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轻拍衣袍接着挥了挥手,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草木用罡风打得七零八落,颇有几分辣手摧花之感。
是夜,竹林海漆黑一片。
刚在后山遇见喻苏,竹林海也没有紫气流动,显然对方不打算回来。
宓葳蕤翻窗进入屋内,察觉到气场不明显的变化勾起唇角。
进屋的人已经格外小心了,可普通人的举动怎能逃得过修炼之人敏锐的五感,更不用说离开前,他还特意移动了屋内的陈设做了障眼法。
这本就是宓葳蕤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并不觉得意外。
抹掉屋内的障眼法,宓葳蕤除了外衫,挂到木施上后走到床边。
如今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喻苏身边。
私心使然。
一来他仍旧需要喻苏的紫气助他尽快恢复修为,再者在竹林海做事要比回他的院子方便的多。
毕竟喻苏是皇子,窦章就是想派人盯梢也要避开喻苏的贴身侍卫。
比起让人时时刻刻盯梢,他自然会选择喻苏这边偶尔的试探。
不过窦章那里必然需要一个交代,面上他不能不走,但喻苏可以留,至于怎样让喻苏留下他,这事他还得盘算盘算。
宓葳蕤施施然地躺下,然后缓缓闭上眼。
自从上次被暴动的紫气震伤,宓葳蕤已经许久未曾做过梦。
只是今夜,莫名的梦境再度卷土重来。
昏暗的地牢终年不见天日。
宓葳蕤只觉得自己压抑不住周身的煞气,他踱步走进一间封闭的屋子,脚下像是踩到了泥水带着让人皱眉的粘黏感。
低头一看。
哪里是什么泥水,分明是黏稠的血水。
思维控制不了身体,他眼见着自己走上前,点燃烛台。
室内的景象宛如地狱。
残肢断臂,白骨累累。
摆放在中间的丹炉布满陈旧的血渍。
可见这间屋子存在已久。
而他竟然从这些事物中感觉到自己内心隐秘的愉悦,就像是魔疯一般,引气将地上的骨血放入丹炉中,白袍未染上半点脏污。
宓葳蕤看着自己将药材投入炉中,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推门声传来,进屋的人似乎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他手中的动作并未被影响分毫。
直到那人走近,他听到自己开口说道: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国师大人,这事您真的要瞒着殿下么?有些熟悉的嗓音,宓葳蕤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他抬眼看去,想要看清来的人,却只看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紧接着就在下一刻猛地惊醒。
现实与梦境交错,宓葳蕤一时间有些恍然。
他静静的盯着床顶的帐幔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虽为妖修,可他修习的皆为正统功法,梦中怎会用人血白骨来炼制丹药。
即便醒来后梦中的一切已经有些模糊,可他隐约还记得几味药。
这些药在长洲山都极难寻到,丹方也格外陌生,但是单从药性上来讲,走的分明就是邪修的路子。
若炼成,必然不容于天道。
第11章
梦中惊醒后,宓葳蕤也没了安睡的心思。
起身推开窗,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开。
虽然时间尚早,竹林海内已有侍从走动的声响。
没过多久,兰芷便敲门询问:宓少师,可是起了?
嗯。宓葳蕤说着,拿起放在一旁黑色缎带遮住眼睛,手指灵活地在脑后系了个结。
那奴婢便让人进来伺候您洗漱。兰芷说完,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三个婢女各自端着事物,跟在兰芷身后走进屋。
厨房那遣了人过来,说是白露山近来新进的一批碧粳米很是不错。兰芷边说边将青盐柳枝放在宓葳蕤触手可及的地方,行动间十分妥帖,今早做了碧粳粥和桂花糕,宓少师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这两样就够了。宓葳蕤摇摇头,转而说道,殿下怜惜我,允我近来在竹林海休养,如今伤势几近痊愈,我也不好再继续叨扰下去。
兰芷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扫过宓葳蕤的脸,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端倪。
宓少师救殿下于危难之际,殿下心中感激早就嘱咐过奴婢要尽心尽力,您不必这般客气。
殿下仁厚,是葳蕤之幸。
此时殿下恐还在后山温泉,待殿下午后回到竹林海奴婢禀报了,您再走也不迟。兰芷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也好。宓葳蕤净完面,立马有侍女接过了他手中的帕子。
他故意在喻苏不在的时候提起,就是为了做个样子。
等喻苏回到竹林海,他自有办法让对方主动开口叫他留下来。
他笑了笑,嘴角勾起。
即便遮住了眼睛,那婢女看了依旧好一阵脸红心跳。
兰芷看到后皱了皱眉,并未当场开口训斥。
领着人走出屋子才冷冷地看向面红耳赤的婢女,警告道:春花,有些事不仅不能做,就是想,也容不得。
兰芷姐姐,我春花脸上的红晕刹地褪去,我没有旁的心思。
那再好不过。兰芷的神色看不出喜怒,自己去领罚。
宓少师那张招人的脸让院中不少婢女近来心思浮躁,她有意借机敲打。
奴婢知道了。春花见兰芷只是让她领罚便松了一口气,当即也不敢再多做辩解,福了福身老老实实去了管事姑姑那里。
兰芷心中满意。
春花是她和杜若看中要提为二等侍女的粗实丫鬟,她自然希望看中的丫鬟在某些事上不要拎不清。
这般想着似是无意扫了眼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的秋月,直把人看的冷汗直冒才收回视线。
恰好决明抱着东西从小径走过来,兰芷又变作笑面,决明,今个倒是来得早?
决明强打着精神行了礼,夜里风大,醒的比往常早些。正巧宓少师昨日要我给他备些东西,这便来了。
兰芷点点头,那正好,宓少师也起了,我要去准备早膳就不招呼你了。
兰芷姑娘先请。决明让开小道等兰芷先行离开,才快步朝宓葳蕤的屋子走去。
决明来时,宓葳蕤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只一夜对方就做出了决定。
眼睛恢复,透过绸布他也能将人看个大概,看到决明眼下的微青,看来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这便想好了?宓葳蕤轻笑了一声,未免太快了些。
决明摸不准宓葳蕤的心思。
他何尝不想多考虑几日,可师兄的腿已经拖不得。
若是没有半月前的意外,以师兄的本事,上月的炼药大会就能顺利晋升药师。
此前昧着良心给宓少师用了加料的熏香,指使他的人答应他若是事成,便不会让师兄去做药人且会医好师兄的腿。
可如今虽没有强逼着将师兄拉去试药,但从师兄采药落下山到今日,断腿已足足拖了一月有余。
药童住的屋子都是八人一间,阴冷潮湿不说,还嘈杂的厉害,根本不是养病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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