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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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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浮图作者:白墨楼

第13节

一时间,嘶嘶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声惨叫此起彼伏。原来这王阳别的功夫不行,却颇喜欢研究门内毒术,被他捣鼓出来这玩意儿乃是用一种灵水与许多药物调成,可以直接侵蚀人的骨骼和皮肤。

这不像是灵修的手段,更不似于沧陆上的武修,用毒一法,向来都被视为歪门邪道。

然而谁都没有提防他动手,反而打了那些人一个措不及防。

“不是我,不是我……”王阳大喊道,“真的不是我!”

“你莫非当我们是三岁小孩?这玩意儿从你手里打出来,你有脸喊不是你?王阳……我非打的你后悔从世上生出来!”

“真的不是我!”王阳苦苦辩解,但是没有一人相信他的话。他想起来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子就将手里扣着的几枚“蚀骨沫”给打了出去,那时候他不过是和对面那个不知道姓林还是姓什么的对视了一眼——

不过那一眼。

——原来如此!

王阳福至心灵,突然大喊起来:“不是我,是他,那个小子,他的眼睛,是先天之灵!”

他一时激动,大吼道:“咱们都看花了眼,只瞧着小的,那个大的眼睛也是先天之灵……大家小心些,别看他的眼睛,小心被他迷惑了!”

然而这时候再看,先前抱着孩子的那少年趁着这混乱功夫退得极快,险些就要冲出包围圈去了!

“……拦住他!”

“……别让这小子跑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出手,各种灵力法器仿佛不要钱一样砸了过去,各自却控制住自己,不要与那少年眼睛相对。

“莫要看他眼睛!”

少年手指虚点,快速结印,脸色却陡然苍白下去。半空里陡然出现一道水幕,光华流转,却是将他们的攻击给拦了下来。然而每一次受撞击,那水幕便晃了一晃,颜色也更加黯淡。众人怕的伤到己方,便十分小心的施术,只确保全数轰在了那道水幕上。

“只待这水幕破了,大伙儿就并肩子上!”

这少年,不过是他们的瓮中之鳖。

只见得那水幕越来越薄,偏偏却一直没有攻破。那少年瞧着修为不过刚刚炼气,竟不知为何,能够支撑如此之久。

“大伙儿莫急,应当是先天之灵的干系!等到将这水幕攻破,咱们便将他眼睛挖出来,也瞧一瞧,究竟有什么奥妙!”

众人轰然回应,只围在那周围,不肯退后半步,却是要以车轮战术,硬生生磨去这道水幕。

这委实太难缠了些,需得神兵利器方好破开……

王阳一个激灵,陡然想起先前拾得长剑,不及多说从马匹上解下包裹,胡乱拨开,赫然露出其中在鞘长剑。

虽然轻若无物,但胜在锋锐无匹。他拎起长剑径直冲向水幕,众人纷纷让开无一阻拦。王阳蓦地深吸口气,便想拔出这剑,却在刹那间,感觉到剑身陡然一震,竟是让他虎口一裂。

这出了什么鬼怪!

王阳心中大骇,手上用力想要握紧这剑,未想这剑愈震愈烈,忽的猛然一跳,王阳拿持不住,竟的脱手而出。

他想要伸手捕捉,然而那剑,眨眼间便无踪迹。

来无影而去无踪,唯听剑鸣铮铮,长吟不绝,若大江浩浩,奔流成瀑,若蛟龙潜海,清啸九渊。

无人所持,却有无边剑意,横空出世,凛冽如冰。

剑光再起一瞬,王阳却觉得自己心口一凉。

低头目光所及处,这剑,直接刺破了他的胸膛。

☆、第61章雷霆怒

血!

无边无际的血!

一蓬一蓬喷薄而出,带着淋漓蒸腾的腥气,却被寒冷的剑光凝结。

那是晨曦将至的霜,一点寒冻透;那是阑珊深处的雪,一片笼天地;那是拣尽寒枝的月,一脉照人间。

春水别,别春水。

曾有人笑这剑名旖旎柔婉太过,却不知一剑出,是群邪辟易的铮烈。

取之于南荒异石,铸之以九渊之水,施之以连山剑道,辅之以雷霆之怒。

那是单方面的压制与杀戮。

无人料想,弱女稚子里,竟有如斯可怕的高手。

汇聚众人合击之力,也挡不过其人其剑。

宛如摧枯拉朽,人命如蜉蝣。

袖拂而剑落,身周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云彦脸色煞白如金纸。

邀有数名友人,同往小镜湖辛夷花会,曾以为己身虽不如最顶尖几人,也是年轻一代佼佼者。也曾想过一战成名,也曾想过千军辟易,家中无日无夜苦练,方成现下修为——

年不过二十五许,已到炼气后期,假以时日,炼神之境,也可期许。

满怀憧憬——

却被这一剑震碎。

那剑,同伴从水里拾到那剑,飘忽如春风,沾水则重逾千斤。

然而眼前这人却如使臂指,挥转如意。

剑柄上镌刻的铭文,古老而隐秘的文字,少时在浩如烟海的书阁中曾有见过,此时此刻,此境此地,捞不出分毫有用的信息。

没有!

他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剑,轻如风,薄如翼,却可切金断玉,斫冰齑雪。

除非是近年来新铸就的、不是上古神兵里的任意一柄,这世间见过的人并不多——亦或许,有鼎鼎名声,却无人见过真容,以至于陡然见到的刹那无法联系。

符合这样条件的剑——

刹那间横空而下!

云彦早已凝结好的三道水幕,被他长驱直入若如无物。

暮色沉沉,浮光霭霭,玉树琼葩堆雪,冷浸溶溶月。

与记忆里遥遥一道清绝身影相合,云彦一时间愕然失声:“是你!”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余下的话。

在青年灵修满心愕然之际,那道终于辨识出来的剑光割下了他的头颅,一腔鲜血喷涌而出——

——犹未瞑目。

手起剑落,尘埃落定,一番争斗此时方成定局。

傅少棠垂目伸手,拭净剑身沾染一点血迹,春水别澄澈通明,若无事发生。

然而一地横尸,血气淋漓,分明提醒适才有过何等恶斗。

顾雪衣与白沧河呆立一处,自傅少棠出手伊始,到众人被他屠戮殆尽,未曾有半分言语。

经脉如有刀绞,寸寸疼痛刺骨。

傅少棠眸光相触,小小孩童蓦地一颤,虽然极快安定,眼底犹有未退却的惊恐。

血!

满地的鲜血!

映入瞳底,犹如修罗色!

害怕与退却——

幼儿对于世间灵气,再敏锐不过,这样冲天的煞气,便如白沧河也是瑟瑟。

渊山的传人却无暇顾及,慢慢抿起了唇,折成冷峻漠然的弧度,峭拔如深渊。

他从来不曾掩饰过什么。

他也并不后悔用这般狠厉的手段。

这样残忍而血腥的手段——倘若是他全盛之际自然可以刃不沾血,然而在他功力折损大半的现下,唯有雷霆手段,方可护得在意之人安全。

渊山傅少棠,从不是什么囿于束缚之辈。

若是因此,使得人退却——

他亦无话可说。

☆、第62章是吾乡

开谢。

方开即谢。

他还是低估了这味奇毒。

原以为一瓣玉堂春已解开,未想沉疴难消。经脉里空空荡荡,以往流转不息的真气仿佛被这一场恶战消耗殆尽,更因残余毒性而遭反噬,若有异物窜扰,若有蚁群啃咬。

四周血气朦朦,身周寒意萧萧。

傅少棠垂眸。

身上雪白鲛纱洁净如旧,宽大衣袖下,是一双比昆山玉雕更秀美精致的手,十指纤长,骨肉匀亭,宜作画、宜斟酒、宜煎茶——任谁也不会以为,这是一双执剑的手。

然而自上渊山伊始,这手就再没离过剑。

这是他的手。

这是他的路。

春水别被他紧紧持住,掌心被锋锐剑刃硌得生疼。昔日微凉的神兵此刻却如从三九严寒里取出,霜寒冻彻。

一点点,接由相贴肌肤沁入,与经脉见流窜气流相呼应。

渊山的传人蹙起修眉,眼底忧色不透半分。

似乎更糟糕了些。

却并不是穷途末路。

傅少棠遥遥地凝望不远处的少年,他依稀是明月楼里等待他时的模样,三分怔愣三分茫然,呆立在原地。凝聚的水幕早在春水别出鞘的刹那就破碎,四下里只有几丝灵力波动痕迹。

他茫茫然地触目,眼底朦朦。

早已在口中盘旋千百次的名字萦绕在舌尖,却在将要跃然而出的刹那被他生生止住。

风中有湿润气息,山雨将来。

遍地尸首,咫尺相望。

春水别更冷了些。

你——要不要过来,踏过这遍地尸首,狼藉杀戮。

风声嘶啸,盘旋怒吼,天色将暗。

长久的静默里,他的手一寸一寸收紧,他的血一点一点冷却。

终要漠然疏离。

然而这一刻却有人开口,压过了呼啸寒风。

“少棠……”

那般颤抖得厉害的声音,风声里听来近乎呜咽。这个少年向来都是软弱模样,刹那间红了眼眶。

仿佛一场幻境终于破碎,南柯梦后是残酷淋漓的现实。眼底的茫茫在转醒的时刻退却,转瞬间氤起雾气。

“少棠……”

雾瞳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唤他,一如多年前,陨星川下相见时。

一声霹雳,山雨终至。

洗刷一场恶斗,两相对峙。

风雨摇摇。

而他眼中有泪。

而他心中有他。

长久紧绷的心神终于一松,下一刻,春水别“铿然”落地。

“少棠——”

天旋地转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焦急的脸,拉长的尾音一时凄厉,仿若子规啼血。颓然倒下的身躯并未落地,而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

而怀抱的主人——顾雪衣仓皇到极致。

那份仓皇却让他安心。于是渊山的传人牵了牵嘴角,示意自己没事,然而少年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哀恸之极,勉强勾唇,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下来。

“你有没有事……怎么成这样?少棠,少棠,我去求霜崖丹碧……”

他紧紧抱着他,一时语无伦次。

“我一点都不怕的……无论什么样子都是你,你什么样子我都欢喜。我只怕,我只怕你出事……”

傅少棠低咳,引得少年愈加惊恐,那样担心而害怕地望着他。

却教他微微地笑了笑。

用眼神示意他低头,在少年懵懂眼神里,拚尽全身力气——

轻轻地擦过了唇。

回首不须寻旧梦,此心安处是吾乡。

——卷二·完——

☆、第63章春草碧

春草碧色,春水渌波。

傅少棠携着顾雪衣、白沧河两人,循着山间小路一路行到白蘋洲,待得见得城镇烟火之时,白沧河忍不住落下两行热泪来。

三天!

他们整整在山里走了三天!

原本从他们暴露那地距白蘋洲并不算远,奈何三人并无地图。何况傅少棠身上余毒未消,心忧顾雪衣、白沧河无自保之力,是以净选人烟稀少处行径,加之白沧河年幼,顾雪衣体弱,是以常人一天行程,被他们硬生生多走出来两天。

此时三人寻到一处客栈投宿,白沧河更是胡乱擦洗一番便迫不及待跳上床,不过数息功夫,床上只传来幼童匀长平稳呼吸声。

“这小懒鬼,看样子打雷也唤不醒。”

顾雪衣眼里促狭,手指刮了白沧河鼻梁一记,果然这小家伙没有半分不适感,依旧睡的十分安慰。

傅少棠不免瞧得好笑。

晚来天晴,窗外澄江如练,彩帆如贝。水色天光间,这一大一小依偎在床榻处,教他心里一片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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