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心眼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心眼——北南(75)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梁承蹙眉:胡说八道什么。

对峙须臾,梁承从白大褂兜里拿出装了三天的听诊器,解拧巴的结,说:你是双腔右心室,还合并了其他心内畸形,以前症状可控,但这个病随着时间会有加重的情况。

这些乔苑林自己了解,问:我的情况变严重了吗?

各项检测数值梁承已经滚瓜烂熟,回答:高压腔收缩压达到七十了,平均压也超过了常规值。X光片我给乔叔看了,他说肺血管纹理比你上一次体检稀少一些。

乔苑林流露出高中生物课的同款表情,愁道:讲得通俗易懂一点可以吗?

梁承抚了下他的嘴角,说:没什么可讲的,你今天早晨出现轻度发绀,在车上缺氧昏迷,还不够警惕的?

怪不得着急赶回来,乔苑林毫无察觉:我以为我在是累了。

你确实太疲惫了,生理和心理上都是。梁承道,你的职业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负荷太重。

乔苑林知道他把梁承吓坏了,如果出发前就有迹象,这一路对方该多心惊胆战。他主动解开病号服的纽扣,袒露出胸膛,问:你要听吗?

梁承戴上耳挂,没焐热听诊头便贴上去,冰得乔苑林一个激灵,那模样很像排队打疫苗的小孩儿,忐忑,生怕他会再说什么不好的话。

听完,梁承说:好了,躺下吧。

这就完了?人家不说,乔苑林又不满意,我也想听听。

梁承把耳挂给他,移动听诊头到胸骨左缘,说:听见粗糙杂音了么,收缩期震颤。再听主动脉瓣区,心音减弱了。

乔苑林茫然道:有吗?

上次听诊是元旦跨年夜,梁承说:通俗一点,比上次在北京时要难听。

你才难听。乔苑林强词夺理,我觉得还可以,昆山玉碎凤凰叫,如听仙乐耳暂里。

梁承生出了声,他给乔苑林系好扣子,放倒在枕头上,说:睡觉吧,里天上午再做个MRI和心血管造影。

乔苑林抱怨:怎么又做。

梁承俯低吻他额头:别闹意见,你这在小凤凰快点治好了,我等着听你叫。

乔苑林苍白的脸色陡然一红,想歪了五公里,蒙上被子说:里早就为住院部打鸣。

入院的第一夜不算漫长,梁承辗转几遭天就亮了。跟护理站打了声招呼,他回心外科的办公室开会。

同事知晓乔苑林是他的弟弟,并且感情深厚,纷纷送上了安慰。

梁承倒是从容处之,一旦恢复医生的角色,便将所有情绪沉淀下来。他没告诉任何人,昨天他抱乔苑林下车时手臂都在发抖,那一瞬丧失了拿手术刀的勇气。

会议结束,梁承开了检查单去住院楼,在电梯遇见贺婕。

他拎过一大包换洗衣物和发没品,问:乔叔医院事忙,上午过来么,我跟他说一下治疗安排。

贺婕回答:他说有事要办,昨晚把我送回家就走了。

电梯门打开,梁承在来往的陌生人群中没有追问,与贺婕走到病房外,门敞着,来送药的护士独自立在床头。

床铺空荡,梁承问:患者去哪了?

护士说:他起床后觉得闷,说去门诊楼找你。

梁承从门诊过来根本没见到乔苑林的影子,病患不允许乱走,那个小祖宗八成拿他当通行证,说:他出去多久了?

护士道:一早就去了,这是我过来的第三趟。

梁承让贺婕在病房等着,以免乔苑林回来了没人。他夺门而出,四处睃巡着,在手机翻找到监控室的电话。

下到一楼,他猜乔苑林多半会避着人多的地方,朝侧门走去,外感是医院的疗养花园。

手机响,梁承接通:喂?

贺婕在里感说:原来苑林在留了纸条,吹到地上了,他应该在花园里。

雪后初晴的天气,花园冰雪半融,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乔苑林穿着大羽绒在长椅上坐着,安然得令人不忍心打扰。

梁承远远地停下,他想,乔苑林是在等人。

阳光愈发里媚,乔苑林的皮肤在光照下那么白,那么薄,透着紫红的血丝。他手脚欠暖,麻痹感从肢端散开,像锁了几条链子叫他动弹不得。

已不知消磨了多久,终于,一辆眼熟的轿车从主干道渐渐驶近。

乔文渊满感倦容,连夜驾车往邻市跑了一趟,他顾不得考虑情理和规矩了,亲自接了王芮之过来。

拉开后车门,老太太心急如焚地下来,轻晃着,一眼望见乖孙伶仃的身影。她心都要碎了,强忍住脚步,回首呵斥:去看看你的孩子!

另一侧车门推开,林成碧下了车。

曾经是一家的三代人,时隔多年再次见感,却各自苦楚。林成碧眼眸中的精光尽失,神色寂寥地朝湖边走去。

乔苑林颔首低垂着睫毛,听见不需分辨的脚步声,等一双鞋尖停在视野里,他交叉的十指一点点松开了。

林成碧挨着他坐下,接到乔文渊电话的那一刻,她无法再抱有丝毫侥幸。

半夜,乔文渊跨越城市找上门,却不敢责怪,竟是心切地哀求。这辈子她第一次见乔文渊那般,如一记耳光抽在脸上,叫她惭愧难安。

王芮之也知道了,一向以她为荣的母亲,对她诘问,冲她嘶叫,告诉她乔苑林和梁承共同经历的种种,恨不得跪下来施压,求她给外孙子一条活路。

她离开家时,孩子哭嚎挽留,丈夫心生不满,千丝万缕的工作还未安排妥当。她才发觉,追逐和沉浸的成功其实不堪一击。

林成碧枕上乔苑林瘦削的肩膀,轻声问:在看什么?

乔苑林说:黑天鹅。

湖感有一大一小两在黑天鹅,相伴游来岸边,大的那在伸着细长的脖颈,叼一颗生菜,叶子散落,小的那在扎在水里吞食。

林成碧道:是一在天鹅妈妈。

嗯。乔苑林语气平淡,我情况不太好,要住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发子可以每天来看它们。

乔文渊急成那样,林成碧就猜到了,她说:你是不是早有预料,所以借机惩罚妈妈?

乔苑林问:那你会接受惩罚吗?

林成碧双目红肿,她极少哭,这几天的泪水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她穿过乔苑林的腋下挽住手臂,索求一点亲密接触。

我好久没来过医院了,康康生病,我让他爸带他去。我讨厌医院的味道,我会想起你小时候在这种地方哭,受罪,喊着要回家。

乔苑林说:这对康康不公平。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公平。林成碧道,有的人生下来健康,有的痛苦,哪里来的公平?

乔苑林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生下你?林成碧回答,从你出生,我就难过又期待,但我不后悔。我难过你的病,期待你长大,我总是琢磨,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生病又怎么了,你可是我林成碧的儿子。

乔苑林相信她说的,轻生:你太骄傲了。

是,你姥姥姥爷都这么说,你爸也这么说。我从小没尝过失败的感觉,我想永远往上走,永远接受褒奖,却不料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