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春山问:怎么不太好,谈得不顺利?
嗯,没谈什么。
什么叫没谈什么,难不成她叫你去喝茶啊?
乔苑林把千疮百孔的心一横:反正,白去一趟。
鲍春山急了,她清楚乔苑林是个伶俐能办事的,对每个采访的认真度更不需要质疑,说:你不要使性子,人家是生物学家,正吃香,难伺候也是能理解的。
乔苑林道:我明的伺候不了。
挨欺负了?鲍春山关键时候护短,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啊?你如果没错,我不怪你,咱栏目组给你撑腰。
乔苑林当然不肯说,比荆轲出发刺秦的表情还坚毅。
内部电话打进来,鲍春山接通,应答几句挂了线,烦道:行了,你去采访部找孙主任吧。
乔苑林灰溜溜地挪地方,有阵子没到采访部,强颜欢笑地跟旧同事寒暄过,进主任办公室。
上次在这里和孙卓大吵一架,被发配到十二楼,今天估计更没好果子吃,不会直接把他开了吧。
平海新闻界混不下去,实在不行只能去投奔林成碧了,可是坐车到邻市至少仨钟头,他不想和梁承异地恋。
乔苑林胡乱寻思着,拉开椅子坐下。
桌对面,孙卓满心期待:别磨叽,说说。
说啥啊说,乔苑林在鲍春山那儿历练得无惧挨骂,干脆把脖子一梗,破罐破摔道:黄了。
孙卓一口气没顺上来:怎么就黄了?!
乔苑林说:我跟梁,不是,我跟安德鲁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什么玩意儿?孙卓道,让你去采访,没让你去算卦,你核算生辰搞对象呢?
乔苑林撸了把头发,可他在跟安德鲁亲儿子搞对象,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思及梁承,他浑身是胆,从桌上撕了张便条,抽了支笔,写完往孙卓面前一拍。
他道:这是酒店地址和安德鲁助理的号码。老大,你另找别人负责吧。
孙卓被他的态度搞得火大,问: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后悔药。乔苑林嘟囔,我一开始就不该去找安德鲁,不对,我就不该遇见你,看见你拿的安德鲁的资料。
他撤开椅子站起来,情绪顷刻溢满,替人委屈,代人愤恨,提高嗓门嚷道:为什么非采访她啊?
她有什么可采访的,获奖就了不起吗?敢不敢让人知道做过什么事!无语了我!
孙卓吓得攥着扶手:你疯了?
事已至此,乔苑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最后说:这活儿我干不了,不然我只能辞职。
从采访部离开,乔苑林在长廊中徘徊了很久很久。这一早晨真够疯的,却挺痛快,他一半担忧一半颓丧地回到八达通。
组员已经出发了,他留在办公室磨稿子,工作效率极其低下地过了一天。
晚上梁承在医院值班,夜深人静会禁不住走神,接着无可避免地回想起酒店门口的那一幕。
生物学家,移居美国多年,梁小安的物质条件足以负担一个孩子,可为什么不要他呢?
段思存当时又在哪里,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存在?他们为什么没在一起,谁的过错多一些,谁的无奈更重?
梁承不得而知,掐住眉心强迫自己暂停。
他跟同事知会了一声,离开诊室去自助机买了一杯咖啡。打开手机,他本能地寻求慰藉,给乔苑林发微信:睡了吗?
乔苑林几乎秒回,像是正在挂念他:没呢,在泡豆子。
梁承:给我煮豆浆?
乔苑林:我煮豆腐脑自己喝。
梁承:那是乔叔给我买的。
乔苑林显摆道:阿姨在和面,明早给我烙糖饼。
梁承:噢。
乔苑林:红糖。
梁承:红糖很拽吗?
顶部显示正在输入,停停缓缓大约编辑了数次,乔苑林最终回复不长的一句:不知道,但我很想你。
梁承心里的空荡被填满,比一杯热咖啡管用得多,足够他安稳地度过后半夜。
清晨交了班,梁承没回公寓蒙头大睡,到明湖花园楼下,时候尚早,家家户户还黑着灯。
就他们家亮着,他满怀疲惫地进了门,香气扑鼻,餐厅里的三个人同时望了过来。
乔苑林跟十六岁一个德行,就差把邀功刻脑门上,说:黄豆红豆黑豆,不加糖,过滤了两遍。
贺婕受影响也有点嘚瑟,问:吃糖饼吗?我第一次做,感觉不比外面卖的差。
我俩不爱吃甜的。乔文渊说,来,昨晚剩的饺子煎了煎。
梁承在玄关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回答:都好。
但他心如明镜,乔苑林在单位一定受到了压力,贺婕依旧忐忑,乔文渊知晓后关心却找不到立场多言。
这一刹那梁承做好了决定,他要弄清楚一切,然后画上一个分明的句号。
他也明白了异乎寻常的淡然从何而来,因为他从孑然有了后盾。
第77章
梁承约了梁小安周六见面,还有段思存。
前一晚下班回来宣布这一消息,家里二老正在扫院子,导致贺婕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空花盆。
梁承尚有心情玩笑,说:妈,不至于吧。
就是。乔文渊拍拍贺婕的肩头,梁承心里有谱,你甭紧张。
贺婕却不是紧张自身,叮嘱道:我没事,你怎么着都行,反正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梁承回卧室换衣服,乔苑林盘坐在床尾榻上不知道恭候多久了,立即说:明天几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梁承温和而坚决,我一个人去。
涉及隐私,乔苑林不好强求,便让了步: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梁承答应,手机收到餐厅的回复短信。他不想去酒店见梁小安,也不乐意去段思存那儿,于是约在了海鲜汇。
第二天傍晚,约定时间是七点钟,梁承刻意推迟半小时出门。
他猜测段思存和梁小安会提前到,阔别三十年,两个人难免情绪波动,他没兴趣旁观,让他们先见面缓冲一下。
正值晚高峰,海鲜汇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梁承一阵子没过来,捏着平安结一进大堂碰上大老板,叫了声玉姐。
应小玉高兴道:坐哪啊,还是找小琼?
不了。梁承大方地说,约了人,订了间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