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梁承似乎也在想那一天,立在原地目送。
乔苑林做了个深呼吸,探出头喊道:快走吧梁医生!我回家给你煮夜宵!
上了路,司机大哥问:你们这是刚旅游回来啊,那帅哥是大夫?
嗯,心外科的。
那可厉害了,给心脏开刀的,你俩是亲兄弟?
乔苑林说:不是,他是我对象。
噢。啊?司机大哥扭头瞅着他,也行挺好。
在家门口下了车,客厅亮着灯光,乔文渊跟贺婕比他们早回来半天,听见引擎声便出来迎接。
乔文渊道:晚上才回来,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我哥买的车票,你问他去。乔苑林傍了个靠山,胆子肥了,你给我带礼物了吗?我可是没空手回来。
乔文渊帮他拎行李,说:早知道了,扣款短信一串一串的。
家里有些乱,乔苑林迫不及待地打开包给贺婕拿礼物,没什么值钱的,但他嘴甜:阿姨,贵重的东西等我发工资,用我的钱孝敬你。
贺婕被哄得一直笑,问:这一趟玩得怎么样啊?
乔苑林回答:特别好。
乔文渊说:跟小孩儿似的,怎么个好法?
乔苑林想起什么,他只铺垫了一次就搞上对象了,出柜的时候会不会很严峻啊他暗示道:我和梁承的感情又进了一步。
说罢垂下眼皮,他有点紧张。
乔文渊朝他走近了,忽然抬起手,他惊得一躲,然后被推到了一边。他爸将后面的旅行包打开,拿出一件毛衣,说:忘了没晾干,用不用再甩干一下?
贺婕道:你塞洗衣机吧,全部洗一遍。
两口子各抱起一摞脏衣服,回屋了,乔苑林愣了会儿,不甘心地跟在后面:哎,你们听没听我说啊?
贺婕回过头:有要洗的吗?围巾别戴着了,热不热啊?
乔苑林放弃了,回屋关上门,进衣帽间才敢摘下围巾。捂了四五个钟头的脖颈些微出汗,颈侧露着几点醒目的草莓印。
他摸了摸,肿着,是梁承把他压在窗前弄的。那种感觉好像做心室除颤,等痕迹留下,他瘫软在地毯上,仿佛仍然有电流滑过。
他拿起手机,告诉梁承平安到家了。
朋友圈有一条新评论,是田宇发的:梁助教?他回平海了?你们这是去哪了,风景好美啊,我也想去。
乔苑林和田宇高中毕业后分开,对方去加拿大留学,一开始在异国他乡不习惯,每天都找他聊。后来联系逐渐少了,但有好玩的事情还是会互相分享。
他回复:你啥时候回国我带你去。
若潭医院门口堵着几辆车,附近发生车祸,急诊中心连收了三名重伤病患,其中一名已经送至心外科救治。
值班医生人手不够,梁承上办公室换了衣服当临时替补。这几天过得太滋润,猛一投入工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凌晨时分,从乡下县医院转来一名危重症患儿,三尖瓣闭锁,梁承接了诊,立刻安排住院和详细检查。
监护人是一对在平海打工的年轻夫妻,疲惫且茫然,梁承没交代什么,只给医院的公益服务部打了通电话。
一晃将近三点,走廊恢复暂时的平静,他到车库取上放了好几天的越野,缓缓滑入宁缘街头。
大半夜的,往常他会在办公室凑合一觉,今天却待不住。应该回公寓,但难以控制地变道、转弯,总之奔向了明湖花园。
怕扰人清梦,梁承把车停在隔壁那栋楼下,步行到家门口,黑着灯,他不太光明磊落地轻轻开门。
客厅似有呼吸声,门碰上,绵长的一口气戛然而止,乔苑林裹着毛毯从沙发上坐起来,露出一片轮廓。
梁承打开灯,或许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半年前的光景,在门庭下喂着蚊子等他的少年,如今又为他耗尽了一个长夜。
乔苑林嗓子发黏,迷糊道:你回来了。
梁承很想揉他,说:怎么不睡觉?
等你回来再睡。乔苑林走下沙发,你吃夜宵么,我给你蒸了一碗蛋羹。
梁承没想到真有夜宵吃,跟着乔苑林进了厨房,灶台凌乱,他打开蒸锅,里面放着一碗黢黑的玩意儿。
乔苑林醒了:我靠?
梁承问:这是,皮蛋羹?
我关火的时候,以为没开灯所以黑呢。乔苑林反省道,原来是真黑啊。
梁承叫他逗笑,将蛋羹糊掉的一层挖去,滴了点生抽和香油抢救一下,勉强能吃。
乔苑林趴在桌上睡着了,梁承吃完抱他回房,手机在枕边闪烁,一下子蹦出几条热点推送。
三更半夜能有什么大新闻,梁承将手机扣过去,给乔苑林盖好被子。
第二天一早,休假结束的一家人恢复忙碌,乔苑林起晚了,磨磨蹭蹭惹得梁承在外面按喇叭。
出了门,堵在盘桥上,梁承生无可恋地打开电台。
乔苑林低头刷手机,在山里没信号,积攒了不少新闻,一觉醒来又多了好几条。
各大门户网站同时报道,他随机点开一个,看了两行忍不住惊呼:我天原来是他啊。
梁承问:怎么了?
电台中主播激情说道:这项科研大奖极具含金量,得主安德鲁,华裔生物学家,祖籍平海市
乔苑林说:就是这件事,都在报道呢,安德鲁居然是平海人。
车流松动,梁承扶着方向盘笑了一下。
乔苑林敏感地捕捉到,脑补了一堆: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听过安德鲁的名字,难道在英国见过面?他不会是你的导师吧?
梁承心说人家不是在美国么,他没见过,更不认识,回道:我只是想到了你的英文名,乔治。
到了电视台,乔苑林一心扑在新闻上,连再见也没说。梁承不轻不重地骂了句,骂完冲门卫大爷问声好,让老头帮忙注意着下班时间。
他掉头去医院,心外科的门诊部比昨晚热闹多了,听说他回来,万组长也一早来凑热闹。
在办公室将买的特产分了分,梁承给仙人球浇水,一看,说:是不是有人给我浇过啊,都快死了。
冯医生笑道:见天有人来,实习的,护士,还有别的科的,帅哥就是招人惦记。
小胡医生说:梁哥,我建议你改养绿萝。
梁承只顾着端详濒死的仙人球,没注意别人打趣什么,万组长端着保温杯踱过来,说:我再倒一点,让它安详地走吧。
梁承直白地问:你有事么?
万组长玩笑道:我来看看意见箱里有没有比较特别的意见。
大伙笑起来,科室内部没有秘密,何况是一张写着能不能做我男朋友的表白小纸条。梁承回过味儿来,明白了这些人在八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