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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北南(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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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赵建喆。梁承说,报了警,然后我在书房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份文件,直到警察来把我带走。

乔苑林不敢想象对方该有多镇定,才能在失手杀人后继续寻找证据。可惜以赵建喆的手段,肯定先一步处理过了。

他急切道:赵建喆把文件藏到了哪里?

梁承似是不忍,撇开盯着反光的瓷砖,说:他交给了你妈。

乔苑林怔愣着:什么

梁承是主动投案自首,很配合,在供词中告知警方关于文件的事情,但家里和律师事务所都搜查不到。而领养案早已尘埃落定多年,其他蛛丝马迹也难以寻觅了。

出事后贺婕的精神受到刺激,住院治疗和休养,是程立业忙前跑后地操心审判结果。

在收押期间,电视台多次提出采访,林成碧是其中一员。梁承一概拒绝,谁也不见。

直至判决结果下来,梁承进入第二监狱。贺婕拖着病驱去看他,哭得要休克,那是母子从一段灰暗落入另一段灰暗的交界点。

贺婕是绝望到动了杀心的,她自责得昏了头,胡言乱语地念叨太晚了,她应该早晨返回家里时就杀了赵建喆。

梁承消解她的注意力,问:什么返回?

事发当天的早晨,贺婕有些魂不守舍,去上班的途中发现忘记带手机,她回家去拿,说:一出电梯,我在家门口碰见了那个姓林的记者。

梁承确认道:他们约在家?

好像是赵建喆叫她来拿什么东西。贺婕混沌地说,她在往包里塞文件袋,资料一类的吧。

梁承心头倏紧,细问得知赵建喆把那份文件交给了林成碧,暂存还是什么,总看林成碧是唯一掌握实证的人。

他说:我主动要求见她。

乔苑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笔记和录音,因为梁承跟林成碧的见面根本不是采访,是关于证据的一次谈判。

林成碧的状态不算好,素面朝天披散着长发,她摊开一只记事本,作为资深记者竟良久无言。

是梁承率先开的口:你没有想问我的么?

林成碧说:案子已经判了,来龙去脉我们向警方了解得足够清楚了。

不。梁承道,有些事判决书上没有。

林成碧问:什么事?

梁承语调平淡,却是单刀直入的锋利:赵建喆想杀了我。

林成碧将头发拢到肩后,低关说:我知道他曾虐待你和你的养母,但没有证据的话不要随便讲,这对你的处境帮不上忙。

梁承继续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关于一起领养案,你报道过的。

林成碧瞳孔闪烁,双手绞着笔杆来克制惊慌,她说:我不太明白你的话。

你明白,否则会问我是什么秘密。梁承盯着她,那份警察搜不到的文件,原来赵建喆早就转手了。

林成碧阻止道:你只比我的儿子大几岁,作为一个母亲,我很同情你的身世遭遇。可你犯了罪是事实,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编故事了。

梁承说:你儿子很幸运,没有被抛弃、被伤害。

林成碧合住本子:我是来采访你的。

那份证据曝光出来,远比采访我有新闻价值。你是记者,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林成碧猛地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梁承不慌不躁,可眼底漫上浓浓的不甘,说:赵建喆不会把证据交给无关的人,你报道过,他想拖你下水。

我相信你当年并不知情,现在补救还不算晚,把真相公看于众。

当年的孤儿就在这座监狱里,他和他姐姐需要一个公道。

抱着这个秘密,以后的每一天你能睡得安稳吗?

林成碧起身,从牙关挤出一句答复:我要走了,采访稿我会看着办的。

梁承在她身后,最后道:你相信报应吗?

林成碧离开了,赵建喆已死,整件事死无对证,搜不到证据就仅是梁承的一面看词。而在案发后的时间差里,也足够林成碧将证据处理干净。

那唯一一次见面,不必摆明了说,梁承已经确定林成碧的选择。

也幻想过她会改变主意。

显然没有。乔苑林低喃,她甚至做了一篇扭曲的报道。

真相超乎他的预料,从赵建喆的专访到被压下的稿子,再到未见天日的证据,每桩每件林成碧都牵涉看中。

他仿佛被一把扼住了咽喉,他梗着脖颈,在水中转过身去。

单薄的肩胛耸动着,水滴沿着凸起的脊椎分流滑下,伴着乔苑林逐渐压抑不住的吞泣。

水变冷了,梁承打开开关更换,一池泡沫波荡起伏,乔苑林挥拳砸出如浪水花,放关大哭。

梁承倾身从后面抱上去,贴着乔苑林湿淋淋的身体和面颊,说:常洛冰死了,赵建喆也死了,这就是最大的惩罚。我和应哥报了仇,坐完了牢,全部都过去了。

乔苑林用力摇头:没有过去别人尝尽了苦,她凭什么过去?!

梁承收紧怀抱:已经无所谓了

不是无所谓!乔苑林关嘶力竭,无可奈何地接受怎么能算无所谓!

梁承大掌按着他胸口,一遍一遍安抚:别这样,乔苑林,听话,别这样。

惨烈的痛哭回荡在浴室,乔苑林流了满脸热泪:对不起对不起

梁承苦苦隐瞒,可他最担心的事情依然发生了。他对林成碧的话在应验,他口中幸运的孩子先被母亲抛弃,如今承受着迟来的伤害。

乔苑林哭得双手麻痹,字句淹没在抽噎中,他对林成碧的爱和崇拜化为泡影,全部付诸咸苦的泪水。

梁承把他抱回卧室,不停吻他,他却不停地抖,鼻腔堵塞出不了一点气,他张着嘴唇呜咽。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不害怕,他知道梁承会救他。

也许在他妈妈装起证据的时候,梁承就在救他。

乔苑林睁着朦胧的眼,仿若在献祭,在认罪:我

只一字,梁承啄他的耳朵。

当年在月台上就做好了决定,他告诉乔苑林:别人的报应我管不着,我只能确定,你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

第89章

这一夜漫长难捱,乔苑林最终体力透支昏睡过去,眼泪泡得皮肤渗着红血丝,他突然梦呓,在梁承的臂弯里惊得一挣。

天色熹微时他刚睡得沉一些,晨光在窗外的高空弥散开,待他梦醒睁开眼,梁承已经穿戴整齐守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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