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夜征远江作者:鬼味面团子
第3节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邹大夫满足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再看向温江的眼神也透着满意。至于小安更不用说了,巴掌大的小脸上写的全是‘我想以后都在这里吃饭’,于建业和于同更是将温江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被人认可的感觉实在不错,温江也很开心。
临走时还不忘再给邹大夫师徒两人带上他精心制作的‘九里香’,这是他给桂花糕起的名字,因为心里有了要以美食为出路的念头,古人又喜附庸风雅,自然要有一个特别的名字才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且让人印象深刻。
蒸笼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清香弥漫了整间屋子,在看到温江手里那松松软软的点缀着橙色花瓣的糕点,所有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小安更是像是小狗似得绕着温江只打转,乌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温江手心里的糕点看,温江好笑地将糕点装好交到他手中:“拿好,要是喜欢,下次七哥还给你做。”
“谢谢小七哥哥。”小安乖巧的接过盒子,在师傅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抱紧在怀中,听到邹大夫不满的冷哼还以满脸无辜的表情。
让其他人都不觉大笑起来。
温江倒是不忘嘱咐他:“不能当饭吃的,吃多了,对牙齿也不好。”瞧见邹大夫明明想要的不得了可有拉不下面子跟小徒弟抢的老小孩模样,忙道:“对了邹大夫,不知您老可知道桂花茶?”
“什么茶?”邹大夫喜好不多,平日里除了教导徒弟治病救人外,就是照顾他那点药草,再有一样,就是好茶,别看他老人家身在清溪村这偏僻地方,但温江注意过他喝的茶却都是上等,从而对邹大夫的身份背景更加不敢小觑,只不过这些事他并没有跟于建业和于同讲过,毕竟邹大夫愿意带着小安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几年,还从未显山露水的,肯定是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温江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只怕真有人发现了上赶着来巴结倒是触了邹大夫的霉头。
所以一说到茶,邹大夫眼睛顿时一亮,虽然心里并不相信这个从未离开过清溪村的少年会有什么好茶,但因为刚吃了人家亲手做的饭菜,又十分对自己的口味,因此也就显得半信半疑兼习惯性的打击年轻人的语气:“清溪村可不产茶,别说清溪村了,就连苍桐县下面大大小小几十个村子可也没有哪个种了茶的,难道你竟然会不成?”
温江摇摇头,见邹大夫亮起来的眼神瞬间又暗淡了些咳嗽一声笑道:“论茶之一道,小七不敢自称懂得,只是偶然之间,略了解一二而已,前几日在山中见半山香花枝繁茂,香气浓郁,偶然想起一件事,便是用这半山香所制之茶,虽比不得那些好品,但也有它自然独特的地方,不知邹大夫可愿帮晚辈品上一品?”
邹大夫瞪大眼睛听他讲完这段话,除却惊讶温江竟连茶也会制外,愈发觉得他身上的变化之大,这孩子明明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是究竟是何时竟然懂得这样多的东西了?但他现在满心都被刚才温江所说的半山香也可制茶这件事勾起了兴趣,也懒得去想为何他会突然使出这一样有一样的本领,只急切又暗喜道:“那些个别的都不用说了,你若真的懂,便先制出些许来让我瞧瞧。”
温江刚才一直在注意对方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变化总不可能永远瞒着除了于建业父子以外的人,然而他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让村子里的人注意到,所以可能有些背景,比村里人见多识广的邹大夫便是他第一个要告知的对象,果然刚才对方虽然有一瞬间的置疑但转瞬便消失了,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自己所说的事情上,这也让温江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都是我自己乱折腾,就怕您老不肯指点晚辈呢。”
“嗯哼。”邹大夫傲娇的一抬下巴:“行了,今天中午这顿饭就当是学费了,不过,要是不能让老头子满意的话,你可得另外再交学费才行。”
几乎立刻就听出对方言下之意的温江忍笑不俊地点头道:“是,晚辈晓得了。”
“恩,我就先回去了。”邹大夫走之前又再次叮嘱了于建业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带着小安离开了,出了门温江还能听到他不忘教育小安要少吃九里香。
温江和于同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阿……小七啊。”倒是半天没怎么说话的于建业有些迟疑的开口唤道。
温江忙走到他身旁站定,微微俯身:“姨夫怎么了?”
于建业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温江也不着急,这个粗狂爽直的汉子憋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家外甥:“邹大夫,是个好人,小七,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跟他讲,姨夫和你哥都是粗人,也帮不上你啥忙,只求不拖你后腿便好。”
温江转头看了眼于同,后者仍然是记忆中那样对自己充满了信任和支持,心中暖暖的,笑容渐渐扩大:“恩!我都晓得的!不过姨夫,拖后腿这样的话,以后切不可再提了,我们是一家人,本应该彼此依靠,相互扶持,小七以后可要一直靠着你和哥呢,你们要在这么说,我就会认为你们是不要小七了。”
“诶!!你这孩子,说的这是啥话,你叫我一声姨夫,可在姨夫心里,你跟阿同都是我的儿子,你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姨夫再也不说那种话了,我们要一起,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都闭嘴!”
“爹说的是!小七,以后你需要哥做啥尽管说!哥绝对没二话!”于同也马上表态道。
温江含笑着重重点头:“恩,我们一起!”
说动手就动手,午饭过后,温江和于同让于建业在家里休息,他们两人便一道去山里摘半山香,因为温江也是第一次制作,所以这次采摘量较大,两个人各自背了个竹筐便上山了。
七月份的南方雨水多,最近一次下雨,绵绵不绝的持续了好几天,幸好半山香的花已经晒干了,温江将他们收藏在罐子里放置妥帖,又跟于同一道进城去找了趟余怀生,对方听说温江要制茶非常感兴趣,无常提供了不少茶叶,温江不敢要上品茶叶怕自己浪费了,因此只挑了一些中等的,至于银钱,余怀生大方的表示,如果这茶做出来后成品好,就按照温江的说法算是他‘入股’在其中,有了销量之后再从里面扣除自己所得便是。温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余怀生便支支吾吾的说出主要是他自己也喜欢茶,听到有新茶自然感兴趣了,至于出售之说,要是真的好,谁不想多赚点,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散漫,但骨子里却仍然有属于读书人的傲气,自觉地所欠韩家甚多,若有可能,自然是要偿还的,不论多少。
温江点点头表示理解,双方便达成一致,以至于于同听到后,对制茶这件事便表现出了空前的关注,比温江更甚,倘若见到温江稍有懈怠,便会着急的在一旁不住鞭策,倒弄得温江哭笑不得。
不过于建业却看不惯儿子这般婆婆妈妈的样子,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好转,这些日子跟温江相处,越来越发觉这个外甥变得厉害起来,主意多,又有主见,想要做的事是一定会做到的,所以他在一旁从未开过口,如今见到儿子这般唠唠叨叨的,外甥却始终笑颜以对,自己便烦了儿子起来,终于一日又听到儿子战战兢兢的语气再也按耐不住抬脚踹了过去:“你这小子!小七不愿与你反驳,你倒是拿起做兄长的派头来了!你这样闲,就给老子滚到地里去干活,别成天没完没了的围着小七烦他,老子耳朵都起茧子了!”
“爹!”于同委屈的躲到一边揉腿。
“做什么?!你还敢委屈不成?滚滚滚滚!再让老子瞧见你缠着小七,老子就揍你信不信!”
“知道了爹。”于同诺诺地回到,转身扛着锄头老老实实出门去地里了,临走时见弟弟对自己眨了下眼笑笑,便也咧嘴憨憨一笑。弟弟才不会烦自己呢!兄长大人心满意足的干活去了。
温江摇头失笑不已,待屋里安静下来,便专心致志的忙手里的事情。
如此过了五天,温江终于制出了新茶,看着于同期盼的眼神笑道:“好了哥,麻烦你去喊邹大夫来咱家吧。”
“这是,好了?”于同将信将疑的盯着温江双手捧着的茶罐。
温江点头,他心里也有些紧张,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制茶:“还得让邹大夫品过之后才知道。”
于同赶忙出门去叫邹大夫。
不多会儿,便是人还未到,声音已至。
邹大夫年过五旬,可那即将面对心爱之物的喜悦之情仍同少年一般,竟连于同都远远甩在身后,没进门就听到他连声询问:“在哪里?在哪里?快快拿了来给老夫看!”
眼神直直的盯着温江手中捧着的罐子,险些被门槛绊倒,幸得于同赶上来扶住,温江忍俊不禁,连于建业都大笑起来,温江便又想到一事忙道:“邹老莫急,且先帮我姨夫看下眼睛,他今早起来说已然可以清楚视物了,就不知还有哪些妨碍?”
邹大夫怨念的把黏在罐子上的目光移开,先走到于建业身侧,扒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按了按他的后脑,又给他把脉,沉吟片刻点头道:“恩,应是脑中淤血已然化开,现在来看,是无碍了。”又道:“这几日仍需注意,若是有觉得晕眩之类的症状再跟我说。”
“好的。”于建业点头,对着满脸关切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外甥笑道:“这下是真的好了,唉,这几日可把我给憋坏了,好了好了,现在你们两个小子再不能把我拘在屋子了吧?”
温江眨眼道:“那可不成,邹大夫刚才还说,若是有晕眩症状还要再看呢。”
“嘿!你个臭小子!”
于同在一旁摸着后脑嘿嘿傻笑,只觉得这一刻心里开心极了。
看完于建业,邹大夫立刻又把脑袋转回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温江:“东西呢?”
温江从容一笑,将手中的罐子打开,邹大夫忙探头过去看,罐中是未曾见过的茶叶,每一颗都细紧而匀整,色泽深红温润,闻之香气灵浓,绝对是一等好茶。邹大夫眼睛都瞪圆了,恨不得把脑袋埋在罐子里去。
在华夏西汉时期,已有专门卖茶叶的茶市,茶叶也成为了一种日常的商品,然而在跟余怀生的交谈中温江得知,大靖朝虽然也有专门产茶的地方,可也仅在南方一两省寥寥数地而已,且品种不多,产量也一般,其中大部分都作为贡茶专供皇室贵族们享用,在市场贩卖都只有各省府才有专门的门店售卖,能喝得起的也都是有钱人,以及风雅的读书人,但平民百姓是没人会花钱买来喝的。
看到邹大夫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温江忙请他坐下,在几人的注目中,家里没有专门的茶具,温江便按照最简单的方法来,直接抓起一撮茶叶放入茶壶中,然后将从山中取回来的泉水煮沸后倒入茶壶沏泡,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又拿出五个茶杯放在众人面前。
众人都盯着他手中的茶壶慢慢倾斜,金黄偏红的汤色,沉韵而明亮,浓醇的香气弥漫了整间房子,邹大夫小心翼翼的捧起茶杯,闭上眼轻闻,茶香清隽,在呷一小口,只觉得舌尖微甜,细腻的茶香在齿间流转,慢慢沁入咽喉,蔓延至全身各处,久久不散。
半响,邹大夫才睁开眼,眸中精光烁烁的盯着温江,语气肯定:“好茶!”
温江长舒一口气。
“此茶唤做什么?”邹大夫眼角一撇,瞧见于建业一口就喝完了整杯茶,顿时脸色一黑,又恼又气,又是可惜心疼的紧,狠狠瞪了他一眼,于建业正觉得这茶味道还不错,吧嗒了下嘴,就对上邹大夫恶狠狠的视线吓得脖子一缩,咧嘴笑出一口牙,粗人粗人唉!
袅袅茶香之中,温江眸光流转,微微一笑道:“烟霞半醉。”
第十四章
他们摘了两筐半山香,最后只制成了不到一斤茶,其中有不少都是温江在制作的过程中操作失误不得不舍弃了,温江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土生土长的大靖百姓于同看的那叫一个肉疼,反复确认被舍掉的那些是否真的不能用了,温江好笑的给他解释:“哥,弄坏了那些,我也很心疼,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弟弟我现在也只是在摸索之中,能制出这些已属不易啦,不过你放心,弟弟我不是那浪费之人,所谓有得必有舍,我会努力做好的,要是真的能被人看中了这些损失还算什么呢。你相信我吗,哥?”
于同看着温江坚定的目光,一颗心瞬间便安定下来:“哥自然是相信你的,没事,小七你尽管做去,大不了哥多去山里,多打点猎物换银钱给你嘿嘿——哎哟,爹,你打我作甚?”
“不打你打谁,你弟弟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吗?啊?!”又在儿子脑门上敲了一下才转头对温江郑重道:“小七,你哥后面这句话说得没错,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凡事有姨夫我和你哥呢,你别有压力。”
温江眼眶一热:“恩,我会的,谢谢姨夫,谢谢哥!”
“臭小子,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行了,阿同,你也别在这打扰小七了,我也好几天没往地里去瞧瞧了。”
“那姨夫你们去吧,我等下做好午饭给你们送到地里去。”
“行!”
看着于建业跟于同两人拿着农具离开,温江也收拾了一下,再一次背好他那个小竹筐奔着山上去了,前几天他跟于同去的时候,于同又帮他勘察出了更大一圈的安全范围,他还没仔细看过,今天没事正好可以去,没准又能找到不少好东西。
前阵子连着好几天雨,上山的路满是泥泞,然而温江却等不了了,因为雨后的山里会有不少好货,背着竹筐手里在拄着一根树枝,温江一边欣赏雨后青翠的山色一边在心里腹诽,自己看起来可真像是采蘑菇的小少年,因为他这一路确实采了不少品种的野蘑菇,背篓已然装了小半筐,因为颜色艳丽的大多有毒,所以现在筐里一眼望去基本是黑乎乎一片。
走到一个滑坡边上的时候,温江将竹筐放在地上,走到沟边,然后抓住一根树枝,小心翼翼的探身往沟底看去,这一看,好家伙,眼睛都亮了,沟底居然长得一大片黄花菜,这可也是好东西诶~温江几乎立刻就像跳下去,幸好他忍住了,他四下张望了好一阵子,没看到其他人在,又伸出脚在地上轻轻踩了几下,很好,很结实。
温江两手攀着边上的树枝,缓慢的一点一点往下面去,不时还左右观察着,过了一会儿,距离地面大概还有一米左右,温江一松手跳了下去,土有点软,险些摔倒,赶忙稳住身形。
这一大片都是野生黄花菜,哦也可叫做萱草或者忘忧草,温江是不知道为啥这两南辕北辙的名字到底是肿么安在同一个植物身上的,他只知道晒干之后的黄花菜可以吵着吃,做汤吃,味道独特,据说还有清热,明目等功效,现在正好可以做给于建业吃。
温江喜滋滋的开始摘黄花,正低头摘得起劲儿,不知走到哪里,鼻尖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顿时停住脚步,警觉地抬起头朝周围仔仔细细的勘查一番,这一看不要紧,离着他几米远的地方貌似有个人形在哪里趴着,皱着眉,温江心道,难道是村子里的人也看到了这片黄花菜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这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温江还真不好当没瞧见,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只有这里只有自己和那个无名氏,便小心翼翼地往哪里走去,等到近了才发现是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身形修长,靠着他已经算是半个大靖人的眼光看出来此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因为他穿着的长衫并不似自己这种粗布,就算不是富贵人家,至少也是富有余钱之人,反正不会是平头老百姓。这样一想,就更不想理会了,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狗血情节,被劫财的商人或是书生?又或者是被仇家追杀至此?还有可能是朝廷钦犯?不管是哪一类以温江现在的身份来说都是轻易不敢惹上身的。但是,他眉头紧蹙的盯着还趴在那里的人,他衣衫湿漉漉的还沾着泥土,头发些微凌乱,再往下看,视线缩在了对方腰部,那里的布料颜色比之周围更深一些,那淡淡腥味便是从这里发出的,蹲下身,伸手欲往那人颈项处摸去,想先确认下人到底是死是活。
“啊!”手刚伸到那人脖子上方就被一把攥住了,温江低下头,正好对上一双眼,脸色苍白而痛楚,然而那双眼睛却比黑夜更加深邃凝重,唯独没有温江所猜测的暴虐血腥或者冷冽一类,让人很容易便卸下心防,更加可气的是温江他是个弯的啊,唉,人家都说男人大多是外貌协会的,温江也不例外,第一印象总是很重要,这不,面对这张俊朗的面孔,自己的语气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你受伤了,我住在山下的村子里,你——”
“在下……谢……谢征。”他此番受伤较重,原本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荒山野岭,没料到竟然会遇到有人来,再看面前这个少年,眉眼清隽,眼眸透澈,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暂时也安了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他方才攥住温江手腕用的是仅剩那点力气,再说完这两句话,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到让温江哭笑不得。
温江心里想的却是,难道自己心思那么好猜,这人晕之前还不忘给自己吃一剂定心丸,特意说明他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不过这话自然不能是他说啥就是啥,温江虽然第一眼对他感觉还不错,但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只是,唉,心软没办法,算了,算了,先带回去再说吧。
在四周转了一大圈,发现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山下,温江伸手拽了拽男人,啧啧,要是二十六的自己没准还能背一背,可现在,十四岁的温江抬起胳膊一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想了下觉得这个人留在这里暂时应该是没事的,便赶忙朝着山下跑去。
去地里喊了于建业父子来,于建业来了之后先在男人周围又仔细搜索了一番,还真找到一块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牌子,他把东西交给温江收好,然后让于同将男人扶到他背上,温江想要爬上去拿自己的竹筐,被于建业阻止了,让温江跟在自己身后扶着男人,又叫于同上去帮温江拿回他的竹筐,几个人一起回了家。
到家之后先把男人放到温江和于同屋里的床上,于同出门去喊邹大夫,于建业跟温江在大夫来之前都没敢动那人,温江看向于建业:“姨夫,咱家地里没耽误吧?”
“没事,今年长势好,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收了,这会儿也就看着点有没长虫啥的。”
温江这才放心了,又转过头瞧了眼还昏迷的男人:“姨夫那我先去准备中饭了,这里你就先看着点吧。”
于建业点头:“行,你去吧,小七啊,中午饭别弄太复杂,做点你喜欢吃的就好,我跟你哥吃啥都行。”
“我晓得的,对了姨夫,我泡了点金银花水,本来要给送到地里给你跟哥的,既然回来了,等下你别忘记倒来喝哦。”
“好!姨夫记下了。”于建业找到外甥说的那个陶罐,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喝了一口,苦中带了一兹兹甜味,一开始他跟于同还喝不太管,不过被外甥强迫着喝了几次倒是也习惯了,而且之前那几天他们嘴巴里都长泡了,还有点肿,去厕所方便也有点不那么顺畅,喝了几天之后这些症状都没了,听外甥果然没错。从那之后,于建业跟于同父子更加对外甥/弟弟言听计从了。
笑着应下,温江就直接去了灶房。
洗干净手后用勺子舀出魔芋粉,又拿出一个碗到了一小勺碱粉,一边煮魔芋粉,一边把碱粉化开。
煮魔芋粉的期间他听到于同带了邹大夫来家里,过了一会儿于同就到灶房来了,温江转头看到:“怎么样?”
“邹大夫说那人腰间有刀伤,但没伤到要害,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给开了方子,喝了药很快就能醒了。”
点点头,说话间见魔芋粉变得黏稠了便一面搅拌一面将碱水倒入锅里,然后按照顺时针方向不停地搅拌:“邹大夫有没有说他刀伤是怎么来的?”
于同在温江的示意下蹲着往灶台里填柴火听到弟弟问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不过我看邹大夫好像脸色不大好,一直皱着眉。”
温江顿了顿:“哦。”低头瞅了眼锅里:“行了哥,我这边没事了,你过去看着点那边,有啥事再跟我说。”
于同应了声,不是他偷懒,实在是灶房里的事他是真心做不来,还不够给弟弟添麻烦的呢,不如在外面呆着。
刀伤,脸色不好的邹大夫,温江的脑袋飞速转动着,不一会儿就脑补了好几万字的江湖宫廷恩仇录出来,嘴角一抽,又暗道自己想太多,摇摇头便专注眼下作的吃食上来。
将成型的魔芋放到冷水里等着一会儿用,温江走出灶房,正好见到邹大夫跟于建业说着什么,凑了过去:“邹爷爷,一会儿跟家里吃饭呗。”
邹大夫眼睛一亮,又咳嗽道:“又有新鲜吃食了?”
弯了弯眉眼:“是啊,让您老给尝尝味。”
“小安还在家里——”
“我去叫他!”不用温江吩咐于同便立刻出声道,得到弟弟首肯就跑出去了。
温江心里惦记屋里那个人,在邹大夫身边挨着:“邹爷爷,里面那个人,没啥大事吧?我是在山里把他带回来的。”
邹大夫原本想训他两句但一见少年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一脸做错事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就立刻软了几分,但面上仍是佯怒板着脸:“你救人是没错,但你胆子不小,竟敢一个人就下到那沟里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只怕你救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哼!”
温江一点也不没有被训斥的自觉,反倒是笑嘻嘻的又往邹大夫身旁凑了凑:“邹爷爷别生气,其实我倒不是专为救他下去的,是因为看到好东西才下到沟里,而且我真的很仔细很仔细的勘察过四周确定了没有危险才下去的呢,啊好痛。”捂着额头温江皱着小脸看到于建业站在邹大夫身后冲他哈哈笑,吐了吐舌又继续给邹大夫顺毛:“真的邹爷爷,我跟你说,这个黄花菜,哦我给起的名字辣,因为是黄色的嘛,这个吃了可以明目,我就忍不住要摘回来。”
本来看见外甥挤眉弄眼的于建业正大笑着,一听外甥这话顿时愣住了,大张着嘴看起来十分滑稽,但心里却感动的不行,原来小七还是为了自己:“小七——”于建业感动不已的喊着外甥,被正训人的邹大夫瞪了回去。
“不管是为啥,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它长在那里又不会跑,你可以先回来叫上家里长辈再去也不迟,总之以后不可鲁莽行事。”
“是我知道了邹爷爷,以后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温江见邹大夫脸色缓和下来赶忙举手保证,逗得邹大夫也不禁笑起来,转而想到屋里躺着那位又叹了口气。
“邹爷爷,是不是,我惹了什么麻烦?”
邹大夫摇摇头:“不妨事,这人,就先让他住在你家吧,他腰上有伤也不方便到处挪地方,我这几天多往你们这里来几趟就是。”
温江不好意思的扶着他往外走:“那就麻烦邹爷爷了,唉,我还是给您找麻烦了。”
“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怎能说是麻烦呢,小七,你年纪也不小了,老头子我呢虽然平日里对你多加斥责,但也是为你着想,我其实——”
“啊啊邹爷爷不好了我想起我的汤还在灶上炖着呢,您跟我姨夫先聊着,我得回灶台边上看着点,不然炖时间久了味道就不好了。”不给邹大夫叫住他的机会忙不迭就蹿到灶房里去了。
“这,这个臭小子,我,我真是——”吹胡子瞪眼的邹大夫一转头就只看到于建业傻呵呵的笑脸,话音戛然而止,顿时没了讲话的心情,恰好这时候于同带着小安回来了,于是可怜的小徒弟前一秒还在回顾前几日在小七哥哥家里吃的好吃的呢,下一秒就被师傅揪到面前好一通教育,连马上就能吃到好吃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师傅的念叨功力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第十五章
中午这顿,温江做了一个魔芋鸭子,又炒了一盘青菜,熬了鸭汤,邹大夫对那天那盘蒜泥白肉很是喜欢,于是又做了一次,几个人大快朵颐的吃完,结果原本还对蒜泥白肉念念不忘的邹大夫一顿饭的功夫就变成了魔芋鸭子的忠实粉丝,魔芋入口软滑,鸭肉中还带着魔芋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因邹大夫说那人可能会很快醒来,温江便一直把鸭汤放在炉子上温着,又在小安的指导下给对方煎好药,正蹲着跟小安讲话就听到于同在外喊道:“诶,那人醒了!”
温江猛地站起身,小安奇怪的看着他,他笑笑,便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男人躺在床上,身上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换下,现在穿着的是于建业的,他身材削瘦,于建业的衣服穿上去有些晃荡,头发理顺了,脸也洗净了,露出那张俊逸清雅的面容,有一股书卷气,但又不完全是,温江说不出那种感觉,邹大夫正在给他把脉,瞧他一脸淡定从容的微笑着伸出手,目光却紧紧锁住邹大夫的指尖,是在防备吗?不止温江,连邹大夫也注意到了,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稳稳的把完脉,又问了几句,大致是拐着弯的套话,不过对方显然也是个厉害的,只说自己是去省府投亲,不料途中遭家中旧仆背叛,一应金银细软均被抢走,还把他仍在这山里,企图毁尸灭迹。
又安慰温江等众人,等伤势缓和之后便会与亲戚联络上,来日再报大恩。
于建业父子都是老实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听了他的话只是气愤那个杀人越货的家仆,拍胸表示对方不必担忧,安心在自家留下养伤,其他的事等身子彻底养好了再说。
除却还在煎药的小安,年龄在四人中最小的温江和年纪最大的邹大夫却是不会轻易被忽悠过去的,但两个人都极有默契的没将心中疑点讲出来,温江是凭着那点摸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而邹大夫似乎是心中有所笃定。
小安把煎好的药端上来,温江接过手里递到对方唇边:“先把药喝了吧。”
“有劳。”就这温江手面不改色的将药一饮而尽,方才小安说过这药方中有一味极苦的药材,温江听着像是他知道的黄连,但见这人毫无犹豫就喝了倒是有些佩服,连小安都觉得苦的肯定是非常非常苦。“在下谢征,在山里,是你救了我吧,救命之恩不以为报,他日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一定全力以赴。”
这话说得倒有点江湖侠气了,温江笑笑:“好啊。”应的干脆,谢征不觉一愣,似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一般人不都是谦逊一番吗,他也笑笑,只觉得这少年如同他第一眼看到那般率直。
“我炖了鸭汤,给你盛一碗先垫垫。”
见人醒了,邹大夫也带着小安回去了,于建业跟于同又去地里干活了。
温江倒也没阻止,只是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征半靠在床头,怔怔然的盯着虚无的点沉默不语。从华黎山一路赶到此,原本是想绕道甩掉后面跟着的人去往麓县,没想到,呵呵,那群人果然是蓄谋已久啊,连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都被收买了,幸好自己警觉,没有喝下那杯毒茶,不料还是着了道,不愧是毒使,简直防不慎防,途中自己早早给了留在华黎山上的内应消息,让他们按兵不动,主子身边的人是一定不会叛变的死士,现在只希望他们还没被人找到就好。
“好了,可以喝了。”
谢征愣了下,目光对上少年淡笑的眉眼,然后落在了他双手端着的碗中,刚才自顾着想事情倒不觉得其他,现下这碗鸭汤端至眼前,只见汤色澄清,竟是一点也不觉油腻,反倒鲜美醇香,喝一口,酸爽浓香,异常美味。“好喝!想不到你手艺这样好,对了,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恩人?”
“什么恩人,我叫温江,唔,其他人有喊我阿江的,也有叫我小七的,小七是因我在族中排行第七。”温江见他把整碗鸭汤都喝完了抿嘴笑道:“锅里倒是还有,不是我小气,只是你先前已经喝了一大碗药,邹爷爷嘱咐过你暂时不可多食,所以,喝完这碗就没啦,你且先歇歇,晚上就可以和我们一道吃饭了。”
谢征观他举止大方一点也不像是住在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可方才打量四周又确定这家主人条件并不富余,他所说的两个亲人倒是正儿八经的猎户庄稼汉子,但温江又说自己未曾入过学堂,不过,想到他唤那两人姨夫兄长,又与他们同吃同住,应是父母早逝,或许,他的父母是有些学识的也未可知。他悄悄打量温江,越看越觉得他与自己所见过的人大不同,谢征也算是见多识广,三教九流,称兄道弟的不在少数,今天却在这乡下村里见到一个自己都捉摸不透的人,一时间只觉得被勾起了一丝兴趣,不知不觉间反而降低了防备。
邹大夫后来又让小安送了几天的药来,临走时,温江将炖好的鸭汤让小安带了一罐子回去,又包了一包金银花,还不忘嘱咐他:“若是觉得苦可以放点冰糖之类,或同菊花一道泡来喝。”听得小安不住点头,过会儿,又抱着小罐子扭扭捏捏地不挪步,温江好笑:“怎么?还有话说。”
小安咬着下唇半响才抬头弱弱的出声:“那天那个……甜甜的……糕……”
“什么?”
“九……九……”小安着急的巴巴看着他,越急越想不起来那个从没听过的名字。
温江便不在逗他,笑着刮了一下他的脸颊:“九里香,是不是?”
“恩。”
“行,我晓得了,明个儿我给你蒸,到时候你过来可好?”
“谢谢小七哥哥。”小安一咧嘴抱着罐子跑了。
温江站在门口大声道:“仔细着慢点,别摔了。”
回头又将泡好的金银花水装在罐子里,又到了一杯温水进屋:“谢大哥,我要去趟地里给姨夫和我哥送水,邹爷爷没发话,我不敢乱给你吃喝,这杯温水我放在床边,你想喝水时就能够着。”
谢征点点头,温言感激道:“麻烦你了小七。”
温江只觉得那声小七从他口中叫出来心里一酥,一时间竟没回应,只嘿嘿一笑便放下水离开了。
谢征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温江提着罐子一路走过去,见到村里人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关系好的多说两句,关系一般的点个头就过去,又走了一段,一见迎面走来一男一女,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近,只站定了不动。
乡下人风吹日晒的,模样都比年纪大,再者说相由心生,那女人三十来岁,高颧骨,虽然眼角有了鱼尾纹,但隐约可见年轻时的艳丽眉眼,只可惜鼻头尖而无肉,一开口就是一副尖酸刻薄样,长得再好看也不招人喜欢,便是温江所谓的小婶子——郭月莲。
而旁边站着那个小眼睛,眼珠四下乱转一肚子坏水的男人就是温江的小叔——温贵河。
这两位说起来可是温江的‘仇家’,当然不是现在的温江,而是指原主。原主的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大,但为人生的老实忠厚,又能吃苦耐劳,按理说这样的儿子该得父母喜爱才是,只可惜温家那两个老的偏偏不是那种和善之人,温老头是个闷头固执不爱说话的,温老太太却是村里有名的刁钻泼辣,在外受了气回来便对大儿子又打又骂的,因为只有大儿子会任由他发泄也不反抗的。
温贵海到了娶亲的年纪原本村里知根知底的人都不愿与他家结亲,拖到二十好几了不料一日在集上帮着丛家大闺女挡了流氓地痞,两人一见钟情,那之后也是历经磨难——大部分都是来自温老太,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温江对这个老太太的印象太过深刻,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愤恨。
对他们一家做的坏事是数也数不清,还住在一起时,温父做活得的银钱全部上交,温老太给温二叔一家炖肉吃,小温江躲在门口偷偷流口水,抓起筷子就朝他砸过来,还大骂:“要吃问你老子要去!这里没你的份!”对他们一家做的坏事是数也数不清,温母怀着温江时毫不过问,大着肚子还要逼着温母去地里干活。后来温二婶有了,二叔天天在温老太身边念叨这一胎是个儿子,算命的说将来长大是会光宗耀祖,让老太太享福的,于是顿顿炖鸡炖鸭不间断,最后生了个女儿,二叔却不说自己,又在老太太耳边挑拨说是温母在背地里扎小人诅咒他没儿子,这才变成了女儿,老太太顿时大怒,在温老大一家面前撒泼打滚,咒骂不止,还发狠威逼大儿子要他休了温母,不能让这个女人断了他老温家的根!温父二十几年来头一次反抗了母亲,一是坚决不肯答应休妻,二是憋着气提出分家。温老太原本不愿意,但温二叔在一旁又嘀咕了几句,最后便哼哼着同意,然而分家的时候只给一间草房一捆湿透了的柴火,温父带着妻儿搬进四处漏风的草房里,一晚上没睡。
前言中中历历在目,温江就算不为自己将来,为了原主,这口气也不能放下,不过现在他一没钱二没势的,也懒得理会对方,重生这些日子,一来对方并没有在他面前出现,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他暂且一笔一笔将账记在心里,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然而,有些人偏偏就是喜欢作死,人家懒得理会,他反而要上赶着讨打。
“哎哟,这不是大侄子嘛。”
女人尖锐的嗓音让人脑仁疼。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