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开摩托很帅,挥拳时很凶,可他更希望能握笔,将来遵从理想握手术刀。
段思存坐在台下第一排,腿上放着一只档案册,里面是写好的推荐信,以及应聘实验助教要填的个人信息表。
掌声如雷响起时,梁承挂了线。
楼下厨房在炖木瓜桃胶,清甜气飘得满屋都是,梁承回房,在床头翻一本新书。
一小时后,出租车拐进巷子一直开到楼下,乘客心急地甩上门,在司机的抱怨声中扬起头大喊:梁承!哥!
乔苑林鞋都没换,上楼冲进卧室,喘着,激动得脸色发红。
梁承瞳孔漆黑,不易察觉其中淡淡的笑意,他立起来,说:看来选上了。
乔苑林根本不在乎当部长,他手忙脚乱地解开档案册,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在床上。
他咧开嘴:你看!
梁承瞥向那些纸,实验助教聘请说明,个人信息表,推荐信压在底下,他抽出来,看清段思存的签名。
眸光已经冷却,他问:这是什么?
实验助教的推荐信!乔苑林一脸兴奋,段老师是项目学务长,有他推荐你就可以应聘了,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在德心当助教!
梁承又看了一眼个人信息表,面上一丝慌惘闪过,说:段思存给你的?他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乔苑林仰着头,神采飞扬地邀功:他说我当选部长才行!
梁承捏皱手中的纸,冷声问:你是为了这个去竞选?
对啊,这是段老师提的条件。乔苑林说,我希望你参加招聘,就求他,他说我要选上部长。我真的选上了,今天一下台他就给我了!
梁承沉默片刻,气得笑了一声,讥讽道:白痴,他提条件你就答应?
为了你,我当然答应。乔苑林靠近,双手捉住梁承的胳膊,哥,你先填个人信息,有免冠照吗?没有我们下午去照一张,还要银行卡,打工资用。
倏地,梁承甩开他,说:我不会去的。
乔苑林呆住:为什么?
不为什么。梁承的抵触显而易见,我没让你做过这些事,以后别再自作主张。
乔苑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因为是梁承所以愈发的冷,满身热气都散尽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我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梁承说:我不需要。
乔苑林语无伦次地问:不需要什么?工作,惊喜,还是不需要我?因为不需要,所以不在乎?
对。梁承淡漠道,这些我都不在乎。
可你成绩那么好,你根本放不下书本。乔苑林不肯放弃地说,为什么非要去追债,去冒险?这份工作难道不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合适?
梁承回答:我的生活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辍学,打打杀杀,哪天被人捅一刀,时不时有警察找上门,你看不顺眼可以把我赶出去。
乔苑林忍耐到极限,大声嚷道:我不想你过这样的生活!
梁承逼视着他,也抬高音量:我是死是活、我怎样过不妨碍你吧?你这朵温室里的花能不能别管野草受什么罪?
你救过我,我报答你有错吗?
我不用你报答。梁承每个字咬得很重,我也不想欠你的情。
什么情?乔苑林问,友情?
他今天说了太多,嗓子刺痛,喊出来几乎破音: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你拿我当住对门的,当小狗,心情不错就对我好,没兴致就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完全爆发了:梁承,跟你熟一点,离你近一点,怎么就他妈那么难?!应小琼可以,老四可以,小乐也可以,为什么就我不行!
梁承刀枪不入,残忍地说: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自我感觉是病秧子,但说干就干不知困难为何物;邀功的时候自我感觉很机灵,其实笨拙的一匹,吵完甚至有点迷茫:咋会这样了呢?
第27章
乔苑林彻底哑火,像一滴水珠砸在烧红的铁板上,滋啦一声冒着烟雾蒸发,他微张着唇,喉间只能吐出一片无意义的气音。
这些天着魔般的拼命,差点摔在楼梯上的急切,想讨人一笑的全部期待,都被梁承盖棺定论的一句话击碎,变得意义全无。
他太愤怒了,简直是悲愤!
那张费劲心力得到的推荐信成为了废纸,乔苑林伸手夺过,弯腰敛起其余几张,紧咬牙关,让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好。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梁承微侧着下颌,目光低垂在桌角上,那里放着一板空掉的咽喉药,九颗,昨晚乔苑林整整练习了九遍。
这一场争吵惊动了王芮之,老太太没上楼掺和,把炖好的盅放冰箱里,估计外孙今天不会再有胃口。
乔苑林回房间锁上门,神经和身体猛地一松。他爬上床,半仰在床头和墙壁的夹角,双腿摊成六十度,整个人颓丧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极度的愤怒过后,他开始难过。
走廊一阵脚步声过去,梁承下了楼,随后摩托车呼啸着冲出巷子。
乔苑林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那枚纽扣,四个小孔,盯久了些许眩晕,他攥入手心闭上了双眼。
大概是累了,乔苑林浑身脱力,下巴硌着徽章睡着了。
他睡了一下午加一整夜,醒过来眼冒金星,修长的脖子摸上去硬硬的,上火,滑动喉结时会疼。
王芮之出门买菜了,乔苑林洗个澡下楼吃东西,冰镇过的木瓜桃胶滋味更甜,他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手机响起上周定好的闹铃。
提醒他离法语考试仅剩一周。
山体滑坡是不是从一粒石头开始的?乔苑林状似复原的精神产生一条裂隙,他一时不明白,怎么永远有那么多事情?忙前忙后有个屁用?
他要垮了,要崩溃了。
瓷勺摔在托盘里,乔苑林来不及起身,扶着桌沿吐了一地。
门锁转动,梁承夹着头盔进了玄关。他一夜未归有些疲倦,闻到酸气,抬首看到乔苑林因呕吐被鼻涕泪水斑驳的脸颊。
连桌子都没擦过的人,抱着纸巾盒蹲下去,清扫了很久,久到梁承缓过神,拧开门再一次离开。
这一次争吵之后,整幢房子都冷冷清清。
乔苑林没有刻意躲着梁承,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梁承相处。他学着自己设置洗衣机,自己晾衣服,晾干了自己收。他照常使用书桌,梁承回来他就走人。
他一句话都不说,梁承也不理他。
其实梁承根本不怎么回来,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去帮人追债或别的什么,乔苑林不清楚,也不再关心。
法语考试在周六,大清早,王芮之预备了一桌中西合璧的早餐,摆了七八碟。
乔苑林拽着书包下来,问:姥姥,你发财了?
我去哪发财?你这些天养胃净喝粥了,给你换换口味。王芮之放好筷子,喝牛奶还是芝麻糊?
乔苑林都想喝,说:把牛奶兑芝麻糊里。
幺蛾子,小心又吐了。王芮之给他盛芝麻糊,一边往楼梯上瞧。她天刚明就起来了,没见梁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