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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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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少棠抬头,却见连绵山色自远方缓缓而来,绵延起伏,竟然将身下这方河流都合抱。仿佛这一方急流走到尽头,便会撞在那崖岸峭壁之上。

“水流更快了。”顾雪衣喃喃自语,伸手感觉,只觉得水中甚至出现了漩涡,想要掌控木板变得越发困难,连己身都避不过那牵扯之力。

怎的会这样,难道前方又出现洪流了么?他只凝聚瞳术看了一瞬,蓦地失声:“……水流下落,是瀑布!少棠,你可听说过,湘水下游有瀑布!”

“没有!船工说与我,在叶城以下,直到白蘋洲,水流都会平缓!”

既然如此,那为何此处,水流又会下落!

飞流直下三千尺,若是水,合而分,分而合,自然会再汇聚在这河流之中,而若是人——只怕唯有米分骨碎身的下场!

顾雪衣心中大骇,猛地催动灵力,想要带着这片木板逆流而上。然而若只是他一个人或许还可以,这木板上分明却还另有两人。傅少棠眼睁睁看着他脸色转白,然而木板漂流速度不过迟缓了些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蓦地抬目一望,环顾四周,已经将水中狰狞礁石全部收归眼底。

傅少棠猛地伸手,握住顾雪衣手腕,迫得少年散去灵力。

“变回来!”

“什么!”

“变回来,我带你出水!”

“……少棠!我运起灵力,也许能够……”

“没得也许!”

顾雪衣一顿,为他语气所骇,终于点头。

傅少棠见得他同意,再不迟疑,一手将白沧河抱在怀里,一手却扣住顾雪衣手腕,蓦地全身发力,一跃而起!

刹那间丹田剧痛,逼得他脸色发白,傅少棠却再无暇去管,只能将真气提到极致。此时水流之急,已经无法形容,卷的浊浪滔滔,各种漂浮之物滚滚而过,唯有些许礁石,稳稳立在水间。

“抱住我!”

傅少棠一声清喝,少年毫不迟疑,立时抱住他腰肢。他手上这时候不知何时出现些许碎石,猛地手中用力,一片被打向水中。

顾雪衣探头去看,却见那扁平石片被打出,不知道是何缘故,竟然在水上飘起,还未沉下。也就在那一时,傅少棠飞身跃起,恰巧踏在那片碎石之上。

他的身体不由得沉了一沉,然而还在空中,第二片碎石便已经被他打出,便在这时傅少棠一声轻啸,落下的身体诡异拔高,竟是刹那间飞身而起,又落在另一片石子之上。

如此往复再三,时而脚踏石子,时而脚踏礁石,他竟是抱着两人逆流而上,硬生生从河中腾挪到了山崖之边。崖岸高深,没得落脚之地,傅少棠便唯有如此反复,终于在一处,看见了一方低矮崖壁。

此时此刻体内真气早已是衰竭,唯凭心口一气,让他强撑。傅少棠目光一转,已经掠向崖壁上老松。

“抓的住么?”

“抓得住!”

咆哮水声中人声几不可闻,然而两人却是心意相通。顾雪衣听闻刹那便知晓他意思,自己便先松开了手,便在那一刹那,只觉得自己飞身而起,竟然是被人甩了出去。

然而不知道为何,那力道竟然差了些许,顾雪衣眼睁睁看着自己手离老松越来越近,心里却明白,便是到了最高处,也够不上那枝桠。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手中蓦地出现一缕鲛纱,堪堪吊住了老松斜枝。

便在那一瞬,踩着山石的人飞身而起,脚方才踏上矮崖,蓦地身体一歪,整个人都直直的倒了下去。

“少棠!!!”

是谁,在喊他?

目中依稀是熟悉容颜,其中神色几乎教人心碎。傅少棠一时怔忪,他竟然从未见过,顾雪衣焦急至斯。然而身体的天旋地转却由不得他,少年嘶声欲裂,傅少棠堪堪搂着白沧河转了个身,不想让这孩子受半分伤害,自己却重重地跌在了矮崖之上。

想要提起一股真气护住周身,然而丹田却空空如也,绵绵不绝的痛感让他不能称心如意。傅少棠背部压上碎石,登时间刺痛不绝,喉头蓦地一甜,险些将血都咳了出来。

他抿唇紧闭牙关,不教自己露出丝毫异样,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究竟苍白到了什么地步。

平生仗剑快意,却未想今日,落魄至斯。

傅少棠闭了闭眼,想要压下喉间腥气,却听到连绵不断的呼声,一叠叠,尽皆是他的名字。

“少棠……少棠……你怎么了!”

他勉强睁开眼,却见老松桠枝之上,顾雪衣满目仓惶。少年收起鲛纱直直跳在崖上,没有站稳,落地时一个踉跄。傅少棠欲开口提醒,然而喉间腥气竟是厉害得压都压不住。

顾雪衣踉踉跄跄,直直扑过来,抓住了他手腕。傅少棠只觉得一股迥异于真气的东西转入了自己经脉,心里便明白了,那就是灵力。

他睁眼,不语,静静凝视顾雪衣。少年面上惶急神色如此明显,便让他看着,也是心疼。

“你的真气呢!少棠,你的真气呢!”

傅少棠终于将喉间腥气压下去,于是勉强笑了笑,面色一如往常:“出了些岔子,不妨事。”

他见得少年那一刻仿佛哽住,于是低声道:“也没得什么……不要哭。”

☆、第55章水蜃破

他抬起手腕,想要擦去少年眼泪。然而甫一动手,手臂上就传来激烈痛意。傅少棠面色如常,只伸手,不待少年目中泪水落下,便拭了个干干净净。

“别哭。”

顾雪衣摇摇头,眼泪却涌得更加急。他握住傅少棠手腕,却见他蹙了蹙眉毛,于是又忙不迭的放开,泪水大滴大滴的涌出来,落到了两人肌肤之上。

傅少棠一声低叹:“怎的不论是我救下你,还是你救下我,你都总是哭……雪衣,你怎的这么爱哭?”

顾雪衣想笑,却止不住的心酸,勉强勾了勾唇角,却比哭还难看:“……你不知道,南荒鲛人都是水化的么!”

“那你就是泪水化的了。”他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孰料这丝笑意落尽顾雪衣眼中,少年却哭得更为厉害。

“还有么,少棠,你的真气回得来么?”

“当然呢,只不过缓些时候罢了。”

顾雪衣定定看着他:“你骗我。”

“我怎的骗你了?”傅少棠柔声问道,十分的镇定,仿佛顾雪衣说的,都是假的。

“你又骗我,你总是欺负我笨……”顾雪衣扣着他手腕,惨然一笑,“你忘了么,陨星川那时,就是我把你从水里救起来,当时我怕你出事,用灵力探了你的经脉……少棠,你那时候体内状况,和现在分明不一样。”

“是么?”

“你还想骗我,到现在还想……傅少棠,若不是我那时探过你脉络,恐怕真的要被你骗过去了……你是不是不信我,都到了这时候,还要自己强撑!”

他说的极快,却被傅少棠听得分分明明,心里只想苦笑,怎的到了这时候,这少年,却陡然聪明起来。

“你给我个准话,你究竟是什么样了?”

傅少棠默然一刻,道:“我还以为你都探的出来。”

“少棠!”少年声音猛然蹿高,顾雪衣面色,竟是空前严肃。

他笑了一笑:“出了点问题,真气回复不过来。”

“只进不出?”

傅少棠点了点头。

顾雪衣咬住嘴唇,神色明灭不定。傅少棠见不得他这般模样,伸手撬开他嘴唇:“没关系,没了真气,还有剑术。”

“你的剑,早就掉水里了!”

那时候自顾不暇,连春水别都掉到了水里。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傅少棠不由得苦笑,他身为渊山弟子,竟然将剑都失落了。湘水险急至斯,却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他身上衣衫早已经湿透,这时候也再没有真气来将衣衫烘干。傅少棠抬头,却见顾雪衣双手结成奇异手势,手指过处,矮崖之上,水渍竟然一处处消失,变得干燥、洁净。

“灵术?”

“是,鲛族最基本的控水之术。”

顾雪衣伸手剥去他身上湿透衣衫,转而将自己的给他披上。或许是因他出身鲛族的缘故,身上衣衫竟然并无水渍,犹带着人体温暖体温。

傅少棠见他伸出手,牵起细细几根水丝,不多时,便快要成型,依稀是一件衣裳。

此时朝阳初升,金光万丈,竟然将那段鲛纱都照的光华耀目,漫天日华似乎都收到了这段鲛纱里。

他蹙了蹙眉毛。

“不要妄动灵力,雪衣!”

顾雪衣摇头:“费不了多少,少棠,我织的只是最普通的一种鲛纱……你别担心。”

他将织出来的鲛纱给他披上,寒凉之后,却传来一阵暖意,仿佛初升朝阳。傅少棠却莫名喜欢那被除下衣衫上的人体温暖,忍不住拉住那件衣裳。

顾雪衣笑了笑,将外衣也给他披上。

“慌忙中赶出来的,有些大……少棠,你冷么?”

寒风刺骨,冷水滔滔,傅少棠却摇头。

白沧河熟睡依旧,直到顾雪衣将他衣衫换好后,也还没有醒来。

“我先前点了他睡穴,恐怕还要过些时候才会醒。”

顾雪衣点头,忽的伸手,结成奇怪手印,口中喃喃自语,傅少棠只见得水光一转,陡然间,却消失了,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是什么?”

“水蜃。”

听其名,闻其声,傅少棠心底有些猜测,却听少年说道:“是从‘海市蜃楼’里悟出来的法子,在水蜃外看这里的人只会看到江水,或者是其他幻象……我学的不多,也只能做这个法子。”

顾雪衣浅浅笑了笑,便要转身,傅少棠陡然扣住他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捞剑。”

他一惊,还没来得及再说,少年却陡然挣开了他手腕,蓦地朝着矮崖下一跳。

“等我回来!”

傅少棠一时心惊到了极致,然而他体内真气空空,根本抓不住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雪衣跳下去。想到先前在河里,少年苍白神色,他便是一阵担心,只怕少年到了水下无以为继。又只能安慰自己,顾雪衣出身鲛族,水性极佳,定然不会有事。

这般胡思乱想,直到身边“嘤咛”一声,他才终于惊醒。白沧河这时候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似乎终于发现了周身转变。

“少棠哥哥,小顾哥哥呢?我们怎么从水里起来了?”

“他在水下,过些时候便上来。”

傅少棠勉强按捺住心绪,瞥见白沧河站起来,想要沿着矮崖向上走,摇摇头:“别走,要等他回来。”

“可是水位越来越高了,少棠哥哥。”

傅少棠一怔,白沧河说的确然不假,不过些会儿功夫,水位又向上窜了一截。天空中又飘起来濛濛细雨,然而到的此处,却仿佛被什么无形力量牵引,全数飘向了他处。

这处水蜃,难道还可以避水么?

他心中默念,蓦地对白沧河道:“待在我身边,别走。”

“少棠哥哥?”

“我眼下出了些岔子,需要你替我护法。”

让白沧河替他护法,实属无奈之举,然而他现在也别无他法。体内空空荡荡,调动不起半分真气,若有一些突发状况,还要护着身边孩子,恐怕自己一点法子都没有!

当务之急,也只有尽快想法调动真气了。见得白沧河乖乖坐在一边,傅少棠立时沉淀心神,心法运转,想要调动真气。他学的乃是纯阳一脉真气,正巧趁着现下日头初升,挟取日华之力。然而愈是运转心法,他心念就愈是下沉,丹田一片空空,无论如何,都凝聚不了一丝真气。经脉间初初才有一丝真气流转,然而运转到丹田后,竟然却烟消云散。

武修真气皆凝聚在丹田,而他现在这般情况,却像是丹田被人用针挑破,留下难以弥补的孔洞,好不容易修炼的一丝,却沿着那孔隙飞快泻掉。

傅少棠偏不信邪,默一思索,却在经脉间同时炼出两股气流,一左一右从两侧同时涌入丹田。这般修炼法子真是前所未有,只怕人见了都会惊呆,然而那两股真气进入丹田之时,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那痛意来的如此激烈,让他禁不住白了脸色,只能在那股强烈痛意中,任由体内真气消散。傅少棠偏不相信,又凝聚起两股真气,然而这一次,丹田却疼的仿佛水泼油锅,炸开了一般。

白沧河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眼睁睁看着他额上落下豆大的汗珠来,心里越来越怕,却不敢出声。

忽的一声低呼,傅少棠猛地睁开了双眼。

“少棠哥哥?”

“噤声,有人。”

高处传来了脚步声,应当是有人从山崖上下来,傅少棠真气不能运转,五感却敏锐如常。

然而他们这一处正在水边,此时细雨蒙蒙,洪流未消,又是何人,会在这时候前来?!

来人的脚步顿了一顿,应当是停在不远处,傅少棠听得分明,这应当是一个人。

他为何会在此处停下?

水蜃!

顾雪衣离开时凝聚的一方幻境,终于在此刻起到效果。然而是否真的能够将那人拦在水蜃之外?

白沧河连大气也不敢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呼吸引来了对方。

然而那人脚步停住,既没有听到离开,也没有听到走进,竟然是还站在原处。

听脚步声,来人与这处只有十步之遥,就立在不远地方。此刻这处水蜃完全暴露在来人眼皮之下,拖得越久便越容易被发现!

傅少棠微微抿唇,只能静立不动,却陡然间听到幽幽一声叹息。

暴露了?

心念电转,手已成出剑之势,然而那人却再无动作。过的些时候,脚步声再响,来人居然是离去了。他还未见得松一口气,却陡然又听到脚步声来。

这一次,与先前的交杂,要快得多。

“绿云,你在磨蹭什么,怎的还不上来?”男子语中带笑,身形迅速靠近。

“没什么,这就上来!”

这应当是先前走到水蜃附近的女子,这时候正向着反方向行去,她走的十分急,仿佛害怕那男子寻下来一般。

“等等!”先前男子出声,却笑起来,行的更近,“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他越走越近,渐渐就走到了与先前女子齐平的地方,却低头,打量着这一方。

白沧河先前还尖着眼睛向上望,待那男子真的看过来,又一个哆嗦的低下了头,忍不住想起来,听说有些人能通过目光摄去他人神念,忍不住就凑过去,将头埋到了傅少棠怀中。

☆、第56章着妆红

然而他却止不住的偷瞟,就看到那男子一双手在空中虚点,每一指,周遭流转的半透明水幕都晃了晃,待到最后剧烈摇晃起来,竟然在刹那间,猛地碎裂!

“好一个‘水幕云华’,我不信绿云你没有看出来!”来人蓦地大笑,那女子闻声瑟瑟,却勉强说道:“……我本事低微的很,公子高看我了!”

半空里听得煌煌声响,这水幕禁不起那人虚点,一时炸裂,傅少棠与白沧河两人都暴露在来人面前。

那是一男一女,女子他前些时候见过,就是萍中渡内的绿云,然而那男子,却不知道是何人!

他手中微动,早已扣得一方石子,只待情况稍稍有变,便一击而出!

男子见得他两人,却对身旁女子笑起来:“我就说怎的会有一方‘水幕云华’,原来这里果然有人。”

他又转过来,对傅少棠笑道:“不知这位姑娘,和这孩子待在这河边,要往哪里去?”

白沧河一呆,简直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便在那句话之后,他便察觉到自己所处的这怀抱气息一冷,比矮崖下洪水都还胜上几分。

“……姑娘?”

那男子见他不回答,又疑惑地问了一句。白沧河在那里,生生一个激灵,差点就要一口吼出去,抱着自己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

然而他一下子想起来,傅少棠现在武功尽失,顾雪衣也还没有回来,眼睛又瞟到那男子衣衫上的月牙,鬼使神差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娘亲他嗓子不好,说不得话!”

一双手猛地卡在他腰杆上,白沧河脸色刷的一白,想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登时心中天旋地转,直叫自己脑子坑了。

傅少棠默默地将手卡在了白沧河肋骨间,小家伙一个哆嗦,登时眼圈都红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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