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见他那边布料悉窣的声音,他好像坐起来了,怎么了?
我我今天去书房,我看见了你的日记。
他愣了一下:你看了?
我说嗯,我没忍住偷看来着。他顿了顿,很温柔地笑起来,说:看了就看了嘛你看,不算偷看。
我我低了低头,烟瘾好像犯了,头晕晕乎乎的,克制着自己不去拿打火机,我捻了捻手指,把衣领解开一点,低声说,那天在你家楼下,我跟你说我写的戏,被打断了,后来就忘了跟你说。
嗯,他好像又躺下了,你说啊。
是一个男人,他的爱人突然车祸去世了,他很悲痛,心痛得发了狂,时时能看见自己面目全非的妻子在房间里游荡,用水洗她血肉模糊的脖子。
唐书禾嘶了一声。
我笑起来:他的朋友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医生说他得了恐怖症。可是他自己坚信那是因为他太爱她了,才会出现那些幻觉。
他坚信这世界上有一种方法,会让他和他的爱人团聚,他觉得自己会找到她的,他试过很多方法,也想过去死,站在楼顶上,可是突然刮起了大风,他突然非常害怕,抱着楼顶的避雷针大喊大叫,人们把他救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尝试去死。
有人告诉过他一个方法,在妻子忌日那天烧她的衣服,就能让他不止看见那些血肉模糊的幻觉,而是真正看见妻子的灵魂,于是他在那天午夜烧掉了妻子的衣服,火势越来越旺,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吓得瘫软在地,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嚎叫着扑火,却没有开门。他的朋友破门而入,等火完全扑灭,房子的一面墙已经被烧掉了。
然后呢?唐书禾轻声问。
然后他坐在灰烬里说,总会有那么一天,死亡对于我来说宁静而安详,恐惧对于我来说芳香得像刚剥开橙子的手指,爱情如同山谷那头轮船的呜呜声,那时候我就会停止去找你,在那之前,我会永不停歇地去找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唐书禾没有说话。我说:今天文瑞修问我,我现在的想法还和当初动笔时候一样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我和你的事情,和舞台没有关系,对不对?
他笑了:嗯。不过是个好故事,开始卖票那天你记得给我留个座位。
好啊,我说,现场的话第一幕叙事是从他烧衣服开始的你要小心,谢水会从观众席冲上去扑火,哈哈哈。
为什么,因为他叫谢水吗?他说。
我大笑,乐完揉了揉眼睛,我的膝头还摊着那本笔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故事,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像人的脑子一样不是太讲逻辑。
他说路怀,我有点想回家了。
我说:好,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完结了,下一章或者大下章。小唐的笔记在番外。
第44章
爱情着实消磨人的心智,他说一句想家,我恨不得把家搬到天津去,俩人半天脑子都是热的,差点我都要买去天津的机票了,互相交流了一下明天要干什么之后,我们才终于冷静下来。那天晚上我们俩连着麦睡着的,第二天早晨醒了一看手机,好家伙通话470多分钟,我戴着耳机哀嚎一声,唐书禾你怎么才走一天。
唐书禾那边声音清清爽爽:才醒?我都上车了。
醒了,我打了个哈欠,上车了?车上有别人吗?
他嗯了一声,我清醒了一点,大概是他们一行人都在车上,我说:行,那我挂了。
记得吃早饭,我走之前买了点面包牛奶,还有水果。他说。
我说好嘞,说完才哐当一声反应过来车里不是有人吗?
我把电话挂了以后边往厨房走边给他发信息:你怎么回事?打算暴露你和帅哥的事实婚姻吗?
他回得很快:早就暴露了。
我彻底清醒了,站在冰箱门口,人都他妈傻了。我问唐书禾:什么意思,你们领导都知道了吗?
他说:嗯。没打算瞒着,也没有故意说。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回:这次去天津之前,我说我这边有家了。他们问是哪里的姑娘,我说不是姑娘。
他补了一句:我是怕他们把我调到天津去。
我拿着手机,抬起眼睛偏开头笑了一下,话全都堵在喉结那里,消化了一会儿,才给他说:
学校那边什么反应,这么早就出柜,不怕影响你发展啊?
没事,他回我,他们没说什么,这里环境比较宽松。再说在这里待不下去,我也不怕换工作。
怀哥,他说,我不会让当年的事重演了。
我心情有点复杂。当年我们就像小马过河那个故事里那俩小耗子一样,往河里一趟差点淹死,那么惨烈的事再血肉淋漓地来一遭,两个人都得疯,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和唐书禾早就不是只能依附父母的少年人,完全有能力随时公开性取向,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现在我们是俩水耗子。
我把额头抵在冰箱门上,回他:好。
他这样说,我当然相信。
那一个礼拜太难熬了,忙起来的时候还好,一回家我简直恍恍惚惚的,有一次回来太累连狗都忘了遛,窝沙发上就开始发呆,忙活了一整天,脑子都是木的,想躺唐书禾的腿,想他的平光眼镜,想他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的时候下弯的弧度好像更大一些,快他妈想疯了,路博文和小柯在门口嗷呜半天我才回过神,坐起来看见这哥俩一左一右蹲门口,哼哈二将一样,凝视着沙发上这个神思不属的鱼唇的人类。
我给他俩套上牵引绳,手机响了一下,唐书禾给我发信息。
有点烦。他说,在开会,这个所长比我们系主任还能说。
我拽着牵引绳乐,给他发了一排亲亲的表情,他又慌慌张张地给我发:不聊了。
这是被系主任发现了吗。
我乐了半天,心想这个人有在一点点恢复他本来的样子,于是开开心心地遛狗去了,路上尽管铲double分量的屎也满脸笑容。
他回来那天我开车去机场接他,我想起我送他的第一朵花居然是一朵纸玫瑰,于是买了一大捧玫瑰花放车后座,唐书禾隔着老远看见我就踮起脚冲我招手,和他并肩走的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唐书禾低着头笑起来,拉着行李箱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耳朵还红着,当着几位老教授和学校领导的面我们俩端得像个人似的,一副老夫老妻样,大家客套寒暄一通,回到车里两个人立马现原形,他坐副驾上,整个人扑过来抱住我,用脑门在我侧颈那里乱蹭,我把脸埋在他肩窝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腰:想死我了。
他哼哼了一声,抱着我不撒手,我让他往后看看,他瞥了一眼,一下子就笑了,我说:闻到爱情的芬芳了吗?他转过头来说:下次买花在家门口那个花店买,我充了会员,报我电话号码能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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