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死了吧?!
乔苑林吓得坐起来,有点猛,头晕,而后看清是在病房。这么多花谁拿来的,他在单位晕倒,莫非同事们来慰问过?
小腹酸胀,乔苑林下床去卫生间放水,摸着胸膛感谢上苍没收走他的小命。
洗把脸出来,他站在床头赏花,细看发觉都是蔷薇科。
门推开,梁承第二趟回来,一手拎着礼盒,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飘动的氢气球。
乔苑林一脸惊诧,满脑子若潭牛皮,问:这是你们医院的特殊服务?
梁承松手,气球飘上天花板。走近确认乔苑林没事,终于放心,说:给你请了假,住院观察几天。
乔苑林仰头看气球,拿喉结冲人:我小时候在儿科也没这待遇。
梁承问:想吃什么,我去餐厅买。
随便。乔苑林抓住一只心形的,在医院很少见大红色,丧事喜办啊。
梁承走人,买饭去了。
乔苑林稀罕得拍了几张照,将全部气球抓住,挨个病房逛了一圈,发给每个生病住院的患儿。
他留下红色心形气球,绑在手指上,想去护理站问问,能不能帮忙把鲜花也分给各个病房。
还是有点晕,他撑着墙上的扶杆停下来,护理站传来忙中偷闲的叽喳声。
平时患者送花感谢,梁医生不到办公室就随手分完了,这次居然自己买了那么多。
不会是又要开花店吧,好偏执一帅哥。
什么啊,正好我换班,在车库看见梁医生从车上搬的,还有气球礼物,摆了满满一后备箱。
众人心领神会:这绝对是要表白啊!
乔苑林瞪大眼睛,扶杆向前挪动两步,听到徐护士讲:那现在怎么样了,我看都搬进乔记者的病房了。
估计取消了,梁医生得先照顾弟弟,你看他多紧张啊守了一下午。
那倒是,他们兄弟感情很深呀。
乔苑林折回病房,再瞧一屋子花已经变了感觉,拆开礼盒,是他计划发了工资要买的新镜头。
梁承活过的人生中,品尝到的甜蜜寥寥无几,他不懂,不擅长,连哄人都酝酿半天却只呼出一片气音。后备箱告白,鲜花气球礼物,被迫取消的西餐厅,太老土了,但是他对自我最竭力的改变。
乔苑林想,他昏倒是注定的。
见面时不晕,掀开后备箱也要晕的。
不过可惜,一切都打乱了,他们默契地搁下这一茬,一个休养,一个照料,直至一周后出院。
乔苑林脱下病号服,坐在床边垂着脑袋玩手机,梁承走来,用毛巾一罩给他擦潮湿的头发。
他感觉自己被伺候得快残废了,但很享受,问:梁医生,你摸我是圆头还是扁头?
梁医生毫无感情:新闻界巨头。
乔苑林笑得乱颤,扯下毛巾说:那你今晚有空吗,巨头要办庆功宴。
住院吃得清汤寡水,乔苑林心里憋着一大张菜单。海鲜汇太暴利,他要去老地方,小玉大排档。
伟哥案前前后后获得许多人的帮助,应小琼、老四、万组长、郑宴东、程立业和一干老同事,他要请客感谢大家。
黄昏时分,吉祥路一如当年,整条街流光溢彩从头热闹到了尾。
小玉大排档如斯红火,牢牢占据临湖的绝佳位置,白玉栏杆被烟火熏燎得泛黄,摸上去也仿佛是温热的。
乔苑林作为东道主提早到了,和梁承在防雨棚里挑饮料。上次来是八年前践行的散伙饭,他触景伤情,用力砸了梁承一拳。
梁承嘶一声,按住肋下,说:下次打别的地儿。
怎么了?乔苑林后悔道,很疼啊?
梁承说:旧伤,疤痕增生。
乔苑林不太懂,凑过去要看,撩开梁承的T恤下摆,只见肌肉紧实,那道疤的痕迹并无异常。
他察觉受骗,恰好老四拎着一大桶活蟹进来,嚷道:哎呀我去,这破逼地方也能搞起来。
乔苑林难为情:谁搞了?搞什么了?
老四说:你都掀他衣服了,我哪知道,大概是搞科研吧!
乔苑林恼羞成怒:等会儿你别上桌,我不请你了!
梁承!这可是你家崽子说的!老四威胁道,拉来的海鲜我全拉走!
梁承叫这俩人吵得头疼,走过去瞥了眼肥美的大螃蟹,然后冷飕飕地求人四哥。
老四一哆嗦,说:去去去到别处耍去,湖边租个船,可劲儿浪去吧。
俩人被撵出来,一辆出租车停靠路边,然来个拿着杯星巴克的长腿帅哥,是郑宴东。
没来迟吧?郑宴东笑道,小房东,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乔苑林已不是当年乱嫉妒的高中生,说:宴东哥,你叫我小乔就成。
小乔那是同事叫的,不够亲。郑宴东问,梁承叫你什么?
乔苑林:大名。
说着,应小琼沿街溜达过来,罕见地穿着件珍珠灰的衬衫,料子偏软,把明艳的五官抹了片素净,像换了个人。
乔苑林高兴道:应哥,你好美!
美个屁。应小琼一开口便原形毕露,特意借了件灰不拉几的,不是老程要来么,跟条子一桌吃饭,穿太靓我怕他瞅我。
郑宴东看着他,很自然地说:这样挺好看的。
你是那个法医吧?应小琼道,成天看死人,看头猪都漂亮。
人陆续到齐,万组长发了一圈名片,程立业和几名老警察自带二锅头,大家坐了满满一大桌。
桌上有冰啤汽水,梁承将豆奶插上吸管,放到乔苑林手边。
举杯之前,乔苑林起身致辞,很有乔文渊讲话的味儿:各位代表了各界的帮助,没有你们,特大迷情伟哥案不会进行这么顺利。为了美丽平海,为了广大市民,为了社会公义,我们欢聚一堂,大家吃好喝好!
说完猛嘬一口豆奶。
梁承一惯不喜应酬,无论对象是谁,他大半时间沉默着,偶尔嗯一声,自顾自地屈身于喧闹。
忽然,膝侧被轻撞,乔苑林压着嗓子说:我逐个谢了一遍。
梁承便也低声:那我呢?
乔苑林不说话了,夹一只大虾剥掉壳,递上:请吃。
梁承嗤笑,后靠住椅子,抬手覆上乔苑林的脊背,椎骨微凸,他旁观对方与别人说笑,指腹时轻时重地摩挲。
渐至夜深,程立业喝醉了,和老同事相扶离开。万组长酒足饭饱,要回家给闺女讲睡前故事。老四太敬业了,卡着点给粉丝直播。
桌上空掉一半,应小琼微醺,歪着身子看海鲜汇大堂的监控,说:这就散场了?不唱个KTV啥的?
梁承觑向郑宴东。
郑宴东掏出烟盒,说:小琼,陪我在夜市逛逛。
应小琼眯起眼:这位仵作,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