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禾也就随口一问:那五年之后呢?
付阑玉向他指了指门口瘫痪乞讨、苟延残喘的大麻子乞丐:估计与此人的境况别无二致。
话音刚落,旁边正在做洒扫的伙计举着笤帚一个敏捷的跃步,特别熟练地驱赶走了乞丐,转头热心地向他们解释:这大麻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混子,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样样精,后来得了花/柳烂疮,又给以前的仇家一顿好打,变成现在这个熊样。也别可怜他,给了他钱,他还要去赌去嫖呢。
弗禾听闻后,嘴角微抽,一时无言:敢情往后我就变这样?咒谁呢?
付阑玉倒是半点没发觉不妥,甚至盯着不远处的麻子乞丐点头评了一句无可救药,治如不治,随后干脆地告了辞。
弗禾:付神医慢走。你可快走吧。
这小子,若是对着姑娘家也这般不会说话,合该找不着姻缘。
弗禾恢复了精神气,辜辛丞也调整好心绪,就是时候继续上路了。两人依旧同坐一车,几乎同吃同住。
也是奇怪,辜辛丞像是上回吃蒸饺吃坏了脑子,一路上,每日都要亲自盯着弗禾按时喝药。
那汤药苦腥气很重,十分难以下咽,弗禾犯了拖延症,总要延后一些再喝,甚至想直接不喝。
每到这时,坐在桌案边的辜辛丞虽然嘴上沉默不语,一双幽黑的眼睛却是淡淡地把他瞧着,弗禾一刻不把药碗拿起来喝尽,他便一刻不移开目光。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季家并没有建造出世人所传的那般神秘和庞巨的陵墓,祖地的坟包也不过是比普通规格大了那么一些而已。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看周边朴质的装饰和建筑,就知道在这方面他们想得很开,并没有特别大的执念。
辜辛丞跪在其中一座墓碑前,脊背不再像以往挺直,而是恭敬地微佝着,仿佛在他面前正有一个令其孺慕的身影。隔着远,弗禾能猜到,他大概是在向亡人倾诉着什么。
看了一会儿,弗禾就撇开了眼。
一本书,一世界。联盟通过运转维持这些世界,支出巨大能量的同时,也获得更大的能量。执行者们不断穿梭于这些世界之中,即使心知周围的一切皆由虚假构成,却也难免为其中真挚的喜怒哀乐而动容。
因此执行者有等级之分,也有工作寿命长短之说。
当在任务世界中停留的时间到达某个上限后,执行者就必须按规进行一次情感疏导与淡化。人非草木,或多或少会被小世界里的事物影响,甚至有人会在里面不可抑制地对书中人物产生亲情,友情,爱情。
每到这时候,谁又会舍得必定的分离呢?
情感的溢出极大可能会造成精神崩溃,一个执行者的工作寿命也就随之耗尽了。
所以,像他们这样的人,退休的原因往往不是出在年纪和身体上,而是情感上的障碍。
弗禾也去过疏导站,十几年间几乎成了那里的常客,但他的工作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曾与系统笑言:我等着这趟回去后升职加薪呢。
第12章小庶子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进入炮灰拯救系统后,弗禾的状态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现在明确目标,就是要助男主查明当年的一切真相。每有一点进展就给他掉积分,这暗示还不够清楚吗?
金大腿,不抱白不抱。
弗禾边给一个匿名用户回贴,让他不要屈服在主角的淫威下盲目站队瞎舔,转过头来却是对着辜辛丞虚弱而坚强地一笑:
没关系,我撑得住。
他豪气地干掉碗中黑乎乎的怪味药汁,从平吉到陇南大半程都走过来了,没道理余下的就挨不住。
秋雨寒凉,冷冷的夜风直往骨头缝里钻,身上确实不好受,但忍一忍也不碍事。
我担心咱们再这么耽搁,事情会有变故。京中不乏老油条和奸狐狸,想找你的错处然后趁机拉你下马的人不在少数。
在大梵,内阁就是培养宰相的摇篮。辜辛丞年纪轻轻就获得如此重用赏识,保不齐将来便会位极人臣,坐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他动了别人的蛋糕,阻了别人的路,而前宰辅已故,季皇后也只是一名膝下无子的皇后,没有显赫的家室做靠山,就形成了一种势孤的局面。多的是动了歪心思,想看到他倒霉的人。
弗禾的想法其实非常实际,他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而辜辛丞听罢,则是不紧不慢地答他:要打探的几件事都已经有了眉目,只差一样。
哪样?
证人。辜辛丞瞥向弗禾。
原来早先就有一队人被他派遣先行,提前暗中将确切的地方找准,省掉许多工夫。
弗禾对于自己证人的身份接受良好,也不惊讶,点头道:既如此,那我更该快些了。
辜辛丞沉吟片刻,下令抄近道,让马车继续前行。
所谓的近道,偏离了官道大路,以颠簸曲折闻名。弗禾昏昏昭昭地体会了这种震动没多久,马车里就新添了一层厚实的软垫。仆从手脚利索,没一会儿就解除了他的烦忧。
多谢辜大人。
辜辛丞淡淡扫了他一眼:小事一桩。
而某日醒来时,弗禾甚至发现内里竟添置了暖炉,热烘烘的熏得人特别舒服,一下子裹走了身上的大半寒意。
只是他这边舒坦了,身强体健的辜辛丞却耐不住热气,之后一直在外面风吹雨打地驾马。
弗禾不懂,你特喵的这么有钱,再搞辆车不行?为什么要跟苦行僧似的有好日子不过,有贵公子不当。
后来偶然翻了时间线后才晓得,原来七年前的此时,正值辜宰辅离世。
祭日不食荤腥,磨砺体肤,是辜辛丞这些年来一直养着的习惯。
*
赵二牛今天起得特别早,因为他家奶掉了牙,半夜就闹着想吃颗溏心蛋。
家里没有鸡,哪里来的蛋。
赵二牛虽然只有十三四岁,浑身却有用不完的力气,帮邻里犁一里地,就能拿回两个溜溜圆的土鸡蛋。
他捧着鸡蛋,笑得牙不见眼:谢谢婶子,回去就煮给我家奶吃。
邻居见他实诚憨傻,又悄悄往他口袋里塞了一颗:傻小子,什么都给你奶奶吃,她疼你吗?能分你一个不成?
赵二牛欣喜地捂着第三颗蛋,小声吸气:家奶能吃三顿的溏心蛋了。
邻居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傻子,赵二牛浑然不觉,乐颠颠地走了。
老赵家穷啊,村头村尾闻名的穷。早些年攀着一家不知真假的远亲,让独苗厚着脸在那家领一门差事,勉强还能过活。后来儿子过世,家里就剩下一个蛮横贪嘴的恶老太婆,天天支使着一个捡来后冠了赵家姓的傻小子。
也是她运气好,那孩子傻里傻气,不记得别人对他的坏,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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