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殿内响起了一阵冷笑声。
意识到笑着的是惠仁帝,喻轩大感不妙。
今日起,许家在朝官员一月内不允上朝觐见,在家闭门思过,罚俸一年。淑贵妃擅自违背宫规,后宫干政,但念其慈母之心,故只褫夺其封号,降至妃位。
父皇!
惠仁帝的口谕太过猝不及防,喻轩猛地抬起头,连表情都没能来及掩饰。
一边,原本还有些惶惶的喻晨心中狂喜,看来父皇还没糊涂透顶。
喻苏抬了抬眼帘,在看到惠仁帝的怒容后,眼神定了下,随即默默收回视线。
若是宓葳蕤在场,便会发现喻苏的心情正可见地蒙上晦暗之色。
老三,你可是对朕的旨意有什么不满?
惠仁帝语气带着一丝质问,让喻轩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他意识到,与惠仁帝争辩,无异于以卵击石。
儿臣不敢。喻轩老实了。
惠仁帝这道口谕不可谓不诛心。
喻轩刚请求惠仁帝责罚于他,紧接着惠仁帝便独独绕过了他,将许家,淑贵妃一个都没放过。
嗯。惠仁帝见喻轩不再与他拧着来,点了点头,朕不过是秉公处理,老三,你也不必有负担,户部的事依旧照常,别给朕丢脸。
儿臣遵命。喻轩咬牙应了。
起身后,看到贤王微微得意的神色,黑着脸将怒气压下,在心中咒骂。
殿内一共三名皇子,此时还未被惠仁帝提到的就剩下喻苏一个。
既然将人留下,便不可能只是走个过场。
不过喻晨和喻轩都发现,惠仁帝看向喻苏的眼神,显见地温和了不少,这对比让人心中不爽。
老五,朕听太傅讲你的功课不错,待在太学反而耽误你,正巧继任大典要尽快筹备,朕觉着你便去礼部先历练一番吧。
惠仁帝看向喻苏时,脸上已带了笑。
对待还未出宫建府便失了母妃的皇子,惠仁帝总会多出几分耐心,比如说六皇子,比如说喻苏。
没有母妃的扶持,年幼的皇子很难与朝臣勾结在一起。
而这点,恰恰是惠仁帝最为看重的。
父皇夸赞,儿臣愧不敢当。喻苏的姿态放得很低,对于惠仁帝安排他去礼部,表现的极为平静。
继任大典乃是要事,儿臣去后定虚心求教。
从惠仁帝的角度看过去,喻苏半弓着身,低垂的眉眼显得谦卑,却莫名让惠仁帝想起看似柔顺实则骨子里格外倔强的柔妃。
这感觉让惠仁帝有些不愉,但他到底不会因这点莫须有的情绪就随便发作,于是仍笑着说道:你这样很好。
至此,今日之事似乎终于告一段落。
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惠仁帝已面露疲态,他打发了三人离开后,突然出声朝着在殿内一直充作隐形人的李忠问:李忠,你说老五与柔妃可像?
李忠有些转不过弯。
若是说起国师还好,怎得就提起了柔妃了?
他斟酌了下,言辞谨慎,五皇子乃柔妃所生,容貌自然是有几分相像的。
也是。
去传膳吧。
惠仁帝的心思难以捉摸,李忠不敢妄加揣测,是以得了吩咐后,磕了个头,立马起身朝外走去。
几日后,宫中传出消息,国师受神狐感召,溘然长逝。
消息一出,迅速席卷皇城内外,就连许家受罚与淑贵妃被削品级,都因此淡出了人们的茶余饭后。
在民间,皇家意味着天威,天威是仰望却不可触犯的存在,因此,国师自然而然成为了维系天家与百姓间的纽带。
许多天子不易出面的事,都会由国师代劳。
就比如说这近在眼前的秋收祭。
往年秋收之时,国师皆会出宫主持祭典,向神狐敬奉稻谷牲畜,以求神狐庇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如今距秋收祭不足一月,却突闻国师仙逝。
不少百姓为此惶恐不安,生怕是神狐降下的天罚。
好在惠仁帝早有准备,朝中也无人敢在此时触皇上的霉头,流言还未成势,便将继任大典以布告的形式贴到了伽邑国各处。
有人刻意引导舆论,动荡平息的很快。
原先国师仙逝带来的恐慌,已渐渐被新任国师曾得灵狐传承这一话题所取代。
那可是灵狐,伽邑国开国至今,还从未出过得到灵狐传承的国师,有些事就是如此,越是吹嘘越会带上神秘的色彩。
等到继任大典临近,民间甚至有了新任国师乃是灵狐化身的说法。
虽然这个说法,放在宓葳蕤身上也没错,但在无形中,却将宓葳蕤的地位抬高到了一个历代国师都无法企及的位置。
第112章
惠平八年。
秋高气爽,晚风拂面令人神怡。
继任大典在星幕垂落时如期而至。
宓葳蕤换上国师品级的官服,登上青云阁顶层非继任大典不开的露台。
甫一踏足,宓葳蕤便注意到了由露台中央为正中向外延伸的法阵。经久的日晒雨淋,法阵的灵气已消散的所剩无几,但仍能看出是大乘期修士留下的痕迹。
祭台两侧分站着六名举灯的药仆。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据说这是先代国师与太祖立下的规矩。
即便是皇室之人,也不可轻易踏足于此,以免并非侍奉神狐之人入内坏了神气致使神狐不愿驻足。
这规矩宓葳蕤本就抱着随便听听的想法,如今看到法阵,心中更是确信,不过是先代国师未免修炼时被打扰随便寻得借口。
礼部尚书陪同惠仁帝,站在能将宫中各处一览无余的观星楼。
焚香祷祝,先对月叩首,敬告上苍,风起幡动烛火不灭,是为神狐认可了新任国师,再面对观星楼的方向行拜礼,以表新任国师愿为皇家驱使。
浮云缓缓流动。
泼洒的银辉给人飘渺之感。
今日的继任大典,宓葳蕤完全有能力让它变得更为神乎其神,但他明白过犹不及,喻苏前两日递信,告知了他民间种种传闻。
这其中虽有惠仁帝的手笔,但不见得惠仁帝愿意看到国师的地位凌驾与皇权至上。
宓葳蕤起手,将祭台上呈给神狐的稻合酒洒向半空,远远看去,像是细碎的流光。
站在观星楼的礼部尚书待金铃鼙鼓声落定后,激动上前,皇上,一切顺利。
因着这次继任大典筹备的仓促,又有国师仙逝在前,礼部尚书生怕出什么岔子,好在过程比想象的还要圆满,不愧是得了神狐传承的少师。
感受着周遭宁静,惠仁帝也感到十分称意。
国师的继任大典,最忌讳生出乱象,狂风不止,或是烛火频频熄灭都算,似宓葳蕤这般,能平顺到毫无差错地度过的,便意味着神狐对新任国师极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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