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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天师[重生]——丨林暮烟丨(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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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辞道:何事?

穆延年似乎也很是疑惑,蹙眉道:按理说你与他共处十多年,他屋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你的东西,当时我还特意留心过,怕有什么特殊的物件惹他睹物思人,但直到把他屋子搬空我才发现,那屋里竟是一样你的东西都没有。

鹿辞不由沉默,心中却想:这恐怕也是宋钟所为,他既然已经为穆慎之祈梦改忆,便索性将穆慎之身边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都清理得不留痕迹。

穆延年见他若有所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再一想如今他也是记忆全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问道:通过了逐赦大典,罪名是不是就既往不咎了?

鹿辞不知他问这话有何用意,遂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穆延年犹豫片刻,有些欲言又止地试探道:那你可还愿留下?

第34章河灯初上祈愿河畔灯千盏,骤雨初来歉

迎着那小心翼翼的眼神,鹿辞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自己本非宋钟,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求证心中猜测,当然不会长留。

拒绝是要拒绝的,但鹿辞不想让穆延年误以为这拒绝是因宋钟心中对他有怨,毕竟眼前的老人其实从来也未有过错,不过是因私心而对亲子更为偏袒,那又何尝不是人之常情。

为人父,他这些年已是为儿子殚精竭虑,鹿辞不忍叫他再为一个已故之人担一份歉疚。

斟酌了片刻措辞,鹿辞这才开口道:逐赦大典上我入了渡梦仙宫,如今是天师属下,吃住都在北域。往后虽非戴罪之身,却也须得为天师效命,此次来青州就是替他办事,很快就要回去。

这么说一来是为了让穆延年安心,让他知道宋钟如今并非漂泊无依居无定所,二来也算是个不能久待的借口,让他知道宋钟不是不愿留,而是不能留。

穆延年闻言静了片刻,随即理解地点了点头,又担忧道:那天师待你如何?仙宫里的其他人可好相处?

鹿辞浅笑道:天师对我很器重,否则也不会让我出来替他办事,仙宫里的人也都随和得很,您放心。

穆延年这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鹿辞站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您快去吃饭吧,我也早些回去复命。

穆延年点了点头跟着站起,领着鹿辞出屋后绕过用膳的偏厅到了前堂,直至将他送到铺门外才又踌躇着道:往后若是遇上什么难处

我明白,鹿辞还未等他说完就已先应下,若是有了难处,我定会来找您帮忙。

他知道穆延年还是在对当初未能为宋母之事出力而耿耿于怀,想向宋钟弥补,却又怕自己如今的承诺已经没了分量。

听了鹿辞的话,穆延年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摆摆手道:去吧,路上小心。

鹿辞挥了挥手,转身融入了夜市人群之中。

上回来青州时姬无昼在巷口让他挑是往左还是往右,那时他随手挑了右侧,而今晚则步入了左边那半条街。

穿行于人流间,时而侧身避让车马,周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鹿辞却全不同于前次的兴致勃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半条街不算长,没走多久就已是到了尽头,街口外是一条横向的城中河,对岸沿河开着不少店铺,其后则是幽深小巷和大片民宅。

河道两岸都有向下的石阶延伸至水畔,阶顶立柱上挂着随风轻摇的八角灯笼。

不少人蹲在近水处将从夜市买来的河灯点燃放进水中,有少男少女,也有带着总角孩童的年轻夫妇。

嬉声笑语萦绕河畔,不算宽阔的河面上漂满五颜六色的河灯,配着远空时而升起的祈愿符,仿佛上下两片星空。

鹿辞步下两节台阶席地而坐,吹着晚风看着夜景,听着不远处时高时低的欢声笑语,心中却惦记着方才在木生堂得知的一切。

穆延年所说的过往已算得上详尽,将其中几处关键和先前推测的线索联系起来后便更显通顺

宋钟与穆慎之年幼相识,十余年来无话不谈情同手足。因穆慎之病重,宋钟未将宋母之事告知于他,而是独自一人筹划了复仇。

他许是知道自己一旦复仇得手便将获罪入狱生机渺茫,所以在大局已定之前为穆慎之祈梦改忆,抹去了对方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并清理了自己在家中的一切痕迹,好让穆慎之免受挚友诀别之苦。

后来的一切也正如他所料,他被捕后入狱悬镜台,身死于判命审,而穆慎之则因忘却前尘免于悲痛,随穆延年迁往青州。

整件事到此已算结束,过程也看似明朗,但当中其实存在一个巨大的疑点当时病入膏肓的穆慎之为何会突然好转?

造梦改忆并非灵丹妙药,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

先前童夫人所患乃是心病,病根便是对次子的记忆,所以抹去记忆对她而言是根除病源,她能因改忆而病愈是顺理成章。

但穆慎之的情况并不相同,他的病并非心病,更非因宋钟而起,而是积重已久的多年旧症,按理说改忆对他而言不该有医病之效,可他却为何会在失忆后大病痊愈?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问题令鹿辞十分费解:

其一,为他人祈梦须得自己承担代价,那么宋钟所付的代价是什么?

其二,造梦改忆定是由姬无昼经手,可他与宋钟会是因此才结识么?祈梦改忆说到底只是一场交易,如果他们二人只有这么点连交情都算不上的往来,姬无昼怎会大费周折地救他出悬镜台?

冰凉的几滴水落在额头鼻尖,鹿辞倏然回神,这才发现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

河边放河灯的人们三三两两起身匆匆往阶上跑,年轻小伙有的以手遮头,有的脱下外衣给同行的姑娘挡雨,虽是逃跑却并不狼狈,反而你侬我侬颇有意趣。

哇!真的下雨啦!

稚嫩清脆的童声吸引了鹿辞的注意,他转头看去,便见阶底河畔所剩无几的人中有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摇晃着父亲的衣袖,满脸惊喜地仰头望天。

男子被她摇得直笑,撑开手中的纸伞单手举着,俯身抱起她往台阶上走,道:怎么样,爹爹说要带伞没错吧?

小姑娘搂着父亲的脖子,情真意切地连连点头称赞:爹爹真厉害!

女儿的夸赞令男子很是受用,他得意一笑,借机说教道:知道爹爹这叫什么吗?

小姑娘奶声奶气道:什么呢?

男子道:这叫未雨绸缪。

小姑娘认真学舌:未、雨、潮、毛!

男子乐不可支噗嗤一笑,纠正道:是未雨绸缪

小姑娘很纠结:未雨愁毛?

鹿辞坐在阶上听得忍俊不禁,直至父女二人远去还笑意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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