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挽舟无所谓地一哂:“反正也有这么多鬼魂陪着,想来到了阴间也不会寂寞。”蒋雁落哈哈一笑,对楚绍云道:“喂,你怎么说?”
楚绍云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拉着解挽舟走向西北角,那里有两个洞口,似乎通到洞穴更深的地方。蒋雁落摸摸后脑勺,喃喃地道:“我也没说要放弃呀。”眼光一瞥间,忽然发现一块大石后深紫色的衣袂,沉吟一阵,终究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颜瑾从一踏入这个洞窟,就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根本没有走到洞穴中央,而是瞅准了一块突出的大石,悄没声地站在一边。待火把一灭,洞中大乱,他身子一缩,正躲在大石后。饶是如此,脸上犹被剑气扫出一道浅浅的血印。
他的双臂紧紧抱住双腿,眼前一团漆黑,刀锋剑锋的寒气在头顶、身畔、耳边不停掠过,只要偏上一分半点,便有性命之忧,以往的机智聪慧、狡诈多变,在这时候显得异常苍白无力除了闭目等待听天由命,居然束手无策。
颜瑾忽然有一种感觉,他快要死了。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只剩平静。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在这近十八年的生命中,悲伤痛苦实在太多,而温馨快乐又实在太少。他生性坚韧,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只是奋力求生,以图后效,此时却觉得身心疲惫。恨又怎么样,爱又怎么样,努力得到了又怎么样,天地茫茫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就此死去又能如何。
他沉浸在自己的孤寂和悲戚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形势的变化。直到那个脚步声在身前停下,直到一只手伸到眼前,直到那人有些不耐烦地道:“喂,没死就起来。”
颜瑾看向蒋雁落,喜悦渐渐从心头升起,几乎要扑到他怀中大笑大嚷,却极力忍住了,别转头,冷冷地道:“用不着管我,反正早晚得死。”
少年的侧脸仍很稚嫩,带着一种决绝的冷然,脸色苍白得几乎失去了颜色,显出病态的荏弱。不知为什么,蒋雁落忽然记起,在雪地上那声悠长的叹息:“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八岁了。可惜,我永远活不到那一天。”
那种灿烂的笑容,和略带伤感的话语,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令得蒋雁落一直难以忘记。他无奈地叹口气,俯身一把拉起那个单薄的少年:“总之,我死之前保你不死,行了吧?”
霍海生等人冷眼旁观,看着他们四人聚到一处。严察低声道:“霍师兄,咱们怎么办?”
霍海生一抬下颌,一点:“跟着。”随手一指那些受伤倒地的弟子们,道,“都杀了。”
“啊?”那些人毫无抵抗能力,又无威胁,严察正自迟疑,金过庭毫不犹豫,上前一人一刀,尽皆杀死。
霍海生冷冰冰地盯了严察一眼,阴惨惨地道:“我从不把活着的敌人,留在背后。”
严察被他的目光盯得一噤,不敢再言语,跟着霍海生来到西北角。
于是,楚绍云、解挽舟、蒋雁落、颜瑾,再加上数名弟子站在一边,霍海生、严察、金过庭,和另数名弟子,站在另一边。楚绍云和霍海生对视一眼,面无表情,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两伙人极有默契地分别从两个洞口,向更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几天没更,收藏居然涨了25个呀25个呀,哎呀哎呀,我多么地开心呀,所以多写点,哈哈另外,到了我最不擅长的地方鸟,所以他们闯关的过程咱少点写啊,重点是感情发展啊发展~~~
虎豹九关开
楚绍云带着众人,手执火把,一步一步向前探去。两旁石壁凿得极其平整,触手光滑,几乎到处可见被利刃劈出的深坑浅痕,地上每隔一段路便可看见累累白骨,也不知有多少好手死在这里。
前方漆黑一团,低暗阴森,深不见底。
众人对视一眼,惊疑交加,这里似乎就是岛上那座高山的山腹,但大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居然谁也不知道还有如此重大的秘密。既是弟子们的试炼场,机关地道必然神秘难测。众人每走一步皆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消息埋伏,神仙难救。
不过短短一段路,居然走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有些弟子不免焦躁难安,开始小声说话,更有性子急的,不免喃喃咒骂。忽见前方一处亮光突爆,“砰”地一声响。众人身处阴暗之地,陡遇强光,慌忙闭上眼睛伸手遮挡。众人皆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老手,这边遮挡强光,那边兵器舞得水泼不进,将身前身后护得严严实实,就怕有暗器突然袭击趁虚而入。
可是四周一片平静,只听得兵器舞动呼呼作响,却不见有什么机关袭来。众人适应光亮,睁开眼睛,不是谁低呼道:“师父!”凝神看时,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在火光下朦朦胧胧,看不清容貌,但身形衣衫果然是江雪涯。
众人齐齐躬身施礼,道:“师父。”声音在狭窄的密道中显得瓮声瓮气,憋闷异常。等了半日,却不见江雪涯理会,仍是那个姿势,半分没有变过。
解挽舟轻声道“咦?”刚要上前,却被楚绍云一把拉住袖子。早有人不耐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仔细一看,张口骂道:“他妈的,是个假的!”抬腿要将那“人”踢个稀烂。哪知腿风刚一扫到,那假人骤然爆开,一股腥臭的毒汁激射如箭,那弟子登时被喷个满头满脸,痛得嘶声大叫,丢开兵刃双手在脸上身上乱挠乱抓。
众人惊得呆若木鸡,忽听身后“啊啊”连声,又倒下三个弟子。原来江雪涯心思缜密,设下机关也与众不同,先是用假人吸引大家注意,再喷出毒汁令人心惊胆战,全神贯注只顾前方之时,却在后面石壁之中射出无数细小飞芒。这等飞芒细愈银针,就算在日头下也得凑到眼前细看才能发现,更不用说在此灰暗阴森的地道之中,又是猝不及防之下。走在最后的那三名弟子立时身中千支万支,浑身被扎得刺猬一般,倒地而亡。
颜瑾距最后倒下的弟子只有一步之遥,地道狭窄,那弟子避无可避,飞芒既小,身中之后又不得立死,站着挣扎哀号许久,这才倒在颜瑾脚边。颜瑾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微颤,手脚冰凉。蒋雁落一把拉过他,低声道:“走在我前面,紧紧跟住大师兄。”
前方身中毒汁的弟子终于毒发,尖叫几声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扑通”倒地。一时间,密道又宁静下来,只是这宁静之中暗藏怎样的危机四伏,想一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一阵“匝匝”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惊弓之鸟,一闻异声尽皆后退数步。只觉眼前豁然一亮,却是一道密门缓缓升起,亮光自门内透入,紧接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冲鼻欲呕。
众人走到门边,向内一望,里面居然灯火通明,当中一个巨大的深坑,腥臭之气就是从里面飘出。众人俯身只一瞥,个个闭目色变,颜瑾身上汗毛直竖,一连后退两三步;解挽舟侧身不敢再看,胸中烦恶之气翻腾,险些呕出来;蒋雁落捧着酒葫芦连灌数口,才算强压下心头烦躁;就连楚绍云,也不免紧锁双眉。
这深坑足有十数丈宽,里面翻腾扭转,尽是毒蛇。
好半晌,蒋雁落强笑道:“我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多蛇,师父是不是把整个岛上的毒蛇都抓来了?”
解挽舟又是厌恶又是愤恨,抢过蒋雁落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讥讽道:“抓这么多蛇,他可真厉害。”
楚绍云摇摇头,道:“不是抓来的,是引来的。”解挽舟疑惑地道:“引来的?”楚绍云指一指蛇坑上方的石顶,那里悬着一盏灯,散发着绿油油的光:“里面有香料,可以引来毒蛇。”
解挽舟松了口气,道:“幸好有你在,看出关键,咱们用暗器把那灯灭了。”
楚绍云道:“灭了只怕也没有什么用。这香料燃得没有十天也有五六日,就算灭了,这洞内香味萦绕不去,毒蛇还是不能驱走。”
颜瑾插言道:“那它们什么时候能散开?”楚绍云道:“饿个十天半个月,自己也就爬开了。”
解挽舟呻吟一声,道:“十天半个月?没等它们饿死,我们先饿死了。大师兄,你快想个法子赶走它们吧。”
楚绍云低头沉吟一阵,还是摇摇头,道:“这么多蛇,我没有办法。”
解挽舟一咬牙,抽出长剑直起身子,恨恨地道:“那就冲过去!大不了被咬伤几口,江雪涯那个老东西!等我出去的,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他嘴上说得硬气,可一想到群蛇蠕动着涌上来的模样,不禁身上发麻。
楚绍云看见他的模样,微微笑笑,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来:“这是驱虫的草药,拿在手里,咱们可以走过去,可惜只有三颗。”
“走……过去……”解挽舟看着脚下万头攒动的蛇坑,颇有些踌躇。颜瑾低声道:“这……这能行吗?”
楚绍云平静地道:“估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蒋雁落和颜瑾一人一颗。挽舟,我背你过去。”解挽舟点头道:“好。”俯到楚绍云背上。
楚绍云一跃入坑,登时踏死数条毒蛇,其余尽皆四散躲避,闪出一小片空地。楚绍云对解挽舟道:“觉得恶心就闭着眼睛。”解挽舟强笑道:“我还没那么胆小。”
蒋雁落紧随其后,颜瑾犹豫一下,也只好跟上。只是他刚一跃下,那群毒蛇突然如遇香饵,不但不退,反而争先恐后狂涌而上。颜瑾双足一落地,便被咬伤,痛呼一声险些跌倒。
蒋雁落眼疾手快,剑出如风,一连斩断数十条。楚绍云目光闪动,高声叫道:“快些将草药扔了!”颜瑾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慌忙扔掉草药,奇怪的是,他身上无药,蛇群反倒后退,竟比遇到草药还要退得快些。
四个人不及说话,快步疾走,这数丈的深坑对他们来说,过去倒也容易,不过片刻就到了对岸,爬上高处。解挽舟拉过颜瑾,急道:“怎么样?快看看伤势。”
未等颜瑾低头,楚绍云道:“放心,只有蛇怕他,咬伤了也不会中毒。”转过头对颜瑾道,“你身上有毒未除净吧?”
颜瑾苍白着脸色,点点头,低声道:“是‘桃花渡’。”楚绍云道:“我的草药可以驱蛇,你身上的剧毒也可以,但是两者放到一处,便恰巧是引蛇的香饵,因此才会被咬伤。”
蒋雁落皱眉道:“余毒未清极伤身子,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颜瑾当然不能说是为了陷害颜珍,被江雪涯责罚,只低头不语。解挽舟见他为难,道:“你放心,有大师兄在,一定能帮你祛毒,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他们四人平安度过蛇坑,其余三名弟子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其实,以岛上弟子的武功,施展轻功飞跃而过,倒不是很难,但在中途总须落地几次,只这几次双腿便被咬伤数处,狼狈不堪。更有一名弟子落地之时竟踏到一条巨蟒,被巨蟒长尾一卷困到蛇坑中央,若是在别处,只需几掌或可脱身,但蛇坑里群蛇何其多,这一被卷,纵使奋力求生,蛇群蜂拥而上,顿时头脸、四肢、身躯尽被咬伤,蛇毒发作再无力挣扎,不多时就在蛇坑中没了顶,再也不见踪影。
解挽舟不忍卒看,别转了头,蒋雁落长叹一声,道:“走吧。”
过了一盏茶时分,霍海生等人走出那道石门,来到蛇坑边沿。
原来这山腹中洞窟是花费数代血玉印掌印心血修建而成,其中各种机关布局鬼斧神工出神入化,难以捉摸之处无法尽言。每一代血玉印的掌印,都要经历这种考验,无论进来多少人,活到最后的只能有一个。但单一传人,不免危险极大,若有半分闪失,血玉印势必后继无人,近来几代便不再要求只是唯一。因此这洞窟中道路分支极多,甚至在最终考验之时并不将所有机关完全开启,而是根据弟子们的功力、品行、性情开启其中的一部分。
霍海生和楚绍云等人分别从两个洞口入内,到了洞腹中,正是两条分支道路,楚绍云经过蛇坑时,是自东向西,而霍海生等人是自南向北。
众人看到蛇坑中群蛇蠕蠕,纠缠腾转,不由心底发寒,严察吞口吐沫,为难地看着霍海生,道:“霍师兄,怎么办?”
霍海生脸上肌肉颤动一下,狞笑道:“这有何难。”突然长臂一展,右手五指如钩,直奔身旁一个弟子。那弟子陡然遇袭,虽不明何事,但身体自然而然后退相避,随即拔剑还击。哪知霍海生不闪不躲,肉掌直抵剑锋,坚如磐石,掌缘击处,长剑登时从中断裂。那人还未惊呼出声,霍海生右臂去势不断,正抓住那人胸前大穴。那弟子手足无力浑身酸软,被霍海生用力前掷,头下脚上直掼到蛇坑之中,双腿朝上乱蹬一气,片刻便没了性命。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转瞬之间,霍海生手出如电,众人尚自惊愕,那人已然惨死。众人齐齐后退,却哪比得上霍海生身形陡转,不过三招,又捉到一人。霍海生足尖点地,跃到第一具死尸之上,随手将捉到的另一弟子向前掷去。
那弟子眼见蛇坑离自己越来越近,肝胆俱裂嘶声长号,但上身大穴在霍海生一抓之间全被封住,哪里挣扎得脱,“砰”地摔到地上,脑浆迸裂。
几乎那弟子落地而死的同时,霍海生身形已到,正踏在那弟子余息犹暖的尸身上。蛇坑不过数十丈,两番落地,足以到达对岸。
金过庭毫不犹豫,紧随霍海生前脚后脚过了蛇坑。众弟子这才恍然霍海生究竟何意,这一招未免过于阴狠歹毒,但除此之外一时片刻也无法可想。严察第三个飞跃过去,其余弟子一个接一个在两具尸身上掠过。
蛇坑中毒蛇极多,刚刚过去三四个人,两具尸身又被蛇群吞没。剩下两名弟子,一个记着尸身方位,硬着头皮奔过去,被毒蛇咬伤数处,慌忙运动驱毒。另一个踏到第二个尸身时,脚下一滑,不过转眼间,又被毒蛇吞噬干净。
霍海生也不急于前行,站在一旁看着那人哀号而死,冷冷地道:“废物。”众人见他举手投足间就连杀二人,虽说这岛上弟子个个心狠手辣,可像这样对他人死活如此漠然冷酷,甚至肆意评说,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众人心中又恨又怕,可又暗含对强者的依赖,只是偷偷退开几分,终究还是要跟着这个霍师兄,只期望倒霉的是他人,自己能侥幸坚持到最后。只有金过庭,脸上依旧木然毫无表情,似乎身边的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只要跟在霍海生身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