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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北南(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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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等梁承往里走,应小玉跟前台吩咐,告诉老四梁承来招待朋友,让他亲自挑几样好货。

包厢在走廊尽头,梁承停顿门外,推开前做了个深呼吸。

案几花瓶,长毛地毯,明黄色灯光下一切无所遁形,包括两张神情错杂的面孔。段思存和梁小安相隔几张椅子,错愕已平复,相顾无言,此时一齐站了起来。

梁承了无波澜地扫过他们,径直到圆桌另一侧落座,包厢外耳语欢笑,这里静得似乎能听见心跳声。

他倒了半杯茶,饮一口,对梁小安直入主题:既然向苑林打听,你想找我?接着瞥一眼段思存,你之前找到科室,也是一个意思吧。

梁小安定定地看着他,在酒店那日匆忙,当下要把他的寒毛发丝都洞察一般。段思存也不矜持多少,他不敢相信梁承会主动邀约,更未来料到会再见梁小安。

梁,承。梁小安一字一顿,你真的叫梁承。

梁承说:如果跟我妈改姓贺,今天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

梁小安想到贺婕,问:贺医生收养了你?

贺婕已经向梁承坦白,当年他被遗弃在医院,梁小安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在医院见过不止一次类似的例子,年轻女孩走错路,大概率不会回头寻找,所以她没提过梁小安的事。

是啊,不至于沦落成孤儿。梁承道,她也一直记得你。

梁小安沉吟道:贺医生是个好人。

梁承说:所以你当年的确走错了路?

不待对方反应,他近乎拷问:丢掉我以后,一切回归了正轨吗?

梁小安瞳孔收缩,事实无从申辩,端起茶杯掩饰红白交错的脸色。沉寂半晌的段思存抬起头,说:是我的错。

当年段思存将近而立,念完博士留校任教,是学院里最年轻、最受欢迎的老师。梁小安年仅十九岁,读大三,是学院梁教授的女儿。

梁小安天资聪颖,却不谙世事,在学校里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段思存也不爱交际,他们初次见面是在实验室中。

两个人变得熟悉,可能因为梁小安不把段思存当作权威的老师,段思存也难以将这个傲气且出众的女孩当一般学生看待。

在意识不到的时候,段思存对梁小安由欣赏变成爱慕,梁小安在学校有了一个想每天见到的人。

他们成为知己,心意互通,纠结过暧昧过,终究不能控制地逾越了师生关系。

梁小安一向自我,不在意俗事。可段思存不一样,在甜蜜幸福的同时,违背职业道德的愧疚感牢牢压着他。

他无法磊落地面对其他人,这份感情承托着日复一日增加的心虚和不安。感情最终输给了理智,他单方面决定分手。

梁小安一帆风顺的人生第一次遭受重击,性格使然,她绝不会去挽留一个男人,也没有表露出分毫不舍。

后来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偷偷隐瞒,父母发现时月份已经大了。

梁小安从小被寄托了太重的期望,任何人或事都不可以阻碍她的前程。梁教授接受美国高校的橄榄枝,给她办了休学,等孩子生下来,举家离开平海去了美国。

两年后,段思存已经结婚成家,收到梁小安迟来的通知,或是报复,告诉他有一个儿子。

凭仅有的信息段思存找到梁承,却只敢遥远地惦念着,等到梁承念初中,他去七中任教。妻子很不理解,从此和他产生了矛盾。

段思存接触到梁承,知晓了梁承的生活,但没胆量相认、拯救。

他才明白,与梁小安分手时也是一样的,他屈服的并非道德,根本就是他的懦弱。

听罢,茶水已经冷了,浅黄色茶汤落在眼底,梁承放上盖子,咣当一声。

包厢外,应小玉逡巡一圈经过,在走廊拐角撞上老四。

哎,老板。老四直接问,梁承在哪间?

应小玉说:你要干吗?

上次旅游他就没叫我,我打个招呼。老四不满道,顺便问问他点啥菜了,没见着菜单我给他挑啥啊。

应小玉觉得不寻常,说:就要了一壶茶,好像在谈事,先别管了。

老四噢一声,掉头去中厅的休闲区躲懒,跟负责一层包厢的经理边聊边刷微信。

没一会儿,应小琼挟着寒风过来,原本在大排档忙呢,一路飙车,熄了火差点吐方向盘上。

找到老四,他问:什么叫梁承出事了?

老四说:简称,就是梁承出来谈事了。

应小琼:你是不是加勒比头号大傻逼啊?

老四忙说:不点菜也不叫服务员进去续热水,跟一男一女在包厢,岁数五六十吧。

他爸妈?应小琼以为是乔文渊跟贺婕,挺来精神,我去瞅瞅他后爹什么样。

老四越过应小琼的肩头,白眼一翻:你先瞅那个吧。

应小琼转身,郑宴东敞着大衣走进来,一边环顾大堂是否有空位。他迎上去,说:郑仵作,你这个月光临八趟了。

我又没欠账,还是会员呢。郑宴东咬着支没点燃的烟,怎么,嫌烦?

应小琼道:你一个法医整天来,人家以为我们餐厅有凶杀案呢。

郑宴东提议:那我躲着点,上你办公室吃?

应小琼不跟他嘴炮,闪过一丝担心:梁承也来了。

圆桌上的玻璃转盘反光,梁承对着光晕放空,分秒消逝,此起彼伏的对不起把他唤醒。

段思存像在忏悔的信徒,一手按着受过伤的那条腿,将长裤压出褶痕。梁小安冷静得多,可眼神飘荡,口中絮絮地反复道歉。

梁承无力道:这算是认错么。

两个人噤声,梁承又问:你们觉得道歉对我来说有多大意义?

梁小安道:我这次回国就是想找你。

找我是为了什么?梁承觑着她,三十年了,你实现理想事业,记起来当作绊脚石扔了的孩子?

梁小安躲避他的视线:我没忘。

那你记性真好。梁承嘲讽道,现在你找到我了,下一步呢?看我过得怎么样,富足还是拮据,念过书还是文盲?看看我能不能配得上你生物学家的身份,看我需不需要一个妈?

梁小安微微涨红了脸,说:我想象过你的生活,很庆幸

你庆幸个屁。梁承姿态端肃地靠着椅背,但字句粗野,庆幸我没进孤儿院,完成学业,如今过得还算光鲜潇洒?你心真大啊。

段思存不忍听下去:梁承

要不你来说,你不是挺清楚么。梁承盯着梁小安,你有没有想象过,我被人打得满身是血,我杀了人,坐过牢,蚂蚁尚且有个窝,我曾经都不知道哪才是容身之处。

梁小安惊颤了一下,她的生命里甚至没见过那种人,下意识否定:不会不会的。

梁承凝视着她: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梁小安抛弃了他,一路乘着长风走到现在,再找到他,却不知道他是一步步踩着悬崖来的。

段思存摘下眼镜,两行浊泪滑过颧骨,这副反应叫梁小安不得不信,她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我愿意补偿你。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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