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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瞳孔映出他渺小的影子,而後只动了动手指,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纪筱的脚踝,将他悬空倒吊了起来。

被吊起来的瞬间有什麽东西从怀里滑了出来,差点要掉下去,纪筱充血的脑中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忙伸手牢牢攥住了,冰冷的墨身躺在他的手心里,棱角几乎烙进了掌纹的脉络里去。

龙缓缓舒展了眉宇,了然地点头道:「原来在这里。」

他指尖一点,立时就要插进纪筱的胸膛,却听身後延襄再次开口道:「住手。」

龙转过头,屡屡被打断显然让他很是不快,於是不客气地说道:「你有办法让他乖乖交出那墨?」

延襄没有答话,只是绕到他身前,仰头看向被吊在半空中的纪筱,然後伸出手轻轻在他脸上摸了摸:「青阑,你何苦为了他如此受罪,把墨给龙,我让他放你下来。」

纪筱无法避开他的手,只得嫌恶地闭上眼睛,将墨更用力地握紧了。

「这就是他给你的回答,」龙嘲弄地向延襄说道,而後将他推到一边,抬手凝咒,「放心,我不杀他,我只要他手里的东西。」

龙很快地挥动了食指,吊在半空的纪筱惨厉地痛呼了一声,他的小臂几乎被一根冰刺扎穿了,鲜血一滴滴落在他下巴和眉角上,将他半边的脸颊都染红了。

延襄的神色有了些震动,重新压低了声音:「青阑,把墨给我。」

纪筱咬住牙齿用力地摇头,那墨好像生了根长在了他手心里似的,即使遭到如此重创,也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

龙低声u了口气:「这凡人着实可恶。」他重新抬起手指念了一句什麽,这句低咒後有一个短短的停顿,随即便是一声骨裂的脆响。纪筱的双臂被打断般垂了下来,剧烈地疼痛险些让他失去意识,然而被鲜血模糊的视线还是能看见那修长的龙墨从自己掌心里坠了下去,掉落在地板上,摔成了墨色的数段碎片。

紧接着纪筱也被放了下来,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目光死了般直盯着他身边断裂的墨。

龙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这不就成了,费那些口舌功夫做什麽,凡人的事就是麻烦。」

延襄则俯下身细细打量了纪筱一番,低声u道:「可惜了,所幸伤得不重,待御医来瞧瞧该如何诊治再说。」他说完,又扬起唇角,「青阑,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倔强?」

他所说的话,纪筱已听不见了,仿佛失去了一切知觉痛觉,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了那截断墨。百年千年,轮回转世,却是再也没有重逢之期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原东宫总管胡钦在门外急切地说道:「殿下,不好了。」

延襄皱了皱眉:「什麽事?」

「七殿下和三驸马回朝了。」

延襄变了脸色,几步上前拉开了殿门,厉声问道:「他们是发配之身,没有旨意如何敢归朝!」

胡钦早就跪在门外,战战兢兢地说道:「说是……说是奉了先皇遗诏。」

「什麽?」延襄更是恼火,「那老匹夫死前几个月一举一动莫不在我掌握之中,竟然有本事私传了一封遗诏出去麽?」

「殿下可想个对策才好啊,」胡钦哆嗦着抬起头,对着盛怒的太子,「七殿下的亲信党羽如今都在长元殿说要奉诏另换皇储,还有三驸马的嫡属十六卫已将皇城团团围住,就等着殿下出去呢……」

延襄冷笑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想胁迫我,违拗天命。」

龙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肩膀:「不过是些无知凡人,我去教训他们即可,」他轻轻笑了笑,「不过是多食些生灵果腹罢了。」

在龙走出後不多久,延襄略舒了口气,指着殿内向胡钦道:「把这里收拾干净,找人来把他伤口血止住。」说完也离开了偏殿。

胡钦忙应道:「是。」随即唤了几名宫人进来,自己则急急去寻太医。

纪筱神智恍惚间觉着被两人拉着胳膊拖了起来,另有几个人影在面前挥舞着扫帚拂尘等物,眼看就要扫去那地上的断墨,纪筱挣扎着喊了一声:「住手。」声音却暗哑至极,几不可闻。

然而那些宫人却当真停下了打扫的动作,他们仿佛瞬间变作了木偶,全都呆在那里,怔怔地望着那截断墨里溢出丝丝缕缕淡金的光芒,慢慢地越来越盛,越来越亮,迫使得人们眯起了眼睛,最後被刺得纷纷转过了身去。

纪筱没有闭上眼睛,但是他的视线已被鲜血和汗水模糊了,朦胧中那些盘旋的光芒甚至缠绕到他身上,将他从头到尾笼罩了起来,被金光拂过的地方,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了起来,连血迹也凝成了细小的水汽渐渐消失。最後,那些耀眼的金光渐渐凝成了一个巨大的身形,纪筱认得这形状,鹿角蛇项、银鳞金目。那是完全不同於当初调笑时变幻的尺余小龙,而是一条巨龙,一身雪似的鳞片照亮了整个大殿,龙首昂然,清啸出声,啸声动天,方圆百里可闻,就在众人惊呆的时候,那巨龙穿破了殿顶琉璃瓦攸然而去。

此时的长元殿上空已是乌云密布,成百上千的官员和禁军被禁锢在高阶之上,云层里闪电夹杂着龙的怒吼,一声声让人心悸。三驸马浚仪被众人围在中央,仰头望着乌云缝隙里的一鳞半爪,神色很是慌乱,他身旁站着的则是七皇子延洛。忽然间,龙探出头来,他已变作龙身,浑身血煞腥气,十分骇人。

「凡人,见到龙神,还不跪下!」随着这声怒喝,半空中龙尾一扫,几乎扫落了半边宫阙。

人们愈发惊恐,挤在一起,有人止不住颤抖道:「真……真的是龙……」

延洛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朗声道:「他并非龙神,而是妖孽。」

「凡人,你竟敢……」龙双瞳骤然血红,伸爪就要来抓他,却忽然察觉身後云潮涌动,一声清冽的龙啸震动天际,身後的云层忽然裂开,那条他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白龙游了出来,龙气浓烈,并无半点修为受损的模样,反而比先前更加的耀眼夺目。

龙一时摸不透他的底细,用了迂回之术,扭身直窜上天空,然而还未躲入云层,便觉着尾部一阵钝痛,随即被一股大力狠扯着甩了出去。

这一下力道非同小可,将他从半空中直甩入一个幽深水潭,溅起水波数丈,四周野兽生灵也察觉到这神力的争斗一般,争相逃离了这里。

白龙将他甩下後,也跟着飞了下来,立在水潭边俯头看他。龙又惊又怒,却在此刻才看清白龙颔下的耀眼明珠,当即愣在那里:「你……你不是伤了元神,又被毁了墨身,为何突然间全然恢复了龙身?」

白龙没有答话,只是又发出了一声低啸,凝爪扣住了龙尾部,顷刻间将他尾巴上的鳞片都刮落了下去。

龙惊惶地卷起长尾,那是要命的地方,一旦被扣住很可能会被抽出整根龙筋,当场气绝。随着龙的哀鸣,滚滚雷电很快包裹了这片水潭,然而它们纷纷擦过白龙的身体,只徒然劈焦了四周一片高大的树木,压根没有伤到白龙。

龙几乎要绝望了,他痛苦地摔打着身体,想从桎梏中解脱出来,白龙的利爪已经刺入了他体内,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他从未想过,这条娇生惯养的龙族後辈会这样轻松地制住他,除非……

「你……你是那真正的天子的命龙!」

第十章

守在开明殿外的宫人很快就被一干禁军绑了去,浚仪草草向手下吩咐了几句便大步走进偏殿,一抬眼便看见殿内一片狼藉,而纪筱面目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玉砚兄,」浚仪有些紧张地上前推了他一把,「你可还安好麽?这地上的血迹是怎麽回事?」

纪筱缓缓抬起头,静了半晌,方道:「我没事。」

「那便好。」浚仪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太子延襄他……已被关押了。」

纪筱这才忆起前事似的,神色一震,抓了他的袖子:「浚仪,在这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为何你会突然被派去西疆,是否因为皇上受了太子胁迫?」

浚仪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胳膊,和声道:「不要着急,我慢慢说与你听。」

「记得年前某天你突然失去音讯,我遍寻你不着,还一度以为你受够官场纷争,避世回了乡下。结果还不及回乡去寻你,便被突然召进宫去,那次传召十分离奇,因为皇上久日缠绵病榻,一直由太子照料,安顿在暖朱阁,而我却是被传入了珍玩库房。」浚仪说到这u了口气,「皇上那时候已是身不由己,费尽心思才支开了太子,向我传了密诏。原来七殿下被流放之後,一路被杀手追杀,所幸有高人相助才算无碍,那些杀手的幕後主使……」

纪筱忍不住打断道:「是太子?」

浚仪向他点了点头:「此事昭然若揭,其实就连七殿下之前被冤枉一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时不赶他出京,他的性命会更危险。」

纪筱一惊:「皇上既然早已知道,为何还要对太子一忍再忍,甚至後来连你也赶出京去?」

「因为一条墨色神龙潜入皇上梦中,他声称是延襄的命龙,而延襄则是天命所归,若是违逆了他,他便以洪水淹没整个京城。」

纪筱怔怔道:「他已不是第一次这样要挟旁人了。」

浚仪惊讶地望着他:「你知道那条龙?」

纪筱无力地垂了眼睛:「此事我日後再同你细说,且说你的。」

浚仪只得接着道:「皇上忌惮那恶龙,便寻了几位世外高人来商议,其中有位青玄道长有开天眼之术,算出这龙之劫唯有天子命龙可破,而在天龙出现之前,只能作些权宜之计。所以皇上先顺着延襄的意发配了七殿下,接着又刻意寻了我的错处赶我出京,好在延襄一直对我不甚防备,我这才有机会带了密诏和兵符离开。」

他说到这,顿了顿,问道:「你这些时日又过得如何,我刚回京便听手下说你被太子抓到了开明殿,他为何为难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文官?」

纪筱长长u了口气,这才将得到龙墨之後的始末原委草草说了一遍,直听得浚仪呆若木鸡,片刻之後才道:「那墨却也是一条龙?」

纪筱指了指殿顶:「便是方才破顶而出的那条龙,」他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比那龙好多少,是个十足的骗子龙。」

被关押起来的延襄看起来有些狼狈,神色间却依然带着些许不屑,向着七皇子延洛冷冷道:「待龙回来,叫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延洛只怜悯地瞧着他,回道:「他回不来了。」

「你说什麽?」

延洛微微摆了摆手,身後便有人扔了一副血淋淋的东西到延襄面前:「这是那龙的龙筋,他已丧命,再不能来救你了。」他望着牢狱中的兄长,微微一笑,「你的这条命龙是孽龙,我的命龙才是天龙。」

延襄呆望了那血肉淋漓的龙筋许久,才如梦方醒一般转过头:「你的命龙?你胡说!我才是被上天选为继承大统的人,你为何也会有命龙!」

延洛还是那般怜悯的神态:「六哥,你被那妖龙骗得好苦,被强改了命格,谋害了父皇,如今只有以死谢罪,还谈什麽天命所归。」

听完这段话,延襄已是面如死灰,缓缓滑坐了下去。

延洛看了这位兄长片刻,最终轻u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牢狱,牢狱外站着几位心腹臣子,似乎已等候多时了。

其中一名走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方才找到纪大人了,所幸无恙。」

延洛似乎松了口气:「那便好。」

那位臣子踌躇了片刻又道:「恕臣直言,以往并不见殿下与那位纪大人有什麽交情,怎麽如今一回宫便急着去寻他的下落。」

延洛轻轻一笑:「此次流放途中得神龙相助,又多亏他战胜妖龙,保得京城平安,从头至尾他只向我提起一件事,便是要确保纪大人的平安,我怎敢不尽心。」

他话音未落,便听远处浚仪急匆匆地吼道:「纪筱他……他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惊,向他看了过去,浚仪似乎刚从宫中跑出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比划着道:「方才……方才突然闪了一道光……他就……就不见了!」

延洛顿了顿,干笑道:「纪大人与神龙交情匪浅,大约是被接走了。」

纪筱被那阵怪风突然卷起,头晕脑胀了半天才逐渐恢复知觉,只觉自己正被一人倒抗在肩上,四周全是森蓝水气,如梦如幻。扛着他的那个人脚步轻得如同漂浮在半空,胳臂揽着他的腰,手指还不安份地捏着他的臀瓣,这般无赖手法,再不会有第二人了。纪筱心头怒火更甚,一口就咬在那人後背上,只听「嗷呜」一声,那人哀叫了一声,将他放了下来。

「你……」纪筱简直要认不出他了,龙墨的发色变得纯白如同银练,连同那两道长眉都是雪白,额上同敖斩一般生出一对剔透的龙角来,而那额上的描金龙纹却似乎因为脱离墨体封印的关系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纪筱怔怔打量他的时候,龙墨那双琉璃色的瞳孔早已噙满了泪水似的回望着他,伸手摸了摸背上的牙印,委屈道:「玉砚你弄得我好痛。」

纪筱额上青筋一跳:「你还敢怪我,你这个骗子!」

龙墨显得愈发委屈,吸了吸鼻子:「玉砚你好凶。」

纪筱上前对着他後颈就是一巴掌:「你不是在东湖被龙打败了麽,不是魂飞魄散了麽,不是要在宿体里休养百年千年麽,」他怒气冲冲地道,「你那个表兄还说若是墨体损毁,你就会灰飞烟灭,那现在你究竟是什麽,他也是骗我的麽?你们龙族究竟还有谁不是骗子!」

龙墨挨了这几下打,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玉砚不想看到我回来麽?」

「不想!」纪筱吼了这一声,眼睛也红了,「你从来都只会骗我,从来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却还傻子一般的信你。自那晚你离开,我便从未有过一刻安稳,始终是担惊受怕。牵肠挂肚。方才那墨摔断之时,我几乎……几乎是万念俱灰,本以为至少还有一世相守,谁知却连轮回都等不到……」

他说到这,龙墨早已紧紧抱住了他,不住轻吻着他的额角低声道:「玉砚,我知道你为我受了许多苦,待我把整件事慢慢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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