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林想快点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散步的大爷都能轻易超过他。
忽然,梁承在身后:啾啾。
乔苑林条件反射停下来,回头一看,梁承单膝蹲下,正在逗一只欢快摇尾巴的小狗。
主人牵狗离开,梁承起身追上一半差距,再拐个弯,渐渐走到家楼下,他出声:乔苑林。
回去更不方便说话,乔苑林接腔:怎么不喊林林了?
梁承其实深思熟虑过,乔苑林貌似不满意他喊大名,叫小乔,郑宴东都嫌不够亲。叫苑林,和长辈一样不够特别。叫乔乔,保不齐这家伙来一句瞧哪啊。
至于林林,的确太肉麻,柳前月下头脑发热还成,此时光明正大的,他有#e253zwnj;张不开嘴。
乔苑林申明:我没答应跟你好呢。
梁承说:嗯。
你不能,乔苑林不好意思说,所以不能突然就,就接吻。
梁承追上剩下的半截,近至眼前了,再度翻开旧账:我好歹知会你了,没趁你睡着偷袭。
乔苑林不忿道:因为我不装睡。
梁承问:十六岁那年,是初吻么?
乔苑林被戳中死穴,他在说此刻,梁承偏要提过去挟制他。他不聊了,转身往家走。
而梁承在背后说:我是。
庆幸是黑夜,乔苑林脸上的红才不那么明显,但他自己感知得到热度,要烧起来,几乎是狰狞着五官冲回家里。
客厅,乔文渊躺在按摩椅上舒缓筋骨,贺婕坐在沙发上泡脚,一派养生会所的氛围。
乔苑林换了拖鞋就走,忘记打招呼。刚出院,大家正关心他,乔文渊问:脸怎么红成那样,发烧了?
我上火。
贺婕说:给你煮凉茶?
不用,我还闹肚子。乔苑林口不择言,说完躲回房间了。
相比之下,梁承简直镇静自若,回来后还陪二位家长看了会儿电视。
乔苑林洗完澡,趴在床上看老四的直播,耳朵直竖,一刻钟后听乔文渊跟贺婕回房休息,梁承进了对面的卧室。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在老四的直播间发评论:这有啥可看的?
挨了近千条骂,乔苑林捂着小心脏退出,钻被窝睡觉。他刚关灯,手指没离开按钮呢,对面的门响了。
乔苑林屏息,悄悄把灯打开。
梁承在门外敲了两下。
人大概都有做贼的天赋,乔苑林怕隔墙有耳,滑开手机发微信:干什么?
确认他醒着,梁承直接拧开门进来了。
乔苑林双眼发直,梁承穿着件深色浴袍,头发是湿的,脖颈至锁骨挂着一两滴没擦干的水珠。
他莫名烦躁:你怎么穿成这样?
睡衣洗了。梁承说,这不就是冲完澡穿的么。
乔苑林撇开视线,随机盯住床头柜上的充电宝,问:这么晚了,有事吗?
梁承在床畔坐下,下摆微敞露着笔直修长的小腿,沐浴露的香气飘满床头。乔苑林深呼吸,头昏,怀疑对方往身上抹迷药了。
大晚上的,亲过不久便共处一室,他惶恐道:我想一步步来。
梁承抬手摸向腰间。
你干吗啊?乔苑林坐起身,不能解腰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梁承的眼神像看精神科重症患者,从浴袍兜里拿出血糖仪,说:晚上喝好几盒豆奶,给你测个餐后血糖。
乔苑林:啊?
梁承又气又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插好针头和试纸,乔苑林还懵着,梁承撕开一张酒精棉片,捉住他的手指指腹擦拭,然后咔哒打了一个针眼。
试纸抹过血滴,检测数值,梁承说:七点五,还行。
乔苑林感觉不用摁着棉球,血液已经尴尬得凝固了,他捡起采血针,破罐破摔地说:你为什么不测,你不也尝了吗?
梁承噤声看着他,伸出手指给他发泄,他凑上去,生疏地省略消毒,直接怼上采血针的针头。
临下手,他把东西扔开了。
梁承问:怎么了?
乔苑林摇摇头:我不想让你再流血。
虽然犯过罪坐过牢,但梁承自认为还算个正人君子,预备测完血糖就说晚安,可现在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也就两秒种,他把乔苑林拽到大腿上,圈着,掌下身躯僵硬,他道:就这样睡,睡着我再走。
乔苑林一点点丧失力气,寻个舒服的姿势,乖驯地窝在梁承怀中。台灯熄灭,他闭上眼,骚动的灵魂撬开牙关找存在感。
我昏倒那天梦见柳刚被判刑了。
怪不得念叨大仇得报。梁承说:会判的。
今晚花了多少钱?
梁承说:转给应哥了,你现在欠我的。
难道白亲我吗?
梁承:
镜头是不是官网买的,送迷你三脚架了吗?
梁承说:你要是不想睡,我们就做点别的。
乔苑林终于消停,脊梁被轻抚,倦意越来越浓。他似乎睡着了,在做梦,可一切太过清晰,又像是回忆。
那是梁承离开的夏天。
午后,晚屏巷子只有一片蝉鸣。旗袍店挂上休息的牌子,王芮之穿着香云纱的旗袍坐在门口晒太阳,浅紫色文雅素秀,老花镜的银色耳链闪着光。
她引过一针,给一件小衫缀纽扣,忽然问:宝儿,你还惦记小梁吗?
乔苑林伏在操作台上弄艺术课的暑假作业,手一软剪坏了一块布。他不肯定王芮之看透了几分,没有妄自辩驳,回答:没有啊,我要忘了他。
嗯,忘了好。王芮之欲言又止,除非
乔苑林问:除非什么?
王芮之说,过失也好,无奈也罢,一个能亲手杀人的少年,不止有穷途末路的勇气,还有一份与生俱来的狠心。
喜欢这样的人难免会受伤。老太太怜惜地看他,除非你是他的心尖肉、眼珠子。
乔苑林攥着那一块布,他怎么可能是呢。
许久,双腿发麻,梁承仍保持姿势纹丝不动。
似梦非醒间,乔苑林在他肩头蹭了一下,然后笨拙而犹疑地动了动胳膊,环住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