄乱掉在地上的几张纸收集起来,按照页码在桌子上叠好,一边说道:“那你这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想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了?”其实亚伯拉罕并不反感卡米洛跑来他的办公室,对他来说,卡米洛在他眼皮底下他更放心。
亚伯拉罕的纵容养成了卡米洛嚣张的个性,他把脚从桌上放下来,将手里的文件夹丢到亚伯拉罕旁边的桌子,脸色不快地说道:“庞本的家族的那个议员居然敢弹劾我?”
亚伯拉罕扫了一眼,是最新呈交给他的投诉书,这种针对卡米洛的文书他收到的可谓不计其数,不过亚伯拉罕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它们全都销毁,这次让卡米洛看见,实在是个意料之内的意外。他微笑着把那张弹劾送到了碎纸机里,碾成了碎纸条,回头道:“卡米洛大人,人在高位,自然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那些俗人的骂声您只当它没有存在过,这样活着岂不是要轻松很多。”
“他说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权倾朝野?”卡米洛挑眉。
“不不,怎么会呢,议会自从有了您的存在,才赢得了更多的人心。”亚伯拉罕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在卡米洛看来却像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卡米洛沉吟片刻,想到一件事:“我打算去安娜北方的领地度假一个月,这段时间,我要个助理,替我去开会、批报告。”
这不是助理,简直是替身了,亚伯拉罕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保持笑容面不改色,他从不反驳卡米洛的意见,但他总是有办法赢得主动权。第二天,亚伯拉罕就派人给卡米洛送来了一叠名单,全部是下层机构中才德兼备的人才,而有一个人,是这其中最具声望,亚伯拉罕不止一次地想把他从名单上移去,犹豫了一晚上,最终把他的名字留在了最后。
巧合的是,那天卡米洛正巧很闲,晒着太阳将整本册子从前翻到了后。看到最后一页时,他不知怎么就失去了动弹的能力,注意力像磁石一样被吸引在那个人的照片上。
他呢喃道:“我就要他,不……不是助理,我要娶他。”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传到亚伯拉罕以及站在他面前的阿梅代奥的耳朵里,卡米洛并不知道那天在亚伯拉罕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与阿梅代奥登记的那天,最高议会的裁判长突然换成了叫那个贝尔纳多的混蛋小子。
那日下午,被窗帘遮得严实的房间里,阿梅代奥给亚伯拉罕深深鞠了一躬:“裁判长,我很感谢您将我放到那个名单里。”
亚伯拉罕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他不说话,阿梅代奥也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僵持了许久。亚伯拉罕睁开眼,缓缓地说道:“你起来吧,论辈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不同于面对卡米洛时的笑脸,此时的亚伯拉罕周身散发着一个世界最高权利拥有者的威严。
阿梅代奥直起身,姿态笔直地如一尊雕塑,毫无怯色与亚伯拉罕对视。
“这么多年,没有了记忆,我一直以为他已经不在是当年的卡米洛。可我没想到,咳咳……”亚伯拉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阿梅代奥连忙走过去扶住了他,却被他冷着脸地推开,“咳咳、咳,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从我把你的信息放到那个名单里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木已成舟,都怪我一时心软,神罚不久将至啊。阿梅代奥,这个联邦政府是我毕生的心血,守住它!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会的,多谢您。”阿梅代奥再次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直到坐在办公桌边的亚伯拉罕彻底停止了呼吸,才直立起身,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直到……”格雷回想着从照片上见到阿梅代奥的那一刻,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记忆犹新,伴随这种感觉的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在他内心深处激烈涌动,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的感情。
西蒙好奇地出声:“直到什么?”
“没什么……说起来我困了,回去睡了。”他不愿意分享关于阿梅代奥的任何东西,不管是关于阿梅代奥的名字、事迹还是回忆,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诶、搞什么呢,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真吊人胃口……”背后,西蒙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隐约听见约克说了什么,西蒙才老实地安静下来。
☆、探望
头顶着炎阳,夏压低了棒球帽挡住刺眼的阳光,栗色的头发被阳光折射出淡金的颜色,她小步跑到了前面大门一侧的接待室旁,只见接待室的窗口上写着一行字“联邦巫校”。
“你好?”夏按了下窗口的电铃,可电铃似乎坏了并不响,于是她曲起手指,轻敲玻璃着往里面望去,可里面除了空着的桌椅什么人都没有。
夏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联系时,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好似没睡醒一般,还夹着一股子痞气:“哈~这里不接待访客。”
夏因这样的态度皱起了眉,但还是保持礼貌地说:“你好,我有那孩子的监护权以及探望许可证。”
里面传来窸窣的穿衣服的声音,半响,窗口那儿出现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的身影,他的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棕红色,沙色的卷发杂乱地翘在头上,他手臂撑在台面上,咧嘴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哟,小姑娘,早啊。”
夏总感到这人的眼神不老实地往她胸口瞄,可她出于礼节还是点了下头,从背包里掏出她的证明材料递过去,态度端正,举止间毫无纰漏:“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先生,这些是我的证明。”
那人打了个哈欠,捻起那叠文书的一角,草草翻过,动作如同孩子把玩书本的样子。
夏催促道:“我的探望申请已经批准过了,您用电脑查一下资料库就清楚了。”
他支颚含糊得恩了一声,把东西还给了夏,不耐烦地摆手,“可以了可以了,你进去吧。”接着在旁边的电脑上敲了一下,门口出入阀的灯光由红色变成了蓝色。
不是应该签字么,夏心想,不过看那人哈气不断的困倦模样,她打消了自找麻烦的念头,往里头走去,突然被那大叔叫住。
“诶、你是个警察吧。”他的语调不是疑问的上扬,而是肯定的语气,隔着玻璃,夏看不清他的神情。
夏警惕地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他在里面大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的,屁股都不扭一下,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不是警察就是军人,哈哈哈。”
夏仿佛能感到对方投在她臀部的视线,脸上顿地一热,此刻若有镜子,她的脸一定烧得通红。她恼羞成怒地转身,疾步穿过入口的闸门,等那扇铁门在她背后合上,才听不见那人豪放且洪亮的笑声。
不去理会那人的无理,夏用手腕上的通讯手表连接上了学院的网络,一系列身份确认完毕后,她的手表上显现出了整个校区的地图,上面有一个黄点,是吉尔的位置。这样的定位全是由电魔法师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通讯官完成的,整个学院被精密划分成不同的探测区,由不同的通讯官负责,所有的探测区覆盖了整个学院内部和外围。别说是夏进学校探访,就是一只蚊子飞进来,也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这样严密的监控,除了防止学员逃跑,更多是因为畏惧巫的力量吧……甩开脑子里无意义的叹息,夏看着表盘里的地图,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进入图书馆,宽阔的图书馆里却没有什么人,大概是孩子们并不喜欢读书的缘故。夏左右环顾没有找到吉尔,却看到了窗边的书桌上叠了高高一垒的书籍,她皱着眉想,管理员怎么不收拾起来呢。夏走过去想看清那是堆什么书,走近了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孩童的声音从书堆的另一面传来:“没有、没有……没有……”
果然,绕过书桌,看到吉尔的身影,成人的座椅和他的小身躯极不协调,吉尔坐得笔直才能够着桌上的书本,而他面前居然摊开了许多本极厚的书,夏难以想象这个瘦小的男孩是怎么把这些书从书架上取下来再搬到桌子上的。
吉尔全然投入在书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夏放轻声音打招呼道:“嗨,吉尔。”而这一声还是吓到了全神贯注的吉尔,他骤地全身一怔,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声合上,然后才警惕地看向夏,“是你?”把他从家里抓走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吉尔迅速从椅子上跳下来,躲到了桌子后面,大叫一声:“坏人,你是坏人!”
害怕和气愤这两种感情同时出现在吉尔的眼睛里,让夏看得心疼。她弯腰曲膝,双手撑在膝盖上,书上说这样的动作会令孩子感到亲近,然后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吉尔,坏人她知道错了,是来找你道歉的。”
吉尔闪动了一下大眼睛,惴惴不安地问:“那你能带我回家么?”
听到这样的话,夏的目光顿时灰暗,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回家……可能会晚一点,对不起。”
吉尔失望地垂下头,却听夏继续说道:“但是我带来了你爸爸写给你的信,来看看好么,你可以回信给他哦。”他果真看见夏的手上多了一个信封,蜡黄色的,是家里常见的那种。
看见吉尔憧憬的眼神,却又因为害怕迟迟不肯伸手取信,夏心里一软,体贴地把信封放到吉尔伸手可及的桌边,自己则安分地站在另一侧,生怕吓着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吉尔见状,拿起信封,一边缓慢地拆开,一边提防着夏的举动。信封里面躺着一只纸折的兔子,还有一张信纸。吉尔想到父亲格朗曾在夏天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手里举着他们折的纸兔子,给他讲着天马行空的故事。他眼角一湿,把兔子从信封里拿出来,撑开兔子的肚子,把它立在了桌面上,就像父亲刚刚教他折纸时的样子。
接着吉尔拿出那张写的密密的信纸,一字不漏地认真读过。
吉尔,爸爸在家乡过的很好,你好么?爸爸不想和你分开,可是没有办法,吉尔长大了,要去外面学更多的知识。爸爸知道你是一个巫以后,心里既开心,也不开心。开心的是我儿子以后会很有本事,毕业了以后会在政府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不开心的是,吉尔要到联邦辖区去读书,那里封闭的教学会把你教的更好,可爸爸却不能去看你。爸爸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
熟悉的笔迹一字一字敲击在吉尔的心上,得知夏曾去家乡找父亲,并主动提出捎信,本性善良的吉尔对夏的敌意消失了大半。他的眼睛几次被泪水模糊,不断用袖口擦去泪水,才能继续看下去。
看到最后,吉尔把信纸小心地折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而此时冷静下来的他猛然意识到,父亲的信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过哥哥格雷的名字。
他想起他被从家中带走的那天,“一切……都是假的”,夏告诉他们,“根本没有所谓叫格雷的人……深度催眠……让那个叫格雷的人变成你的儿子。”
看到了吉尔恍惚的表情,夏突然意识到她忘了交代一件事,连忙解释道:“吉尔,关于你的哥哥……他真的不是你真正的哥哥,魔族政府派了最好的反催眠师去解除了你父亲的催眠,现在格朗先生已经知道真相了。”夏脸色苍白,只怕这个孩子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心情紧张的夏只想找些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她忽然撇到那些摊开的书本上居然有不少白页。疑惑地驱使下,她伸手去翻了翻那几本书,居然都有空白的页面,有的连着几百页空白,有的只是一小段空白,“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修订错误的书。”吉尔伸手拦住了夏的动作,“我正要告诉管理员。”
“哦……”看见吉尔居然接触了她,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再看吉尔的表情,原先的隔阂和提防已消失不见,不禁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格雷的事,我想你可能需要慢慢才能接受,但是请你相信姐姐好么?姐姐没有对你撒谎。”
而夏其实撒了一个谎,路易传给她的那句话已经传到了政府上层,目前已派人去了凯琳达。但吉尔毕竟还是个孩子,格雷那样危险的人物,还是离他越远的越好。
吉尔弯起嘴角,看着像是一个笑容,他乖巧地点头:“好,我相信你。”一个人突然出现,于此同时,一个人突然消失,这绝非一个巧合。天真得从未有过心机的吉尔却打上了夏的主意,他仰头露出一个孩子惯有的好奇的表情:“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是催眠吗?”
“好啊。”
“那姐姐还可以教我隔空取物的巫术吗?”
“好!”夏开心地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都在互相欺骗,这话可真心酸
☆、营地
森林的晨雾还未散去,密林的上空飞过林鸟,散发出这片森林固有的平静。晨光自森林的上空,穿过树顶,绕过繁密的叶子,擦过动物的羽毛,照在丛林空地上的两个男人的身上,将他们脸上的汗水照得透亮。
约克正在带着格雷练刀法,不同的是约克手上拿着自己的弯刀,而格雷只以一截树枝作刀,可这丝毫不影响他高傲的气质,他眼神冷冽,专注得如同身处真正的战斗。他跟着约克的动作,举刀,侧挥,反刺,除了他受伤的左臂还不灵活外,动作与约克分毫不差。
“两位,早饭已经好了哦。”一个健壮的男人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是克鲁尼。克鲁尼虽然身为猫猫的哥哥,却与猫猫急躁活泼的性格恰巧相反,他为人朴实,加上长着一张大众脸,这样的人在军队里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本就人际意识淡薄的格雷几乎几次忘了这人的长相和名字。
约克应和了一声,中断了训练,与格雷一起收拾东西返回营地。等他们进入临时搭建的帐篷的时候,只看到了正在狂塞食物的猫猫和摆早饭的克鲁尼,唯独少了另一个活跃的身影。
格雷坐下,环顾一圈问道:“西蒙呢?”见不到那个的刺猬头,格雷竟觉得有点不适应。
“他出着炒了。”猫猫两腮帮鼓起,嘴里塞满了食物,她使劲一咽,随即打了个嗝,重复了一遍,“他去战场了~”
“他居然去了战场?”格雷不悦地蹙起眉,西蒙都被允许去前线,他却被迫留在营地,好战的他内心怎能平静。
约克把装牛奶的保温杯送到了格雷面前,安抚道:“我们原先有个通讯官牺牲了,现在前方缺通讯的人手,就把西蒙顶了上去,要我说啊,我只指望他能好好学着点,别拖后腿就行了。”
听到这话,猫猫咯咯地笑了起来。而格雷只是喝了一口牛奶,脸色依旧僵硬。
“你们俩呀都先好好养伤吧,别去前线折腾了。”毫无预料的一声插了进来,克鲁尼出现在他俩身后,两只大手覆上了格雷和猫猫的脑袋,像在安慰闹脾气的小孩。这一举动令猫猫笑得更欢了,格雷的脸色则更差了,这不等同于把自己看成和猫猫一样的小鬼了。
约克吃完盘子里的三明治,接过话题:“猫猫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好了喵~”猫猫开心地高举双手,正要站起来炫耀时被克鲁尼按回了坐垫,他脸色担忧:“说什么呢?今天早上我帮你换药还疼得大叫。医生说……”
“啊啊啊——不许说!”猫猫挥着爪子大喊着,试图盖住哥哥的声音。克鲁尼不敢使力阻拦,结果被猫猫扑倒在地上,两人扭成一团。
一大早也不得清净,格雷只当看不见两人的打闹,旁若无人地给面包抹上黄油,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约克对此景已经习以为常,他侧头找格雷搭话:“说起来,你有像猫猫和克鲁尼这样的兄弟姐妹么?”
格雷想了一下,说:“没有。”
“哈,独生子?少见了,你父母现在还好吗?”
父母?格雷对父母这个词是没有什么概念,“我不记得我有父母。”他只得这么回答。
约克想起昨晚格雷曾提到“失忆”,语调惊讶地上扬:“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吗?难道后来你周围的人也没有和你提过你的父母?”
格雷动作顿住了,安娜没有提过这些,他更没有问过。自他醒来,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名字,地位,以及财富。他不关心他周围的人,甚至不关心自己的过去,也许亚伯拉罕说他生性凉薄,是对的。
“她没有提过,也许是因为我父母已经不在世了,说了也不过徒增伤感。”格雷编造了一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此时猫猫已经赢得了“战斗”的胜利,然而代价是她打翻了自己的盘子,她最喜欢于是留到最后吃的蒜蓉面包直溜溜地滚到了地上,她看看自己沾灰的面包,再看看格雷盘子里还未动过的蒜蓉面包,眼光犯馋,只差没有把脸贴到上去了。在这样□□裸的注视下,格雷主动把盘子往猫猫跟前推了推,只见一道光影闪过,猫猫已毫不客气地一口叼走了蒜蓉面包,露出胜利的笑容。
“猫猫!”克鲁尼尚未收拾好刚刚打闹的残局,猫猫已给他惹了新的麻烦,而他的指责毫无威慑力,猫猫叼着面包对他哈哈大笑。
约克放下餐具,也笑了起来,同时对转头对格雷说道,“你看,有个兄弟姐妹的,不是也很意思?”
兄弟姐妹么……格雷想到记忆里那个曾怯生生叫他哥哥的少年,眼光微起波澜,那孩子怎么样了,在下魔族区过得好么?
早饭过后,约克和格雷继续了他们的战前特训,猫猫则在克鲁尼连哄带骗下才躺回了车间休息。相较于约克下面要教的内容,早上的那些就不过只是热身罢了。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攻击要取弱点么?”约克给他笔画道,“不管是空气,树木,石头还是人体,都有连接的缝隙,不管敌人多少强大,在接合缝隙处,都会暴露出相对容易攻击的弱点,我们要做的是观察敌人的缝隙,找到最脆弱的一点,快速有效地制敌。同时,我们甚至能借助缝隙的存在来增强原本的攻击。”
见约克讲解得激情澎湃,格雷无奈地对天望了一眼,现在如果打断他说自己并没有听懂会不会太煞风景?
“现在,我们用空气做练习。”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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