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把这件事亲手破坏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傅煜淡淡地开了口：没有人有义务对别人的人生负责，尤其是这两个人之间，还充斥着谎言和欺骗。你所认为的合适，有的时候，是对另外一个人的不公平。

阮亦舟握着杯身的手一紧，喉咙干涩。

少顷，他应了一声：

嗯。

水喝了。傅煜道。

阮亦舟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水喝尽，然后把杯子递还给了傅煜。

昏暗的光影里，傅煜站起了身，顿了顿，平静地开了口：我把调查报告递给简天瑞的时候，在末尾附上了星月在英国的住址和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只要他想，那他就能找到她。

但这是他的事。

阮亦舟读出了傅煜未尽的意思。

少顷，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算是释然。

这不是个完美的答案，可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美。

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至少，他们都还有未来。

*

四月，阮亦舟收到了乐和的终面通知。

之所以说是终面，是因为在此之前，他还经历了一轮初筛。

就像真正的职场面试一样，一群面试官一字排开，区别只是压力增加，因为就算没轮到的选手，也得坐在下面全程观看。

饶是阮亦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上去的时候禁不住也稍微做了个深呼吸。

你十六岁入行的时候去的就是演员部，但是你之后去参加了选秀，并且并没有报考表演系。面试官翻了翻他的简历，可以给我们一个理由么？

前正经TOP2专业院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阮亦舟沉默了一下，开了口：

当时有点想不开。

台下霎时响起了一阵笑声，有单纯觉得这句话也有意思的，也有纯粹的不屑。

这些若有似无的声音在阮亦舟按照要求进行了一段表演之后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于死寂的鸦雀无声。

五个面试官开始在各自的评分表上打分，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结果。

五个通过。

谢谢老师。

阮亦舟淡定地接过了自己的评分表，看到了女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听到你的第一句的时候，是想把你赶出去的。后来，傅煜淡淡地告诉他，只是后来想着你好歹来了一趟，这样对你不公平，所以才给了你机会。

阮亦舟没骨头似的抱着个玩偶趴在沙发上拉片，闻言抬起了头：后来呢？

傅煜顿了顿，避开了他澄澈的眼眸，她说她在你身上看到了何盼的影子。

阮亦舟沉默了一下，弯起眼笑了。

笑什么？傅煜问他。

没什么。阮亦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神奇。

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世界，但是偶尔，因为原书作者的私心，他还是能在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中发现一些现实中的彩蛋。

比如何盼。

书外无人不晓的名字。在书里，他依旧是几十年前红透了大江南北、家喻户晓的演员，娱乐圈前辈和神一样的存在。

没人知道，在原来的世界，他曾经是阮亦舟最为敬重的、一手把他带出来的老师。

我不会让他失望的。阮亦舟轻声道。

他和她同音，傅煜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顿了顿：只有她？

阮亦舟眨了眨眼睛：啊？

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你要是没过面试，我是不会替你开口的。傅煜淡淡地道，你最好心里有数。

阮亦舟失笑：知道了。

傅煜收回了目光，站起了身：你们群面的时间应该定在你发情期前一个星期左右，是需要集体住宿几天的。按照以往的时间来说没什么问题，不过我那一周会留在H市，要是出了意外，及时给我或者温释打电话。

好。

阮亦舟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句，辛苦了。

傅煜顿了顿，瞥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把桌面上放着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另外，以防万一，你的礼物。

阮亦舟怔了一怔。

*

用来存放信息素的微型针剂而已。

阳光灿烂的下午。临时宿舍医务室的玻璃窗前，穿着白大褂的梁瑜将手上被装饰得精美剔透的浅玫瑰色吊坠交到了阮亦舟手上，淡淡地开了口。

有钱人才能去做的东西，将血液中高浓度的信息素分离压缩之后保存，在omega发情期间打进腺体，可以短暂地抑制一段时间的发情热。

阮亦舟沉默了一会儿，接了过去：谢谢。

不用谢我。梁瑜瞥了眼吊坠，做一次五位数，外头的装饰估计也要五位数，你不如谢谢把这样东西给你的人。

阮亦舟：

会的。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梁医生，你也是今天到的么？

梁瑜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器材洗净，放到了一边：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阮亦舟应了一声谢过她，然后没再打扰她，站起了身，走出了门。

他是无聊的时候瞎逛，才遇到梁瑜的。

这是他们群面的第一天，也正是到了今天，他才明白了傅煜那句集体住宿是什么意思。

为了方便拍摄，乐和非常大手笔地在H市的郊外租了一栋别墅，二楼三楼是住宿区，而一楼的房间则被分门别类地挂上了牌子，有像初筛那样的面试间，也有用于拍摄的练习室，甚至有专门的直播室。

当然，为了防止因为AO信息素失控发生问题，别墅里也配备了医务室，请的就是梁瑜。

阮亦舟跟梁瑜打过很多次交道了，知道她不仅是傅家半个家庭医生，医术也是在业内都闻名的高超，能被请到这里，纯粹是因为她跟傅煜的私交。

这几乎是小规模真人秀的场景规格了，甚至比有些综艺的拍摄布景还要豪华，加上这档节目稳定的观众源，阮亦舟已经听到了不少人在说乐和做慈善，他未置可否，只是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笑。

想占商人的便宜，哪这么容易。

播放量、讨论度、甚至是乐和最后签到的艺人，那可都是利益。能把这件事做出口碑和实际利益上的双赢

乐和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样想着，他看了眼别墅门口边上镶着的挂钟，确认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就走进了一楼，推开了拍摄间的门。

推开门的刹那，各种各样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您好，拍摄需要全程戴麦。一旁的引导过来轻声提醒。

阮亦舟点了点头，在工作人员帮他戴麦的时候轻声开了口：摄像也是全程么？

是的。工作人员笑了笑，不过现在还没开。

她以为阮亦舟是在紧张，贴心地安慰他：没事，新人面对镜头不习惯是正常的，保持自然就行。

阮亦舟愣了一愣，然后冲她笑了一笑，应了一声好。

这是一个漂亮得有些晃眼的笑容，饶是今天已经接待了许许多多小明星的工作人员，这会儿也有了一瞬间的愣神。

等她回过神，面前的人已经抬起手，自己调整了一下别着的麦。