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周点点头,把湿透的衣服挂在窗边,这才觉得方才刺骨的寒意消减了一半。
大好的青春不应该浪费在实验室,程溪自己剥开一块巧克力,听兄弟的,老冯你条件好,纯洁的校园恋爱可得早点尝试一下。
冯周笑了笑,没说话。
于洪志伸手拍了下程溪的后背:瞎说什么呢,老冯有对象。
程溪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巧克力吐出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那个嘛,于洪志挤了挤眼睛,隔壁舞蹈学院的小美女,人家俩每周都出去吃饭的。
冯周收拾书的手一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所谓舞蹈学院的小美女,姓虞名思璇,着实是位祖宗级人物。自从虞少淳去了英国之后,照顾这位祖宗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交给了他。
很多时候他和虞思璇没说两句火气就开始往上冒。小姑娘看着温柔,却有张和他哥一样伶俐的嘴,气得他头疼。
果然自己四大皆空的精神世界只有和虞家人说话时才会有所起伏。
冯周想起经年鸡飞狗跳的往事,唇边笑意更深,可当他拿起手机再一次看见两人上次对话是五天前时,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半晌。
他望向外面纷扬的雪,最后还是拍下一张照片给那人发过去。
下雪了。
***
冯周泡实验室不单是为了学习。
他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参与了一个课题,可以获得出国交流学习的名额。
本身专业就不是能轻松应付来的,而课题越到后半部分节奏越快,当冯周第三次在实验室清醒过来时,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零件因为超负荷工作而几近罢工。
再坚持几天就好。
他的头热得发胀,摇摇晃晃地想去洗个脸,可刚站起来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撞在身后的实验台上,脑袋磕到桌角,继而眼前一黑。
在不省人事的前一秒,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有个数据记错了,想抬手拿笔去改,最终还是无力地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次醒来时,眼前不再是昏暗的仪器报表,而是惨白的屋顶,让冯周想起来很多年前被冯青青带去加班待过的候诊室。
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掖了掖被子:你感觉怎么样?
冯周转了转头,撞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这人出现在此处让冯周有一丝惊讶。
那人得体地笑了下,递给他一杯水:你太累了,我刚帮你给导师请过假,让你休息两天,反正课题也快结束了,不耽误。
冯周哑着声音说:谢谢学长。
这位司俊明学长是整个课题小组的二把手,平日负责替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导师传传话,和几个学弟学妹之间淡漠又疏离,唯独......
唯独对他格外关照,甚至今天特意来医院照顾自己。
冯周飞速在脑子里走了一遍从和他相识到现在做的所有事,自觉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只能暗地用探究的目光审视季知新。
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虞思璇只穿了一件单衣冲进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你没事吧?
小姑娘显然是听了消息后直接来了医院,外衣也没穿,脸冻得通红。
冯周提起一口气,皱着眉看她: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呐?虞思璇松了口气,自己烧四十多度了不起是不是?你要是把脑子烧傻了我怎么给......
她好像才注意到身边有个人,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司俊明:你谁?
冯周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学长。
司俊明饶有兴味地看着虞思璇:这位是?
我......
虞思璇抢先一步:他女朋友。
冯周险些把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司俊明面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继而又恢复成先前温文尔雅的样子,欠了欠身: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
虞思璇一直目送他带上病房的门,才安心地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旁边的苹果啃了一口:我连早饭都没吃就来看你,感动不?
为什么说谎?
不是吧小冯同志,虞思璇鼓着嘴把苹果咽了下去,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你觉得那个学长看你的眼神正常吗?
冯周愣了一下:有哪里不正常吗?
虞思璇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算了,迟钝。
什么迟钝?
冯周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其妙。
我呢,是个大好人,虞思璇把苹果核往床头柜旁的垃圾桶里一扔,决定换个话题,怕你寂寞,把你生病这事告诉了你的几个在B市的高中同学,估计晚上就会有人来拜访你,不客气。
你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
虞思璇像没听见他说的话,拽了张纸巾擦擦手:那我走喽。
......和她哥一个德行,选择性耳聋。
冯周忍着气,坚持履行半个监护人的职责:你怎么回去?
有人骑摩托载我啦!
应该是虞思璇那个热爱机车的酷girl女朋友。
他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狗粮,虽然什么都没吃,但觉得有点撑。
***
医院开出的诊断是正常发烧,但因为他的体温一直在38和39度徘徊,医生委婉表示最好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冯周表示他不想留院现在好得很可以立刻拔针走人,但被来给他送粥的司俊明按了回去。
司俊明笑眯眯地看着他:学弟你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代导师给你问个好。
他从食堂买的白粥,放在保温桶里带来。可这所谓的粥却稀汤寡水,似乎近日食堂米价又涨了,才让它们在汤水里的存在感这么低。
冯周没有食欲,但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觉得有点尴尬。
是不和胃口吗?司俊明问,要不要买点别的?
冯周摇摇头,鬼使神差地问:有黄桃罐头吗?
司俊明不明所以:学弟是想吃黄桃罐头吗?
不是,冯周说,没有就算了,也不是那么想吃。
上一次发烧还是高二,有个人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又是烧水又是喂药折腾半天,最后留下一张便签和一罐黄桃罐头。
所谓虞式退烧法他嗤之以鼻,但却口是心非地一直记着。
冯周吸了吸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病后都会比较脆弱,他比任何时候都怀念某个五天不和他联系的傻逼。
学弟,早上那个女孩不是你的女朋友吧?
司俊明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冯周的回忆。
冯周不会撒谎,只能承认:不是,她是我朋友的妹妹。
司俊明好像对他这个朋友很感兴趣:那你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